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貝迪和姚父姚母一起坐在她的房間內。
姚母和姚貝迪坐在牀上,姚父坐在一邊的沙發上。
姚父沒有說話,就是靜靜的看着她們母女。
姚母拉着姚貝迪的手,和藹可親,她一直用暖暖淺淺的聲音娓娓道來,她小心翼翼到怕刺激姚貝迪的情緒,她說,“貝迪,我和你爸都好好商量了一下,你和瀟夜搬回咱們家裡面去住如何?我和你爸也老了,你弟弟是靠不住的,家裡面越來越冷清,我回來陪陪媽如何?”
“我可以搬回來,但是瀟夜不會跟着一起。”姚貝迪一口說道,“我回來陪你,媽。”
“貝迪。”姚母嘆了口氣,“笑笑的事情你不能一直怪在瀟夜身上。其實我們大家都很難過,我也知道這麼多年你心裡面受的委屈,但笑笑的事情真的不能完全的怪在瀟夜的身上,他也不想笑笑出這個事情。而且我聽你弟弟說,說瀟夜當初知道笑笑墜海的時候,根本什麼都不顧的跟着跳進了海里面,大風大浪,第二天才被浪水給衝了回來,如果不是運氣好,說不定也跟着笑笑去了……在笑笑這件事情上,瀟夜盡力了。現在他對你的好,我們也都看在眼裡,浪子回頭金不換,當初你不是一直在等着他嗎?現在爲什麼等到了,還這麼去排斥?傻貝迪,別把自己走進感情的漩渦裡面,有些幸福現在能夠抓住就好好的抓住,錯過了就真的會後悔莫及。”
姚母的口吻真的很溫柔,她一直拉着姚貝迪的手,握着她發涼的手心,是真的想要給她一絲溫暖,是真的想要讓她幸福。
姚貝迪眼眸微動,嘴角是笑了笑。
她不想要發脾氣,對着她的父母,她真的發佈出來,所以她儘量用平穩的聲音開口說道,“媽,瀟夜對你們做了什麼,讓你們來給他當和事老?”
姚母一怔,她看着自己女兒眼中閃過的一絲諷刺。
這個時候的貝迪會不會覺得,全世界的人都不理解她。
姚母有些着急,她連忙說着,“瀟夜沒有做什麼,媽只是覺得你和瀟夜這麼多年,到餓了現在,就不能好好的過下去嗎?媽沒有別的意思,貝迪你想要怎麼樣媽都只是支持的,媽說的都是媽的想法……”
“媽。”對於姚母的急切以及有些語無倫次的緊張,姚貝迪真的表現出了驚人的平靜,她搖了搖頭,“我和瀟夜在一起6、7年時間,笑笑長到這麼大,你看到瀟夜抱過笑笑一次嗎?你看到瀟夜盡過一次父親的責任嗎?你想過笑笑離開的時候,人生會不會有遺憾?”
姚貝迪咬着嘴角,那一刻似乎是在控制無法壓抑的情緒,她有些哽咽的聲音再次說道,“當初事故的發生,我可以不完全怪在瀟夜的頭上,但我卻真的沒辦法原諒他曾經做的所有一切。如果他不執意的要和雷蕾在一起,後面也不會發生這麼慘烈的事情。如果他把心思多放一點點在笑笑的身上,或許笑笑不會被綁架。如果……我知道其實沒有如果的……”
姚貝迪的眼淚真的已經不受控制的,不停往下掉。
一說起笑笑,姚貝迪從來都可能真的平靜得了。
她在努力控制,身體一直在無法壓抑的抽泣。
姚母緊緊的拉着姚貝迪的手,整個人也有些哽咽不清。
姚父看着他們母女,蒼老的眼眶,紅透。
姚貝迪深呼吸,深呼吸,她努力讓自己笑了笑,說道,“瀟夜真的錯過了笑笑好多,從出生到成長,然後在那麼小,在還沒有好好感受過這個世界時,就突然的離開。媽,就算事故發生的起因慢慢在我的腦海裡面消失,淡化,但笑笑那份孤獨我永遠都無法忘記,我是真的無法原諒瀟夜留給笑笑的傷害。我現在依然可以很清楚的記得,記得笑笑仰着頭問我,媽媽,爸爸是不是不喜歡我……”
“當時我告訴她的是,爸爸只是很忙。”姚貝迪鼻子紅透,酸楚到不行,“如果可以重新來一次,我會告訴笑笑,爸爸不是不喜歡她,而是不喜歡媽媽。我不會讓笑笑跟我一樣,自私的跟我一樣,對瀟夜抱有希望,我不會一直騙着笑笑,把自己的意願強加在笑笑的身上。媽,我真的很後悔,在這段失敗的婚姻上,最後犧牲在了笑笑的身上。”
