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見到孩子

這個院子沒有,她躍上了一顆樹,朝四周看了一下,再奔到下一個,還是沒有。

清風習習,天上的雲朵被吹開了,露出了明亮的月亮,皎潔的月光一下子撒了下來,將萬物都照得明亮起來,徐昭佩在心裡暗暗着急,這樣的光亮對於她來說卻不是什麼好事啊。她迅速轉過身體,落進了一個院子裡,將身影隱藏到了黑暗中,思索着到底是繼續冒險找下去,還是先回去再做打算。

正猶豫的時候,突然聽到“砰”的一聲脆響,明顯是瓷器被摔碎的聲音,在着寂靜的夜裡顯得十分明顯,徐昭佩被嚇了一跳,小心地循着聲音看過去,卻見濃如煉乳的月光之下,男子微仰着頭,正在舉杯飲酒,而石桌之上,已經歪歪倒倒地放了好幾個酒壺。

那樣頹廢又帶着冷漠和迷茫的姿態,驀然就讓她有幾分恍惚。

她,從來都沒有見過這個樣子的蕭統呢,在她的印象裡,他一直都是優雅尊貴而又清朗如月的,他始終都凌駕於衆人之上,那種淡定自若卻又運籌帷幄的樣子,似乎所有的一切都被他掌握在手中。

而現在,這麼頹廢的冰冷的他,似乎走下了神壇,一下子就變得平凡普通了起來,讓她清楚地認識到,他不是個神,他是人,有着七情六慾,有着悲喜和哀痛。

現在居然還深夜和悶酒。

一杯又一杯,他的動作依舊優雅,可是速度卻很快,喝水一樣地灌了下去,俊逸的側臉沒有任何表情,在朦朧的月色下似乎是蠟塑的一般,蒼白凝滯得沒有一點生命力。

明明說過不愛他了,明明說過不在乎他了,可是看到他這個樣子,她還是痛了,他爲什麼會在這裡喝悶酒,還喝成這個樣子,他不是一直都很厲害嗎,沒有什麼事是不能解決的,現在是怎麼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讓他煩悶道這樣的程度?

她緊緊地盯着他機械一般的動作,握着花枝的手情不自禁地用力,然後只聽輕微的“啪”的一聲,樹枝斷掉了。

正在喝酒的蕭統立刻看了過來,冰冷的氣勢撲了過來,徐昭佩知道,他已經發現她了。

他的臉被月光照亮,清亮的眸中閃爍着銀色的光輝,星星點點的像是月色之下瀲灩的波紋,帶着奇異的誘惑。徐昭佩深吸了一口氣,在心裡告訴自己一定要鎮定,重複了無數次之後終於踏出了樹叢的暗影。

既然他已經發現她了,那她就光明正大地出來好了。

雖然心裡這麼想着,可是真正走出來的時候她的心裡還是十分忐忑,她咬着嘴脣一步一步地靠近他,他卻始終一動不動地看過來,直到徐昭佩站到了他的面前。

她等了很久,他都沒有開口說一句話,徐昭佩有些難堪地咬住嘴脣,忍住眼中猛然涌起的淚意,然後掉頭就準備回去。

誰知剛轉身,身上的衣裳就被什麼扯住,她回過身去,只見坐在輪椅上的男子朝她輕輕一笑,有些生澀地朝她擠出幾個扭曲了的聲音,“不,要,走……”

說完就控制不住地往前栽下去。

徐昭佩立刻就上前扶住他,將他的肩膀緊緊地抱住,以防他真的栽倒了下去。

“你醒醒,殿下,你還好麼?”

徐昭佩輕輕地搖晃着他,可是埋首在她懷裡的男子顯然已經醉倒沒知覺了。

輕輕地嘆了口氣,徐昭佩無奈地將他從懷裡拽了出來,讓他往後靠在輪椅背上,接着推着他往亮着燭火的廂房裡走去。

因爲凡是有蕭統的地方,門檻上都設有斜坡,所以將輪椅推進去倒是沒有什麼難度,可關鍵是怎麼樣把這麼大的一個人從輪椅上弄到牀上,好吧,其實這也不是重點,因爲徐昭佩會武功,這根本算不上是問題,重點是,她不想再靠近他了。

她害怕自己觸碰到他的溫度,然後再次淪陷下去,她害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她害怕再次受到漠視和傷害,她無法在承受一次了,她還有孩子沒有找回來,她還有何氏要照顧,她還有很多想做的事情沒有去做,所以她不能再去靠近他了,真的不能再來一次了。

她深吸了一口氣,將心裡涌起的酸澀強行壓制了下去,她走到了門口,卻發現周圍居然一個氣息都沒有,這也太不合理了,徐昭佩皺了皺眉頭,然後猛然又反應過來,恐怕不是沒有暗衛,而是暗衛的武功比她高,她當然就感覺不到了。

連個手下武功都比她高,簡直就是欺負人,跟公子御一樣!

