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陌生人之間的距離到底有多遠?
美國哈佛大學社會心理學一個教授斯坦利·米爾格蘭姆提出了著名的六度分隔,意思是兩個陌生人之間建立聯繫的最遠距離是6個人。2001年《科學》雜誌上發表了通過網絡郵件的形式對六度分隔假說進行了實驗驗證,涉及到166個國家5萬名志願者,實驗證明,平均只需經歷5~7個人,你就可以認識任何一個陌生人。
科學證明了一句互相矛盾的文學表述:世界其實很大,也很小。
實踐也在證明着這種簡單中的複雜,比如簡凡試圖把自己、把葬禮上見到的某個人、把不知下落的楚秀女和已知的綁匪聯結到一起,卻遭到了屢屢失敗,因爲不管是幾度分隔,似乎在什麼處少了一個節點,而那個關鍵的節點恰恰又存在至關重要的聯繫。
難住了,蹙着眉頭,手撫着下巴,一會兒又撫着額頭,面前梳理起來的厚厚一摞資料來自張芸對葬禮現場的辨認和居民信息庫的提取,楚誠然生前的人脈四通八達,政0府官員、公檢法的、商界各行的加上煤礦和礦山機電行業的,數得上名來的就一百多號人,有一半能躋身富人之列,另一半勉強也能稱得上有錢人,恰恰這類人等是自己最不熟悉的人羣……
撓了撓腦袋,瞥眼看着對面的韓功立,已經去了手銬,正枯坐着的韓功立眼睛不時的眨着,神色裡不由得有幾分緊張,不過現在對於這個很配合,嫌疑人的防範已經降到了最低級別,手銬都沒有戴,此時身處的地方是特警支隊技偵室的內室,所有的注意力包括屋外守着技偵隊員、反劫特警,都在等着韓功立面前那部手機的重新響起。
這個號碼,是孔賓強給幾個人同時配發的,約定統一的聯繫的號碼。不過自從汽修車抓捕後其餘的三個號碼同時關機了,失去了所有聯繫之後,這裡成了唯一的線索。三十多名特警一下午數小時的打砸,一方面在於掌握幾個賭場的實地消息,而另一方面,就是爲了這條斷了的線索重接續起來。
很久了……至少屋外的人很焦慮,刁主任、秦隊和一干技偵員都是聽着聲音的響起準備着追蹤,時間拖的越久,越讓人覺得這個異想天開的想法找出的這條若隱若現的線索,就像找線索的人一樣,越來越不靠譜。
“別緊張,電話會響的。”
簡凡輕輕說了句,凝視着韓功立一臉疲憊、雙目焦灼,安慰着。
“我……”韓功立輕輕說一個我,低下頭不知道想什麼。
“你擔心?你是擔心你自己的安危呢,還是擔心四個同夥棄你而去?”簡凡直指要害。
“強子年齡雖然沒我大,可經的事不比我少,下手又狠,辦事也很小心……我想,他們一發現汽修廠出事,應該不會再現身了吧?”韓功立說着自己的擔心。
“你現在很焦慮,他們比你更焦慮,在此之前孔賓強抓你的辮子逼你就範,而你現在也同樣拿着他的死穴,你要是出了事對於他來說,即便是拿到錢也得把名字掛到通緝令上,恐怕沒那麼好過吧?……但你的出現就不一樣了,人都是趨安避危的本能,即便是他想確認、想試探,也會來的……對此我毫不懷疑,只是我還是有點想不通,兩千萬的贖金,他怎麼帶走,那得牽頭牛來拉走啊……呵呵……”說了句疑問帶着笑話,倆特警和韓功立都笑了笑,難得簡凡這個時候還能說句笑話,見韓功立又沉默了,簡凡翻着資料問着:“韓師傅,你們八年前截的那一箱古玩我還稍有點疑點,對於這幾件古玩的銷贓你確實一點不知?”
“不知道……那時候我們倆不過窮司機,哪有這種渠道,再說我還真沒就覺得那古玩那麼值錢。”韓功立辯白道。
“那孔賓強呢?他懂古玩,什麼文化程度?”簡凡問。
“他也不懂啊,初中沒畢業就輟學了,還不如我呢。”韓功立道。
看來應該是僱兇殺人奪貨了,簡凡又擡眼觀察着韓功立此時的表情。除了無奈實在找不出更多的端倪來。突然開口問着:“你和李威什麼關係?”
