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冷彥石見他突然轉向朝着趙一諾開槍，整個人都嚇呆了，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腦子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已經本能的往那個方向衝了過去。
可是，他離的那麼遠，哪裡來得及？他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那一顆子彈，飛快的，以無法阻擋的姿態，直飛向趙一諾。
那一刻，他覺得他的心臟都停止了跳動，那種好像渾身的血液都倒流，心臟要被剖開的劇烈疼痛，他這輩子都沒有體驗過，哪怕是三年前她騙他假死，都沒有此刻這般痛徹心扉，因爲此刻他是眼睜睜看着那顆子彈飛向她的心臟……
他無比清楚的認識到，她會死，而且，是死在他的面前！
趙一諾也沒料到莫正林會突然衝她開槍，一時間都愣住了，隨即反應過來想躲，可子彈出膛的速度多快？那一愣神的時間，子彈已經飛到了眼前。
在這一刻，她的腦子裡幾乎是一片空白，什麼都沒有。
以前不知道在哪裡聽說過，人在死之前會本能的想起自己最想見的人，她還以爲她會想起蕭戰呢，可竟然沒有！
所以，她覺得她可能是覺得自己的人生已經沒有遺憾了吧，所以，在生死的這一刻，纔會腦子裡一片空白。
說了那麼多，其實一切都只發生在一瞬之間，子彈從出膛，到飛到她面前，其實只不過是短短的兩秒鐘。
就在所有人都以爲她會死在這一顆子彈下的時候，千鈞一髮之際，一道人影倏地從她旁邊插了過來，就擋在了她的面前。
噗的一聲，是子彈穿透皮肉的聲音，其實那一聲並不響，可聽在趙一諾的耳中卻無異於晴天霹靂。
屋子裡只有四個人，除了莫正林，冷彥石之外，能爲她擋了這一槍的，沒有別人，只有冷玫！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她的身體太過沉重，她覺得自己的胸口被壓得幾乎喘不過氣來，她甚至有些無法接受，冷玫，怎麼可能會爲她擋子彈？
她是冷玫啊，那個從來不拿正眼看她，視她爲眼中釘，連名字都不屑叫她的冷玫，怎麼可能會爲她擋子彈？
她趴在她的身上一動都不動，可是，鼻尖竄入的是越來越濃烈的血腥味，低頭，她的後背上正在慢慢暈染開一團黑色的印記，哪怕隔着厚厚的冬衣，也遮蓋不住。
“玫姨！”她的嗓音帶上了一絲哽咽，她很想伸手去抱住她，可是，她的雙手被銬住了，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她慢慢的從自己身上滑下去，砰的一聲摔在了地板上。
冷彥石和莫正林原本都被那一幕驚呆了，僵在了原地，直到趙一諾那一聲驚叫才猛地反應過來。
“啊！”冷彥石狂吼了一聲，紅着眼睛撲了上去，揮起一拳就狠狠的打在了莫正林的臉上。
他那一拳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莫正林根本來不及閃避，結結實實的捱了這麼一下，整個人都被他打飛了出去，一直撞到茶几才停下。
而他手中的槍也被大力的甩了出來，在空中轉了一圈之後落在了趙一諾的腳邊。
可冷彥石的攻勢卻並沒有停下，他就像一隻被激怒了的猛獸，殺氣騰騰的走過去，一把揪住了莫正林的衣襟將他提了起來，然後，那剛猛的鐵拳就一拳，一拳，狠狠的往他臉上砸去。
很快，莫正林的鼻子，眼睛裡就全都出了血，整張臉上血肉模糊的，連五官都看不清了，整個人都奄奄一息的，若不是被他提着，估計就要成爲一灘爛泥滑下來了。
可冷彥石卻就像是看不到似的，還按着之前的頻率一拳一拳的往他臉上砸。他的臉上全都是嗜血的殺氣，眼睛也血紅血紅的，看不到底。
趙一諾剛從冷玫爲她擋槍的震驚中回過神來，一擡頭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情景，不由得又是一陣心驚。
“石頭！”她驚呼了一聲，“不要再打了！你會打死他的！”莫正林固然該死，可如果因爲他，而害得石頭坐牢，那就太得不償失了。
可是，他卻像是沒聽到她的喊聲似的，連臉上的表情都沒有鬆動分毫。
“石頭！”她提高嗓音喚了一聲，“冷彥石！別打了！玫姨還活着！快叫救護車！”
冷彥石猛地一顫，終於停下了動作，他擡頭看了一眼地上的冷玫，眼中就像是風起雲涌一般浮現出了許多的情緒。
他左手一擡，莫正林就像是一堆破棉絮似的被他扔到了牆角，然後他大步的走了過來，彎下腰抱起了冷玫。
