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瑟若有所思點點頭，識海當中念頭一轉，一道冰寒透涼的劍道氣息逼入衆人當中。
溫度憑空下落數十度，衆人熟悉無比的劍道氣息如游龍一般在虛空中流轉不息，頓時都緩緩安靜下來，順着劍息的來源，看到了昊瑟的身上。
“我想我已經明白你們的劍心是被如何消磨而掉的了，你們身上揹負的太多，整個劍涯的重量彷彿是一片天穹壓在你們的背上。可是，你們可還曾記得一名劍修在生死存亡面前應該有什麼說話嗎？”
“劍，用你們的手中之劍去告訴那些想要欺壓過來的敵人，它瑤臺就是一隻老虎，把老子吞進口中，老子也能生生掰下它兩根牙來！”
“面對大羅金仙又如何，面對聖人至寶又如何，即便是他媽的執劍神王從墳坑兒裡爬出來又如何，就是天王老子下凡，只要老子不順，就要亮劍！”
“真正的劍客，戰敗不丟人，手上不丟人，死亡不丟人，如果他媽的一聽別人的名頭兒，就連自己的劍都不敢亮出來，那才叫一個讓人看不起！”
昊瑟的一番話，震耳欲聾，發人深省。
“可是劍涯的傳承...”
“沒有任何的可是，太古劍涯歷史，有多少次生死存亡的危急關頭，即便是大帝親臨也未嘗不是沒有碰到過，可是你看一下劍涯的先祖們，可曾低頭、可曾折腰？”
根本不容衆人有任何的反對，昊瑟從一開始就唾沫橫飛的咆哮着，身上的劍意一波一波的直衝九天之上，引動萬千風雷，彷彿是一尊遠古的怒神迴歸。
衆人陷入迷茫當中，憑着自己的良心來說，每個人打心底都是極度認可昊瑟的。
在場的每個人年輕之時都曾瘋狂的轟轟烈烈走過，那時候的衆人，三尺青鋒笑傲天地，雖然修爲沒有現在的高，但真正的豪情膽量卻要遠遠超出現在千萬倍。
或許，世俗當中的一句諺語說的對，人越活越老，膽子越來越小。
一旦上了年齡，一旦有了牽掛，人們便很難能夠再回到那狂放無羈、無所顧忌的年代，對於劍修來說，這邊是衆人心中最大的魔障之一。
如果手中的劍不再有捨棄一切的那種一往無前的氣勢，即便力量在強，修爲在高，這樣的劍，終究是軟弱的。
“斷某老矣，尚可劍否？”
一聲蒼老的聲音再次從斷劍長老的口中傳出，平靜如水，卻透着釘穿時空的堅定。
是啊，數以千歲的時光匆匆而過，曾經的少年雖然容顏不朽，但卻總要慢慢的變得蒼老，哪怕只有他的聲音。
昊瑟的心中在此刻是無比激動的，在場的衆人數百年的忍辱負重，劍涯傳承與存亡的擔子幾乎銘刻在了衆人的骨髓、靈魂當中。
昊瑟雖然言語激烈，鋒芒畢露，但卻也從來沒有想過能夠讓衆人一下子改變過來，那是不現實的，昊瑟只是希望，在三日之後自己的計劃開始實施之後，衆人能夠稍稍有些清醒，即便是逃跑也會順利上許多。
“大地雖老，卻可承載整片天空，滄海雖老，卻能包容萬川歸流！斷長老長劍雖斷，卻鋒芒猶在，請您相信，您的選擇是正確的！”
大殿當中的衆人看着如同少年一般的斷劍長老緩緩走出，站到昊瑟的陣營當中，一個個心中震動。
就在這時候，天空中雷劫散去，兩名天地元仙之境的守門弟子從天空當中急落而下，雖然滿身的傷痕累累，卻是一股連天地都無法阻擋的劍意鋒芒透頂而出。
“昊師叔，我等願追隨師叔，提劍而行，殺破崑崙！”
昊瑟微微一怔，很快從兩人的身上感覺到了當年劍涯當中與自己最爲親近的陰無痕和賈正義兩名師兄的氣息，很快明白過來這兩人乃是自己兩名師兄的弟子，當下一道劍光閃動，在虛空分化成爲兩條璀璨的小龍，沒入到兩人的身體當中。
“好，提劍而行，殺破崑崙！”
這兩道劍光，正是昊瑟自己在無數次征戰殺戮當中領悟而來的拔劍斬天術，三日時間雖短，但這道幾乎凝聚了昊瑟對於通天劍道所有領悟的劍術，足以讓兩人在極短時間當中提高一個層次，也算是對於兩人的一種嘉獎與見面禮。
接二連三的不斷有人認同，站到昊瑟的陣營當中，隱隱間對於大殿衆人心裡所想有種崩裂式的衝擊。
“人老了，爲師或許真的沒有當年的秉然劍心了，傳承大事爲師也累了，無論是生是死，傳承是存是亡，便有你們年輕人來決定吧。單單提劍殺人，爲師還是有把子力氣的！”陰劍鳩淡淡的說道，伴隨着心中話語的吐出，彷彿是心中一塊大大包袱也被拋開，臉色緩緩輕鬆下來，來到昊瑟的身邊站定，一抹淡淡的陰冷劍光如毒蛇般纏繞不定。
“哈哈哈哈，你這陰老鬼，隨便一個選擇還說這麼多廢話！老子好歹也是瑟兒將來的岳父，又豈能不從。提劍殺人，陰老鬼，我好像又回到年輕時我們第一次殺上神魔戰場的時候了...”龍蕩天雖然剛纔反對的最爲激烈，但此刻卻是也站到了昊瑟的陣營當中。
“爸...”龍帥妞眼中含着淚光撲到龍蕩天的懷中。
龍蕩天哈哈大笑，低頭向着自己的女兒道：“當爹的，這輩子最對不起你的母親，也最最虧欠我的女兒，臨老臨老，爲父也折騰一把，不爲別的，就爲了我的女兒女婿...”
