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隻緩緩地靠在碼頭旁,阿九一躍上了碼頭,然後回身來扶着徐昭佩上了岸。
徐昭佩的目光打量着四周,一邊輕聲地問道:“這也是你們上次走過的地方?”
阿九也往四周看了一圈才道:“回娘子的話,是的,只是上一次來,碼頭很是破舊,周圍也沒有這般齊整。”
是的,齊整。
看這碼頭上鋪着的木板,雖然也留下了風雨的痕跡,可以明顯還是很新的木材,連刀斧留下的痕跡都還沒有完全消退,而岸上被翻弄平整過的泥土,以及被砍伐休整過的灌木和樹木,也無一不在告訴衆人,這裡在不久之前,被人爲地刻意整修過。
鳶蘿瞥見徐昭佩微微蹙起的眉頭和思索的眼神,突然輕笑着開口道:“郎主和夫人料事如神,大概是知曉娘子會回來,所以特意讓人整理的呢。”
一邊說着一邊鬆開了扶着徐夫人的手,斂衽朝徐昭佩微微一福:“歡迎娘子歸家。”
徐昭佩愣了一下,隨即扯出了一絲笑容來:“走吧。”
“是,且容鳶蘿在前帶路。”說着示意身後的人扶住徐夫人,自己卻走上前去。
如今外面是深秋的季節,然後島上卻是一副溫暖如春的樣子,到處都是鬱鬱蔥蔥的樹木,深深淺淺的綠色生機盎然,讓走在其中的人都似乎能夠感受到生命的活躍。
林子中鋪着石子的小徑幽暗卻又奇巧,雖然七拐八拐,但一路來的景緻卻很是美妙。
徐昭佩有些恍惚,阿九卻警惕地護在她的身邊,一邊小心地傳音給她道:“娘子,我們上次走的地方不是這裡。”
徐昭佩似乎從什麼思緒裡回過神
來,聞言輕笑一聲,“我知道,阿九,你不必如此小心。”
阿九有些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要知道徐昭佩從來萬事都是戒心爲上,他們兄弟姐妹養成謹慎的性格也完全都是拜徐昭佩所賜,如今在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裡,反倒是徐昭佩讓他不用小心,這怎麼能讓他不驚詫。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情緒,徐昭佩澀澀地一笑:“這裡的人不會傷害……”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只見前面帶路的鳶蘿身影一轉,頓時失去了蹤影,阿九一驚,立刻下意識地護在徐昭佩的面前,徐昭佩無奈地撫額,拽着他完全走了幾步,一個拐彎,眼前明亮的目光猛然間侵襲過來。
所有濃密茂盛的樹木全都沒有了,眼前是一大片空曠的山谷,連綿不絕的田地從她們的腳下延伸開來,像是一條厚厚的毯子,中間是一條寬闊平整的道路,鋪着白色的石板,石板的縫隙之間還偶爾冒出幾根青草,很有野趣。
徐昭佩卻沒有注意到這些,她的目光已經被道路盡頭的房屋所吸引。規劃得極爲整齊的房屋排列有序,分列在道路的兩邊,最盡頭的那座是最大的,此時大門洞開,門楣之上,是隔了這麼遠還能看見的兩個字:“蕭府。”
徐昭佩只覺得自己的呼吸都有些困難了起來,她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壓抑着心底翻騰的情緒,緊緊地攥住手指,藉着指甲掐入手心裡的疼痛,維持着自己的表情不至於失態,維持着自己的腳步不至於踉蹌。
一步一步地走在石板路上,腳步悄無聲息,她卻覺得自己的每一步似乎都有着千斤重一般,每一步一重重地踏在自己的心上,惶恐、緊張、猜測,更多的是期待,像是堅韌的
絲線,一點點地勒緊心臟。
他們,會是什麼樣的人,什麼樣的性格,對她,會是期待,還是利用?
越靠近那扇大門,她走的越慢,終於,在那敞開的大門清晰地躍入眼簾,甚至可以看見影壁之上雕刻的茂盛的竹子,已經期間飛動的鳥雀,細緻的紋路活靈活現。
徐昭佩努力地想要維持着常態,想要裝作若無其事地走進去,可是腳步像是被墜上了千斤重的東西,絲毫都挪動不了。
鳶蘿見她突然停了下來,一直看着那扇門,卻怎麼也不進去,心裡不由地焦急起來,正想上前去喚她,這是那大門之內有個身影一閃,然後影壁之後便轉出一個人來。
那是個極美的女子,身量小巧纖細,一身碧色的衣裳襯托得她像是夏日裡亭亭玉立的青蓮,帶着撲面而來的清新,簡單的髮髻,沒有時下南朝那樣的厚重,反而更多的有一種異域的風情,一張巴掌大的小臉,看上去水靈而柔弱,然而眉眼之間卻滿是堅韌。
只是此時,遠黛一般的秀眉微蹙,那美麗的杏眼之內,倏然籠罩了一層薄霧,她就那麼定定地站在門內,一手還扶着門框,明顯是正準備出門來,卻因爲看到了徐昭佩,所有的動作瞬間停止了下來。
紅潤的菱脣,此時微微開合,卻沒有發出絲毫的聲音,她漸漸顫抖了起來,不可置信的目光慢慢地變成了激動的情緒,淚水猛然間從眼眶滑落,她伸手捂住了嘴,視線卻一瞬不瞬地不肯離開徐昭佩的臉。
“啊……”被壓抑了很久的情緒終於衝破了喉嚨,她輕呼出聲,然後猛然間跑出門來,一直跑到徐昭佩的面前,死死地抱住她,將她按到了懷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