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容和楚淵的婚期終於到了。
楚淵畢竟是三品御前帶刀侍衛統領,在宮外是有自己的府邸的,從容沒有孃家,棲梧是她唯一的親人,她出嫁自然是從棲梧宮走。棲梧現在什麼都不懂,龍玄澈便代替棲梧爲從容準備了一份豐厚的嫁妝,看到嫁妝的禮單時,從容驚得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你跟在阿鸞身邊這麼多年,她待你如同自己姐姐一般,這些你便收着罷,權當是朕和阿鸞的心意。”龍玄澈這麼說的,從容看着旁邊玩着撥浪鼓的棲梧,鼻尖發酸。
雖然楚淵和從容商量過不用大辦,簡單行個禮拜個堂就算了,畢竟她就算婚後也是要守在棲梧身邊伺候的,更何況現在她瘋了,身邊更是離不得人。但龍玄澈還是讓禮部的人替他們好生張羅了一番。三書六禮,從納采、問名、納吉、納徵、請期、親迎各項流程無一不是周到齊全,全程有禮部的人操辦,完全不用他們操心。
甚至龍玄澈還從民間請來了好命婆替從容梳頭。
從容出嫁前一晚,特意穿着隆重,來向棲梧和龍玄澈拜別。
棲梧一見從容如此隆重的打扮高興得拍着手笑道:“從容姐姐好漂亮!好漂亮!”但後面越聽越不對勁,便轉過頭問道:“阿澈,從容姐姐說的是什麼?阿鸞爲什麼聽不懂?”
龍玄澈摸着她的頭解釋道:“從容要嫁給楚淵了,這是來向我們拜別。”
“楚大哥?”
“嗯。”
“什麼叫嫁給?”
“就是出嫁,從此以後,從容會和楚淵一起生活一輩子。”
“那從容姐姐就不和阿鸞一起住了嗎?”
“是,以後從容會和楚淵一起住。”
棲梧一聽,突然着急起來,拉着從容的袖子不放:“不要,從容姐姐不要和楚大哥一起住,從容姐姐要和阿鸞住的!”
見她急的快哭了,從容慌忙安慰道:“娘娘不要急,從容以後還是會在你身邊伺候的,這只是流程,你放心。”
“真的?”棲梧半信半疑。
“真的,從容什麼時候騙過娘娘?”
“那好的。”棲梧這才放下心來,又俯下身子去逗樂樂玩。她現在腳不方便,龍玄澈不讓她下地走動,特意給她弄了個搖搖椅讓她坐着搖,樂樂就在她腳邊跑着玩。
從容出嫁時哭的稀里嘩啦的,棲梧不解,偏過頭問龍玄澈:“阿澈,從容姐姐爲什麼哭?”
“因爲她高興。”
“高興不是該笑嗎?爲什麼要哭?”
“喜極而泣,正因爲太高興了,所以纔會哭。”
棲梧似懂非懂。
“阿澈,從容姐姐嫁給楚大哥了,就會和他生活一輩子嗎?”
“是的,他們既然結爲夫妻,自然是要相守一輩子的。”
“夫妻?”
“是的,夫妻。”
“那阿鸞有沒有夫妻?”
“自然有,你是我的妻子,我是你的夫君,你我便是夫妻。”
“那阿鸞是要和你生活一輩子嗎?”
“當然,阿鸞可是不願意?”龍玄澈突然緊張起來。
“不是。”棲梧搖頭,“阿鸞喜歡和阿澈一起。”
龍玄澈嘴角彎起一道漂亮的弧度,連帶這那雙漂亮的鳳眸裡都閃着亮光。
“阿澈,那阿鸞有沒有嫁給你?”
“你是我的妻子,自然是嫁給了我的。”
“那就是說阿鸞也穿過這身衣裳,也哭過?”
龍玄澈突然愣住了,曾幾何時,她也曾爲她鳳冠霞帔玉面紅妝,由鳳陵溪揹着坐上了喜嬌,他不知道她有沒有喜極而泣,但是卻知道她在出嫁的途中,用長劍刺進了自己的腹中……
現在回想起來,他甚至回憶不出多少當日的細節,唯一記得的是,他踹開轎門時看見她軟軟的躺在喜嬌中的情景,他甚至沒有來得及去看一眼那張紅蓋頭下究竟有着一張怎樣的姣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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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她的婚禮,甚至連拜堂都沒有拜過,更遑論洞房花燭夜?
想到這裡,龍玄澈心裡一陣酸澀,問道:“阿鸞想不想再嫁給我一次?”
“啊?”棲梧偏着頭一臉不解。
“阿鸞想不想像從容那樣,穿着漂亮的衣服,再嫁給我,和我生活一輩子?”龍玄澈又解釋了一遍。
“有好吃的嗎?”棲梧高興的問道。
“有很多好吃的,不管是什麼,定會傾我所有給你想要的一切。只要你要,只要我有。”龍玄澈眼中全是寵溺,讓人幾乎要溺斃在裡面。
“好啊!”棲梧高興的點頭。
“好”龍玄澈突然笑了,笑得如同三月的春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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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要再辦一次婚禮,大張旗鼓的再娶一次寧妃。
此事一經傳出,便在朝堂上下後宮內外引起了軒然大波。
大臣們反對無非是因爲,一則後宮皇后尚在,由此一舉,無疑是要廢后並將寧妃扶正的節奏,在南楚的歷史上可從未出現過哪任皇帝廢后的,自然無法接受;二則,朝臣也多聽說寧妃瘋了,雖然未經證實但空穴來風未必無因,若真是如此,那一個瘋子憑什麼登上後位?又拿什麼母儀天下?若是傳出去南楚的皇后是個瘋子,這不是讓天下人恥笑嗎?