“所以。我怎麼可能和瀟夜重新開始,我看着他,就會想起他曾經帶給笑笑的冷漠,就會想起他對笑笑的不聞不問,想到這些,我會真的很生氣,我會覺得笑笑很慘,很慘……而這份慘烈,會讓我對瀟夜更加的仇恨,我真的好後悔,我真的好難受,沒有給笑笑一個完整的家庭,沒有讓笑笑感受到一家人出去吃飯,出去旅遊,出去遊樂場玩……”
房間中,壓抑着極度悲傷的氣氛。
不只是姚貝迪哭得眼淚停不下來。
姚母坐在那裡,也跟着姚貝迪一直在哭。
腦海裡面想起那個古靈精怪的笑笑,想起她偶爾會傻傻的問道,外婆,爸爸的肩膀是什麼樣子的,坐上去會不會特別的高大威武……
那個時候他會讓笑笑去坐她外公的肩膀,亦或者讓姚貝坤當笑笑的馬來騎。
笑笑會特別開心特別幸福,似乎是會忘記對爸爸的想象……
卻終究,成了遺憾。
遺憾的應該不只是他們,其實還有瀟夜。
姚母眼神看到門口處的身影,站在半掩過的門旁邊,就這麼僵硬的默默的站在那裡,臉色的血色,並不比其他任何人的好。
姚母突然嘆了口氣,嘆氣的時候,覺得心都痛了。
這個家的一切,爲什麼會建立在那麼慘痛的“失去”上!
爲什麼老天爺不給他們早一點認清彼此的機會。
瀰漫悲傷的房間內,姚貝迪突然淡淡的說着,“媽,我知道你們那輩人的思想,寧拆十座廟不拆一樁婚。可是我和瀟夜是真的過不下去了。”
“貝迪,你聽媽媽一句勸好嗎?我知道你心裡面的難過,媽媽能夠感受到你的難受,媽媽也不是老頑固,在媽媽的心目中,別說你離婚一次,就算離婚一百次,你也是我最純潔的女兒,沒有誰家的女兒比得上!媽這麼做,真的只是想要你生活得更好……你說的那些遺憾,媽知道,你爸也知道,你知道,其實,何嘗瀟夜不知道。”姚母讓自己儘量的平靜的說着,“可是人都是往前走的。那些過去,有一天就會隨着時間而風化。而你,也會隨着時間而放開,也漸漸忘記……”
“媽,我不會忘記,我永遠都不可能忘記。”
“貝迪,你聽媽說。人的記憶都是有限的,受傷的時間段也是有限的。小的時候你因爲有一次成績沒有考好回家哭泣,你還記得嗎?你或許記得,但是你還會難過嗎?!或許你會說這是小事情,只需要傷心一段時間。同理,就算是大事情,你可以傷心很長一段時間,在這段時間終究是有限的。”姚母一把擦拭着姚貝迪的眼眸,一邊溫和的說道,“你和瀟夜都還年輕,以後你們還會再有孩子,即使不是笑笑,你們也可以組成一個好好家庭,我想就算笑笑真的在天上看到你們這麼幸福,也會心安……”
“不。”姚貝迪搖頭,不停的搖頭,情緒變得有些激動,“媽,我不會再有孩子,我只會有笑笑。我不可能還能夠接受其他孩子出現在我的世界裡,我不可能會讓任何孩子取代了笑笑的地位,那樣只會讓我覺得更加對不起她,對不起我的笑笑……”
“貝迪,你別哭,也別激動。沒有人可以取代笑笑,笑笑在我們每個人的心目中都是最重要的,最最重要的。你不要激動,媽媽只是說等你和瀟夜感情穩定了,還可以要一個孩子……”
“不會要孩子!媽,我真的不會要孩子,我只會要笑笑!”姚貝迪一字一句狠狠地說着,“你們說的不會取代笑笑的位置,可終究當那個孩子出生後,你們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會放在那個孩子身上,你們漸漸就會覺得笑笑,可有可無……”
“爲什麼要想的那麼極端?!”姚母有些着急,口吻也激動了些,“這不是你平時的樣子。你平時不會把一件事情想成這個樣子。貝迪,我們所有人都會難過,但是我們所有人都在試着走出來,試着不要讓身邊的人難受。你看看現在,你讓我和你爸這麼大把歲數了還一直來這麼擔心你,你看看瀟夜,你把他都折磨成了什麼樣子,我雖然不知道瀟夜以前怎樣,但絕對不會看不出來,瀟夜現在對你的真心,以及在你的陰影下,不停的隱忍!”
