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慢慢的黯淡下來,盛夏的夜晚星星多而璀璨,接近十五的月亮亦是特別的光亮。
鬱唯楚剛啃完一隻大雞腿,吃的飽飽的,肚子撐的打緊。
落蘇狠狠的鄙視了她一頓,鬱唯楚的臉皮素來厚如城牆,落蘇的一個小眼神,怎麼可能會影響她繼續吃下去的欲,望?
鬱唯楚吃完之後,就在王府裡走來走去,慢慢的消化着。
路過王府大門的時候,正好瞥見行色匆匆的曲神醫走了出去。
夜裡的光線並不是很明亮,男人精緻的娃娃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全程繃着個臉。
鬱唯楚暗自皺了皺眉,還是第一次見曲神醫露出這樣的表情來。
兩人的方向是相對的,曲神醫許是在想什麼事情,等走的近了些,這才瞧見鬱唯楚。
狹長的眸裡神色很複雜,但男人到底還是走到了鬱唯楚的跟前,淡淡的問。
“王爺還在書房裡,你怎麼不前去伺候?”
鬱唯楚的態度很隨意。
“王爺沒喊我啊,我幹嘛要去伺候?”
曲神醫緘默了一會兒,微微蹙起了眉眼。
深深的看了一眼鬱唯楚之後,他忽然問了一句,“我現在問你一個問題,你必須誠懇老實的回答我。”
他的態度嚴肅,容不得一絲嬉皮笑臉。
鬱唯楚被他這仗勢嚇了一大跳,撇了撇嘴之後才道,“你可不是我的主子,要我回答你的問題,得看我的心情。”
她望着他,在昏暗的夜色裡,她清秀的俏臉上的神色,看的不太真切。
“問題如果很難,但我卻選擇了回你的話,你也要同樣回答我一個問題。”
“好,”他沒有多說其他,只是緊緊的盯着她的眼睛,沉聲問道,“你喜歡王爺麼?”
“!!!”
……這個問題,好像應該由她來問他的纔對罷?!
鬱唯楚驚愕的問,“你該不會是吃醋了罷……我還以爲你不喜歡王爺……”
所以寒墨夜纔會這麼的暴躁,所以纔會這麼的教訓她欺負她,拿她出氣――
沒想到,寒墨夜那小子,純屬就是故意針對她的!
果然是小賤人――
鬱唯楚搖了搖頭,有些咬牙切齒的道,“我對誰都有興趣,唯獨對王爺沒有,這一點你可以放心。”
末了,她還笑眯眯的補了一句,“你別怕,我試探過好多次,王爺每一次都護着你,說明王爺心裡是有你的,你第一夫人的地位,絕對穩如泰山堅固如石,這些擔心是多餘的。”
曲神醫,“……”
他望着眼前笑吟吟的女人,眸色十分古怪以及嫌棄,“你每天到底都在想些什麼?”
鬱唯楚疑惑的嗯了一聲,“我也沒想什麼啊,”她攤了攤手,“畢竟像我這麼機智的孩子,一眼就能看穿你和王爺之間愛河的漩渦,我還需要胡思亂想什麼?”
“……”
“……”
曲神醫扭頭就走。
鬱唯楚在他的身後大聲的哎了一聲,“你問了我一堆問題,我都還沒有問你呢?”
曲神醫頭也不回的出了王府,鬱唯楚就站在王府的門口,眼睜睜的看着敵人從自己的眼皮底下,光明正大大搖大擺的走了出去。
實在是……鬱唯楚握拳,過分!
她不能出王府,只好在府裡轉悠轉悠兩圈。
走在路上驀然想起曲神醫說的,寒墨夜還在書房裡,鬱唯楚掙扎了兩下,決定還是去瞧上一瞧。
畢竟她剛剛纔瞧見落蘇去沐浴了,而千世現在也不在王府裡。
寒墨夜身邊沒人伺候着,他又那麼大爺,萬一心情不舒暢了,難保明天不會狠狠的教訓她。
……
…………
書房的燭光明亮,安靜到無聲無息。
鬱唯楚站在書房外邊,仔細的聽了聽裡邊的動靜,沒有聽見異常。
她轉了轉黑白分明的眸子,還沒有決定下一步要做什麼,屋內便猛地響起了一陣劇烈的咳嗽聲。
聲音持續了十幾秒之後,這才慢慢的緩了下來。
也不知是鬱唯楚作爲醫生本能的反應,所以突然推開了門,還是因爲其他的因素,她直接將門給推開了。
屋裡的男人,沒有坐在平日他常坐的位置。
鬱唯楚走進屋內,才發現男人雙眸緊閉着,躺在了書房常備的軟榻上。
他的脣色發白,額頭上還沁出了些許的汗意,似乎是聽見了動靜,他緩緩的睜開了眼眸,“不是讓你們不用過來伺……”
鬱唯楚嬌俏的臉清晰的映入眼簾,男人的聲音這才嘎然而止。
他的目光在她的面上一掃而過,隨即又輕輕的闔上了眼瞼,聲音很淡。
“本王沒喚你來。”
鬱唯楚見過寒墨夜虛弱的樣子,從阡陌都城回來的那一段路上,寒墨夜比現在更爲虛弱。
臉上的神色難看之際,渾身發冷連走都走不動。
但那也是兩個月前的事情了,現在猝不及防又撞見了他這幅鬼樣子,心下頓時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比較……同情。
鬱唯楚走上前,看着他不緊不慢的道,“小的方纔聽見了王爺咳嗽,還以爲王爺喝水被嗆到了,誰知道是真的病了……”
她蹲下身子,伸手就要爲他把脈,誰知男人忽然反手,竟將她的手指反壓下去。
鬱唯楚怔了怔,隨即笑眯眯的道,“沒想到王爺都病成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了,竟還有力氣對付小的,看起來也算是條漢子。”
男人沒有理會她的胡言亂語,推開她的手指之後,有些發白的薄脣輕啓,嗓音淡淡。
“本王不需要你伺候,出去罷。”
他的手指發涼,溫度堪比冬日裡凝結的冰雪,鬱唯楚收回自己的手,靜靜的看向他。
“方纔小的見曲神醫出府了,府裡只剩下小的一個會醫術的,王爺您真的不讓小的試試?”
