冽冽北風勁吹着烏龍河畔,沿河兩側的山戀,蒼松翠稱卿蚯次被染成了一片青黛色,崖壁上和河牀裡處處是晶瑩剔透的冰凌,在太陽下閃着七色的光芒,沿河兩岸被割裂的小縣城卻熙熙攘攘,兩條主街的商鋪裡、街道上人頭攢動,各色羽絨服、棉衣、大衣包裹着的行人,臉上一片喜氣洋洋,偶而駐足的攤點是新衣、是副食、是年貨、是鞭炮,偶而還能看到掛在商鋪門前大紅的燈籠和耀眼的中國結被風兒來回搖晃。
又是一年,過去了
一中向西約摸一公里的位置已經到了縣城邊上,掛着環境監測管理局牌子的小院在縣城貌不起眼,對於烏龍縣而言這是一個比較輕閒的單位,一般情況下講經濟發展的速度和污染指數是成正比的,而在烏龍縣這個交通不太發達,沒有什麼像樣企業的地方,毫無意外地保存下來了山清水秀,所以,這個所謂環保局也就形同虛設了,除了方便縣裡大領導安排親戚子女、除按時領財政工資,實在再找不出其他事來可做。
對了,這就是費仕青同志的工作單位。
,可
再確切一點,辦公室在三樓水文監測辦。
今天意外地除了沒有看到費仕青,三個科員都在,向陽一面坐着一位年屆五旬的男科員,正品着茶看着報紙,有點聚精會神的意思;對面的一位三十左右,微微發福,正戴着個耳塞,盯着屏幕上的三家出牌聚精會神,不一會耳塞裡“轟。一聲炸響了,是甩了個雙王炸彈,樂得這位地主哥興高彩烈直砸鼠標。唯一的一位女性也年過三十了,看樣也在盯着屏幕出神,好像是工作進入狀態了,湊近了一看,噢,正在幹全國人民都在乾的事:偷菜。
一杯茶、一支菸、一張報紙看一天的年代已經過去了,現代辦公室差不多就像這個樣版一樣加進了不少時尚元素,工作和生活就是這樣在茶嗝中、在鬥地主中、在偷菜裡一點點消磨着,今天少了費仕青這個大嘴巴,辦公室還真有點熱乎不起來。
“哎,蕊蕊”,小高,你們看這封法制週刊了沒有,銀行詐騙案凸顯金融業誠信危機,就發生在的們大原,這真的假的,僞造的印信就把錢挪走啦?這也太離譜了吧?”
喝茶叔看了遍放下了,叩了口茶悠冉悠哉地隨意說着,就這麼大年紀,心臟基本經不起網絡新聞的衝擊了,一般情況下只看報紙雜誌,不過現在好像也這事也有點接受不了了。
“是不是,我看看”叫蕊蕊的偷菜姐看看收成時節快到了,離了座位接着雜誌翻看着。那位鬥地主哥倒不以爲然了:“成叔,你剛,了啊,這都兩年前的事了,現在是風聲過了才捅出來了,當時鬧得可兇了,我那時在省裡培,你們猜能亂到什麼程度?南宮街那塊十幾個銀行分理處,愣是沒地兒取錢,人都擠塌了”看那架勢,跟發生。事件了一樣。”
“就是呀!?這是零年的事”怎麼現在才深度報道。”偷菜姐看了開頭,明顯不是自己喜歡的那類花邊新聞,看不下去了。
“這都不錯了,有些黑幕下輩子都給你報道不出來,我當時都聽說有一副市長跑了,現在都沒找着人。”地主哥鬥得累了,從耳朵裡掏着耳塞,揉揉眼,懶懶地靠在椅背上。
如果都開口了,差不多就到辦公室放鬆休息時間了,基本在同時玩累了的時候能出現這種情況。
“划不來呀,主犯判死刑了,,還有個分理處主任也判死刑了,耶,,還有個女的呀!?判了十五年,,哇,好可憐小高,沒你說的什麼領導涉案了?”偷菜姐胡亂地翻看着,胡亂地表達着同情心。
“有也報道不出來,這家醜能外揚嗎?咱們國家外逃貪官在美國西海岸買了個別墅羣建個寡婦二奶村,都快成了國際笑話了,全國貪腐指數就比印度稍低點,你指望這些都報道出來?”地主哥明顯是個憤青,啥事往壞裡說。
叩着茶享受着冬日暖陽的喝茶叔有點不同意憤青的觀點了,抱着過來人的姿態:“哎,偏頗了啊”凡事往好的地方想嘛,社會也沒有那麼差嗎!?我網參加工作時候才掙幾十塊錢,現在你看都翻了多少倍了?那時候過年過節才吃肉,你看現在。雞肉魚鴨放眼摸前都覺得沒食慾了。社會還走向前發展的嘛??…”
“是啊,您看房價發展的,多超前。”地主哥呵呵笑了。
“哎,對了小高,仕青在哪兒買的房子?”偷菜姐一提房子,想起這茬來了。
“在欣苑,梅河橋往上那兒網開發的。一平米快三千了。”地主哥道。
“喲,,這麼貴呀?”