可即便朝中大臣反對聲浪如潮,惠帝還堅持己見,無論多少人反對卻始終沒有轉圜的餘地。
而後宮嬪妃也都坐不住了,紛紛揣測這後位是不是要易主了,而一旦換了那寧妃上位,依照她現在的受寵程度,自己會不會再無出頭之日?
白杏瑤聽聞此事後,呆呆的在翊坤宮中坐了一整天,不吃不喝不睡不說話,像一尊木偶一般。
琳琅見她這般着急得不行,勸道:“娘娘,皇后不是說廢就廢的,更何況一日夫妻百日恩,您的位置不會有所動搖的。再說,老爺也不會袖手旁觀的。”
“一日夫妻百日恩?”白杏瑤突然吃吃的笑了起來,那笑中滿是蒼涼,讓她看上去像是老了十歲一般,“本宮早便料到會有這一天,只是沒想到,來的這麼快。”
“娘娘!”琳琅急的快要哭出來。
“正妃的位置,後宮之主的位置,本就是我橫插一腳從鳳棲梧手中搶來的,如今還給她,也算是圓滿了。”
“娘娘你且不要多想,只要一日皇上沒有下詔書廢后,您便是這後宮之主,誰都改變不了!”
“是麼?”白杏瑤苦笑這望着窗外,這座華麗的宮殿,就像一座偌大的囚牢。沒來由的,白杏瑤突然懷念起在宮外的生活——自由自在,無拘無束,雖然母親總會逼着她學琴棋書畫學女紅,那時候日子雖然過得枯燥,但總好過在這高牆深院中日復一
日的數着不見天日的孤寂。
相對其他的嬪妃,言月婉算是其中最平靜的,彷彿早料到一般。淡淡的應了一聲,便不再說話,低着頭摸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感受到肚子裡面那個偶爾會胡亂動的小東西,翻涌的心緒也總會平靜下來。
現在對她來說,什麼都不重要了,除了肚子裡的孩子。
畢竟是皇上大婚,而且龍玄澈吩咐了一切都要照着最高禮儀來,所以禮部的人頓時忙得不可開交,各種繁文縟節三書六禮,本來接近年關各種祭天年終尾祭就已經是忙得人仰馬翻,現在再來這麼一出估計這個年都過不好了。
欽天監拿了兩人的生辰八字算了日子,大婚定在來年的四月二十。
原本龍玄澈嫌等的太久,要提前到年前,但欽天監各種擺事實講道理,說這天已經是最近的吉祥日子了,而且婚禮也需要時間籌備。龍玄澈想了想終於也不想草草了事,便定下了這個日子。
自從定下了婚訊後,便常常會有人造訪棲梧宮,不是拉着棲梧各種量身段尺寸準備做衣裳,就是各種奇珍往裡面擡。
棲梧宮何曾這般熱鬧過,看着來來往往的人棲梧格外高興,總是抱着樂樂坐在院子裡,腳邊燒着炭火,看着大家忙裡忙外。
龍玄澈來時,棲梧抱着樂樂靠在搖椅上睡得正香,頓時臉就拉了下來:“都是怎麼伺候的,就讓主子睡在風口上?”
嚇得一干下人紛紛跪地告罪。
龍玄澈的聲音許是有點大,將棲梧吵醒了,嘟囔着揉了揉眼睛喊了聲:“阿澈。”
軟綿綿的聲音響起,龍玄澈臉上的怒意瞬間如同散開的烏雲,消失得無影無蹤。龍玄澈蹲在棲梧面前摸了摸她的手,還好不算涼:“怎麼不回牀上睡,若是着涼了怎麼辦?”說着將她懷裡的樂樂單手抓起來遞給身後的紫陌,將棲梧一把抱了起來。
棲梧從善如流的環住他的脖子,在他脖子處親暱的蹭了蹭:“阿澈你忙完啦。”
“呵呵”龍玄澈笑道,“想我了?”
“嗯”棲梧點了點頭,現在的棲梧比以前的棲梧誠實太多,喜怒哀樂全部都放在臉上,也從不避諱對一個人的喜惡。
龍玄澈愛憐的吻了一下棲梧的額頭:“阿鸞今天怎麼這麼乖?”
“我想出去玩。”棲梧擡起頭望着龍玄澈,還不忘補充道,“阿鸞可以不用抱,可以自己走的。”在她的意識裡,龍玄澈不讓她出去玩是因爲她不能走路要抱的。
龍玄澈想了想,終於點頭。
棲梧腳傷其實已經好的差不多了,雖然走起路來還是有點一瘸一拐,但是慢慢走還是不成問題的。所以龍玄澈仔細給棲梧裹了一件大紅色的狐裘,這才帶着她往棲梧宮外走去。
兩人並肩而行,走的很慢,棲梧懷中抱着樂樂東瞧瞧西望望,看什麼都新奇。走一會走熱了,便把樂樂扔到龍玄澈手裡讓他給拿着,趙謙下意識的便要去接過龍玄澈手中的狗,但卻被棲梧攔住:“不要你抱,阿澈抱。”
趙謙尷尬的瞧了瞧龍玄澈,又看了看棲梧。
“算了。你退下吧。”龍玄澈揮了揮手,將狗託在掌心。樂樂本就小,也就龍玄澈一隻手掌大小,蜷縮在他手掌裡瞪着溼漉漉的眼睛四處張望着。
堂堂天子,手裡託着一隻狗在宮裡走着,那場景格外滑稽。
不過下人們都是有眼力的,權當做沒看見,誰也不敢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