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昊的聲音很淡漠，讓人一下子就能聽出來，根本沒有任何轉圜的餘地了。
可楊凱文還是抱着最後的一線希望，猛地站起身來，衝着跟在林昊身後的楊素素急忙叫道：“素素，楊家畢竟都是你的家人，你就忍心看着楊家就此破滅嗎？”
楊素素腳步頓了頓，臉上似乎也有一抹掙扎和猶豫之色。
雖然她心中對林昊的決定無條件的支持，可這畢竟是楊家啊！
楊素素看着前面同樣停下腳步的林昊，有些手足無措。
然而她突然聽到了林昊的冷笑聲。
然後她看到，林昊緩緩轉過身來，深深地看了自己一眼，視線沒有投向房間中的楊凱文兩人，只是柔和的對自己說道：“對不起，有些事情也該到了讓你知道的時候了。”
“你曾經和我說過，你父母小的時候就去世了，直到現在，你也一直以爲你父母是意外去世的，不過我一直有所懷疑，所以在那之後，派人調查過這件事，你想聽聽最終調查的結論嗎？”
楊素素已經猜測到了什麼，可猶豫了瞬間之後，心中對父母當年的事情，還是難掩探究的心思，輕輕地點了點頭。
林昊的臉色有幾分沉重。
“結論是，你父親當年是楊家第二代中，最具有商業天賦的，雖然排行第三，但是競爭力很強，很可能會成爲楊家的繼承人，但是這引起了你兩位伯父，以及你這位小叔的妒忌，甚至連你爺爺都在擔心自己的兒子會在他死之前奪走自己手上的權力！”
“詳細的過程我就不多說了，可這樣的家族，你還有可留戀的地方嗎？你在楊家，從始至終，都只是他們留下來，準備用作商業聯姻的工具！他們害死了你的父母，還準備用你一生的幸福，來給他們自己謀取更大的利益！”
“這裡……是有關於當年事件的所有調查資料，裡面有所有有據可查的證據，你可以仔細研究！我知道，這很難讓人接受，尤其是對你這樣一個性格比較柔弱的女孩子……所以你要記住一句話。”
“人這一輩子，要做到兩件事，第一，無愧於天地人倫，第二，無愧於心之所向！你失去了很多重要的人，包括你的父母，可你才23歲，你的未來還有很多年，23年的人生裡，你看似已經失去了一切，但未來幾倍長度的人生裡，你會遇到更多對你同樣重要的人，爲了那些不知道在這個世界哪個角落裡等待你與他相遇的人，你需要堅強起來。”
林昊的聲音很平靜，卻帶着無比堅定的力量，他的眼神中，似乎有着幾分莫名其妙的意味，輕輕拍了拍楊素素的肩膀，擦掉了她眼角流下的一滴淚珠，笑了笑，轉身離去。
只有林昊自己才知道，他眼中的那種莫名其妙的意味，其實該叫同病相憐。
因爲這番話，是十年前林昊對自己說過的。
那時的他，失去了自己一生中最重要的人之一，自己的母親，自己花了好長的時間，才從傷痛中走出來，一步步走到現在。
支撐自己的，就是這句話！
林昊轉身離去，不過卻低聲的對身旁亦步亦趨的跟着的杜雪吟輕聲開口：“從今天開始，楊素素隨時可以請假，可以不來上班，反正她的工作並不忙，直到她徹底走出來那一天爲止！你，還有陳菲，多陪陪她吧！”
說完，林昊走進電梯。
電梯門關上的前一刻，杜雪吟突然笑着開口：“林昊！”
林昊擡頭，疑惑的看向杜雪吟。
杜雪吟的臉上，浮現了一抹明媚的笑容，眼波流轉：“你有一顆溫柔的心！”
林昊笑笑，沒有放在心上。
楊凱文和楊輝什麼時候離開的，楊素素已經不知道了，因爲她完全沒有注意到那兩人的離開。
會客室隔壁的休息間裡，楊素素哭了很久，淚流滿面的看完了林昊給她的所有資料。
杜雪吟一直陪在她身邊。
晚上九點半，公司的人已經走的差不多了，沒幾個留下來加班的。
整個寰宇大廈，都是一片黑暗。
休息室也沒有開燈。
黑暗中，杜雪吟突然聽到楊素素呢喃的聲音。
“雪吟姐……”
“嗯？”
“我好像不傷心了。”
“其實你可以繼續哭出來的，我知道，你還沒有……”
“不雪吟姐，我……好像找到林昊說的那個人了……”
“什麼人？”杜雪吟下意識的問道。
“那個，在我未來生命漫長的時間中，最重要的人。”
杜雪吟突然沉默了下來，看着黑暗中有些模糊不清的楊素素的身影，突然明白了此刻楊素素的心情。