“大原都平均價到七千多了,一線城市破萬了。成叔您老真是兩耳不聞窗外事啊。咱們這兒一套,擱京上廣也就是勉強一個衛生間的水平。”
“呵呵,,那地方可不適合人生存啊。”
“就是啊,凹高什麼傳統教育,咱們井烈拋頭顱灑熱而打下泣平米卿蠅千好幾萬的江山,都不適合人生存了,你說鬱悶不鬱悶。”
“要這麼說,也有點道理啊
“呀卑,壞了,光顧聽你們說話,我的人蔘被偷了,都怪你們倆,,這死芸芸,就知道在我地裡偷。”
喝茶叔和地主哥一聽蕊蕊的菜又被偷了,開始埋怨財務科那個閒得無聊的老孃們,霎時都樂呵了。辦公室每天就在這種無聊的樂子中打發着。
正說着,樓道里咚??,咚,咚沉重的腳步聲,辦公室最後一位身寬幾乎等同門框的來了,進門就風風火火挨着個倒着瓜子花生糖,給倆男的遞着煙,嘴裡得吧着說着:“來來,吃糖”成叔,抽菸,高哥,,蕊蕊姐,吃瓜子,,咱們辦公室的啊。我就不另行發請貼了啊,今兒中午我專請咱們幾個,第一鍋,讓簡叔給整幾份燉菜
“仕青你對象哪兒的?”
“電幕公司的
“好日定了麼?”
“定了,臘月二十六
“隨禮送完了?”
“完了
,??萬
幾個人客套着,悉悉索索磕着瓜子,單位的有喜事都是挨着辦公室送一遍瓜子糖,到時候隨份子一單位人去捧場已經成了定倒了。鄉鎮殿練了一年多回城就調這裡的費仕青看上去成熟多了,最起碼看着嘴上濃濃的一圈鬍子,就知道已經不是幾年前網畢業那“嘴上沒毛,辦事不牢”的得性了。一辦公室的問了幾句,一說酒席請得是第一鍋老簡,話題又回到了吃上,一說第一鍋嘛,都知道,蕊蕊姐直說有些時候沒嘗素什錦了,而喝茶的成叔直說老簡這手藝要得,吃了十幾年了不見膩味,而鬥地主的小高呢,明顯和費仕青一個檔次,一說起吃來,一說起第一鍋的黑肉燉菜來,那憤世嫉俗的表情霎時早無影無蹤了。
評價吃、評價縣裡的飯店也是辦公室工作的一項重要內容,而烏龍縣口碑最好的莫過於這家開了二十幾年沒關門的第一鍋飯店了,真要是吃着也未必就有多麼稀罕,也就是平時家常的蘿蔔白菜豆腐山藥蛋,成叔贊着難得是二十幾年了還是價魔物美、量大份足、味道如一,小高感嘆着吃慣了大魚大肉和濃重的調料味精味道之後,回頭想想還是喜歡着這種家常的味道。而蕊蕊姐呢,自然是認爲縣裡的飯店第一鍋數第一當之無愧了。
看看時間還有點,費仕青這大嘴巴閒不住了,鼓着腮幫子瞪着圓眼很有幾分爆料的意思說上了:“要說飯店數第一鍋,要說廚藝呀,還數不着簡一鍋
“喲,還有誰?”仁人知道費仕青是也是單位裡當之無愧的吃家,這倒訝聲都問上了。
“簡小鍋唄,簡叔兒子,叫簡凡,我一發”費仕青幾分得意地賣弄着。
“不會吧,兒子能超過爹?老簡做飯就三十多年了,他兒子纔多大?”成叔不太相信。
“哎,說對了,有志不怕年少、水平不在年老”我們一塊上學一塊畢業,一畢業我回鄉鎮他留大原當警察,當了差不多兩年警察,抓壞蛋捱了十幾槍,這兒都捱了一傢伙破相了”後來這傢伙估計是怕死了不幹了,辭職當廚師了,其實我早就說他就一當大師傅的料,幹了兩年多現在修成正果了,你們知道他現在一月月薪多少?”我靠,八千多,還不帶福利、加班費和提成,現在都成了名廚了啊,知道別人叫他什麼嗎?花大師”大師傅當成大師了,拽不拽?”