不對,這個時候想起公子御幹嘛,他甚至都抱走了自己的孩子!

徐昭佩甩甩頭,將公子御這三個字甩出了腦海,朝周圍說道:“你們郎主醉酒了,你們快點出來個人把他弄到牀上去!”

她等了一會兒見沒人,於是又太高了聲音說了一遍,半晌之後還是沒人出現,徐昭佩就明白,看來不是沒人,那就是暗衛故意不出來了。

不過兩者都

不太可能,蕭統的身邊怎麼可能會沒人,他身爲太子殿下,安全是第一位的,怎麼可能沒人時刻在身邊暗中保護?

可是第二種也不太可能,要知道太子妃還剛剛謀害她的呢,而且蕭統一直以來也想殺她,也就是說自己其實是他的仇人吧,試問一個忠心的下屬會放任自家郎主的仇人和醉酒沒有自主意識的郎主在一起嗎?

很明顯不可能。

那到底是什麼原因,徐昭佩想了一會兒沒想出頭緒來,看看朝後靠着的蕭統,完全不同於平日的淡雅清朗,白玉一般的臉頰上,因爲醉酒而泛起了殷紅的色澤,紅脣微張,略顯粗重的呼吸讓他鼻翼輕合,氣息之間盈滿了酒液的醇香。

這般有些妖豔的模樣,輕而易舉地就誘惑了徐昭佩,她怔怔地看着他微闔的雙眼,濃密烏黑的睫毛像是停駐下來的羽毛,安靜地垂落,讓人忍不住就期待着那雙眸子睜開之後會是怎樣的萬物失色。

她還記得他目光中的溫柔和寵溺,可以記憶有時候根本就是不可靠得東西,他可以永恆,但也可以輕易地就被時間篡改得面目全非。

她愛慕他的時候,何嘗想過有一日,他會對她漠視不理,甚至嫁禍於她?

雖然很多都是猜測,可是他的本事又多大她還是知道的,那些事如果沒有他的默認,又怎麼肯能被髮生,就像這一次,擄她過來的不就是他的人麼,雖然名義上是太子妃的,就連救了她的,也是公子御,而不是他!

時到如今,她都已經搞不清自己到底是該怨他還是愛他,更讓她進退不得的是,如今她還要仰仗着他去幫忙要回孩子!

她現在還不能得罪她。

想到這裡,徐昭佩暗暗嘆了口氣,只好上前去將他扶到牀上躺好,又打了水來給他擦了臉和手,這才鬆了一口氣。

看來今天是別想找到孩子了,還是明天再做打算把。

轉身準備離開的時候,手腕卻一下子被扣住了,徐昭佩大吃一驚,下意識地就轉身朝牀上的人看過去,卻見他並沒有睜眼,只是眼皮底下的眼珠在動着,很明顯是正在沉浸在夢裡。

“佩娘……佩娘……小……”

他含糊不清地吐着幾個字,只前面的稱呼被她聽清了,後面的話她完全分辯不出來,聽到他喊“佩娘”,徐昭佩先是一愣,然後意外地挑了挑眉。

這是怎麼回事,他居然會喊她的名字,還有後面的話,真不知道他到底是在說什麼呢。

還有幹嘛要握住她的手啊,還握得這麼緊?

徐昭佩掙了掙沒掙開,然後用另一隻時候去扒開,誰知越想將他的手指扒開,他就握得越緊,臉上的神色也變得有些焦慮不安了起來,“別走……”

徐昭佩一愣,然後苦笑了起來,他這是在讓誰別走,反正肯定不會是她吧。

努力了半天沒掙開,徐昭佩索性破罐子破摔,她也不掙了,甚至將蕭統的身子往牀裡推了推,然後自己也脫了鞋子躺上去。

反正她今晚已經暴露了,再躲躲藏藏的也躲不過他的耳目,那還不如放寬了心思先好好睡一覺呢,而且是他非要死拽着她不放,可不是她纏着他,她一點心虛的意思都沒有。

想通了之後,勞累了這麼久的徐昭佩很快就陷入了夢鄉,呼吸變得均勻而綿長,而此時,那個原本應該醉了的男子卻慢慢地睜開了眼睛,深邃如夜空一般寬廣高遠的眸子,在燭火的映照之下閃爍着點點星輝。