“李威?”韓功立一愣,怔了。
這表情就說明,沒啥關係,簡凡一擡手說着:“噢,問錯了,我看着資料上有個李威,隨口就問了……對了,三年多前,你聽說過咱們大原的銀鼠案沒有?還有霽月閣齊家兄弟的文物走私案。”
“沒有,古玩這行我就是個文盲,不過銀鼠案可都知道。”韓功立據實而答着。
“呵呵……你搶了齊家兄弟的貨,居然不知道霽月閣……你們真可以啊,要齊樹民在,還得被你們氣得再死一回……”簡凡想起了故人,那位已經作古的梟雄,揶揄地說着……
說話的時候不時地看着時間,從二十點到二十一點,二十一點又過了一刻,這裡依然是安靜如昔,靜得只能聽到外層技偵室的機器在哧哧作響,靜得只能聽到自己的心跳,隨着時間的流逝,感覺到心跳的速度在慢慢地加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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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存在六度分割這一奇特現場,其實也正好應證了實踐中無時無地不在那種意想不到的聯繫……
比如今天發生在大原的一系列事件,誰可能想到在三星級的太航 酒店裡還隱藏着一個地下賭場?誰又能想到據說被背景深厚的方有信老大擠得幾乎難以存身的商大牙會反戈一擊,挑了這個日進斗金的場子呢?誰還能想到這事僅僅起源於倆個貌似小人物的私怨?更或者永遠也不會有人能把這一系列的事件和那個還處在保密狀態中的綁架案聯繫到一起。
比如三分局局長侯嘯勇同志就沒想到,打破腦袋也想不到那固若金湯的太航酒店怎麼着會被商大牙這個痞子挑了底朝天,別人不知道可他知道,太航酒店裡明裡保安三十多人,暗地看場的也不少於這個數,wrshǚ.сōm可看過現場之後心裡直冒寒氣,十二層和下面的層是分離的,隔着的鐵門不知道被怎麼砸開了,本想提取監控記錄,卻不料兩個被打得鼻青臉腫的保安交待,早被尋釁的一夥人卸走了;想查找尋釁的人的體貌特徵,卻不料除了商大牙有人認識,剩下的人清一色薄線帽子黑手套,遮了大半頭臉邊打邊退,服務員和保安都說不出所以然來;出了事人亂哄哄一跑,現場可供提取的證物早狼籍一片,忙了一個小時一無所獲。
本來對事情有點擔心,不過看過詢問筆錄和粗粗瞭解情況之後,倒放心了,安撫了一番現場執勤的民警,侯局長駕着桑塔納警車回家,大過節的出了這事,實在是讓人覺得跟吃了個蒼蠅似地難受。
不過想不通的事太多了,想不通商大牙怎麼着一夜之間就成精了,想不通這裡幾十名黑白保安怎麼着就這麼不堪一擊,越想不通越隱隱地有點擔心,此事引發的後果實在是難以逆料,今天就把治安總隊和市局都驚動了,要再這麼捅下去,再出點什麼治安事件,那可就麻煩了。
於是,理不清這之中到底怎麼個一回事的侯局長駛出了太航路乾脆把車停到汾河邊上,摸着手機摁了開機鍵,等着搜索網絡的功夫心裡斟酌好了言辭,撥了一個號碼。
是方有信,侯局長和此人謀過一面不太熟悉,不過自己身上某張銀行卡上的金額,那可是月月見面,此中的聯繫恐怕只能用六度分隔的假說來解釋雙方的關係。
電話通了,侯局長壓着聲音,多少有點分局長的小譜擺着,語重心長地先入爲主了:“有信呀!你們這是怎麼了?現在從派出所到分局到市局,可都知道我的轄區出了個大賭場;你這是準備給我送個功勞呢,還是給我抹一臉黑呢?你說吧,我現在怎麼辦?”
