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知道他對你做了些什麼,我也猜得到一個大概,也許你說的那件東西對你來說比其他任何人任何東西都重要,但我不管他到底做了什麼,我依然希望你沒有失去一個正常人的心智,就像我現在找不到我的妻子,又看到自己最好的朋友變成那樣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我依然沒有放棄。”我頓了頓,繼續道,“我需要你明白的一點是,王飛他不是鬼,也不是神,他和我們一樣只是一個人,是一個同樣有着情感也因爲情感而變成殺人狂的人,僅此而已,你沒必要害怕他,也永遠不要對自己失去信心,我們可以戰勝他,可以讓他把你認爲最重要的那件東西還給你,但你首先要信任我,把你所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訴我,並按照我說的來做,可以麼?”
聽我說完這番話,小宋這才擡起頭,認真地看了看我,他的眼睛裡似乎閃現了片刻的光芒,但很快就黯淡下去。
他依舊無力地說道:“不可能的,沒有希望的,你鬥不過他,連凌隊都……”
“呵呵,就算最終他把我們都打敗了,但你真的以爲他答應你的事,他能做到麼?”
“我不知道……但他威脅我,我不得不這樣做,如果我不做他就會……”
就在我期待小宋能說出他的心結的時候,他卻再一次說了半句忽然停住,他對自己心裡的那份負擔依舊諱莫如深,始終不肯透露半個字。
我不得不再次轉了個方向問道:“好吧,既然你不認爲有希望,我也不爲難你了,你帶路吧,現在就去見他。”
小宋見我終於答應跟他去見王飛,才從地上站了起來,開始往回走,邊走邊小聲說了三個字:“是我媽。”
小宋的媽?!王飛竟然挾持了小宋的母親來要挾他,難怪小宋會變成現在這樣。雖然我不清楚小宋的家庭情況,但以此來看,他母親對他的意義非同尋常。
“你放心,我會救出你媽,只要你相信我。”我衝着他的後背說道。
小宋頓了一下,但什麼也沒說,繼續往前走。
依舊是漆黑的通道,依舊穿過酒吧,依舊是來時的路,小宋一直帶我回到那個小隔間,推門進去,卻已經看不到原先那個被殺死的男人的屍體,只有水泥地上留下的那灘明顯的血跡。
“他把屍體搬走了?”我問道。
小宋沒有理我,而是害怕似地看了一眼鋼絲牀那邊,然後小聲說道:“已經帶他去看過了。”
我這才意識到,小宋現在是在跟“王飛”說話,他說的“王飛”就在這個房間裡,可是我往鋼絲牀那邊看去的時候,依然沒看到任何人。
小宋卻跟着又說道:“沒有,我沒有和他說什麼。”他顯然不是在跟我說話,而是在回答“王飛”的問題。
“對對……我不敢……對了,請問,我什麼時候能見我媽?”
“好吧,那我現在出去了,有事就叫我。”
這幾句話,全是小宋在自言自語,但看起來就彷彿他真的是在和王飛說話一樣。小宋說完最後一句轉身出門,和我擦身而過的時候,非常不經意地在我耳邊用極小的聲音說了一句:“別信我剛纔說的話。”
我心裡咯噔了一聲,琢磨着這句話是什麼意思,而小宋已經走出隔間並關上了房門,留下我一個人呆在這間詭異的屋子裡。
我腦袋裡快速地思考着,很快意識到了,小宋難道是在跟我說,他剛纔那些在我看起來自言自語的話,其實和之前一樣,一直都是演戲?是王飛安排他這麼做的?故意演給我看的?王飛是想通過小宋這齣戲讓我覺得他具有某種穿梭時空以至於單獨不讓某人看見自己的能力?
而小宋最後跟我說的那句“別信我剛纔說的話”,這句話纔是真的,是爲了偷偷告訴我他剛纔那些自言自語的話都是假的,全都是王飛安排好的演戲!那麼王飛爲什麼要讓他在這裡演戲?是因爲這裡有攝像頭和竊聽器等監控,而王飛就一直在暗處監控着我們?
想到這裡,我決定配合小宋把這齣戲演下去,於是裝作極度震驚的表情又看了看那張鋼絲牀,然後也試探性地問道:“王飛?你在這裡?我說話你能聽見吧?”
我一邊這樣說道,一邊偷瞄了房間頂部幾眼,果然在一個角落裡看到了一隻非常不起眼,僞裝得相當好的攝像頭,那個攝像頭正直直地對着我的頭頂。
我沒有表現出自己發現了攝像頭,而是繼續裝作相信王飛此刻在隔間裡的樣子說道:“好吧,既然你在這裡,我想告訴你,我在602找到了幾樣的東西,帶過來就是想給你看看,是不是你老婆的?”