他側頭靜靜地看着身邊與他並排躺着的女子,半晌之後,輕輕地露出一個笑容來,接着微擡上身,在她耳畔一吻。

大概是太過於沉醉這樣的竊喜之中,於是並沒有發現,徐昭佩放在最外面的手指,幾不可見地輕輕一動。

等到她再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回到了自己的廂房裡,而蕭統正坐在她的牀邊,低頭看書的側臉輪廓硬朗又流暢,帶着緊繃的張力和美感,神色安寧靜默。

聽見她醒過來的響動,他側頭看了過來,臉上浮起了淺笑,“你醒了?”

徐昭佩怔怔地看着他,然後不由就有點憤恨了起來,她討厭他這樣的笑,自以爲溫柔又優雅,其實那麼假!假的讓她想撲上去,狠狠地將那層面具給撕裂。

徐昭佩定定地看着他好一會兒,然後道:“你難道沒有什麼事想要和我說嗎?”

蕭統聞言脣角揚起,側了側臉像是興趣盎然地說道:“不知佩娘想要我說些什麼?”

徐昭佩真的是恨極了他這樣漫不經心的,好像天下在握的篤定的口吻,忍不住冷笑着質問道:“我的孩子在哪裡,不要告訴我被公子御抱走了,我原先就不該相信你,他既然好不容易找到了他的心上人,又怎麼可能抱一個其他女人生出來的孩子回去膈應人?

你說你把我的孩子藏在哪裡了?如果你對我有什麼怨恨之類的,那就儘管衝我來,孩子是無辜的,還請你

不要推涉到孩子的身上,他纔剛出生幾個月而已,什麼都不懂!”

這樣斥責的口吻卻沒有讓蕭統生氣,他只是靜靜地坐着,任由她的指責,表情很是平靜,一直等着徐昭佩激動的情緒安穩了下來,這才輕聲道:“我在你的心裡已經變成了這樣的人了嗎,我會對一個小嬰兒下手,你就是這麼想我的嗎?你告訴我,你真的喜歡過我,愛過我嗎?還是你愛的只是你想象中的一個影子?要不然,你怎麼會覺得我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那是因爲你的僞裝實在太好了,”徐昭佩控制不住尖叫着,“誰會看得出來,你這麼溫柔淡然的表面下藏着一顆冷血的心,你欺騙了所有的人,而我也正是其中一個!”

蕭統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會兒,然後點點頭,視線淡淡地移到了別處,冷鬱深沉的眸子漆黑得看不到底,整個人都似乎離她很遠很遠。

這一刻徐昭佩甚至從他身上看到了熟悉的氣勢,冰冷、堅硬、漠然、睥睨、無畏,有點像記憶中那個一直一身白衣的人,只是可能因爲衣服的原因,公子御透出來的更多的是冷漠,而蕭統,則更多的是壓抑和堅硬。

沉默了好一會兒,他似乎是在思索什麼想通了一般,側頭來看向他,眼裡一片深沉墨色,“我一會讓人將孩子帶過來。”

徐昭佩在他沉默的時候早已經做好了與他抗爭的準備,誰知道他居然就這麼同意了,她一時間還有點沒反應過來,只是怔怔地“哦”了一聲,等到她將他的話在腦子裡轉了幾圈明白其中的含義之後,他的背影已經出了門,掩映在了那一叢茂盛的翠竹之中。

她有些悵然,不過更多的是高興,高興得手足無措,一直以來的沉穩什麼的全都被忘到了腦後,甚至連每天的修煉都沒辦法進行下去了,因爲根本就靜不下心來。

她不停地往門口看,期待着下一刻孩子就出現在她的眼前,最後幹錯就坐在了窗口,一直盯着來路的方向。

食不知味地用了午膳之後,翠竹林那邊終於出現了呼啦啦的一堆人,當中的打扮樸素,不抹脂粉,明顯是個奶孃,她的手裡抱着一個絳色的襁褓,徐昭佩心裡一動,“騰”地就站了起來,甚至都來不及走門,直接一撐窗框,從窗戶飄了出去。

腳尖連點,瞬間就到了那羣人面前。

一羣姑姑、侍女被這突如其來的情況嚇了一跳,看清了人之後立刻都彎身行禮,“見過夫人,夫人萬福。”

徐昭佩此時眼裡已經沒有了其他人,更不會在意到她們的稱呼,她的視線直直地盯着那個襁褓,抱着孩子的姑姑一看,立刻小心地將孩子遞給了她。

徐昭佩朝她笑了一笑,然後伸出雙臂去接過來。

只是在低頭看到孩子的面容的瞬間,她猛然間就愣在了那裡。

怎麼會,怎麼會,怎麼會這樣?

