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父臉色難堪,他什麼意思,自己不配坐了,他可是明西洛的父親!這裡的東西都是自己的!等明西洛回來了,他就讓混蛋兒子把那把椅子送給他!看這狗東西還敢不敢狗眼看人低!
明父氣哄哄的、橫裡橫氣的坐着,
多雨彷彿完全沒看出老人家的冷眼,陪着笑,盡心盡力的伺候着,臨近傍晚還給太老爺加了一頓晚餐。
蟲鳴星熄,夜深人靜的時候,明西洛一身官袍纔回來,他是提前收到的消息,但沒必要提前回來。
延古退了出去。
多雨接過輪椅。
“人呢?”
多雨爲老爺打了水,小聲道:“太老爺已經睡了。”想起什麼又解釋道:“在小的那裡。”老爺的牀也是七小姐用過的。
“那就不用叫醒他了,等明天早上再說吧。”
多雨鬆口氣,知道猜對了:“是。”
……
雞鳴催破一縷魚肚白,多雨活動者身體起來,取了清澈冰涼的井水倒入鍋中,點燃了從外面買的木柴,薄薄的煙霧在廚房上的煙囪裡升起,灰瓦青磚的外面傳來遙遠的叫賣聲。
延古過來討了一張餅。
延定覺得好吃,也過來要了一張。
後來陸陸續續有人過來拿餅,一拿就是好幾張,氣的多雨將院門鎖了。
天越來越亮。
明父伸着懶腰起來,衣服皺巴巴的,帶着不修邊幅的懶散和混勁兒,他踏出廚房隔壁小屋,對着東昇的晨光伸個懶腰,突然那迎面一把箭支瞬間越過他的頭頂定在他身後泥瓦牆上,箭尾還在隱隱發顫
明父整個人嚇的一個激靈,睡意都嚇醒了,手還半舉着,臉上帶着驚恐,顫顫巍巍的轉頭,便直愣愣的對上不遠處坐在輪椅上,衣着整齊,發上挽着玉冠,熟悉又莫名覺得陌生的一張臉,而那張臉的主人手裡有一把弓,正在給弓換箭支。
“起來了。”
明父驟然跳起來就要打他,擔也是虛張聲勢!卻喊的驚天動地,否則他父親的威嚴從哪來來:“你幹什麼,你剛纔差點兒把你爹腦袋釘穿!”
明西洛的箭尖重新對準父親。
明父前進的腳步一頓,咽口吐沫,哈哈一笑,語氣緩和下來:“你看你一個文官,大清早的練這些做什麼!你的腿怎麼了?”
明西洛改了方向,院子裡的長度完全拉不開他的臂力,只能勉強熟悉下手感:“養幾天就好了。”
明父鬆口氣,他這會讀書的兒子萬一殘,自家豈不是又成了泥腿子,就看到另一支箭裹挾着雷霆之勢呼嘯而過,比剛剛那支箭更威猛的深入牆壁一指,箭尾彷彿壓不住衝擊的力道,隱隱發出鷹鳴聲。
明父偷偷的咽口吐沫,聲音有點抖,但更張揚:“他娘誰幹的!”
明西洛語氣平靜:“仇家而已。”
明父頓時火冒三丈:“你是朝廷命官。他不要命了。”蹦的像一米高的兔子,努力彰顯着自己的存在。
明西洛聞言淡淡的看向父親,目光中什麼都沒有,又好像什麼都有。
明父見狀聲音越來越小,有些尷尬,敢對朝廷命官動手的,當然也只能是朝廷命官:“你這……怎麼還有仇家了。”
明西洛才重新裝弦:“只多不少,所以纔沒有回去住,免得不小心有不長眼的讓您貢獻一條腿。”
明父手不自然的搓搓衣服,想搓一根旱菸抽抽,發現沒有了,但想到對面到底是自己兒子,下一刻又支棱起來,興奮的開口:“我跟你說個好事,最近有很多人找我,想給你說個媳婦兒。”說完興致勃勃的看着他,高興了吧,都是大官。
明西洛聞言,看父親一眼,慢慢放下箭羽,若有所思,過了片刻,問道:“你答應了?”
