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浦東國際機場,一架空中客機緩緩降落在跑道上,乘客與空姐們全都重重的鬆了一口氣,終於安全了。
林太太戴着漂亮的帽子,衣衫顯得有點凌亂,將剛纔寫好的遺書小心塞回口袋,臉色極爲蒼白,雙腿更是發軟無力,幾乎要靠扶着艙壁才能走出機艙大門。
看到地面的那一刻,她幾乎要哭出來,情緒激動下又要跌倒了,幸好小女兒及時扶住了她。
“快,快給你姐打電話,告訴她我們還活着,看能不能馬上聯繫到最好的醫院,趕緊送你爸爸過去。”林太太驚魂未定地說道。
世界都亂了套,香港也不能逃過,去上海的飛只有渺渺的幾個班次,而且全都是屬於上海本地的航空公司,機組成員急着返回上海老家,身在香港來自上海的達官貴人們也急於回去,區區幾個班次卻運走不了多少人,可謂一票難求,沒有極硬的關係與背景,在人山人海的香港機場更本走不了。
大女兒在電話裡託了很多關係,又求了很多人,直才讓她們一家登上最後一班返回上海的飛機,卻沒想到,天突然黑下,信號全無,磁場混亂,差一點全家都死在了天上!
林太太身邊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趕緊撥了通了電話,拿在耳邊一聽,失望地說道:“姐姐關機了,可能是沒電了。”
“給小央打,他手機24小時開機,備用電池有五六塊。”林太太恢復一絲鎮定道。
小姑娘嗯了一聲,接着撥電話。
這時候,地勤人員在空務人員的指引下,找到林太太,急躁地說道:“您是喬先生的妻子?喬先生的病情惡化,需要馬上送去醫院,機場處理不了了。”
林太太腦袋嗡地一聲陣陣眩暈,向後踉蹌了一下,聲音顫慄道:“我老公,他,他怎麼樣了?……小師傅,送那個醫院您能幫忙安排一下嗎,我們不是本地人,不知道該往哪裡送,不過花多少錢我們都願意,拜託您了!”
那名地勤人員是因爲接了上頭的命令和某種內部的保證,纔在堅持在機場工作,可心思早就亂了,不耐煩地說道:“我們已經安排往第一人民醫院送了,你過來籤個字就行。”
這個時候居然還要簽字,也不知道是哪個領導下的指令,地勤小夥子早把下命令的人全家都問候過好幾遍。
不僅是眼前這位突發病人的家屬要籤,所有從外地回來的人員全部要驗證身份,簽字之後才準放行。
小夥子實在不知道這是爲了什麼,但上面交代下來的,也只能照辦,他可不想失去內部許定的保障資格。
林太太在他的催促下,急忙簽下名字,拽着小女兒,招呼其他幾個近親,趕緊朝第一批疏散下來的匯聚點衝去。
此時,機場上仍是混亂一片,“要出大事”的恐慌壓在每個人的心間,議論紛紛又到處打聽。
面對出口處荷槍實彈的武警,即便外面再冷再寒,拿得護照再嚇人,也全都老老實實地聚在一起排着隊等待嚴格覈查。
因爲,就在剛剛,一個自稱某集團大老闆的乘客,揮舞着美國護照要求通過VIP通道,並衝撞管制警戒線,希望憑藉優越身份能立即離開機場回到家中,但最終他連半步都能跨得出警戒線,徑直就被兩名武警踹在地上,半天也未能爬起來,雖恨得咬牙切齒,怒火沖天,卻沒有半點的辦法。
形勢比人強,人家手裡可是有槍的!