費仕青唾沫星子飛濺,比颳着自己的臉蛋,添油加醋地介紹着,生怕別人看低了自己這位哥們。
“挨十幾槍?你說的變形金網呀?”小高一聽明顯水份太大。
“月薪八千,喲,趕住咱們好幾個月了啊。
”成叔有點羨慕。
“仕青,這廚師怎麼又成了花大師了?敢情現在大師都是自封的呀?。蕊蕊也咯咯笑着,知道費仕青說話向來比他的體重還誇張,大部分時候信不得。
不料今天費仕青心情大好,估計是喜事將近,一拍大腿,頗有乃父一把手作年度工作報告之風,胖手指點着:“哎,蕊姐你問對了,我鍋哥在外面闖蕩了兩年多,不知道從哪兒學了一手絕技,前有古人、後無來者啊,,你們知道是什麼?”
“是什麼?”衆人話和神情吊上胃口了。
“花饌,聽說過沒?”費仕青說了個比較新鮮的名詞。
在這小地方明顯過於陌生了,三個人互相看看,似乎聽說過,可一下子還真說不出來,一見鎮住了衆人,費仕青了,解釋着:“就是以花爲食、食有花香
仁人眼一愣,還是沒太懂,稍稍聽說過,不過明顯沒那口福嘗過。
“哎呀”費仕青乾脆通俗易懂地解釋着:“很簡單嘛,比如咱們農村吃得那楓花微粑,新鮮楓花一摘一洗,麪粉一撒,然櫻坐籠屜菱,吃着是前味嫩後味甜,一屋午都是槐花香
“略,,這個吃過,可好吃了蕊蕊高興了,第一個懂了。
“我還真沒吃過。小高到不覺得沒吃過鄉下這東西有什麼遺憾。
“仕青這也沒啥稀罕吧?過去是鬧糧荒才吃這玩藝,就這”就成花大師了?”成叔也加入討論了。
“我做個比喻嘛,你們知道楓花微粑在桂園溫泉渡假村一盤多少錢?一百多囁”那錢賺得多容易啊,幾嘟嚕愧花一捋,一集子十塊錢就收上了,一轉手成菜能賣一千多塊,我去那兒蹭吃過一回,四星級大酒店,就在附近村裡專門開闢了一個花圃,一年四季十幾種花不間隔,全做成菜了,花大師在那兒比他爹名氣大多了,那酒店專門開了兩層樓中餐讓他主廚,就叫,花饌樓!”費仕青說得眉飛色舞,事實上這個離大原還有一百多公里的桂園費仕青壓根沒去過,也是道聽途說而已。
“真的假的?這麼拽?”小高有點神往。
“那地方是不是死貴死貴的呀?”蕊蕊姐弱弱地問。
“那當然,一份菊花蛇羹,八百多;一份橫蘭燻肉,三耳多;一斤花釀,賣的比老白塗酒還貴”不過也別羨慕,現在大城市人都犯賤,就咱們山後挖得那灰灰菜、茅坑周圍長得那笈齒草,進了星級飯店那是野菜吶,原生態的呀,賣一百多,哈哈
費仕青把神話又拉進了現實,逗得一干人哈哈直笑,衆人一聽得這說得有板有眼,倒也不敢不信了,費仕青大包大攬,直說自己結婚時候請得就是這人招待客人,簡家倆大廚都被請來了,這到捎帶着把自己身價擡高了不少,看看時間差不多了,一揮手一喊一起走,一行人說笑着坐着費公子的車直奔城東第一鍋飯店。
老店還是那麼老,安置下了幾位同事等着,這年前各鄉鎮進城辦年貨的人不少,桃花在忙裡忙外招呼着,三強、水生和簡忠實在廚房裡忙活着,那個。膀大腰圓的夥計大楓據說兩年前就跟着簡凡幫廚去了,現在又添了倆生面孔費仕青還叫不上名來。鍋前竈後忙着的簡忠實兩鬢也更白了幾分,一見費仕青溜進來了,笑着問上:小胖子,怎麼了,嘴讒了?”
