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如此,即便已經沒有了呼吸,她看起來仍舊美得令人心驚。
遞過那張驗屍報告的手很白,分明就是白種人,手背上還顯露着淡藍色的血管。
夢中的方晨變成了一個旁觀者,自上而下冷靜地看着父母悲痛欲絕的面孔,又看到桌邊的少女站起來,嘴巴一張一合,正在同那位嚴肅的官員講話。
方晨聽不清她在說些什麼。神智猶如飄浮在半空中,正處在另外一個空間裡,有光有色,卻沒有聲音。
那份薄薄的文件即使在夢裡也有着極真實的質感,被少女緊緊地捏在手中,每寸每分都帶着燙手的熱度。
想要將它丟開,可是手指似乎劇烈痙攣,一動都不能動。
畫面突然迅速轉換,來到紐約市區的一間小小的公寓裡。
白色牆壁,淺黃色的窗簾,書籍和畫冊幾乎擺滿了整間屋子,像極了家中的某間臥室,可又不盡相同。
方晨走到桌邊拂到一手厚厚的灰塵,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問:“姐姐搬走了很久了嗎?”
早從十六歲起,她就叛逆地不肯再這樣稱呼陸夕,也只有在夢裡,她纔會叫得這樣乖巧。
可是這句話卻不知道是說給誰聽的,因爲屋子裡只她一人。
方晨茫然地環顧四周,本該在旁邊收拾東西的爸爸和媽媽早已不知去向。
她開口叫了兩聲陸夕的名字,依舊沒人回答,只有微風掀動薄紗窗簾,在窗邊揚起安靜寂寞的弧線。
屋子裡靜得連一絲聲音都沒有,這樣多的書畫,沙發上還有陸夕平時穿的衣服。
但是,人呢?
方晨想去找陸夕,可是站在那兒卻移動不了腳步,身體似乎被牢牢地禁錮住,背後抵着的竟是堅硬結實的牆壁。
這時候,周圍的光線轉瞬間暗下來,她努力睜大眼睛去看,有個高大的陰影正在一步步地迫近,只能隱約看清對方的輪廓。
那人在她面前停下來,她有一種熟悉的壓迫感,伴隨着一陣急促的惶惑,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他的手指是熱的,以某種不容抗拒的姿態撫上她的臉頰,即使在夢裡也有着奇異真實的觸感,一寸一寸幾乎要將她的皮膚點燃焚化。
她聽見他張口準備說話,完美的薄脣微哂,聲息清冷。
趕在他說出第一個字的時候,方晨強迫自己猛地睜開了眼睛……
她成功地從夢中清醒過來。
睜開眼睛的一剎那,偌大的臥室裡只能聽見自己急促而不受壓制的呼吸聲。
方晨愣了一下,撫着額頭坐起身,觸手竟是一片溼滑的涼意。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害怕什麼,只不過是一個夢,卻讓她出了一身的冷汗。
至於最後出現在夢境裡的那個人是誰,方晨承認自己有些自欺欺人了,但還是不願意仔細去想,只是再一次將精神力集中在陸夕出事後他們一家人趕去美國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