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八日，週日。
陰沉了許久的蘇黎世迎來了一個豔陽高照的週末，將軍碼頭路與蘇黎世湖之間的小公園裡，許多人都鋪開了一張毛毯，躺在太陽下面曬着太陽。
雖然只是隔了一條馬路，但卻是兩個世界，約納斯已經被繁瑣的人事資料折磨了好幾天，大腦一片混亂。
利益集團的成員組成非常複雜，根據不同的行業，不同的性質，分成了不同的利益團體。
這個團體並沒有一個嚴密的管理體系，而是通過四家不同的合夥人公司將他們拉攏在一起。
這四家合夥人公司分別是裡奇國際，能源貿易集團，西曼投資，歐塞資源。
裡奇國際是石油和礦產並重，但是因爲成立的最早，所以受到的關注也是最多。目前除了一些大型國際交易，很多交易都被轉移到其他公司。
能源貿易集團的主要交易被集中在石油方面，成員包括了大型石油公司，產油國的能源部，石油勘探公司，技術服務公司，還有大大小小的石油交易商。
歐塞資源主要業務是礦產資源，包括了煤炭和金屬，還有航運，碼頭等業務，成員的組成也非常複雜。
而西曼投資是在雅尼克去世之後，新成立的金融投資公司，這家公司的主要職能是配合現貨生產，運輸，貿易，進行風險對衝。
因爲是合夥人公司，不管你是投資了一億美元，還是投資的一百萬美元，所有人的地位都是平等的。
當然因爲資本的多少會影響到其話語權，所以沒有絕對的平等。
投資管理委員會的職能相當於聯合國的作用，負責各個成員之間的協調，但是並沒有強制管理作用。
但是，這一切不代表管理就是無章和混亂的，實際上，很多時候，沒有明令規則，潛規則的力量更加龐大。
最開始，所有的成員幾乎都是以“裡奇門徒”自居，但是那些實力更強的門徒們將一部分實力比較小的成員排除了出去，那些人又組成了一個更加龐大的團體“裡奇男孩”。
裡奇門徒和裡奇男孩形成了兩個不同的階層，表面上地位平等，但是有着明確的界限。
而這些人不是全部，因爲他們大多都是一些交易商。
後來比他們勢力更大的跨國公司，國家石油部，國家礦產部門的加入，充實了這個利益集團的力量，同時也讓成員的成分更加複雜。
那些國家的石油部，礦產部，其權利更迭非常快，代理人也經常變化，所以除了管理委員會這邊的註冊，大部分成員根本分不清其變化。
許多成員可能剛跟前面的代理人建立友好關係，他卻成爲了歷史。這種私人友誼不會因爲他下臺就消失。
失意者們可能手裡還有一部分權力，或者乾脆就擁有油田或者礦山，所以他們可能在官方之外，又建立了交易渠道。
而且，在這些團體之外，還有一些軍閥和地下勢力。比如他們控制了鑽石，走私渠道，而這些力量又不能顯露在外，所以在正規的交易渠道之外，又建立了秘密渠道。
光是這些關係網，約納斯都分不清楚，更別說將每個勢力的代理人全部記住了。
石油公司，石油商人，技術服務商，礦產商人，國家機構，運輸商，港口管理者，地下勢力，軍閥，這些勢力共同編織了一個錯綜複雜的交易網絡。
面對這個網絡，沒有人能夠絕對控制，裡奇也不行。
這個網絡雖然是他建立起來的，但是當成員越來越多的時候，就會自動形成更加合理的交易秩序，裡奇就失去了絕對控制權。
比如其中的兩個成員進行交易，就根本不通過他。
他甚至不能像後世的淘寶一樣，對交易雙方進行管制。
當然，因爲他的作用，每個人都會給他幾分面子。
看清楚了這些，約納斯想到自己最開始還在追求絕對控制，就顯得尤爲可笑，這真是無知者無畏。
這個世界不會按照哪一個人的意願運轉，每個人都只是芸芸衆生的一員。
上位者比下位者，多的是對資源的控制，對信息的控制，能利用自身的特長，佔有比其他人更多的資源，就已經是成功了。
將厚厚的資料合上，約納斯捏了捏自己的鼻根，閉上眼睛，讓眼珠順時針轉十圈，逆時針轉十圈。
又按摩了一會兒，約納斯睜開眼，來到了窗口。
窗外的公園人來人往，不過天氣還冷，遠處的蘇黎世湖上，沒有多少帆影。
極目遠眺，讓眼睛的疲勞緩解一會。想到晚上的酒會，約納斯的心裡充滿了期待。
“約納斯，過來試試這套衣服……”