“嘿嘿”叔囁,臘月二十六辦事啊。您給主廚怎麼樣?簡凡管上午您管酒席費仕青說着把手裡提着的兩瓶酒先自給擱到了案上。
“好嘞,打個。招呼就行了,還送東西呀?”簡忠實呵呵笑着,一臉慈詳,倒沒有推拒這份小禮,這輩子給人操辦多少酒席已經記不清了,不過看着和兒子一起長大的費仕青現在也到結婚時候了,不自然地想起了兒子,搖搖頭有點失落,笑着提醒費仕青:“那你提前給簡凡打招呼啊,他在酒店給人打工可沒這麼隨便。”
“嘿嘿,,放心吧,那少得了他
費仕青說着人已經出去了,等菜的功夫跑到了飯店門外,拔着電話又一次找難得一見的鍋哥了,一拔,通了:
“喂,”哎我說你財迷不財迷,今兒都臘月二十了,你還不回來,錢能掙完呀?鍋哥,好日定在臘月二十六,就缺你了啊,這不提前告訴你怕你忘了呀?”幹什麼?你能幹什麼?上午待客河撈麪大鍋菜你包圓了啊,本來準備請你當伴郎呢,可你破相了,別把我老婆娘家人嚇跑了”安排好了,老大當伴郎,老三當跑堂,你管廚房,你媽給我管賬房”我娶媳婦可就相當於你娶媳婦啊,誤了終身大事我跟你沒完。”
“知道了,臘月二十六。”電話裡叱喝了一聲,正是鍋哥,聲音頗大,驚得費仕青把手機拿開了幾公分,聽得電話裡簡凡在叫颳着:“替你把洞房也進了總行了吧。真你媽羅嗦”別再打了啊,好幾桌等着呢
嘟嘟成了盲音,電話掛了,以前習慣了簡凡羅嗦,現在到有點不習慣鍋哥這麼幹脆了,費仕青倒不介意這幫發小的態度,接下撥老三黃天野的電話:“喂”三哥,臘月二十六結婚啊,給你安排跑堂啊,,什麼什麼,你當伴郎?你長得賊眉鼠眼拉不到人前吶”就跟着婚車放鞭炮,兄弟我喜事你鳴炮開道,多喜慶、多榮幸的事,嘿嘿,,別說沒照顧你啊?”
“鳴炮算個毛呀?有本事你請哥打炮呀!”黃老三淫蕩的聲音傳來了,一句聽得費仕青笑得眼睛鼻子揉到了一起,笑罵了幾句結束了,又通知了老大薛翰勇,四個人就老大比較高尚,最起碼說話嘴裡不帶性器官,滿口答應了。
打完了幾個電話,飯店裡同事叫着開飯了,費仕青應聲得兒得兒奔進飯店裡了,一想想畢業五六年了四賤客又要重新聚首,而且是在自己大喜的日子,這心境自然是比什麼都快活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