她一向對人的面容沒有什麼特別大的辨識度,見過的人只有再次看到的時候纔會認出來,不然腦海中根本不會有記憶,可是即便如此,她依然可以清楚地辨識出,這個孩子和蕭統,實在太像了。

無論是飽滿的額頭,還是濃黑的眉毛,甚至嘴脣的形狀以及濃密的長睫毛,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小嬰兒的臉型還沒有完全成型,可是也因爲骨架的輪廓而初具相似。

她嘴脣哆嗦了一下,腦子轟鳴不斷,怎麼會這樣,這個孩子明明是公子御的,爲什麼長的和蕭統這麼像?

原先在竹林裡聽到那兩個侍女嚼舌根她還根本不相信,可以眼下她親眼看到了,容不得她不信!

“啊——”

小嬰兒不知什麼時候醒了過來,睜着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盯着她,清澈有神,朝她歡快地一笑,眼睛好看地眯了起來,花瓣一樣嘴脣輕輕一噘,可愛至極。

徐昭佩被他的聲音喚過神來,正好捕捉到他澄澈純真的笑容,她的心在瞬間就柔軟了下來,化成了一池春水,溫暖而又安寧。

“乖乖,我是阿孃,知道麼,我是阿孃……”她一隻手臂調整着姿勢讓他躺得更舒服,另一隻手在他粉嫩的小臉上輕輕地撫摸,“是阿孃沒用,這麼久了才見着咱們乖乖,乖乖有沒有想阿孃呢,阿孃可很想很想你呢。”

“夫人,還是先進屋吧,外頭有風,小殿下吹多了風多身子不好。”一邊的奶孃見狀,斟酌了一會兒開了口勸誡。

徐昭佩這才反應了過來,忙點點頭,“你說的對,多謝你的提醒。”

說着又朝她身後一堆侍女看了一眼,“殿下說你們怎麼安排?”

“回夫人,殿下只說往後小殿下就住在夫人的院子裡,奴等也住進來,方便日常照應着小殿下,其他的都聽從夫人的安排。”

徐昭佩聞言心裡倒是對蕭統生出了感激來,點點頭道:“讓孩子住在我隔壁的廂房就行,至於你們的住處就自行安排吧,對了你叫什麼?”

(本章完)

014不該做的事最好不要做152戰爭一觸即發073北魏140怎麼能在意這個替身008少年的決心014不該做的事最好不要做121另一張臉177你在想什麼056探望189突然嚎啕大哭010上元節111太子妃的算計084想死啊077收集藥材120應對之策132噩夢067如果我什麼都不做114死寂064瞧瞧自個兒就可以015半路遭劫078殿中對話104想我嗎006釋然019友人057粥145她怎麼沒死158被擄103和你有什麼關係103和你有什麼關係003跪了你就不殺我030玉簪149你心眼太小142鬥071痛苦033遇到一個萌正太163這是我的烙印092血腥076逃出生天077收集藥材018表現過頭了031選哪個026真相064瞧瞧自個兒就可以105明白嗎115喜帖原樣送回173要變天了137回府059盛名之下029要你聽話087拓跋詡的決心037可以回去了094原因074醒來076逃出生天048太子來了078殿中對話058聰明的不像十歲126愧疚040不用管她096無題112都是假象177你在想什麼048太子來了136失寵了嗎104想我嗎052親耳聽見他的選擇124你怎麼能騙七殿下呢081前塵184揚州之行(四)098何氏少主037可以回去了088搬石頭砸自己的腳168三方之爭030玉簪176兩方勢力043正式降臨152戰爭一觸即發046圍堵102再遇178原來是你094原因185離開揚州091能死在你懷裡023誰說古代不追星116蕭繹大婚148到底是不是我的161孩子居然像他008少年的決心133溫暖184揚州之行(四)148到底是不是我的071痛苦019友人182揚州之行(二)025變故046圍堵027正主來了030玉簪131呵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