約納斯嘆了口氣，迴轉過身，幾個女人一人手裡提着一件衣服走了進來。
奶奶漢娜，維努斯夫人蒂德，還有諾伊爾和約納斯的妹妹海倫，以及他的二嬸費琳。
跟諾伊爾同歲的海倫也長成一個大姑娘了，她跟諾伊爾兩個都擁有出衆的美麗，所以才能一直成爲好朋友。
不過海倫的美更加明豔，更加西方，而諾伊爾的美有一種東方的柔和，更加內斂。
海倫去年也進入了蘿實學院讀書，漢娜替她出的學費。她其實更想跟諾伊爾一個學校，不過去年她還住在日內瓦，要是到諾伊爾上學的聖加侖就太遠了。
但是揚克爾回到霍夫曼私人銀行工作之後，他們全家也準備搬回主宅住。
她們每個人的手裡都有搭配好的一套衣服，都是約納斯曾經在傑尼亞定做的，只是風格略有不同。
約納斯誰的面子都可以不給，但是這個預定了未來丈母孃位置的蒂德的面子不能不給。
他故意裝作考慮了一番，用手指了一下蒂德手裡的一套毛呢條紋西裝。“今天是正規的商業場合，我認爲，一套顯成熟內斂的衣服更適合今天的場合。”
蒂德哪怕明知道約納斯是在討好她，也顯得非常開心。“從藝術的角度，這套衣服不是一個好選擇，但是從今天的場合來看，卻更適合才十九歲的你。”
約納斯笑道：“蒂德阿姨的畫作一直是我喜歡的，你有常人不及的藝術細胞。”
海倫偷偷翻了個白眼，跟諾伊爾偷笑起來，顯然有些受不了約納斯拍馬屁。
諾伊爾軟語相求地說：“約納斯，我跟海倫今天也想見識一下，能不能讓我們也留在這裡？”
費琳和蒂德立即反對說道：“想都別想，你們的年齡出現在這種商務酒會，對家族的名聲並不好。”
漢娜也安慰她們兩個女孩說道：“等你們十六歲以後，才能考慮這些，現在不是你們拋頭露面的時候。”
如果是德赫茲家族的舉行的商務酒會，十四歲的諾伊爾還有可能跟着爸爸媽媽出席，不過也要看情況。
基本上，除了親朋好友的家族舞會，未成年的女孩是不會被允許參加商務酒會的。
兩個女孩見約納斯也不敢支持她們，有些沮喪。約納斯只能安慰說道：“你們先去艾格麗嬸嬸家聚會，我這邊忙完了就會回去。”
海倫撇嘴說：“我纔不願意陪一幫小孩子玩。”
費琳嚴肅說道：“你也還是孩子。”
海倫卻把目標對準了諾伊爾，在她臉蛋上擰了一把。“跟我同歲的小孩子，就要變成我的嫂子了啊！”
這一下，諾伊爾大羞，幾個女人卻都笑了起來。
諾伊爾看到約納斯輕輕搖了搖頭，臉上卻帶着寵溺的微笑，心中暗喜，回了他一個甜甜的笑容。
房間裡的電話響了起來，沒有人去替約納斯接。
這是約納斯在總部預留的一個套間，只有一間臥室，一個小客廳，這裡的電話目前也只有樓下的工作人員知道，應該是找約納斯的。
約納斯接起了電話，裡面傳來了沃爾夫的聲音。“約納斯，我們回來了。”
約納斯笑道：“沃爾夫叔叔，我馬上下樓來。”
沿着樓梯下到了三樓，這裡一半的區域被約納斯留給了自己公司，另一半區域現在被租給了德勤會計事務所。
如今一樓和二樓包括四五樓的一半被租給了西曼投資，包括四樓那套有三個臥室，兩個陽臺，兩個客廳的奢華主臥也被烏爾蘇拉住了進去。
兩家公司的租金每年一共一百二十萬瑞郎，去掉管理費用，差不多二十五年可以收回成本。
從東瀛回來的沃爾夫他們帶着行李箱來到了公司，看上去氣色不錯。
身爲一個經濟學家，沃爾夫對公司管理方面其實沒有太大野心，不在乎自己的權力被分割。
相反，因爲公司的規模要擴大數倍，他反而覺得更能體現他的價值。
他們幾個跟公司的留守人員正在熱切地聊天，還送出了不少禮物，看到約納斯就笑道：“約納斯，來，也有你的禮物。”
他拿出了一把將近一米長的竹製摺扇笑道：“這是日本的特產，我覺得掛在你的辦公室裡不錯。”
約納斯笑着打開了摺扇，上面畫着竹林，幾個古裝煮茶的美人，還有幾個男人坦胸露懷喝茶的場景。
他笑了起來。“摺扇是華夏的特產，只不過東瀛在華夏的文化圈，所以有許多特產是相互流通的。這上面畫的是竹林七賢，這可是華夏的歷史人物。謝謝你的禮物！我很喜歡！”
約納斯與幾位去東瀛的下屬分別握了握手，慰問了一番後，跟沃爾夫說道：“我們到辦公室詳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