“哎唷,侯局,您放心,我們內部出了點事,怨不到您頭上,我們自己解決……那個,需要有人投案自首了事,您吭聲,我安排,您放心,咱說好了,絕對不給侯局您找麻煩。”
“還沒到那地步,不過我醜話說前頭啊,你們要再出事,可不是我這個小分局長兜得住的啊。”
“放心吧,侯局,過不了明天我保證這兩條瘋狗一起消失……”
“那就好,穩定壓倒一切,不安定了,不但我們不好過,你們不也難過麼?這一天損失不小吧?”
“沒多少,我們能掙個什麼呀?……哎對了侯局,我託您打聽的事怎麼樣了,楚家大小姐可是我一大表叔的大侄女,被什麼人給綁架了,聽說兩千萬贖金呢?這大案子你們不管,淨管我們這些耍倆小錢的……”
“那案子哪是分局插得上手的,不是重案隊就是反劫特警負責,倆個保密單位我們哪沾得上邊……噢,對了,好像因爲那時食尚那位小老闆被抓了,三分局和派出所都出勤到食尚和新世界協查過,我估摸着八成是他乾的,重案隊和反劫特警們可不像分局派出所的敢胡來,沒憑沒據他們可不敢亂抓人。”
“那有消息一準告訴我啊,改天我登門謝您去,我大表叔問了好幾次了……”
“沒問題……有信,我說的話你可經心啊,低調點,再低調點,低調掙你的錢沒人看得見,可這事不能擺到桌面上來不是……”
倆個人嘀嘀咕咕說了很久,甚至於說到了讓分局出警查找商大牙下落的事侯嘯勇也滿口答應了,對於像此類破壞安定團結大局的人,不管黑白都要除之而後快。最後商議了一番讓方有信暫停業務,避避可能出現的風頭,方有信滿口答應之後,侯局長這才很放心地開車回家,等到了家門口的時候,已經換上了那副溫馨、慈祥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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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的,叉開腿當婊子,收了錢建牌坊,真他媽服了這些人了……”
一輛寶馬四系車裡,方有信忿然掛了電話,對於侯局這個事後賣好的作態孰無好感,甚至於比對於商大牙還要厭惡幾分,掛了電話摁着按紐下了車窗,此時身處的地方是南站不遠的一座中檔酒樓,遍地耳目沒有找到商大牙的下落,不過在此卻有人發現了他手下三發正和一幫人喝得興起,消息一傳來方有信就帶着人直接找來了。
另兩輛大面包裡下來了位手下,一身結實的肌肉撐得爬山服緊繃繃地,足有一米九的個子站那兒都有點讓人望而生畏的感覺,這大漢躬身到車窗前問着:“方哥,人到了。”
“兄弟,拜託了,改天我登門謝謝申爺去……報信的說在三樓一包間,四五個人正喝着,直接上去把人都給我帶回去,手腳利索點……豹子,帶路。”
大漢聽着方哥的安排,二話不說,一揮手,兩輛車裡呼裡呼拉下來了十幾個人,也是貌似制服的打扮,不過細看不是,只是保安服而已,跟着方有信的倆個手下次第進了飯店,手撥拉開上來迎接的服務員,直奔三樓,不清楚究竟在哪個包廂,挨着個開門伸腦袋望着,驚擾了一桌又一桌客人,終於在中間的包廂裡發現了那個捱了揍正喝酒壓驚大談闊論牙哥把方有信場子挑了的三發,一句:“賴三發在這兒。”趿趿踏踏的腳步聲衝過來了,當先一人手一抽“啪”一聲甩棍出手,屋子裡喝着的“咚”一傢伙砸了酒瓶握着半個瓶刺、提着凳子,霎時間衝着往外打。
混戰,瞬間立現,賴三發抄着凳一馬當先衝了出來,兩方一接觸優劣立現,十幾根甩棍劈里叭拉有節奏地敲着,前後的甬道里堵死了,賴三發提着凳子擋前不擋後,擋左難擋右,不幾下腿上肚子上JJ上連遭幾棍,哎唷餵了幾聲半跪到了地上,被幾個保安裝束的扭着押上了,幾個同樣的更慘,鐵質的甩棍敲到腦袋上可不好玩,個個抱頭縮在牆角求饒,挨着個被保安三兩個扭一個趿趿踏踏地下樓,塞進了車裡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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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叫囂又是打架又是拿人,服務員早嚇得鑽廚房了,一羣保安浩浩蕩蕩囂張跋扈地出了飯店,人一走飯店就亂成一片了,大廳裡看到場面的溜了一多半,食客人爭先恐後地奪路而出,一半生怕惹上是非,另一半生怕服務員追出來要賬,嘩嘩譁差不多走了個乾淨。
