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七,虎假虎畏
知道自己的差事不太好辦,第二天,黑熊早早地到了辦公室。
“五虎”也不敢拖拉,全都提前報到,在沙發上坐成一圈兒。
五虎最小,也最有眼力見兒,不用吩咐,主動燒水沏茶。黑熊正是喜歡五虎手腳勤快有眼力見兒,才讓他做了司機兼保鏢。
黑熊表情嚴肅的逐個掃視一遍,五顆青瓜皮似的腦袋泛着油光。黑熊咳嗽一聲說:“我草!酒也喝了,海鮮也吃了,今天說點正事兒。老大調我回來,是爲了姓金那小子,這小子張狂的沒邊兒了,不把他整明白,我是回不去了。”
大虎大咧咧地一笑說:“哥,殺只小雞兒,還用得着牛刀,這事兒交給我就成了。”
黑熊瞪了大虎一眼問:“我草!你說,姓金那小子在那兒呢?”
大虎支支吾吾地說:“哥,這……也沒……我,上那兒,知道呀?”
黑熊氣哼哼地說:“我草!我就煩你吹牛逼,放空屁,還交給你就成了,成個吊啊?”
大虎憑空捱了訓並不氣惱,他了解黑熊,跟誰親近罵誰兇。
大虎嘻皮笑臉地說:“哥,我的意思是,咱這兒屁股大個地方,城邊幾條道兒,幾個村兒,長着幾棵樹,都在心裡裝着呢,他能藏那兒?那兒能藏住?……草!我就不信,還跑了他了。”
黑熊一拍桌子說:“我草!少跟老子扯犢子。都聽着,這回給我動真格的,整住他,把他手腕兒上的大筋挑斷,獎金十萬。”
“五虎”們一陣騷動,彷彿餓狼聞到了肉腥味,眼睛放光。
四虎大着膽子問:“大哥,真的假的?……十萬?”
黑熊呸了一口說:“我草!放的什麼臭屁,啊?你哥我啥時候放過空炮?”
四虎說:“哥,有這十萬塊,你就放心吧。這幫小子得像餓狼似的嗷嗷叫,姓金那小子有十雙手也不夠挑呀。”
五虎把茶送到每個人面前,接着四虎的話說:“四哥,不是我說你,可能沒那麼容易,別想的太簡單了。”
四虎不服氣地說:“草!那得看跟誰,拿我當四大金剛啊?不好使,我就不信他有三頭六臂。”
三虎咳嗽一聲說:“老四你別犟,老五這話對頭,這小子不是好對付的,滾兔子嶺十多個人整他一個,愣沒整住,這裡有事兒。”
五虎說:“滾兔子嶺的事兒,從頭到尾我仔細問過,有人堵,有人追。追的那邊,一麻袋黃豆車就掉溝裡了,你們別不服,那玩意兒比冰都滑,誰碰上都得傻眼兒。堵得這邊十多個人,兩把噴子(槍)交替着打,打了三十多響,人也衝到跟前兒了,還是趴下了。”
四虎說:“聽說那小子手裡有兩樣兒神器,誰也靠不上前兒。”
二虎說:“哥,這事兒我特意打聽來的。有一樣兒像個手電筒,發光賊亮,眼睛一照就瞎了;還有一樣噴火球,沾上就過電了,動彈不了,不過噴不遠,十多米吧,再遠就發飄,沒準頭了。”
大虎不愛聽他們瞎嗆嗆,插嘴說:“哥,要我說,啥也沒噴子(槍)好使,還得用噴子對付他。”
四虎說:“滾兔子嶺一戰,我聽說姓金那小子也受傷了,手上臉上全是血。”
三虎接話道:“現在說啥的都有,越傳越神,整的兄弟們摸不着鬚子,心裡也沒底。”
大虎問黑熊:“哥,你啥意思?”
黑熊哼了一聲說:“我草!啥意思?你腦袋讓驢踢了,這不商量怎麼對付那小子嗎?”
大虎說:“哥,商量啥呀?別的都白扯,就用噴子(槍)。”
黑熊瞪圓了眼睛說:“我草!你這個屁沒白放,看這架勢,除了噴子整不住他了,那就用噴子,不過有一條給我記住,不許整死他,誰失手整死了誰擔着。找着那小子,制住他,把他手腕上的大筋一根一根給我挑了,回頭找我領獎,聽清沒?”
這是唐英傑囑咐黑熊的話,黑熊傳達給“五虎”,但他不說是唐英傑說的,這是黑熊仗義之處。
“五虎”齊聲回答:“聽清了。”
黑熊喝口茶,清清嗓子接着說:“我草!別聽他們瞎傳,那兩個玩意兒沒啥,大象問他老師了,他老師是專家,專家說那是外國婦女防身的玩藝兒,外國都算不上武器。那個賊亮的手電,只要戴個大墨鏡,就沒事兒了;發火球那個玩意兒,防的招兒是把電線纏身上,一頭拖地上,避雷針知道不?是一個理兒。”
“五虎”都笑了。說:“真的假的?”
“這麼簡單?”
“試過沒?好使嗎?”
黑熊拍了拍茶臺說:“都閉嘴!別扯犢子啦,說正事兒,明天開始,你們四個每人挑十個硬手,配車,配墨鏡,配銅線,給我全城找人,挖地三尺也得給我找出來。老五跟着我,傢伙都準備好,一旦有信兒大家聽我命令,安排好了再上,別他媽傻乎乎地着了人家的道兒,我丟不起那個人,將來還得在這一片兒混呢。”
三虎說:“大哥,先有安排,再下手,這個對頭,一窩蜂兒肯定不行。不過,找人這事兒,也得有個安排,不能無頭蒼蠅亂撞。”
三虎在“五虎”裡是心眼兒比較多,辦事比較沉穩的一個,不像那四隻虎,一個比一個魯莽,一個比一個粗暴。三虎在他們中間是出謀劃策的人物,有時黑熊遇到解不開的結兒,也願意找他解釦兒。
黑熊問:“那你說怎麼整?”
