第四百七十章 新大陸(五)

1679年204天。

這片沿海森林就是一座城堡,如今已經化作熊熊烈火。數千年的古樹和數百年的老樹屋都在烈焰中哀嚎,還有那些困在樹屋裡不能逃離的可憐蟲。

戰爭在剛剛開始,額頭上有着火焰印記的怪物們正低吼着向森林深處涌去,撲殺每一個可見的活物,兩千名獸人則已經包圍了沿海森林中最大的土著聚居地,濃煙將氏族內擺放的頭骨薰得發黑。

數百年來,美洛斯部族都是這片森林的主人。

卡普正站在通往部落的道路上,手裡提着曾經獵殺雄獅的硬弓,一共十枚箭矢都是罕見的鐵質箭頭,他已經使用了七枚,每一枚都命中一名獸人步兵。

可惜的是,這些渾身籠罩在鎧甲中的獸人就像屹立不倒的磐石,如果無法精準射入獸人只裸露在外的眼睛,箭矢的打擊毫無作用。

卡普·勒古是美洛斯這一代的族長、一位衆所周知的勇士,他曾在身上塗抹三種神油向黃金城效忠,有機會獲得神王阿圖索的祝福、成爲一名滿載榮光的神衛,但他終,他還是選擇返回自己的領地,繼續美洛斯部族對海岸森林的統治。

獸人士兵停下進攻,與部族對峙,一名未着鎧甲的黑衫從獸人陣羣后方走了出來,兩名獸人步兵在他面前高舉着盾,遮蔽保護住他的身體。

“美洛斯。”

黑衫看着遠處卡普,用略顯生澀的維洛斯特語說:“我聽說你們叫這個名字。”

“你懂得我們的語言?”卡普看着這個孱弱的海族人,眼睛裡沒有任何表情。

“維洛斯特,我們來這裡已經三年了。”黑衫說:“不止於我,現在很多人都知道怎麼與當地土著交流。”

“你想要說什麼?”卡普看着他,眼裡的火焰也像周圍一樣旺盛。

“搬掉擋路的石頭,否則我們便無法前進。”黑衫說。

“那還有什麼好說的?”卡普忽然張弓搭箭,完全不瞄準,直射黑衫,但很快就被堅實有力的盾牌擋下來。

“但你們不是石頭,所以我們的指揮官覺得應當給你們選擇的機會。”

黑衫的聲音繼續從盾牌後傳出來:“看看吧,當帝國真正將視線投注至維洛斯特,你們的攻擊就像幼童一樣孱弱無力,你們的抵抗就像朽木一樣不堪一擊。其實,帝國並不是爲殺戮而來,戰爭也不是我們想要見到的局面。”

“畢竟戰爭每進行一刻,就多一個生命爲此喪生,所以我的指揮官希望你能加入我們,幫助我們儘快結束這場戰爭,你也因此能獲得無上的榮譽。怎麼樣,考慮一下?”

“你們要我幫你們對付我自己的族人?”卡普再次張弓。

“對你來說,其他部落是自己的族人嗎?”黑衫的聲音帶着笑:“但據我所知,在我們抵達之前,維洛斯特各個氏族的部落衝突從未停歇過,你將他們當做族人,他們可不一定。”

“就在前不久,加隆親王已經向維洛斯特每一個部落派去了使者,要求他們臣服,否則帝國的大軍將會毀滅他們的家園。美洛斯部落的主人,你覺得會有多少部落能寧死不屈?”

“等你見到我們真正的力量,想必不會再說出這種可笑的話來。”卡普冷笑,聲音不容置疑。

黑衫沒有再說話,慢慢退了回去,對最強壯的獸人弓腰,用通用語說:“大酋長,他拒絕了。”

“殺光他們!”

獸人們一擁而上。

十五分鐘後,卡普滿身鮮血的低喘着跪倒在地,無論如何梗着脖子都被厚重的手掌牢牢壓住,眼裡只有一雙站滿泥濘與鮮血的鐵靴。

“大酋長,殺了他嗎?把他的頭掛起來,展示給每一個反抗我們的部落看。”獸人獨特粗獷的嗓門。

“不,不需要。我在他的眼睛裡看到了軟弱,我想,他會改變想法的。”加爾盯着這名土著首領看,轉過頭對其他人下令:“讓火燒得更旺一些!”

森林在燃燒,無論晝夜都在散發熾熱的光亮,這場大火持續了整整半個月,將森林變爲焦灼的廢墟,一直燒到再無可燃物纔算罷休,而就在這場大火進行的過程中,無數維洛斯特聚居地被清剿,數十個土著部落自此除名,上萬人永遠長眠於地下。

加隆盯着飄煙的軌跡,點點頭,望向坡下跪着的人們。

“你們這些俘虜,我再給你們最後一次機會,只要你們願意跟隨黑翼的旗幟,我就不殺你們,赦免你們一切無禮的忤逆和罪行。今後只要你們盡心盡力爲帝國服務,帝國就會保護你們的安全,賜予你們奴隸和食物,讓你們繼續做部落的族長。”

黑衫將他的話翻譯成維洛斯特語念出來。

卡普也是跪着俘虜中的一員,他聽完左右看了看,發現其他人也是眼神閃爍、面面相覷,不過最終還是沒有一人出聲。

“很好。”加隆的氣管裡發出隆隆的聲音:“你們比我想象中要忠誠,可惜,整個維洛斯特都是在——自尋死路!”

隨着巨龍的咆哮,地面傳來劇烈的震動,隆隆的噪聲刺痛耳膜,卡普循聲望去,一隻只冒着黑煙的、可怕的鋼鐵怪物爬上了山坡,在隆隆吼叫的同時,它們還發出尖銳細密的聲音。

卡普看到,土層在它們鋼鐵身軀下翻涌,岩石被深深踩入大地,這些巨獸以可怕的姿態繼續前進,眼看就要將自己碾死當場。

這一刻,他突然想起各部族衆所周知的神話:“當末日到來,無數從未見過的生物都將一一涌現,在維洛斯特肆意流躥、散播着殺戮與死亡,如山的巨獸會從大海中甦醒,以鐵與火完成自己復仇,當它登上大地,整個世界都將被水淹沒。”

一個驚悚的想法出現在卡普腦海——伊貢來了!

鋼鐵巨獸一點點靠近,驚悚與慌亂與時俱增,卡普終於無法壓抑自己的恐懼,用土著語大叫起來。

“我願意向你們效忠!”幾個聲音同時響起,在這之後還有更多。

——

雖然在此之前有無數旅居者造訪維洛斯特,但直到艾拉迪亞第三紀一千六百年中葉,異類國度黑翼帝國才真正建立與維洛斯特的溝通交流。

1679年,在第二次兩境戰爭中,“毒火親王”加隆·奈法狄修斯·坦格里安依靠強大的軍事力量,粉碎了當地人的防禦,在沿海地區建立了第一批真正穩固的殖民地,開啓了維洛斯特的新紀元,也拉開了坦格里安對維洛斯特漫長統治的序幕。

殖民地掠奪這一野蠻行徑,讓黑翼帝國在短期內聚斂了大量的財富與勞動力,爲黑翼帝國建立海上霸權奠定了基礎。

——《艾拉迪亞編年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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