奔出來的人羣裡倆個不起眼的食客,高的拉扯着低個的,嘴裡說着,快走……快走,別一會警察來了走不了了……倆個人隨着亂哄哄的人羣,賬也沒結,直溜出了飯店跑出了幾十米遠這纔回頭看看沒事,步子才稍稍放緩了。
“哎麻哥,剛纔那是賴三發噯,惹誰了,這丫下手這麼狠,來這麼多人。”
低個子,平頭,闊嘴的一位奇怪地問着,此人正是在汾西遍尋不着的耿金貴,綽號刺頭。
叫麻哥的當然是麻三娃了,倆個人窩在市區溜達了一天,正尋思着吃完飯到哪兒找點樂子呢,就出了這事,麻三娃可沒怎麼看清,沒理這茬,不以爲然地說了句:“管人家那事幹嘛,想想晚上到哪玩去,強哥說不讓住店、不讓到高檔場所裡露面、不讓到洗浴中心和歌城裡玩……我操,身上揣着錢都不讓花,這不憋死咱倆不是?”
刺頭嘿嘿笑着,兄弟倆都信奉醒着喝酒醉、困了抱妞睡的生活哲學,脾味相當投合,唆導着說着:“沒事,我認識幾個姐們,咱們一會兒直接去她們家玩去,放心吧,一準伺候的你舒舒服服……哎麻哥,強哥讓咱們留心着商大牙和韓哥的消息,這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咦?是啊,這陣勢不小啊,強哥還說了有人請他整商大牙,商大牙混不了幾天了……哎這是不是真有什麼事了……你問問,你開車認識人多,換個手機卡……”
“那我問問……”
刺頭換着卡,開了機,找着手機裡存的號碼,從汾西到大原這條路跑的熟了,三教九流的爛人認識的自然是不少,隨便問了幾個認識的人,瞎扯了幾句。不過說話的時候臉色越來越凝重,眉頭皺着幾分不解,幾分不信,又找了幾個號碼問了問,最後掛了電話,連嘴脣也掛下來了,麻三娃發現了哥們這異狀,奇怪地問着:“怎麼啦?張這麼大嘴幹嘛,吹簫呀?”
“我還冰火呢……邪門了啊,怎麼說下午韓哥帶人挑了商大牙的場子,晚上商大牙又挑了方老大的場子,還說是因爲商大牙綁了韓哥老婆孩子什麼地,怎麼現在又有抓賴三發了?這……他媽究竟怎麼回事?”刺頭愣愣地問着,一時間理不清這紛亂的關係了。
“你不說韓功立被警察抓了?你看清了沒有?”麻三娃一聽,火了。
“我……我……好像看着汽修廠門口,那是警察呀?”
“那人怎麼出來了?他們看錯了?”
“錯不了,都這麼說……我不也納悶嗎?興許是韓哥沒被抓?”
“嘿……你他媽,話就是由你這倆嘴皮吧唧呢,是吧?嚇得老子跟上了轉悠了一天,敢情還逑事沒有?”
麻三娃氣得踹了刺頭一腳,這才摸着電話,躲到了街角,倆人蹲到一起,想了半天,麻三娃才撥電話彙報着:
“強哥,剛纔我們在南站這片吃飯,碰着有人抓賴三發,就商大牙賭場的人……後來我打聽了一下,好像有人下午見着韓功立帶人去砸商大牙的場子了,是不是韓功立沒被警察逮着,我問刺頭,刺頭現在也說不準了……您看這事……”
“我已經知道了。”電話裡傳來了孔賓強的聲音,對於這個消息好像並不覺得驚訝,只是安排了句:“正準備給你們打電話,這樣,麻花,你讓刺頭找個公話亭拔韓功立的電話,找個人多的地方,這樣…這樣……”
電話裡聽着大哥的指示,麻三娃喏喏應着,掛了電話,拽着刺頭攔了輛出租車,消失在了街頭……
…………
…………
時間,指向了二十一時四十分,電話鈴驟響的時候,韓功立緊張地一下子站起來,兩眼不知道是驚喜還是驚懼,一下子愣在當地。
“別緊張,千萬別緊張,坐下……”簡凡做着手勢,安撫着情緒緊張的韓功立,其實自己心裡也多有緊張,外屋的更緊張了,蹭蹭的椅子聲音估計都拉開架勢準備幹活了。
“看看是誰?”