林太太這邊是簽了字,但根本走不掉,武警關卡要驗證每個人的身份,就算驗證通過了,也不可能有閒車安排送如此混亂局勢下誰也不關心其死活的病人去什麼醫院。
方纔,地勤的小夥子只不過是爲了完成他自己的任務,滿嘴不耐煩地忽悠她們一家而已,機場是做了安排,程序也走了,至於武警方面讓不讓走,外面有沒有車子的名額,他就管不着了,也不是機場的事情了,反正簽過字了。
眼看老公越來越不行了,林太太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到處求爺爺告奶奶,她身邊的小姑娘更是淚眼汪汪,拉着父親的手一刻也不敢鬆開,生怕一鬆開父親就會死掉一般。
林太太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顏面掃地過,即便大女兒未成名前,她們也是有身份地位的人家,不要說內地的普通武警,就是一些官員也不會不給她面子,但今天,這些身份地位全都失效了,除了苦苦哀求面色冷峻的武警小夥子,說盡好話,她沒有任何辦法可以使用,只差跪下來求人家了。
只可惜跪下了也不會有什麼作用,不論是武警還是機場警察全都冷冰冰的表情,連她的名字都不願聽全,隨便指着在某個角老老實實蹲着的一個老頭,就告訴她:這人是五百強集團的總裁,一樣也得在這裡等着!
“媽咪啊,你放心吧,央助理的電話打通了,姐姐一定會想到辦法的!”小女兒安慰着母親,時不時地看着手機,一秒一秒地等待着救命的電話。
林太太鼻子發酸,摟着小女兒的腦袋忍不住小聲哭泣,周圍的親友也趕忙上來勸慰,說瑤瑤一定會想到辦法的,讓林太太放心。
就在衆人一籌莫展且苦苦等待之際,從機場內部呼啦走出幾個高級武警官員,其中一個用喇叭向場坪上高聲喊道:“哪一位是林折月女士?”
那名微微有些禿髮的武警官員一連喊了三遍,林太太才反應過來,意識到了什麼,激動不已,生怕那人看不見自己,急忙跳着揮手大聲道:“是我,是我!”
禿髮的武警官員掃了她了一眼,推開擁堵在出口的人羣,大步走到她們面前,拿起林太太手中的護照查看一翻,低聲道:“林女士,我接到上級通知,馬上送你們去第一人民醫院,請給我來。”
林太太有點不敢置信地望着他,連聲道:“謝謝!謝謝,實在是太感謝您了!”
爲了危在旦夕的老公,她捨棄了所有尊嚴,求這個求那個,可最終人家連看都沒看一眼,突然之間卻冒出來一位武警少校爲她大開後門,省掉一切程序,估計一定是瑤瑤找到人了!
這位少校看得出來態度很客氣,一邊帶路一邊說道:“您不用謝我,上面特意打來的電話,而且是蘇夫人親自交代的事情。”
林太太眼裡一片茫然,她哪裡知道蘇夫人是誰?只以爲是大女兒託的關係,因此臉上的笑容也多了幾分尬尷的僵硬。
少校暗暗覺得驚訝,值得楊秘書與蘇夫人親自打兩個電話過來的人,竟然似乎毫不知情的樣子,看林太太的表情,像是連蘇夫人是誰都不知道,這就更是奇了。
不過,他也沒有繼續多想下去,上面的事情本就彎彎曲曲、七拐八拐,他只要任務美滿完成就行了,領着林太太一家走到一處偏僻的角落,爲避免引起衆人的不滿與騷亂,乘着這裡四周人不多,打開一個小門,趕緊將她們護送出去,早等在外面的車輛,拉着人呼嘯向市區方向飛馳。
這時候林太太小女兒的手機響了,號碼顯示的是助理央央,話筒裡傳來的卻是林水瑤一連串急促的聲音:“爸爸情況怎麼樣?出來了麼嗎?是去醫院的路上嗎?”
林太太接過電話,心境漸漸平復下來,和女兒不停地你問我答,我問你答。
最後,她纔算搞清楚來龍去脈,倒吸了一口涼氣,女兒竟認了一個手眼通天的“乾爹”,在助理央央一旁的分析下,所謂的蘇夫人極可能是宋子淮的前妻,這對“前夫妻”中的任何一個,都比瑞金飯店外的那位大人物牛氣不知道多少!
