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敏無法抵擋那份暈眩的感覺，卻是突然覺得難過。不明白那難過的心情，到底是從哪裡透了出來，在這一方洗手間裡，她差點暈眩到不能自己。扶住了門，她直起了身體，走向了洗浴臺。打開了按鈕，掬起一捧水來，往臉上狠狠潑去，她要清醒，她不能在這裡這樣倒下去。
可是，又該怎麼辦。
又要怎麼辦？
顧敏想要逃離，立刻就逃離這裡，離開的越遠越好！
顧敏抽了幾張紙巾，將自己臉上的清水揮去，精心擦洗趕緊，而後理了理頭髮，她深呼吸一口氣，一切都已經妥當，沒有任何的異樣來。她這才轉身，又重新打開了洗浴室的門。
外邊的客廳裡，唐仁修和紀微冉還坐在那裡，聊着那些話語。
是紀微冉的笑聲，清楚的傳來。
顧敏走了過去，她沒有想到闖入他們的世界裡，卻還是踏了進去，她只是要告訴他們一件事情。
“紀小姐，謝謝你的招待了，不過我看時間不早了，也要回去了。”顧敏輕聲微笑着說。
紀微冉瞧了一眼牆上的時鐘，那時間果然已經不早。
紀微冉道，“啊，沒想到都這個點了，真是不好意思，應該請你們吃飯的，我看下次好了，今天就不留你們了。”
紀微冉說着，唐仁修亦是站起身來。
紀微冉送他們到玄關，唐仁修應了一句，“不用送了，就到這裡，你好好休息。”
“顧小姐，那再見。”
“再見。”顧敏笑着回道。
紀微冉點了個頭，微笑着關上了門。
她的手扶着門框將門掩上，但是在那一剎那，她的心裡不免還是失落。
她慢慢走回向客廳，透過那巨大的落地窗戶，薄薄的紗簾落下，卻是能夠清楚看見外邊的風景。
紀微冉瞧見，唐仁修和顧敏兩人雙雙坐上了車，行駛遠去。
她站在窗前不言不語，一雙美麗的眼睛裡面，滿滿都是落寞。
而在大道上邊，唐仁修開着車，他側頭瞧了一眼副駕駛座上的顧敏，見她神色平靜，只是那平靜底下，卻是讓他瞧不清看不懂的色彩。
“阿敏。”他低聲喊。
“恩？”顧敏應了一聲。
“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他又是詢問。
顧敏回頭，瞧向了他，她很是自然地否認，“沒有啊。”
“這裡的房子，真的不錯。”她又是隨口說了一句，唐仁修則是“恩”了一聲，像是放了心。
顧敏望着那些遠去的風景，那幢遠去的公寓樓，她不曾想到，自己原來是可以這樣的奪定。
一個輾轉，終於回到了寶華公館。
顧敏踏了進去，在玄關裡看着整個公寓，還是那樣一模一樣，那些傢俱，像是一個個複製品，擺放在這裡，卻讓她住了那麼久。
曾經的時候，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妥。
但是此刻，卻是足以讓人能夠窒息。
顧敏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她要搬出去，離開這座有着另一個女子身影的公寓！
當天晚上，一家人太平地吃過了晚飯。
顧敏陪着向宸看了會兒書，又給他洗好了澡，她替小傢伙擦洗着頭髮道，“宸宸，今天晚上你想和媽媽一起睡嗎？”
向宸一聽這話，雙眼放光，“真的可以嗎？”
爲了培養兒子的獨立性，又加上唐仁修的獨—裁方式，所以向宸一直都是一個人睡的。哪怕是他纏着顧敏，也是小傢伙單獨一間。今天顧敏這麼一說，向宸很是驚喜。
“真的。”顧敏點了個頭。
小傢伙高興壞了，“媽媽，我要和你一起！”
“那一會兒爸爸來了，你要這麼對爸爸說，但是不可以說，是媽媽對你說的，行嗎？”顧敏溫柔擦拭着他柔軟的黑髮，一邊叮嚀道。
向宸連連點頭。
等到睡覺時間到了，唐仁修也從書房裡出來，來到臥室一瞧沒人，他立刻的來到了向宸的房間，敲門一瞧，顧敏和向宸兩人已經躺在牀上了，蓋了一條被子，向宸對着顧敏在說着學校發生的那些趣事。
那畫面還真是溫暖溫馨，讓人不忍打斷。