“不認識,固定電話號碼。”
“深呼吸兩口,放平心態,這肯定是投石問路的電話,態度放蠻橫一點,接……”簡凡指揮着。
韓功立深呼吸了兩口,慢慢地摁了接聽鍵,沉聲吐了個字:
“喂……”
“喲,韓哥,您在哪兒呢?”電話裡聲音,隔着桌面,韓功立指了指其中一個嫌疑人的照片,是耿金貴,刺頭,一張身份證的大頭像,樣子有點傻。
“躲着呢唄,還能在哪?”韓功立壓抑着心裡的激動,淡淡地說着。
“那…那上午汽修廠那事,那是怎麼着來着……”電話裡刺頭沒組織好語言,這話說得有點大舌頭,耳麥裡簡凡能聽到這個話音,差點被逗得笑出聲來。
“還能怎麼着,都他媽強子害的,連我在內修車的經營二手車的被雷子逮了七八十來個,真他媽倒黴啊,剛出來就聽說商大牙把我車砸了,把你嫂子綁哪兒去了……我操,我他媽現在都快氣瘋了,哎刺頭,打電話幹嘛呢,拿到錢了呀?”韓功立囂張的口氣問着。
“沒呢……那個,強哥想讓你出來見見面,商量商量明天咋幹呢?”刺頭道。
簡凡趕緊搖手示意不可,之前對於這幫人的心態已經研究了不少。要真在電話上露了餡,那估計是真消失了,韓功立話鋒一轉不客氣:“不見錢我見他管逑用呀?還想再找老子墊背,沒門……哎刺頭,你才混了幾天就跟我玩心計?我剛沾了屁大點的事,你們他媽溜得一個比一個快……你告訴強子,因爲這事老子車被砸了,老婆孩子現在還沒下落,別他媽想甩了我,少了我那份,你們走着瞧,我把你們幾個王八蛋都捅給雷子,反正我就開了開車,我怕個鳥?”
“嗨嗨……韓哥您看您說這話,我們不是那意思,那算了,我告訴強哥你安全出來了就成了……就這樣,隨後我聯繫你……”
嘟…嘟聲起,電話掛了,沒頭沒腦的電話聽得韓功立現在也省過神來了,應該是試探一下,要是急着見面的話,恐怕會被同夥識出有詐來,還未放下電話,門砰聲而開,刁主任招着手,簡凡示意着韓功立安靜出了門,楊鋒就喊着:“府西街,0569號公話亭。”
說着在牆上的城區圖上畫了個圈,簡凡啞然失笑,指指說着:“省政0府不遠,還在市中心,刁主任,您不會準備部署抓捕吧?”