“哪有,這不是等着你商量,你想都不敢想的人家!”說着興奮的繼續向前。
明西洛目光微寒。
明父被兒子看的剛剛支棱起來的勁兒,瞬間像被人拔了刺的刺蝟,安靜如鵪鶉:“你……你要是不願意還可以再商量,很多家呢。”
這是看太子大婚,坐不住了:“不敢誰提,我不同意,勸父親也少參與進來,免不得給不了對方想要的好處,對方像對付我一樣對付你。”
“你這孩子,婚事又不是結仇,都挺有誠意的,很多家,你都不問一下?”
“無非是殺不了我,送過來一個能殺我的。”
你!“怎麼會!那麼多人家都是來殺你的?!”
“只多不少。”
“你得罪了那麼多人?”
明西洛沒回答這個問題,突然道:“很多人家?”
“對,不帶重複的,你娘、我,這兩天非常多。真有那麼多人要殺你!令國公府能不能保住你?”
令國公府:“不能。”
明父急了,他家這個兒子可不能有事:“這可怎麼辦……”突然靈機一動:“向你提親的有一位正三品官員之女,你看看她們家能不能幫助你?”
明西洛神色認真:“爹,我的婚事,聽好了,我希望爹回去也跟娘和我幾個哥哥說好,我的婚事我做主,如果你們誰答應了什麼不該答應的,別怪到時候無法兌現,讓對方顏面掃地,對方就讓你們生不如死。”
“這……”
“我現在爲太子做事,太子你知道嗎,有今天沒明天,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成了太子爲博名聲犧牲的棋子,你們不主動找別人麻煩別人,別人絕對不敢動你,但如果你們上敢着給自己找麻煩,那麼,想些想讓我死,我卻不死的人,難保不會把主意打到你們頭上,到時候可不是你退回收到的禮,就能解決問題了。”
“你什麼時候給太子辦事了?!”那個病懨懨的殺人不眨眼的太子。
“父親要討論討論?這裡可都是太子的人。”
明父下意識的四下看一眼,空蕩蕩的,非常安靜,除了他們兩人和廚房裡的傻子什麼人都沒有?!
可沒有更不對勁,這個時候不該是家家起牀做飯,餵雞鴨的時候,爲什麼這麼安靜。
“老爺飯好了。”
明父嚇了一跳。
明西洛推着輪椅上前:“吃飯吧。”
多雨接過輪椅。
早飯吃的很安靜。
明父吃完飯都沒有動。
明西洛從裡間出來,換了一身正四品飛鷹朝服,玄色做底,暗紅色鑲邊,朝服底色上繡着鶯飛草長的暗紋,交織着金銀相錯的暗礁,整件朝服低調肅穆,又華麗暗沉,莊重又威嚴,
明父看着眼前的人,後知後覺:“你升官兒了。”
明西洛一言不發,只是微貸凌厲地看了他一眼。
明父心抖了一下,彷彿眼前的人能輕描淡寫的殺了他。
“記住我的話,不該答應的事情,如果答應了,小心自己不能壽終正寢。”
延古不知從哪裡出現,接過輪椅,帶着大人離開。
明父呆滯的看着,這院子裡有第四個人?!
接着又怔愣的坐在餐桌旁:他升官了?什麼時候升的官?現在幾品?
明父心理雖然害怕,但到底是自己兒子,深知只要不觸犯兒子的逆鱗,別自作主張,是很好說話的。
明父立即把婚事拋在一邊,怪不得那麼多人來提親,兒子是升官了壓,六品?看那朝服不止?五品?哈哈!他明家豈不是祖墳冒青煙了,自己現在豈不是也是個老爺了!哈哈!
明父突然一拍大腿:孃的,他忘了要那把椅子,還有這個院子,必須給他當爹的也買一座,再弄幾個人伺候着!
……
飄紗翻舞的翠紅柳綠間響着幽幽怨怨的曲音。
回字形的三層建築內的舞臺上,舞娘伴隨着樂曲緩緩起舞,讓幽怨更悽婉柔美。
四周的閣樓雅間內,又爲其作詩作畫的書生,也有一擲千金的貴客。
曲藝坊養的雖不是歌女支,箇中翹楚更是達官貴人的座上賓,但也改變不了他們賤籍出身,只能從事這一行的事情。
也就難免也有些私下裡比較高雅的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