見到他來了，向宸立刻喊人，“爸爸，今天媽媽要和我一起睡！”
“爲什麼！”唐仁修當下不約，立刻問道。
向宸抱住了顧敏的手臂，對着唐仁修道，“反正就是要跟我睡。”
“你已經長大了。”
“我才五歲！”
“五歲就已經夠大了，要自己睡！”
“不要，要跟媽媽睡！要讓媽媽自己選！”向宸吼着，一雙大眼睛骨碌一轉，轉向了顧敏，“媽媽，你選誰？”
小傢伙的手指更是指向了唐仁修，“是我，還是他呢？”
唐仁修心中氣急，這小傢伙又要開始搗亂了？
那不祥的預感來臨，果然就在下一秒，顧敏說道，“今天晚上，我和宸宸一起睡。”
小傢伙開始拍手了，趕緊朝他揮手，“拜拜，晚安！”
唐仁修只能瞪着他們，最後卻是沒轍，悻悻然瞪了他們半天，卻見向宸直接躺下了，也不再說學校裡的事情，更是有模有樣地說，“爸爸，我困了，我明天還要上學，媽媽要上班，你也快去睡吧，請把門帶上，謝謝。”
唐仁修胸口一悶，恨得牙癢癢的，卻也只能轉身關燈關門。
黑暗的房間裡，向宸在顧敏的身旁，緊緊貼着她睡了過去。顧敏輕輕拍撫着他，有一下沒一下的。過了很久，向宸睡着了。顧敏在黑暗裡，她也慢慢閉上了眼睛。
港城那麼大，總有一個地方可以讓她去。
隔天顧敏一早就聯繫了陶思甜，她拿着手機說，“思甜，我打算在外面找房子，不過暫時找不到，所以這幾天能去你那裡暫時住住嗎？”
陶思甜聽了倒是愣住了，這是怎麼回事？
“什麼暫時住住，你要是想住，住一輩子都行！”陶思甜急忙應了，又是問道，“可是小敏，你是怎麼了？怎麼突然就要搬出來了？”
顧敏並不想多說什麼，她輕聲道，“電話裡說也不方便，而且也沒什麼，等晚上我去找你吧。”
“哦，那好，我等你。”陶思甜應了，最後關切道，“小敏，不管發生什麼事情，你別亂想，到我這裡來，我來和你說話。”
顧敏心裡溫暖非常，她笑着應了。
一旦下了決定，顧敏似乎覺得，其實這也沒有什麼了。上班的時候特別努力用心，將工作安排的有條不紊，一件一件全都處理妥當。等她回過神來，就要下班了，這真是快速的一天。
顧敏特意請了半個小時的假，提前就下班了。
她先回了公寓，張姐並不在，大概是去買菜了，她拿了一些平時穿的衣服，放進了行李箱裡，兩個大箱子，一個是她自己的，一個是向宸的。將箱子搬上車，她開車往學校而去。
一邊又給張姐打電話，告訴她，今天她去接向宸回家，而且晚上不回來了，因爲要去朋友那裡住。
張姐也不在意，全都應了。
之後順利的在學校接到了向宸，小傢伙可高興了，“媽媽，今天怎麼是你來接我呢？”
顧敏給他繫好了安全帶，然後一邊開車一邊道，“宸宸，我們今天不回家住了，去幹媽那裡住。”
向宸問道，“爲什麼呀？”
“因爲乾媽想你了呀。”
“那爸爸去嗎？”小傢伙又是詢問。
顧敏握着方向盤的手緊了緊，她輕聲說，“他這兩天不和我們一起住，但是宸宸如果想爸爸了，可以給他電話，也可以回家住。”
小傢伙哪裡明白此刻發生了什麼事情，只要和媽媽在一起，那都是好的。
於是，就立刻開到了華西路。
華西路的西苑公寓大廈，那座兩室一廳的房間1201，還是和當年一樣。
原來不曾改變的，不只是有關於他的，她的也沒有變。
顧敏帶着向宸趕到的時候，陶思甜也急急回來了，就怕讓她等。陶思甜一開門，趕緊笑着抱起向宸，讓他們進來。顧敏將行李箱放到那一間空置的房間裡去，簡單的收拾了東西，就可以搞定了。
自然下廚的人也成了顧敏，那是拿手的，不費功夫。
陶思甜陪着向宸玩耍着，傍晚的時光匆匆過了。
等到晚上，向宸在房間裡玩着那些玩具，陶思甜就出來找顧敏。顧敏正在洗浴室裡洗衣服，陶思甜走了過去，“到底怎麼回事？”
顧敏洗着衣服，她似乎是在整理思緒，想着要怎麼說。
“是因爲那個畫家？”陶思甜彷彿察覺到了，她雖是疑問，卻是一口奪定。
顧敏動了動脣，她就要開口回答，這邊電話卻來了。
陶思甜趕緊替將手機拿了過來，一看屏幕顯示，她喊道，“是唐仁修！”
顧敏稍稍將手擦乾，她還是接了。