“這是投石問路吧,再說也來不及抓。”刁主任也猜到了,急躁之後稍稍有點興奮,不過沒失了判斷能力。
“就來得及也別抓,馬上還要有電話來。”簡凡又是確定地一句。一干技偵和刁主任、秦隊現在都報之以驚訝兼詫異的目光,這個人確實夠邪門,到現在爲止,很多人都沒弄明白,怎麼着把嫌疑釣出來了。
“你……你確認?憑什麼?”楊鋒弱弱地問着,這已經超出了專業的範疇,實在也難以理解。
“第一個電話,沒錯,是投石問路……接下來應該最少有一個電話,甚至更多,孔賓強掣肘對方的事現在也是掣肘他的事,他需要確認韓功立究竟是不是已經落到了警察手裡,如果在,他需要更慎微小心;如果不在,他安撫同夥……所以說,他肯定來電……”
簡凡此時拽了,比這兒站的領導說話還拽,邊說邊揮着食指重重一甩,迎着楊鋒和老孟有點崇拜的眼光笑了笑補充道:“這是本能,人的本能,包括嫌疑人……”
言罷信心十足的回頭又踱回了內室,閉上了門……
技偵大廳的現場,刁主任看着秦高峰,秦高峰抿着嘴,眼裡露着微微的、讚賞的笑意,刁主任也樂了,現在對於這個判斷,深信不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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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西街,電話亭邊聽筒吊着嘟嘟作響,早已人去亭空……
強哥的安排是打了電話趕緊溜,但凡在一個犯罪團伙裡,都要有一個核心的人物,這個核心人物對於其他人起着支配作用,麻花和刺頭照章辦事,打完了電話上了出租車轉悠了兩公里下車,在府西街頭上等了足足二十分鐘,除了亮堂堂的街燈和國慶節的焰火,再加上來來往往喜慶的人羣,啥也沒看到,最起碼沒有看到強哥預計可能出現的人。
又等了十分鐘,丫的麻花按捺不住了,倆人蹲街邊邊吃着新烤的羊肉串邊牢騷着:“哪來的雷子,雷子毛都沒一根,刺頭,跟強哥說一聲,幹逑甚呢一直在大街上轉悠,有這功夫弄個妞都爽完了……快打呀,吃死你呀?”
“嗯嗯……”刺頭被踹了一腳,邊嚼着羊肉串邊撥着電話,原話轉告了:“強哥,雷子毛都沒一根,我們怎麼辦?……那我們找個地兒睡去了啊……”
得到了強哥的首肯,倆個人扔了串子,攔了輛出租車,尋地兒逍遙去了。
…………
…………
又是一個漫長的等待,簡凡還像無所事事一般一頁一頁細細地翻看着資料,來自葬禮上那些人的資料,從來都沒覺得自己的智商有多高,只不過生平最得意的兩件事一件是做飯一件是破案,也只有這兩件事能讓他覺得有某種成就感隱隱在心底升騰,每一案子就像一道大餐,只有選料、刀工、火候、配料做到精細和極致,纔會有無上的美味出現,而現在,這幾塊料,快全部進鍋裡了……
慢性子的人就有這好處,不急,一點都不急,幾次瞥眼看韓功立又快坐不住了,每每簡凡總是提醒一句:“別緊張,彆着急,你既然知道你同夥謹慎小心,總得給他留點時間吧。”
於是韓功立又安生地坐下來,偶而會唉聲嘆氣幾口,門外的刁主任也有一次按捺不住了,推門想進來,不過看着聚精會神的簡凡,又輕輕掩門退了出去,現在的技偵和外勤,都圍着這兒的線索在轉,好像自己這個主任也成了擺設了,不過怎麼說呢,破案本身就是集體智慧的集體力量,誰破是誰的能耐,可功勞永遠在反劫中心,這事嘛,作爲主任巴不得簡凡現在就把嫌疑人都提留回來。
來了……電話鈴終於在半個多小時後重新響起,一瞬間韓功立此時不是驚訝,而是近似於恐懼的表情看了簡凡一眼,面前的這個人,似乎比自己還了解自己的那個同夥……
“接吧,他要跟你敘舊,記住。拖……”簡凡強調一個字,扶扶耳邊的監聽麥。
韓功立深呼吸了兩口,輕輕摁了接聽:“喂,強子,又怎麼了?”