姚貝迪咬着脣。
“貝迪,失去笑笑的人不只是你,是我們大家!”姚母狠狠地說着,眼淚不停的流着。
之前從來沒有敢好好的和姚貝迪聊過,因爲那個時候大家都知道她還在傷心之中,大家都不想要去讓她難過,重提傷口。今天突然和她對話,她才知道姚貝迪的思想是真的已經偏離了正常人的軌跡。
她把一切都往最極端的方式想着。
她甚至把自己逼到角落,不讓任何人去觸及笑笑這一刻的傷痛,不讓任何人破壞她對笑笑的偏執。
姚貝迪狠狠的咬着脣,咬得脣瓣發白卻不知道痛一般。
“貝迪。”姚母的難受顯而易見,“別讓身邊人都爲你這麼難過好嗎?!媽希望看到一個就算遭受了打擊,也可以積極向上生活下去的姚貝迪,媽希望看到你能夠勇敢的走出自己的陰影,媽是真的只是想要你幸福而已……”
“幸福一定要建立在別人的身上嗎?”姚貝迪放開脣瓣,問她。
嘴脣瞬間通紅,紅的滴血。
“我知道我這段時間給你們帶來了傷害,我知道我不好,可是幸福真的一定要建立在別人的身上嗎?!媽,我不再想要孩子有錯嗎?我不想和瀟夜繼續的生活在一起了真的有錯嗎?!”姚貝迪問她,心裡真的很難受。
她覺得她對不起她的父母,她讓他們那麼傷心。
當年要一意孤行嫁給瀟夜的人是她自己。
現在變成了這樣的下場,她從來沒有想過得到任何人的理解。
她只是想過自己的生活,她只是想要按照自己的生活方式生活下去,真的有錯嗎?!
“我們人類是羣居動物。你可以生活在自己的世界裡,你可以將自己的幸福建立在自己的身上,但是你想過你這樣給別人帶來了什麼傷害了嗎?”姚母問她,“貝迪,別這樣極端了,先試着回到我們身邊,先試着按照我們覺得好的方式去做,如果真的不快樂了,如果真的覺得難受了,再按照你自己的方式如何?!貝迪,就算是媽媽求你了,別讓媽媽這麼難過這麼傷心,媽媽真的老了。你想過你失去笑笑的時候什麼感受,媽媽失去你,就會死同樣的感受……”
“對不起,媽。”姚貝迪看着自己的母親,那一刻覺得她臉上似乎皺紋都多了,連臉色也不太好。
“沒關係的貝迪,只要你好好的,媽媽什麼都行。”姚母說着,“所以,貝迪,我們去看看心理醫生吧,別把自己逼近了死衚衕裡,讓心理醫生給你開導開導,讓心理醫生來幫你,早點走出陰影,我們需要一個健健康康的,精神向上的貝迪。”
姚貝迪突然沉默了。
沉默了很久。
她就這麼直直的看着自己的母親,看着她那麼焦慮的模樣。
原來,如此。
她其實很詫異她母親和父親爲什麼突然會出現在這裡,原來是因爲,有人通風報信,有人在耍心機的用了第三方的力量……
她突然覺得很諷刺。
這麼一而再再而三的逼她,瀟夜你真的覺得這樣很好玩嗎?!
“貝迪?”姚母看着姚貝迪突然變換的神情,小心翼翼的叫着她。
“媽,是瀟夜告訴你的,我有臆想思維症是不是?是瀟夜告訴你的,某一天或許我會成爲精神病,成爲瘋子。是嗎?”
