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意斯緊急登船的時候,十分的平靜。
雷通知它的時候,它默默地接受了任務。
相比安全的新艦內部,以及它現在安全部的職位,前往暉甘生命的飛船,無異於“被貶”到偏遠落後之地。
但它這一生起起落落的太多了,即便雷告訴它,可能永遠回不來,它也很平靜。
它不知道要說什麼,所以什麼都沒說。
它更知道不管它說什麼,也改變不了烏怒人的決定。
新艦三大族中,除了戥,卓爾人與烏怒人向來冰冷,很少與低等生命交流,有也是爲了傳遞命令,除此之外不會再說其他。
雷是意意斯的直屬上司,它的生命體也是雷親自改造,但雷也不會和它說太多的話,甚至很多時候,它連雷的具體生命形態都看不到。
如果來傳遞命令的是拔異,意意斯能猜到他大概會說些什麼,拔異總有辦法能讓離艦的人感動起來,繼而或堅定決心,或燃起希望,但烏怒人不會將希望寄託在低等生命的感情上,在它們的層次上,低等生命的感情同樣是低等的,只要它們的敵人願意,可以有一萬種辦法讓低等生命產生相反的感情情緒。
就像古代戰場上的衆多驅猛,不會因爲主人被殺死,而拒絕敵人騎在它們的身上,靠氣味、聲音以及餵食產生的感情,很容易被欺騙而改變。
當然,地球上的智慧生命有時候對原主人辨認度極高的動物沒有辦法,但對先進程度極高的星空生命卻不存在這樣的問題。
烏怒人不相信低等的生物情緒,所以不會像拔異那樣費盡心思地說些什麼,它們更相信自己設計好的控制圈。
意意斯並不是烏怒人命令中任務的唯一執行者,或者說,雷選中執行任務的人不只有它,還是血族的肖納,但雷對肖納並不完全放心,所以纔派出它作爲監控者。
雷和它說的很清楚:“它雖有過類似的經歷,但支撐它堅持下來的東西是易變的生物情緒,在巨大的壓力環境下,它可以表現的很堅韌,但換了另外一個極端環境,未必就會出現同樣的情緒,所以,你的任務是在它萬一出現生物情緒變化的時候,對其進行情緒修正。”
意意斯知道,在雷與它說話的同時,另外一邊,雷的另外一道分時,大概也在和肖納說着另外一翻話。
否則,如果烏怒人真的完全信任它的話,直接只派它去執行任務就行了。
當然,烏怒人也不是不信任它或者不信任肖納,它們是不信任低等生命的生命層次。
作爲安全部的人,雷並沒有對它隱瞞這一點,而且它也完全清楚,烏怒人在暉甘生命的飛船與即將送去的對抗技術系統中,一定還會做好最後的措施,它與肖納都不可能知道,除非它們都出問題的那一刻,纔會最終看到烏怒人的絕殺。
在登上小飛船即將離開的時候,雷纔對它說了一句,雖然仍然是沒有多少感情,但卻對它很有用的話:“我很滿意你沒有對我的安排產生牴觸,說明你已經按照我的要求進步了不少,明白了想要沒有這些安排,除非你達到真正的高等層次。
在改造你生命體之初,我就曾告訴過你,改造之後,你的生命體形態層次與你原有的認知層次將會產生巨大差距,如何彌補差距需要你自己的努力,我並不關心,你如果不行,我會換其他生命。
但我既給你了漫長的生命,就不希望浪費,對你現在的情況而言,出去比留在新艦裡更好一些,你明白我在說什麼嗎?”
……
意意斯在小飛船與肖納等人匯合,同去暉甘生命飛船的,除了他們兩個主體,還有其他一些生命,地底小人,地球人甚至還有一些一直跟隨意意斯的黃星人。
對肖納,意意斯並不很熟悉,但它知道這個血族地球人自回到新艦之後,就一直在訓練空間,很少出來。
小飛船裡也有一套訓練系統,在暉甘生命飛船中,不耽誤他們的訓練,小飛船將直接進入暉甘生命飛船內部,成爲一個獨立的單元而存在。
除了執行戥的第一任務,跟來的其他人也有各自的其他任務,主要是對暉甘生命飛船與其他類似飛船組成封鎖空間時的數據資料做初步的整理,然後尋找機會發射回新艦。
一個瘦瘦的黃星人望着原來遠去的新艦,留戀道:“船長,我們還能回去嗎?”