三虎低頭想了想說:“大夥一齊上街找,亂糟糟的整不明白。要我說,這事兒得分片包乾,比如說東西以世紀大道,南北以鳳凰大街爲準,把順安城切蛋糕分成四塊,我們四個一人包一塊,各人自掃門前雪。”
黑熊腦筋雖然笨點,但仔細想想有道理,一拍桌子說:“我草!對,對,對,還是老三腦袋好使,就照老三說的幹,切四塊,一人一塊,承包到人。”
三虎接着說:“還有,這事兒悄沒聲兒的整,別大張旗鼓的張揚,小心打草驚蛇嚇着那小子,他要是躲起來不露頭,那麻煩就大了。”
大虎說:“就算他躲耗子洞裡,也把他薅出來。”
黑熊一瞪眼睛,罵大虎道:“我草!閉上你的臭嘴,一會兒不吹牛逼能憋死呀?”
大虎捱了罵,嘿嘿傻笑,不言語了。
三虎歉意地看了一眼大虎,呷了口茶,接着說:“我琢磨有三個地方是重點。一是這小子家,二是月亮泡,三是小診所。他在滾兔子嶺肯定受傷了,估計得看大夫,大醫院不敢去,只能去小診所。”
二虎搖搖頭說:“就算他去了小診所,就怕大夫不說實話。”
二虎的擔心是有道理的,在順安地界兒,唐英傑黑幫名聲極臭,老百姓敢怒不敢言,一忍再忍。滾兔子嶺一戰,金鐸大敗唐英傑黑幫,老百姓把金鐸捧成了英雄,外號金大俠,老百姓從沒這麼解氣,解恨,怕是不會出賣金鐸。
五虎說:“那就好說好商量,這事兒不能來硬的,不行就花錢唄。”
唐英傑的四兄弟也好,黑熊的“五虎”也罷,表面上哥們義氣,骨子還是利益的結合,在他們心目中,錢是萬能的,也就是有錢能使鬼推磨。
四虎接過話茬說:“那小子要是身上,臉上有傷,很可能去診所,至於回家,回月亮泡,我看不可能,他可沒那麼傻,聽說這小子上學時就聰明的很,有個外號叫‘怪才’。”
三虎呵呵一笑說:“要說回,他是不敢回,不過,你想過沒,一個人想躲起來也不容易,他得吃,他得喝,他得穿,他得了解外邊的事兒,這就肯定得跟外邊有聯繫。跟誰聯繫?肯定是熟悉的人,那就是家裡人和月亮泡的人唄。也許今天送點吃的,明天送點用的,這都說不準,真要是盯上了,順着腳印就找着這小子了。”
衆人都聽明白了,如釋重負,齊聲說對,有道理。
三虎受到鼓勵,更來了興致,接着說:“我琢磨,這小子肯定不敢住賓館,住賓館得用身份證,他不傻。不過,有的小旅店不用身份證,他有可能躲在小旅店,這些小旅店是重點,再就是這小子的親朋好友家,也是重點,必須看住,嚴防死守,進出個耗子也得看出個公母。”
衆人哈哈一笑,說:“老三真能整,你能看出公母我請你。”
三虎趕緊解釋說:“草!我是打個比方。”
黑熊一拍大腿說:“我草!對,老三說的太對了。就照老三說的整,凡是重點的地方,派人守着,等他露頭,都明白沒?”
“五虎”一齊應聲說明白了。
黑熊小聲問:“你們手裡有幾把噴子(槍)?”
大虎伸出四個手指;二虎伸出兩個手指;三虎和四虎各伸出一個手指。
黑熊掐指一算,加上他和五虎兩把,共是十把槍,到時候集合人馬,來個集團衝鋒,夠這小子喝一壺的。
黑熊板着臉說:“我草!都記住,對付這小子,關鍵時候沒噴子(槍)不行,不過,得有分寸,交手的時候衝他下三路去,制住他,廢了他的兩個爪子就算成功,就發獎金。”
三虎問:“大哥,兄弟們黑天白日地折騰,可能得有點費用。”
黑熊點頭說:“我草!好說,只要活兒乾的漂亮,我不會虧待兄弟們,該花的就花,你們自己能解決的就自己解決,解決不了的拿到總公司來,我簽字。還有,每天下午五點在這兒集合,把情況跟我叨告叨告,記住沒?”
衆人齊說“記住啦!”
上午散會,下午四虎共組織了六十多人上了街,有蹲守重點的,有查小旅店的,有查小診所的,各路人馬忙的不亦樂乎。
黑熊的人馬雞飛狗跳地忙活了三天,連金鐸的影兒都沒摸着,一點線索也沒有。
黑熊坐在辦公室越想越上火,黑熊急了就罵人泄火,每天晚上五點回來彙總情況,黑熊從大虎到四虎逐個罵一遍,罵得兄弟們直冒冷汗,罵得老虎們戰戰兢兢,虎威盡失,全像打不起精神的病貓兒一樣。
罵人解決不了問題,黑熊沒轍了,想起了遠在蓮花谷的二哥,便給宋軍打電話,請宋軍出招兒。
宋軍說:“老四別急,這事兒電話沒法說,我明天回去,見面再嘮。”
這天晚上五點開完碰頭會兒,黑熊對四虎和五虎說,晚上一起吃飯,完了出去辦點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