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壁笙知道了紀清時在買菜以後,就直接掛了隱正的電話。隱正跟着紀清時,周壁笙還是很放心的。
但是,一想到,紀清時的父親紀國平是……周壁笙又覺得有些血氣上涌,直衝頭部。他是多麼淡薄的一個人,不管發生什麼驚濤駭浪,都一笑了之。但是,這件事情,和他的父親有關,和紀清時有關,他無論如何,都淡定不起來。
雖然,紀清時不是他的殺父仇人。
但是,她是紀國平的女兒。
是他的女兒。
那麼,他們就等於是敵人,不是嗎?
敵人,是不能朝夕相對的。
敵人,是不能和平共處的。
他容不得敵人,容不得背叛。
他甚至容不得一絲一點的瑕疵。
他在感情上,是一個有潔癖的人。
周壁笙坐在沙發上,索性連公司也不去了,他要等她回來。
他現在,哪裡還有心思工作。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努力平復着自己的心情,想着,她去買菜了,又會給他什麼樣的驚喜呢?
他想不出來。
這麼幾年,他們就這麼平平淡淡的過着。
她從來不要他買給她的衣服、首飾、限量版的包包,卻只要錢。
所以,他覺得,她也沒那麼清高。
他忽然的想起了很多,和她有關的,以前的事情,每一件事,他都仔仔細細的記得。
他也沒有忘記,他和她的第一次。
那一年,他是金融界大亨周啓雄的兒子,二十出頭,風華正茂。
那一晚,一個朋友舉辦了一場盛大的酒會。
酒會之上,大家高聲呼喊着,周公子,周大少。
他享受着父親成功生意帶來的一切利益,享受着無數人圍繞着他。
紙醉金迷。
鶯歌燕舞。
到酒店睡覺,竟然有美人自投懷抱。
之後,現實也給了他重重一拳。
破產,竟然,破產了。
堂堂周家,破產了。
後來,父親去世了,他通過了自己的努力,將父親留下的生意穩定下來,周家,便漸漸的恢復了元氣。
期間,在他還是個窮小子的時候,他愛上過一個叫做方苑辛是好姑娘,可是,在他的內心深處,還深藏着一個人,那就是,紀清時。
而周壁笙,一直都找不到她。他不知道她叫紀清時,也不知道她爲什麼會出現在他的牀上,更不知道,那一晚之後,那個姑娘,究竟去了哪裡。
就像是一場幻夢,如果不是他還記得牀單上的血漬,他根本不能肯定,這個女孩是真真實實的存在。
再後來的事情,已經是六年後了。
周壁笙來平江市視察,說是視察,其實是來這鞏固自己的勢力,這家公司,原本是二叔在管,二叔的嫡系臣子很多,他來的第一目的,就是先把老臣子一個一個踢走。
當然,他還不方便出面,所以要陳南來做。
到了平江多日,第一次上班,碰見了紀清時,不知是劫是緣。
那天,周壁笙乘電梯,忽然看見一個面色蒼白的女孩子幽幽的回頭,幽幽的對他說:“先生,幫個忙,送我去醫院。”
“恩?”他緩緩擡頭,差點被嚇死。
因爲,紀清時當時的裝束,實在是有點,嚇人。
不,是十分嚇人,再加上一張白的跟紙片一樣的臉。
四目相對。
瞬間,整個世界變成一片漆黑。
什麼也沒有,也可以什麼都有。
周壁笙慌了。
他很怕黑,這是一種心理上的疾病,叫做幽閉恐懼症。
電梯全黑了,他就很怕。
怕的到處亂抓,還碰掉了紀清時的手機。
“嘿,你站過來點。”他大聲說着,也許口氣很差,但是,當時的他,真的很害怕。
這是他對她說的第一句話,明顯有些中氣不足和慌亂,卻更像是命令。
“你怕黑?”
“見鬼,唔,好吧,我怕黑。”他大聲嚷嚷,也許大聲能讓他有安全感,所以,他又提高了聲調。
“唔,省點力氣吧。”
“啊,好吧。”男人又問,“你在哪兒?”
“我在你身邊。”
“我摸不到你……”他聽了她的話,揮了揮手。
“在下面。”
他反應過來了,便蹲了下來,輕輕摟住她:“還好吧,你……”
她沒說話。
“喂……”
她還是沒有說話。
“女人,你……”不會是死了吧,周壁笙當時心想,唔,人工呼吸應該有用的吧。如果死在了電梯裡,死在了她身邊,恩,他會嚇死。
他於是勾住了她的脖子……權當是……啊,好香……沒想到她長得很醜,身上居然這麼香,特別是嘴脣,柔軟的,溫暖的……他忽然,就不怕黑了。
忽然的,她上下牙齒輕輕的一合,正好咬中他。
他吃痛,驚訝的說着:“該死,你沒死。”
“我死了,你就可以爲所欲爲了?”她的聲音很小。
“我在給你做人工呼吸。”
她沒有說話。
“怎麼……又不說話了……”他又有些害怕了。
“沒死……”她小聲說着。
他便抓起了她的手,說:“讓我握一下你的手吧,這樣,我才比較安心。”
她由他抓着她的手。
他也的確很緊張。
而他的手心,竟然微微的沁出了汗珠。
周壁笙想,那個時候的紀清時,之所以不說話,是因爲身體機能損耗的太厲害,沒什麼氣力說話吧,但是,她安安靜靜的陪着他,用手傳遞力量給他,那種感覺,他至今還記得,十分清晰的記得。
這是他第二次見她,是在六年後的電梯裡。
他第一次知道了她的名字,但是,他並不知道,紀清時,就是六年前的她。
電梯好了以後,他打電話通知醫院,將紀清時擡走了。
他從回憶裡掙脫,笑了一下,他算不算是紀清時的救命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