她言笑晏晏的,一副我很在行的表情,“王爺,知人知面不知心……”話到一半鬱唯楚忙收住了嘴,然後訕訕的笑着繼續道,“不好意思啊,小的最近書讀的有點多,這句子長的又差不多,一時沒注意就用錯了……俗話說,人不可貌相,王爺您別瞧小的長了一張欺世盜名的臉,其實小的醫術的確還不錯的――”
她摸了摸下巴,估摸着自己的醫術究竟有多好,“雖然小的治不好活人,但死人還是能勉強可以拯救拯救的,尤其是王爺您這樣半死不活的,那救起來就更得心應手了。”
男人沒有理會,細長濃黑的睫毛甚至連動都沒有動一下。
鬱唯楚左右瞧了瞧他,不死心的繼續賣弄着自己的醫術,“王爺,真的可以試試的,小的別的不在行,但藥到命除……呸呸呸藥到病除,就算小的讓您缺了胳膊,小的也堅決不會讓您再斷腿的……王爺,,王爺您老好歹給個反應?”
男人俊美的臉上依舊沒有一絲表情,整個人安靜的彷彿像是睡着了一般。
鬱唯楚用手在他的臉上晃了晃,寒墨夜也沒有一點反應。
她這才恍然,“睡着了?”
但,瞧男人這樣難看的臉色,只怕是昏迷暈厥的可能多一點,並非沉睡。
她臉上的神色漸漸的斂了起來,視線在男人的手腕處盯了一會,微微抿了抿脣,最後還是沒有爲他把脈。
她摸了摸男人的額頭,滾燙的不像話。
又看了看男人閉着的眼瞼,沉思了一會過後,她打開了房門,出去打回了一盆熱水。
書房比不得臥室,屋內沒有乾淨的手巾。
鬱唯楚直接掏出了自己的手絹,置在熱水之中,擰乾水澤之後,再敷到男人的額頭上。
她又去書房的牀榻上,弄來了一牀被子,蓋在男人的身上。
他的手指冰冷無溫,鬱唯楚握住他的一隻手,使勁的替他搓着手。
她的手溫暖,搓着搓着,男人的大掌一下子就暖了起來。
鬱唯楚將他的手置在棉被之下,然後將涼掉的手絹拿掉,又置在水裡,擰乾了水分之後,繼續敷在男人的額頭上。
等將男人的手都暖了起來,她便又去打了一盆熱水回來。
她將男人的靴子脫了下來,觸摸上去之時,男人的腳底果然冰涼一片。
鬱唯楚替他按摩了幾個穴位,直到他的腳開始回暖,她才深深的呼了口氣,將他的腳覆在棉被之下壓着。
洗淨手之後,又將他額頭上的手絹取下來,繼續重複動作。
可鬱唯楚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再次去摸男人的手時,方纔溫度還暖着的,很快又冷了回來。
她瞬間傻眼,“不是罷……?!”
鬱唯楚不死心的去摸他的另一隻手,果然都是冰冷的不像話。
鬱唯楚,“……”
麻痹,這踏馬還是人的身體?!
她站在原地,弄不明白這究竟是什麼情況。
男人的冷,好像是從骨子裡透出來的一般。
就算她幫他按摩了穴道,搓了手掌,哪怕溫度都回暖了,但他依舊……
會繼續冷下去。
鬱唯楚呆若木雞的盯着寒墨夜看了一會。
男人俊美的臉上,慘白一片,昔日那雙漆黑深邃經常倪着她的眼睛,彼時緊緊的閉着,沒有一絲一毫的生氣。
若不是他的呼吸均勻,胸,前還有起伏,她都以爲他是不是已經那啥了。
鬱唯楚雙手捂臉,又死死的盯了他的手腕半晌,最後還是忍住沒有替他把脈。
她暗自磨了磨牙口,“算了,就當是爲民造福普度衆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