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斷電話,景玉無助地想要大笑,躲,她能躲去哪裡,偌大的A是,除了宜海寧空和丹丹家,她還能去哪兒?
匆匆忙忙鎖好門,景玉看到院子裡的車還在,本能地去包包裡翻鑰匙。
她現在的狀態不適合開車,但她沒得選擇,這裡是別墅區,打車不易,要想快點離開,她只能冒險!
找出鑰匙,景玉剛剛解開車鎖,景石的車子便一個急剎車,穩穩地停在任丹丹家門口。
鑰匙從指尖滑落,景玉抿着脣退後,恨不得一頭撞暈,什麼都不去面對。
“玉玉,跟我走!”景石下車,來到景玉身邊。
景玉搖頭,細碎的步子迅速後退,一直退到牆角下,後背頂着磨砂的外牆瓷磚,退無可退!
景石雙眼通紅,身側緊握的拳頭暴露了他的焦慮與不安,但他沒有再靠近,站在離景玉一米遠的地方,無可奈何地看着景玉,“玉玉,跟我走吧!”
景玉搖頭,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傾瀉而下,“哥,你放我走吧!”
“玉玉!”景石有些氣惱,聲音高了幾分,“奶奶的情況很不好,你當真狠得下心不去?”
景玉不語,下脣被咬出絲絲血跡,是她不想去嗎,她沒辦法去啊!
沉默良久,景玉眨了眨眼,擠走眼眶裡的淚水,然後擡起頭,勇敢地直視景石,斬釘截鐵地說道:“哥,我不去!”
景石氣急,上前一步,抓着景玉的手臂,青筋暴起,“玉玉,躺在醫院裡的不是別人,那是咱們的奶奶,我知道奶奶對你不太好,你有情緒,但別在這個時候發好嗎,別跟一個……一個……將死之人較真好嗎?”
哽咽許久,景石把“將死”兩個字說出口,他不是傻子,這麼年奶奶大病小病不斷,他明白,燈已到燃盡之時!
胳膊上的手用力很大,彷彿要將她捏碎一般,景玉伸手覆上景石的手腕,含淚望着景石,雙脣顫抖不止,“哥,不是我不想去,我答應過奶奶我不會去,你別逼我了好嗎,你是我哥,我最親的哥哥,你幫我好不好?”
景石驚呆,不敢相信地看着景玉,“玉玉,奶奶和你說什麼了?”
景玉搖頭,哭着笑出聲,“你知道的和你不知道的,奶奶都和我說了,哥,咱們兄弟姐妹多,不差我一個,我被奶奶嫌了二十八年,如今她要走,你就讓她稱心如意地走吧!”
景石擰眉,吸了吸鼻子,一把將景玉拉到懷裡,“玉玉,對不起,哥對不起你,哥沒照顧好你!”
小時候,他貪玩,總把景玉當成累贅,後來景玉大了,卻被爸爸送到寄宿學校,除了每週接景玉上下學,他們的相處幾乎爲零。
他知道奶奶不喜歡景玉,可他不僅不考慮景玉的感受,還總是一味地勸景玉遷就、忍讓,他這個哥哥做得太失敗了!
扎到景石懷裡,景玉摟着景石的腰,放聲大哭,有些話她不敢對別人講,但這個不同,他是她的哥哥,他們的生命起源於一處,他們心靈與血肉相融相通……
漸漸地,懷裡的人哭累,景石拉開景玉,捧着景玉的臉,拂去景玉臉上的淚花,輕聲安慰道:“好了,不哭了!”
“嗯嗯!”景玉點頭,聲音一抽一搭。
“玉玉,這件事爸爸知道嗎?”
景玉搖頭,用力地握緊景石的外套,“哥,我只告訴了你,你千萬要幫我瞞住,不要讓爸爸知道!”
“好好!”景石連忙點頭,“你放心,我誰都不告訴!”
景玉點頭笑了笑,放心地靠上景石胸前。
景石面色凝重,拍着景玉的肩,顧慮頗深地說道:“玉玉,爸的態度很堅決,我看他是一定要讓你去醫院!”
聞言,景玉擡頭,一臉堅定地看着景石,“哥,你讓我走,然後告訴爸爸沒有找到我,一切後果……我來承擔!”
“這不行!”景石反對,“玉玉,這太嚴重了,我不可能讓你一個人面對!”
景玉抿脣,感激地朝景石笑了笑,“哥,這件事誰都幫不了我,你就讓我自己面對吧!”
“玉玉……”
“哥!”景玉開口,聲音蓋住了景石,“哥,這麼多年我都撐過來了,我可以的,奶奶最喜歡你了,你就安心照顧她吧,別再爲我分心了!”
“玉玉!”景玉比他理智,景石除了心疼還是心疼。
景玉莞爾,努力綻放出一個大大的笑顏,“要記得啊,在奶奶面前少提我的名字!”
說着,景玉越過景石,彎身撿起草坪上的鑰匙,然後邁着步子,若無其事地走出別墅大門。
從任丹丹家走到主街,景玉用了十五分鐘,華燈初上,天黑雲重,路燈的光芒卻在她眼中折射出繁星的密集!
景石開着車,靜靜地跟在景玉身後,別墅區內平坦無坡的大道景玉都能走的左搖右晃,踉蹌不穩,那麼,到了車水馬龍的主街……
他不放心!
來到主街,景石本想把車子扔到一邊,悄聲跟着景玉,可是,還沒等他停下車子,前方的景玉卻突然伸手,招來一輛出租車。
霎時,憋了一下午的眼淚彙集而下,從什麼時候開始,被他護在羽翼之下的小妹,已經能脫離保護傘,獨立堅強,不再讓他憂心?
可代價呢,代價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