唐仁修在那頭問道，“你帶着宸宸去哪了？”
唐仁修這邊晚上有應酬，一早通知了顧敏，顧敏是知道的。現在這個時間，大概是他應酬完了歸來，卻發現他們都不在，所以就打來電話了。
顧敏道，“張姐沒有告訴你？我跟她說過了，這幾天我到思甜這邊來住。”
“你爲什麼要住到她那裡去？”
“因爲思甜想宸宸了，而且也有事情要和我說。”顧敏只得如此道。
唐仁修依舊不滿，“那就讓她到我們家來住！”
他說的順口，可是“我們家”，那個還是我們的家嗎？
顧敏還要說點什麼，陶思甜看不下去了，直接奪過了手機，朝着他道，“喂，我說唐學長，雖然你和小敏結婚了，但是她也總有自由吧？我這幾天有事要找她，讓她陪我幾天，怎麼就不行啦？”
陶思甜本來就對之前唐仁修和畫家的緋聞耿耿於懷，如果不是顧敏壓着讓她不要去理會，她差點就要甩一個電話過去，將他狠狠罵上一通了。現在又見到顧敏直接搬了出來，肯定料到是出了實情，她更是沒好奇了。
唐仁修那邊，語氣倒是溫煦了許多，“陶學妹，其實你可以到我們家來住。”
“不用了，我這裡也挺好的，而且我要和小敏說私事，你在不方便，我不喜歡和男人一起住。”陶思甜一口拒絕。
這邊唐仁修也彷彿是沒轍了，最後只能道，“既然這樣，那好吧，你把電話再給顧敏一下。”
陶思甜又轉手將手機遞迴給顧敏，顧敏應了一聲，唐仁修在那頭道，“早點回家。”
他簡單的一句話，那麼自然的，那麼溫柔的，好似帶着期盼和不捨，可是顧敏卻已經分不清楚是真是假。
她只是“恩”了一聲，電話終於結束！
顧敏握着手機，悶了一下，她將手機放到口袋裡去，繼續洗衣服。
陶思甜道，“小敏，到底是怎麼了？”
顧敏洗着衣服，好似要將那份隱匿的抑鬱，全都發泄出來，“思甜，前幾天你不是說那個畫家嗎，他說那位紀小姐是他的朋友。”
陶思甜沉默聆聽，顧敏又說，“但是，你知道嗎，今天我和他一起去醫院接紀小姐出院，送她回她住的公寓。我卻發現……”顧敏頓了頓，輕聲說道，“我發現紀小姐公寓裡的傢俱，和寶華公館裡的一模一樣，那些傢俱，都是紀小姐當年選的，還有，還有紫色，是紀小姐喜歡的顏色，還有檸檬，也是因爲紀小姐喜歡……”
“都是因爲紀小姐喜歡，所以他才喜歡，他才保留下來的。這麼多年了，他都沒有改變過這些喜好，都是因爲她。”顧敏說着，腦海裡卻在此時浮現起太過的過往，那些心動的瞬間。
是當時在發現陳采薇的事情後，他憤怒的告訴她，他，唐仁修，只給人一次機會！他換了所有的傢俱，卻只是換了一套一模一樣的。
是那個晚上，被陳采薇的表哥欺負時，他抱起她時聞到的檸檬香氣。
是那天和林宛瑜在餐廳裡，他強行帶走了她，帶她去時裝店買衣服，他說的那句：我現在才發現，你穿紫色很漂亮。
……
顧敏不知道自己是在什麼時候，漸漸的喜歡上了檸檬喜歡上了紫色，更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什麼時候，也對這個人喜歡上了，只是太多的瞬間加在一起，突然都變得無法剋制。
所以，纔會那個時候不顧一切地朝他大喊：你上次說過的話，還算數嗎——！
可是此刻，顧敏卻沒有了勇氣。
陶思甜已然聽得震驚，顧敏輕聲說，“就是這樣。”
她沒有勇氣再問：唐仁修，難道說這麼多年來，我只是一個替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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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很多時候人都是懦弱的，特別是要面對真相的時候，你和我，又或者他或她，都是世間的凡人，所以不能免俗。PS：稍後還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