意意斯沉默了許久,才說道:“烏怒人和我說了一些話,里布,我們已經擁有足夠的生命長度,思維方式也應當隨之改變,從漫長生命的角度去思考,而不是仍停留在短暫的生命角度上,所以我們有很多事情要做,也有足夠的時間去做。”
末了,它望着漸漸成了一個輻射點的新艦道:“我們會活着回去的。”
一起出發的地底小人們情緒有些低落,反而黃星人對意意斯的話深信不疑,自從它們跟隨意意斯之後,似乎就沒有讓它們失望過。
肖納是孤身而來的,其他所有血族都留在了新艦,是雷的特意安排,他同樣對意意斯不是很瞭解,當初在新世界,他與地底小人打交道的次數都不多。
並且,除了血族退化人,以及底層世界的部分生命,他對新艦同樣瞭解不多,他被關得太久太久了。
但那是王的戰艦,血族生存的戰艦,寄託與存放了他一切的生命意義。
不過,他也沒有拒絕“命令”,雖然血族只認楚雲升的命令,其他任何人,即便是驕傲的三大族,沒有楚雲升的交待,他們也不會聽從。
三大族有三大族的驕傲,他們也有他們的驕傲。
臨行的時候,他向前來送別的吉特深思熟慮地說道:“我被關得太久,沒有你們的經歷,我被關的時候還在地面上,從未真正接觸過星空,新艦很安全好,也很完備,但這次的任務,對我來說是一個機會,是近距離接觸星空,接觸其他星空生命的機會,我們血族本就有漫長的生命,再有新艦的生命技術,我一定能再次回來!”
吉特見他心意已決,更不能阻擋戥的計劃,只好沉悶而回,返回息體陣列的時候,他恍惚見到了拔異那個混蛋的影子。
肖納漂浮在意意斯的身邊,他很謙虛地向這個地底小人學習,甚至向在底層世界曾經沒有多少地位的黃星人學習。
意意斯是這艘小飛船的船長,全船中的生命,也只有它有過船長的經歷,雖然那一次作爲船長並不成功。
地球人的領隊是陳參謀,他們主要負責常規的安全以及常規的軍事任務,是意意斯用烏怒人安全部的權力,向銀色軍團借調來的。
“你一定怪我吧?”意意斯讓黃星人去工作後,向老熟人陳參謀歉意道。
陳參謀的確不想來,但和血族不同,依靠烏怒人的銀色軍團,必須執行命令。
但現在來都已經來了,也沒什麼辦法了。
見他不說話,意意斯便說道:“你留在歧沉那裡作用越來越小,你跟隨他的時候,他位置尚低,無人可用,現在他已經成爲銀色軍團的第一軍官,有大把的人選可用,對他,你已經可有可無,不如到我這裡來。”
陳參謀微微嘆息一聲,依舊沒有說話,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意意斯說中了。
肖納有些茫然地聽着他們的對話,什麼都聽不明白,不過他馬上牢牢記下歧沉這個吉特曾提到過的名字。
地底小人的領隊就是意意斯自己,它安慰完鬱悶的陳參謀,接着向肖納道:“肖納隊長,我們幾人將要很長一段時間相互共事,大部分人你可能都不認識,我給你介紹一下……”
悶悶中的陳參謀,忽然發現,眼前的這個曾經猶豫不決,膽小且胡亂的楚雲升前助理,幾句話中,儼然已經迅速地確定了它在小飛船新體系中的領導地位。
船長的職位可以是上面賦予的,但是主心地位,卻是要在權力交鋒中重新確立的。
意意斯的變化,讓陳參謀有些感慨,同時,他也有些弄不清楚,意意斯非要將他從銀色軍團調來的目的了。
小飛船同樣有着飛快的速度,沒多久便到達了暉甘生命飛船邊緣。
此時,新艦與它們的聯繫還沒有完全脫離,一切都還在總艦長的控制之中。
小飛船順利地進入暉甘生命飛船,迅速接管新艦在暉甘生命飛船系統中的暗中控制權。
大約是安全部待的時間太久了,意意斯下達給小飛船全船的第一道命令,就是所有人暫時都不得離開小飛船半步,與暉甘生命的接觸,全部由飛船與飛船之間通訊完成。
必須接觸的時候,所有人都集體通過戥的千變技術,形成統一的生命形態。
新艦將最後一道權限交給他們接管之後,戥的信號在他們的小飛船中出現,道:“我們馬上將突圍離開,脫離與你們的直接聯繫,這裡就交給你們了,一定要記住,任何時候都不要放棄,我們會回來的。”
星空中,漸漸合攏的飛船羣,受限於飛船本身的落後,緩慢的合攏,終於被襲擊者戰艦與新艦衝開一道缺口,疾速而去。
兩艘戰艦衝開的星路上,大量的宇宙飛船被毀滅,一件件神秘的武器漂浮在星空之中,只有它們沒有跟隨飛船一起滅亡。
血腥的爭奪,在存活的飛船羣中迅速再次展開。
稍微“清醒”一點的暉甘生命沒有參與,迅速地撤離戰場。
但它們不搶,其中一個武器,似乎發現了它們飛船中出現了一個新的生命飛船,自行朝着它們而來。
剛剛離開新艦的意意斯等人,便立即面臨着生死存亡的第一個危機。
意意斯果斷下令應對的時候,新艦與襲擊者戰艦已經踏上了滿滿的更長星路,而氣泡中的楚雲升,也終於再次追溯回到本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