冷玫這時候也從劇痛中醒了過來，她蹙着眉頭，睜眼看了一下冷彥石，艱難的問道，“石頭，你沒事吧？”
他抿着脣搖了搖頭，“我沒事，你別說話，我送你去醫院。”
“不用了，石頭，來不及了，”她的嘴角已經溢出了鮮血，卻沒有力氣去擦，“我想跟小鈺葬在一起……”
“媽！”冷彥石低吼了一聲，眼睛瞬間就紅了，“都說了叫你不要說話了，怎麼這麼不聽話？”
說着，他便抱着她大步的往外走，可是，冷玫卻抓住了他的衣襟，她的神智已經有些渙散，臉色蒼白如紙，說話也帶上了喘息，看上去非常的艱難，“石頭，我想跟趙一諾說句話。”
冷彥石猶豫了一下，停下了腳步，卻並沒有動，“媽，我先送你去醫院，等你好了再跟她說話，好嗎？”
“不！”她卻異常的堅決，“石頭，我到不了醫院，所以，讓我說。”
他咬了咬牙，最終還是走了回來，將她輕輕的放在了沙發上，上半身擡起，就靠在他的懷裡。
趙一諾此刻的眼睛也是紅紅，她對冷玫雖然談不上有多深的感情，可畢竟認識了這麼多年，她又是冷彥石的母親，她也一直都是把她當長輩看的。
而且今天這個長輩還救了她，因爲如此，她自己可能會死！
她吸了吸鼻子，哽咽着說道，“玫姨，你想跟我說什麼？”
冷玫輕輕的扯了扯嘴角，說的很慢，卻也很清楚，“趙一諾，你欠了我一條命，所以，這一輩子，我要你陪着石頭，一輩子，都不準離開他，一輩子……”
她越說聲音越輕，看着她的眼睛也漸漸沒了焦距，趙一諾一驚，下意識的就驚叫了一聲，“玫姨！”
冷玫的身子猛地一抖，像是沉睡中的人猛地被驚醒似的，眼神倏地聚了焦，精神都像是突然好了許多，還不滿的橫了她一眼，“叫什麼叫，我還沒死呢。”
“玫姨，”趙一諾的眼淚也忍不住掉了下來，這是不是就是人常說的迴光返照？“你別這樣，你不會死的，讓石頭送你去醫院好不好？”
“不用啦，”她長嘆了一口氣，“我的小鈺在下面孤單了那麼多年，我終於能下去陪他了，我很高興，只是，石頭……”她的視線落在了冷彥石的臉上，帶着那麼多的憐惜，不捨，心疼，擔憂，“答應媽媽，好好的。”
冷彥石咬着脣，用力的點了點頭，他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可喉嚨口就像是被堵住了，竟是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冷玫淡淡的笑了笑，移開視線看向了天花板，那裡明明什麼都沒有，可她卻像是看到了什麼聖潔的神蹟，眼神格外的明亮，就這麼看着，看着，只是幽幽的，像是呢喃一般的輕輕說道，“如果可以，我想讓他來送我最後一……”
最後一個字還沒有說出口，她原本搭在胸前的手就無力的垂了下去。
房間裡，是死一般的寂靜，靜的就連呼吸的聲音都聽不到，時間也像是靜止了，儼然隔絕在了世界之外。
不知道過了多久，耳邊猛然爆發出一聲痛苦的嘶吼，“啊！”
那一聲，絕望，悲愴，就像是一隻瀕臨死亡的孤狼，在臨死之前發出的最後一聲悲鳴，整幢屋子都被這一聲給震的嗡嗡作響，也讓趙一諾飽受折磨的心臟直接縮成了一團，疼的喘不過氣來。
“石頭……”她想安慰他，卻第一次發現，人類的語言竟是這般的蒼白，無力。
冷彥石的視線落在了她腳邊的那把手槍上，死死的盯了有兩三秒鐘，然後突然就伸手將它撿了起來，拉開保險栓，對準了莫正林的方向。
“石頭！”趙一諾尖叫了一聲，她看到他去撿槍就猜到他是想幹什麼，他之前打莫正林可以算做正當防衛，可莫正林此刻已經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如果他再向他開槍，那就是謀殺！
他已經失去了弟弟，剛剛又失去了母親，她不能再讓他坐牢！
可是，他的動作那麼快，她根本來不及阻止，更何況，她的雙手還被銬着，根本掙脫不開。
情急之下，她只能運用起了唯一自由的兩條腿，用力的踢向了他的膝蓋。
冷彥石被她踹的踉蹌了一下，手裡的槍也失了準頭，子彈噗的一聲打進了牆壁。
看他還想再開槍，趙一諾激動的站起來就想去阻止他，可她的手腕還被手銬連在椅子上，這是一張很沉重的紅木椅子，被她這麼劇烈的一個拉扯只發出了一聲刺耳的摩擦聲，卻依然待在原地紋絲不動，反而是她的手腕被扯破了皮，流了血，鑽心的疼。
冷彥石的動作頓了頓，扭頭看了她一眼。
“石頭，”她急切的說道，“別殺他，爲了他坐牢，不值得！就算玫姨不在了，你還有我！”
話音剛落，就聽到房門砰的一聲被踹開了，蕭戰帶着一羣特警出現在了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