杜雪吟突然覺得臉上有些溼潤，抹了一把臉頰，哭了。
杜雪吟嘴角微挑，流着淚笑着：“恭喜你。”
“你也喜歡他吧？”楊素素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只是看不清她的表情，讓杜雪吟覺得有些可惜。
她沒有回答，只是點點頭，不過她知道，楊素素知道自己的答案。
黑暗中突然傳來楊素素的笑聲：“其實挺可惜的，他已經有鍾靈姐了……不過，他是我最重要的人就夠了，至於我是不是他最重要的人……其實不重要，不是嗎？”
說到這裡，楊素素的身影站起身來，來到了杜雪吟的面前。
藉着窗外的月光，杜雪吟終於能看清楊素素的臉龐了。
那張臉龐上，淚水比之前更加洶涌滂沱，可楊素素的表情卻很平靜，彷彿流淚的那個人不是她。
兩個表情平靜的人，眼神帶着幾分女人的溫柔，一坐一站，四目相對，月光下映照着她們臉上的淚水，晶瑩如水晶。
林昊也搞不懂，杜雪吟和楊素素兩個姑娘居然莫名其妙的就開始形影不離了起來，除了工作繁忙的時候，這倆女孩幾乎無時無刻不泡在一起。
甚至有些時候，杜雪吟辦公都要跑到董事長秘書處的辦公室來和楊素素一起。
這種現象似乎從見過楊家人的第二天一早就出現了，不過林昊反應遲鈍，直到三天之後才發現異常。
偷偷地問了下同一個辦公室的陳菲，陳菲也不明所以。
只知道這兩個女孩對其他人，包括陳菲的態度都很好，不過卻能看出來，只有她們兩人之間，彷彿沒有絲毫秘密，比關係最好的閨蜜走的都要更近一些。
林昊可弄不清楚女人之間的事情，只是看到楊素素成功走出悲痛，心裡也舒暢了幾分。
人做事情的時候，總是不會只有一個目的的。
林昊要動楊家，有楊素素的因素，但同時也是因爲寰宇集團需要。
楊氏集團涉及的產業經過前些年的整合之後，現在主要有三種，建築，裝潢，五金。
不過楊家涉及的建築，不是投資房地產，而是楊家旗下有十幾支泉州市最大的建築隊，泉州超過一半的樓盤建築都是楊家的建築隊接下來的。
裝潢雖然還不至於佔據一半以上的市場，可也不容小覷，至少要比昊靈裝修公司強了很多。
還有整整四家五金廠，以及鋪滿了包括泉州市在內，東南省範圍內共五個城市的五金產品銷售網絡。
這三種產業，對林昊都很重要，一旦能夠吞併，好處顯而易見。
所以對楊家，林昊志在必得。
這三天之間，蔣嬌嬌等人連續開了十幾次大大小小的會議，簡略的計劃書便送到了林昊的面前。
林昊仔細研究了一下這份計劃書，可實在是看得雲裡霧裡，最終只能無奈擡頭，看向坐在自己面前等待了足足接近兩個小時的蔣嬌嬌：“計劃很不錯，有什麼我能做的嗎？”
蔣嬌嬌頓時無語。
敢情你還是沒看懂是吧？不然你會這麼問？
無奈之下，蔣嬌嬌只能苦笑着說道：“計劃書中說了，想要對付楊家，有四大難點需要突破，第一是楊家旗下的建築隊成員混雜，需要防範對方下黑手，就像之前的何塞。”
“第二是楊家的裝修設計團隊，都是楊家的心腹，很難挖過來，挖不過來，我們沒辦法直接擠壓楊家的市場份額。”
“第三是五金製造和銷售，楊家已經自成體系了，超過40%都是自產自銷，無法切斷楊家的銷路。”
“最後一點，楊家經營幾十年的人脈關係網，比只有五年曆史的寰宇都要強，很難對付！”
“林少，您看看這幾個難點，有沒有什麼辦法解決？”
蔣嬌嬌問這個問題，可沒有半點揶揄的意思，她也希望林昊真的能幫上忙，畢竟這四大難點，雖然在計劃書裡有，可計劃書裡沒給出解決的辦法，因爲討論了三天，也沒人提出可行性的建議。
然而林昊並不知道這其中真正的難度，既然有需要，那林昊就開始絞盡腦汁的思索了起來。
足足思索良久，林昊才一邊沉吟着一邊緩慢的說道：“第一個難點簡單，寰宇集團共有七處重要地點，包括寰宇大廈，兩處已經開發完成的地產，一處高新尚城，以及三個電子廠，我這裡有七個人，每人鎮守一個，綽綽有餘，不過有個前提，在寰宇大廈內部打掃出一整層，讓秦鍾靈的公司入駐進來，人手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