又過了一會,林太太掛了電話,才發現車已經到了醫院附近,而醫院內外戒嚴的警察、武警、軍隊……五花八門結結實實地嚇了她一大跳!
自詡見過大場面的她,也從未見過如此誇張的情景,現在就算告訴她醫院裡面躺着某位國家領導人,她也會深信不疑。
汽車還在很遠的地方就被攔了下來,荷槍實彈前來檢查的各色人員一撥接着一撥,與這裡的警戒比起來,機場的審查簡直就是九牛一毛!
一開始她還有些腦袋犯暈的以爲是那位蘇夫人重視的緣故,但跟着就發現不對了,這裡的人絲毫不給她們任何面子,警察與武警還好,經過少校的解釋後紛紛讓行,而軍隊的士兵以及一些穿着深色西服的特別人員,對她們始終虎視眈眈,就像看待恐怖分子一般。
最終,警方、軍方以及特別人員三方協商下,只允許病人以及林夫人母女倆進入醫院,其他人一律只能在門外等候。
這時候,林太太才意識到醫院裡面必定躺着一個不得了的大人物,而且三方的意見極不統一。
她的意料很準確,在推送老公去急救中心的路上,一羣人爭吵着從電梯裡走出來。
其中一人穿着深色西裝,嚴肅道:“王局長,我手裡拿得是中央的決定,人我必須馬上帶走!”
被稱呼爲局長的男人,大約四十多歲,一身警服,身形消瘦,正板着臉道:“我接到的命令是任何人都不能帶走楚家的人!”
深色西裝慍怒道:“你們這樣做考慮過政治後果嗎?”
兩人的衝突似乎早過了綿裡藏針的階段,已到了真槍實刀的地步,否則這麼嚴重與赤裸裸的話是不會在官場上說的。
王局長冷笑一聲道:“老陳,就算我們地方上同意,軍方也不會同意你們把人帶走。”
兩人旁邊的一名肩抗將星的五十多歲軍官看了他們二人一眼,站定後,卻說道:“楊師長的126團與218團剛剛進入市區,總部就駐紮在3號實驗基地,我認爲那裡最安全。”
老陳與王局長聞言臉色俱是一變,對楚家的人的意見,他看似什麼都沒說,實際上卻又什麼都說了。
眼下這個局勢,誰是老大?槍多武器厲害的纔是!
兩個軍團進駐市區,無疑宣示着從這一刻起,軍方纔是最強有力的部門,尤其是218團的機械化精銳部隊,就憑醫院門外的那些個武警警察壓根就不是對手,就算再加上京城來的特派人員,也都是渣渣。
所以他不說要人,但說出了只有軍方纔能要人的資格,這就足夠了。
老陳略一思索,馬上說道:“我贊成高將軍的方案。”
人在軍方的手裡,總好過在宋子淮手裡,宋子淮那裡滴水不漏,而軍方內部他們也是有人的。
王局長面色陡然沉重,他心裡清楚,憑他手裡的幾條槍想要對抗兩個軍團,基本就是找死,因此聲音越發冰冷:“高將軍,你也看過某些錄像,應該比我更明白楚雲升這類人是什麼人,你的實驗基地也遭受過這種人的衝擊,你如果帶走楚家的人,會有什麼後果我想也不用我說。”
高將軍的臉也沉了下來,白影人殺入殺出如入無人之境,給他帶來的震撼是不可想象的,但也正是基於這點,他必須代表軍方拿到京城特派員想拿到的東西。
片刻後,他淡淡地說道:“這個就不用公安部門的同志們操心了。”
隨後,這三人走出醫院大門,林太太以及她小女兒相互對視一眼,腦袋中反反覆覆出現一句話:楚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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