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志強到達指定地點,洗了個澡,吃完晚飯,給大象發了一首歌《藍蓮花》
這是暗語,當年他們在一起集訓時,每天集訓完事,大象和戰友們拖着疲憊的身體回宿舍時,總是哼唱這首歌:
沒有什麼能夠阻擋,
你對自由的渴望。
天馬行空的生涯,
你的心了無牽掛。
穿過幽暗的歲月,
也曾感到彷徨。
當你低頭的瞬間,
才發覺腳下的路。
心中的那自由的世界,
如此地清澈高遠,
盛開着永不凋零,
藍蓮花,啊,啊┄┄
大象很快回復了一個笑臉,他知道,文志強到位了。文志強轉發的不僅是一首老歌,而是他們共同擁有的,不向命運低頭的人生理念和曾經的美好時光。
文志強第二天打扮成一個釣魚郞,騎着山地車去了月亮泡。
月亮泡養殖場三面是沼澤,只有北面與陸地聯接。這裡的沼澤是淺水沼澤,淺水中生長着油綠的水草,還有一望無際的蘆葦蕩;有幾處高崗象一座座孤島,孤島上生長着低矮的樹木;這裡是魚和水鳥的世界,不斷地有水鳥貼着葦梢飛過,降落在水面,在水面劃出一道美麗的波紋。
月亮泡養殖場是個開放的,不設防的農村大雜院。它由三部分組成:前院,後院,大棚。
前院正房五間是磚瓦結構,中間開門;兩廂各是四間彩鋼板房,柵欄和大門圍成一個大院子;後院是開放式的,一溜彩鋼板房子,有十幾間,沒門沒院四敞大開;大棚區在西側,是雞鴨鵝的領地,一排十幾個塑料大棚,即是雞鴨鵝遮風避雨的過夜之所;也是冬天越冬暖棚。現在是夏天,大棚的塑料布捲起一半,呈半露天狀態。
文志強的山地車停在前院大門外,三隻德國牧羊犬伸長脖子汪汪地吠叫起來,德牧只是叫,並不往前撲,這是訓練有素的看家狗,不輕易攻擊人,它在給主人報信。
屋裡傳出一聲吆喝,德牧們完成報警任務,嗚嗚幾聲,各自找陰涼地兒納涼去了。
吆喝的人吆喝一聲就忙去了,文志強只聞其聲,未見其人。
文志強掉轉車頭往後院,在後院轉了一圈兒,看見很多人在忙忙碌碌,空氣中充滿雞鴨糞屎的臭味,文志強瞭了幾眼就回來了。
文志強又轉到前院,三隻德牧又吠叫起來,一個圍着藍布圍裙的廚子出來了。
廚子扯着嗓子喊:“咋的?”
文志強說我要釣魚。
廚師說:“釣魚你就自己去釣,釣夠了想走時來過秤,不管什麼魚,一斤20塊。”
文志強笑道:“知道了,打擾了。”
文志強走上棧道,選好位置,甩鉤入水,眼睛沒看魚漂,卻四下張望,已經有十幾個魚友在垂釣,釣魚講究安靜,忌諱聊天,忌諱聚堆,各守一個魚窩子,靜靜地守候。
文志強選了個正對着院子的地方,他表面在釣魚,一雙眼睛滴溜亂轉,一直盯着前院進進出出的人。他看見邱瘸子忙裡忙外不閒着;也看見了金鐸,在院子裡逗弄了一會兒狗,走出院子,向這邊望了一會兒,又回去了。
文志強釣了一會兒,起身走到前院,剛到大門口,三隻德牧爭先恐後地吠叫起來,還是那個圍着藍布圍裙的廚子從西廂房走過來,問文志強:“又咋的?”
文志強討好的笑着,舉了舉手裡的水杯。說自己正鬧肚子,不敢喝涼水,有沒有熱水給一杯。
廚子接過水杯回屋裝滿熱水送出來。
文志強道了謝,心裡卻悻悻然,他的目地是進院子,尤其是進那五間正房,他得摸清正房的佈局和金鐸的住處。
午飯時間,文志強拎着麪包,香腸和牛奶來到前院大門外,德牧剛叫幾聲,從正房裡走出來一個小夥,文志強眼前一亮,此人正是金鐸,真人比照片精神的多。
金鐸站在門前,手搭涼棚看了文志強一會兒,喝住狗,開了前院大門,把文志強讓進屋。
文志強用微波爐加熱麪包,香腸和牛奶。
金鐸並沒離開,他站在身後問道:“怎麼樣?釣多少了?”
文志強轉過身,垂着頭說:“還行,五條鯽瓜子,兩條老頭。”
金鐸神秘地笑了笑說:“今天風有點大,風天魚不咬釣。”
不知爲什麼,金鐸的若無其事讓文志強心虛,文志強垂着頭說:“還行,釣着了。”
說話間飯菜熱好了,金鐸說:“這兒有熱水,在這兒吃完回去吧。”
文志強擡頭看了金鐸一眼,心下一軟,說:“不了,太麻煩了。”
文志強道了謝往外走,金鐸一直送到大門口,關上門,隔着大門看着文志強走上棧道,走過大柳樹。
金鐸又神秘地笑了笑,轉身往回走。
文志強緩步往回走,他感覺到金鐸的目光像芒刺一樣紮在後背上,內心有點慌張,他極力控制着腳步。
這是一次表面平靜,內心石破天驚地會面。
剛纔看見金鐸的那一刻,文志強彷彿一腳踏空,心裡咯噔一下,這張笑眯眯的臉,文文靜靜,十足一個大學生,就是他把唐英傑的馬仔收拾的人仰馬翻?怎麼感覺一點也不像呢?
文志強內心有點慌亂,低頭暗想:這就是自己要殺的人嗎?┄┄把子彈射進他的腦袋?
文志強確認金鐸住在最東頭的房間,他看見房間裡的桌子和電腦,還有金鐸的鞋子,衣服。
文志強再無心釣魚,兩個念頭激烈衝突,糾纏不清──幹!……不幹!──這是個問題。
文志強以前搞的都是惡人,人渣,因爲有恨,搞的很解恨;可是,這小子怎麼讓人恨不起來呢?
下午兩點,文志強收起漁具,拎着裝魚的網兜走進前院,邱瘸子給他釣的魚過秤,一共釣了八條鯽魚,三條老頭魚,過秤15斤6兩。
邱瘸子很豪爽,給文志強抹了零頭,就算15斤。文志強付了錢,帶着魚,騎上車,心事重重地踏上歸途。
文志強歸途騎的很慢,他一路心事沉重,一時覺得後悔接了這個活兒,這小子讓人恨不起來,見了本人怎麼心軟了;一時又覺得老爸的康復還得一大花醫藥費,自己別無選擇。
文志強猶猶豫豫,進退兩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