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樸恩新,你真是一個厚顏無恥的人”,張風怒視着三木,眼中如要噴出火來一樣。三木有些害怕,把身子往後縮了縮。
“我們用金慧姑娘來要挾你?你以爲這世上的人都跟你和你的日本主子一樣,都是毫無人性的畜生嗎?金慧姑娘有過如此悽慘的遭遇,除了沒人性的畜生,誰還忍心強迫她去做一些她自己不願意做的事。”張風怒道。
“你根本就是一個極端自私、極端狹隘的人,你是一個把自己的需求看比什麼都重要的人,你就是一個毫無原則性的人形動物,你唯一的原則就是沒有原則。在你的心中沒有絲毫的國家和民族的觀念,爲了自己的利益,你和你的老子可以拋棄一切,去爲侵略你們國家的畜生賣命效忠,更是不知廉恥、想盡辦法地要變成和他們一樣的畜生。有人不做,你要去做畜生,更以成功地由人變成畜生而洋洋自得。”
“你們這幫畜生,曾經把慰安所當成天使之城,可以在裡面爲所欲爲,盡情地開心,蹂躪那些可憐的女子。可是當你發現自己的心愛之人也在這些女子之中時,你的世界崩潰了,你信奉的價值觀念突然之間全部坍塌了,天使之城一轉眼間變成了魔鬼遊樂園。你想把所有去過慰安所的人統統殺掉,卻忘不了自己也曾是魔鬼中的一員,更畏懼魔鬼強大的力量。於是,感覺到無能爲力改變這一切的你又變成了徹頭徹尾的虛無主義者,這世界上的一切對你而言都是毫無意義的存在。你憎恨這場戰爭,憎恨這個社會,憎恨這個世界上包括你自己在內的幾乎所有人。”
“你將金慧從慰安所中救出,這是你做的唯一一件作爲人應該做的事,金慧姑娘成了你生存下去的唯一價值所在,只有和她在一起的時候,你才覺得自己是個活着的人,其他任何時候,你都是在行屍走肉。”
“你想帶着金慧姑娘離開,重新去尋找一個充滿着陽光和鮮花的地方,可是,由於你拋棄了人類共有的那些崇高的、美好的品德和情操,再熾熱的陽光照到你的身上,你也不會感覺到溫暖,因爲你的心靈時時刻刻都在由裡向外地散發着陰冷的氣息;再嬌豔的花朵,你也感受不到它的香郁與動人,因爲自私與狹隘已經讓你忘卻了‘感動’這個詞。”
“是的,眼下看來我們暫時是打敗了,日軍自以爲勝利在望,氣焰囂張,不可一世,像你這樣沒有脊樑骨的人被嚇趴下了,忙不迭地跪倒在日寇面前,去向他們苦苦哀求。但是,中華大地上更多的是將個人的生死榮辱拋於一旁,前赴後繼地奔向各個抗日戰場,與日寇浴血奮戰的英勇的華夏兒女。五年不行就十年,十年不行就二十年,二十年不行就一百年,終有一天,我們一定能將闖入我們家園的強盜與野獸給趕出去,讓我們的家園恢復她應有的美麗和寧靜,因爲我們華夏兒女的血液中從來就沒有屈服的因子。”
三木面若死灰,呆呆地看着張風。張風的一席話將他心中僅有的一點防線擊的粉碎,將他藏在心底最深處,連他自己都不願去碰的那些最骯髒、最醜陋的東西給抖落了出來,他此刻就像是一隻放在案板上,剛剛洗剝乾淨的鴨子,在人們的眼前毫無遮掩。他提不起絲毫的勇氣來進行反駁,他也找不出哪怕一丁點的理由來反駁。
張風努力讓自己的情緒平靜下來,轉身回到椅子旁坐下,“別把自己看的太重要了,樸恩新先生,如果不是你處心積慮地想要敲詐我,今天我們倆也不會坐在這裡。你是那種無法獲得別人信任的人,同樣,我們也不敢信任你,因此,我們壓根就沒考慮過要你爲我們做事。”
“那你到底想要我做什麼?”三木問道,聲音嘶啞的好像落在陷阱裡已經掙扎嚎叫了半日的野狼。
“很簡單,你仍然是三木有信,仍舊是雨機關的特務,而我依然是密碼破譯專家吉田正剛少佐,咱們之間要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但你不可以再跟蹤、阻撓我的行動。要知道,我隨時都可以殺了你,之所以不殺你,並不是擔心大島和山口追查,我可以輕易製造一個場面讓大島和山口根本懷疑不到我;不殺你也不是因爲你還有活下去的理由,就憑你幫着日本人做的那些爲非作歹的事情,就足夠讓你死上很多次。之所以不殺你,是因爲金慧姑娘,這真是一件既殘忍又有些滑稽的事,你現在居然也成了金慧姑娘活下去的唯一的依靠。”說到這裡,張風也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
張風沒有再說話,屋裡暫時陷入了一片寂靜。
“想明白了嗎?如果想明白了,你就先回去吧。”張風說道:“金慧姑娘我們會好好照顧她的,等我從雨機關裡拿到我想要的東西后,我可以給你兩本護照,甚至還有一些錢,讓你帶着她離開這裡去美國。”
聽張風這麼說,三木的眼睛亮了一下,臉上也稍微恢復了一點血色,他沉思了一會,站起來對張風說道:“好吧,我按你們的吩咐去做。”
張風點了點頭,三木向張風深深鞠了一躬,轉身將門拉開,剛要邁出去,忽又回頭道:“你們要好好的照顧阿慧。”
“你放心吧,”張風應道,自己也站起身來,對門外說了一句,“把槍還給他。”
三木出門接過槍,慢慢向遠處走去,張風看着他的身影,覺得他就像一個沒有了主魂的幽靈,在微弱的月光下飄蕩着,慢慢地融入了街邊建築物的陰影之中。
這時,裡屋的布簾被人掀開,王修平走了出來,站在張風的身旁,問了一句,“你還是決定放過他?”
張風點點頭道:“是的,還是那兩個理由,殺了他,金慧也活不下去;其次,如果他的死引起大島與山口的疑心,提高雨機關現有的警戒程度,勢必會影響到我的下一步行動。”
王修平點點頭,不再說話。
張風又道:“只怕不能再讓金慧住在這裡了。”
王修平道:“都已經安排了,另外給她尋了一個住處,找了一個老媽子照顧她,至於三木的事,我也會給他講明,讓她不必擔心。唉!”
兩人對視了一眼,同時搖了搖頭,都爲金慧的命運而無言嗟嘆。
過了一會,張風道:“時間有些晚了,我也該回去了,站長你還有什麼交待沒有?”
王修平拍拍張風,“自己要多加小心。”
張風咧嘴一笑,轉身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