“韓哥,您沒事吧?”電話裡的聲音,沙啞而且聽得出有點狐疑。
“我沒事,家裡出了點事,商大牙這個王八砸了我車抄了我家,還綁走你嫂子了,我他媽悔呀……悔呀……你說我他媽發什麼神經跟上你辦這事,我現在恨不得我自己個跳樓摔死拉逑倒了,這叫什麼事啊……強子,你可把哥害苦了啊,這麼一遭,我是得家破人亡了……哎……哎……”
韓功立說着,按着計劃說着,不過說着說着覺得有點辭窮了,只能象徵性地哎哎幾聲,這下簡凡可有點急了,趕緊地筆畫着條子輕輕遞着讓韓功立看,那上面畫着幾個字:別見面,別答應他任何事,就說你現在處境危險,商大牙的原因。
“對不起韓哥了,真沒想到事情能發展成這樣……這樣吧,明天的事處理完了,兄弟我陪你滅了商大牙去,早想有人要他的命了,我實在騰不出手來,你別急,商大牙收債放水嚇唬人行,殺人他沒那膽子。”
聞得此言,簡凡趕緊飛快的畫了倆個字:拒絕。
韓功立此時不知道爲何和這人有點默契,一下子明白他的意思,哎了聲辭着:“算了,我自己來吧,你乾的事太危險,我也不想再把你扯進來,別到時候咱們倆都脫不了身了……親兄弟咱們明算賬,答應給我的那份,我也不多要,你也好自爲之吧。”
“韓哥,得,還是你仗義,明兒早上錢到手我通知您,得空了我親自給您送去……放心,兄弟黑誰也不敢黑你,咱們倆是拴一根繩上的螞蚱。”
“呵呵……你知道就好,我可是被你拉下水的,別把我淹死我就謝天謝地了……”
“瞧您說的,剛來大原要不是韓哥您,我不得流落街頭嗎?一聽說嫂子被商大牙這王八蛋綁走了,我恨不得活劈了這王八蛋……你放心,我估計他活不過今晚……哎韓哥,你也小心點……”
“怎麼了又?”
“哎,明說吧,你挑商大牙的場子不算什麼大事,可商大牙挑了兩個大場子,早炸開鍋了,人家的場子一天十幾萬幾十萬的進項被他攪黃了,能不滅了他麼?現在幾百號人滿街找着宰他呢……你小心點,別讓人把火撒到你身上就行……”
“那你也小心,實在不行就當這單生意沒做……”
“……”
倆人看來交情確實不淺,漸漸進入了狀態,看着時間已經過一分鐘、兩分鐘,簡凡的臉上慢慢見喜了,有這麼長的時間,足以定位,足以判斷出孔賓強已經因爲下午發生的事和通話內容放棄了對韓功立的戒備,這一條斷了的線,終於完美無缺的接上了……
電話,在閒扯着結束了,韓功立兩眼發愣,對於家庭對於自己的保護就意味着對於同夥兄弟的背叛,似乎對於這個背叛還讓韓功立隱隱有所不忍。
“不管是爲老婆孩子還是爲自己,你做得都沒錯,恭喜你,這次應該名副其實了,功立了!”
簡凡輕輕地說着安慰了句,慢步拉開了虛指的門,在一干前同行的注視中,微微地、勉強地笑了笑,楊鋒當先發言,欣喜地說着:“找到人了,在萬柏林區,果樹場一帶,可以精確定位,而且現在都沒有關機。”
“能不能抓?”刁主任焦急一臉問着。
究竟是全盤相信還是一個投石問路,現在把握不準了,只有這一條線連着,萬一不慎讓嫌疑人走脫,後果是什麼在場的人心裡都明白。
抓,畢其功於役,能突審出人質下落更好,突審不出抓到了當事人照樣結得了案;如果不抓,那就得等到交接贖金的時候了,只怕這夜長夢多究竟還有多少變數誰也不敢妄下斷言。
這一次,十幾雙眼光盯着真把簡凡難住了,斟酌了一下簡凡緩緩地說道:“我建議不抓,我現在懷疑人質不在孔賓強手裡,理由很簡單,他對今天的下午如果知道一點說得通,如果全盤清楚還提醒韓功立注意,就有點說不通了,我懷疑他和其中的某個勢力還有所勾結……刁主任,你下命令吧,我的意見作爲參考。”
簡凡緩緩地說着,本來很確定的事因爲孔賓強和韓功立的對話,又讓他覺得疑竇叢生,又不那麼確定了。
刁主任兩眼圓睜,看着簡凡說完了轉身回房間裡,又和嫌疑人坐到一起,再想想這兩天來的艱難反覆,那個信號源還嘀嘀地響地顯示屏上,終於按捺不住喊了聲:
“抓,萬柏林全區搜捕。”
守在大院的特警中隊全副武裝,悶罐運兵車呼嘯着一時間全部衝出了支隊大院,重案隊、四隊、六隊參案刑警在沿路加入到了前行的隊伍,目標:萬柏林區果樹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