場面有些緩緩向着昊瑟的方向傾斜，落千峰長長的嘆息一聲，從手上摘下一枚戒子，緩緩走定到昊瑟的跟前。
“瑟兒，你真的長大了！跟你爹一模一樣，師伯沒什麼可說的，從今天起，這麼戒子就交到你的手上了，劍涯是無數代先祖以性命與鮮血傳承下來的，無論如何，你要保住它！”
落千峰不容昊瑟拒絕，手指一點，掌中的芥子便如同瞬間移動一般戴在昊瑟的手上，無法取下。
“老劍雖折，可我們仍然有着最鋒利的寒光，今日劍涯之主的位子，我便交到了瑟兒的身上，就讓我等爲劍涯拼死一次，可否？”
“殺！”
浩蕩的聲音如同最凌厲的一抹劍音，數十名已經華髮初生的劍涯長老徹底點燃起自己心中的澎湃劍火。
在這一場衆人誰也不曾想到的巨大變動當中，昊瑟就像是一小簇永不熄滅火焰，以自己心中最熾烈的光和熱，徹底點燃了劍涯當中的一把焚天之火。
接下來的事情就變得極爲簡單，這一大羣久未飲血的飢渴漢子在徹底放開了自己心中沉重的包袱之後，紛紛陷入到了一種極度的心火膨脹當中，如同水波一般的劍意、殺意從衆人的身體當中止不住的溢散而出，把整個大殿都洞穿的千瘡百孔。
昊瑟在來的路上就已經謀劃好的一個計劃向衆人微微敘述，這些飢渴的漢子一個個提劍而去，徹底消失在昊瑟的視線當中。
到最後，只剩下昊瑟、龍帥妞、落千峰、陰劍鳩、龍蕩天、斷劍長老以及童安長老七人留下，昊瑟與衆人再稍稍討論一些計劃的細節，再次推演出幾種後果，便攜手龍帥妞匆匆閉關而去了。
昊瑟不是要在此時臨陣磨槍，也不是要在此刻與龍帥妞一度春宵，而是在落千峰把掌教芥子交到昊瑟手中的時候，昊瑟突然感覺到了一種莫名的親切感，以及從戒子當中隱隱傳來的召喚之音。
掌教之芥，其實就是與昊瑟腰間青玉葫蘆一樣的一個小千世界承載體，只不過這枚戒子當中的劍涯世界要比昊瑟青玉葫蘆當中的尚未成型的小世界要強的太多。
即便在本質上或許這枚掌教芥子當中的劍涯世界比不上葫蘆世界中由諸天源力凝聚的世界，但在當前的實用性上，確實要比昊瑟的葫蘆世界強的太多太多。
但是那無垠的廣闊空間的珍貴，就足以超越昊瑟手中的葫蘆世界了。更不用提，在這劍涯世界當中，已經被太古劍涯先祖打通了與諸天宇宙的連接，無數代的傳承道統深藏其中，無數代的加持與建設。
這一枚掌教之芥，更是數千名劍涯弟子心中的印信，是一教之主的象徵。
昊瑟與龍帥妞兩人手牽着手，靜靜的感覺着兩人面前這枚在虛空中沉浮不定的芥子，那淡淡的古樸劍道的氣息，冥冥中傳來的飄零劍音，這一切的一切，都好像是一種無比的誘惑，牽引着兩人的元神漸漸流轉到芥子當中。
數百年再次見到那兩座如同插天利劍一般的巨大山峰，中間一道筆直通天的太古劍道，一階階滿是劍痕的蒼老青石，昊瑟猛然之間，整個人的心靈都彷彿受到了一種洗禮。
遊子歸家，景色依舊，只是滿山劍光沸騰的熙攘人羣早已紛散，當年的師兄弟，或死或逃，卻是再也無法相見。
冥靈之間，無盡霧海的方向當中，一股淡淡的召喚之音緩緩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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