說着我從口袋裡掏出那隻女式手錶,往前遞過手去,裝作要給王飛看的樣子,但我也就是裝裝樣子,心裡料定了絕對不會有個看不見的“王飛”會接走我遞出的手錶。
但是,當我將手錶遞出到鋼絲牀上方的時候,一幕讓我真正感覺到毛骨悚然的畫面出現了:
那隻手錶竟然脫離了我的手掌,一下子就向後上方漂
難道說,之前關於小宋最後那句話的猜測是錯誤的,而王飛……他真的已經變成了透明人?此刻的確就是坐在那個位置?
我還是不死心,伸長手臂往鋼絲牀上方一掃,果然掃了個空,根本沒觸碰到任何東西。
那麼,我之前摸到另一隻手掌的那種感覺也許是一種類似幻聽的“幻觸”罷了,這讓我忽然想起來某次在自家浴室裡,在自己後脖頸上摸到手指的那種情形,也許同樣是因爲這種“幻觸”。
而手錶懸空除了絲線之外,也有其它可能,這在很多魔術裡都有過演示,所以,我依然不相信王飛變成透明人這種荒誕的事情。
我馬上調整了情緒,說道:“很抱歉,只能給你看一下,不能給你,另外還有這樣東西,我也給你看一下。”說着,我又從口袋裡掏出那支口紅,照例攤在手心遞了過去。
這下,口紅果然沒有懸浮起來,我很快就將口紅收回來,放回口袋,說:“怎麼樣?應該是你老婆的吧?現在能不能告訴我關於董昕潔的事情?還有你讓小宋帶我去見凌志傑,又是什麼意思?你應該知道,我回去過602。”
面前一片寂靜,沒有回答。
“你老婆還在602裡,只是她現在被那隻怪物控制了,那怪物當時也想控制我,但我逃出來了。不過我可以跟你一起回去想辦法救出你老婆。至於我老婆,我希望你會和之前說的那樣,你找我就是爲了幫我。”
“還有,我要提醒你一點的是,關於我兄弟凌志傑,如果你只是爲了報復他在警局裡對你的粗暴行爲,我想這有點過分了。所以,如果你繼續讓他在那裡打黑拳的話,他遲早會被打死,而我也將無法跟你合作,你知道,我無法跟一個殺死我兄弟的人面對面地站在一起,不管他是直接的還是間接的。”
“另外,你也不用再故弄玄虛以證明你找到了可以讓你自己進行時空穿梭或者隱身變透明人之類的事情,你裝在這間屋子頂上的那個攝像頭,還有這張鋼絲牀下的竊聽器出賣了你,所以,想要進一步談話的話,就親自出來見我吧。”
說完這些,我坐到了那張鋼絲牀上,然後望着頭頂上的那個攝像頭,微微笑了一下。
砰!這時候,隔間的門突然被打開了,幾個身影衝了進來,在我愣神的當口迅速將我挾持了起來。其中兩個人抓着我的胳膊將我雙手反扭到後背,隨之將一根冰涼的東西扣在我兩隻手的手腕上,等我反應過來,擡起頭看清楚周圍幾個人的時候,才明白了究竟怎麼回事。因爲這幾個人全副武裝,訓練有素,從穿着和神態上看都顯然是特別行動隊的武警。
跟隨武警之後進來的人眼神相當威嚴,在昏暗的燈光下,我依然認出來,他就是之前去醫院看過我的藍廳長——藍山。
他走進隔間後,並沒有看我,而是蹲下身去看了看那灘粘稠的血液,用手指蘸了一點放在鼻尖聞了聞,然後才擡起頭來,看着我說道:“何醫生,這裡發生了命案,據報案的人說,他看到一個光頭、手上纏着繃帶的人出現在命案現場,並且,該報案人還聲稱目睹了那名兇手將被害者殺死的全過程。”
對於藍廳長說的這番話,我着實吃了一驚,但隨即想到了是怎麼回事,於是回道:“藍廳長,您好,報案人有沒有說同時出現在命案現場的還有另一個人,這個人身高一米七八左右,短髮,偏瘦,左下臉頰有三顆排成一線的痣。”
藍廳長也微微愣了一下,站起來,略帶笑容地問道:“請問何醫生所說的這另一個人是?”
“小宋,我不知道他全名,不過想必葉警官知道。”我看着站在藍廳長後面的老葉說道。
老葉見我提到他,愣住了,吃驚地問道:“你是說之前小宋也在這裡?何醫生,你沒有看錯吧?”
“當然沒有看錯,凌隊曾經告訴我,小宋是和王飛一起消失在押運車裡的。但是大約四個小時以前,是他帶我來到這裡見王飛的,怎麼了?”我反問道。
藍山皺了下眉頭,道:“很抱歉,何醫生,我們沒有告訴你,宋國兵同志已經犧牲了。”
聽到這句話,我腦袋裡嗡的一聲,忍不住驚叫起來:“什麼?!藍廳長您說的宋國兵就是小宋?他犧牲了?”
但是藍山似乎並不想回答我的問題,只是不耐煩地揮了一下手,以命令的口吻對衆人說道:“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