“貝迪,瀟夜是爲了你好。”
“我知道。不只是瀟夜,你們也是爲了我好,而我在不知好歹。”
“貝迪……”姚母拉着她。
“我真的不覺得我得病了。但是既然你們都說我有病,就當我有病吧。”姚貝迪諷刺無比的說着。
是不是周圍的人,都把她當怪物在看待了。
連自己的父母也是。
“貝迪,媽真的沒有這個意思。心理病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病,你不要這麼反感好嗎?!現代人壓力那麼多,看心理醫生的比比皆是,沒有人會用異樣的眼光看你。我們不覺得你有病,我們只是希望你能夠通過心理醫生,早點走出陰影而已。”姚母極力的解釋。
“是這樣嗎?”姚貝迪問她母親,那一刻覺得姚貝迪真的離自己很遠,她清淡的聲音說着,“媽,今天歸根結底的目的,就是讓我去看心理醫生是嗎?”
姚母張了張嘴,最後還是會沉默着默認。
姚貝迪點頭,狠狠的點頭,“好,我去。什麼時候去都行。”
“貝迪……”姚母有些激動,溼潤的眼眶中,露出欣喜的神色。
她沒想到姚貝迪突然這麼配合。
“媽剛剛說了,我在讓你們難過。讓你,讓爸讓瀟夜難過……”姚貝說,說得清清淡淡,“這樣真的不好,所以我按照你們的意願去看心理醫生,所以我爲了你們好好活……”
姚母喉嚨微動。
就算是如此。
就算姚貝迪現在無比極端,能夠讓她去看心理醫生,怎麼被曲解都可以。
所以姚母不在做任何解釋,她說,“我陪你去看心理醫生。”
“嗯。”姚貝迪點頭。
難道還怕她跑了嗎?!
姚母看着她的模樣,摸着她柔順的長頭髮,“貝迪,以後你就會知道我們的用心良苦。”
“嗯,我一直都知道。”姚貝迪笑着說。
一直都知道,你們對我很好。
是我,不知好歹而已。
房間中,姚母和姚父再多陪了姚貝迪一會兒,在姚貝迪說累了,想要休息時,姚父姚母才離開。
那個時候瀟夜在樓下客廳。
有時候知道得越多,並不見得是好事兒。
他看着兩老下來,恭敬的站了起來。
“貝迪答應去看心理醫生了。”姚母鬆了一口氣的說道。
“謝謝媽。”瀟夜那一刻的緊繃突然似乎也放鬆了些。
“瀟夜,貝迪這段時間讓你辛苦了。”
“……”瀟夜不知所措的看着姚母。
姚母似乎也知道瀟夜的不善言談和不會表露的性格,她也不再多說其他,“明天早上我來接貝迪去看心理醫生,終究不放心,現在貝迪對你太過排斥,我怕我不在,她又反悔。”
“嗯。”瀟夜連忙點頭,答應着。
“貝迪睡覺了,你也好好休息一下,我們先走了。”
“爸,媽。”瀟夜叫住他們。
兩老都看着他。
“你們慢走。”瀟夜恭敬的說着。
姚父姚母互相看了眼彼此,嘴角笑了笑,點了點頭,慈祥的離開。
瀟夜看着他們的背影。
他真的很想多叫叫他們。
10歲之後,似乎就不太記得有人這麼關心過自己。他父親從來不會給他這種關懷,而姚貝迪的父母,卻讓他感受到了,說不出來的溫暖,那一刻真的覺得,有他們很好。
瀟夜調整着內心的情緒,轉身走向2樓。
他的腳步停在姚貝迪的房間。
房門沒有關得太過嚴實,所以他可以透過縫隙看到似乎是已經沉睡的姚貝迪。
他抿了抿脣,想要推開的手還是默默的收了回去,轉身欲走。
“瀟夜。”裡面突然傳來了姚貝迪的聲音。
瀟夜一怔,心跳那一刻似乎都漏跳了一拍。
“瀟夜。”姚貝迪再次叫他。
瀟夜看上去不動聲色的,推開了房門,看着從大牀上坐起來的姚貝迪。
她剛剛並沒有睡,只是想要讓她父母離開而已,所以她假裝累了,假裝睡覺……
她對不起她的父母,所以不想讓他們一直這麼擔心自己。
“現在,你如願了嗎?”姚貝迪問他,深深切切,又似乎好不帶感情的,冷冷冰冰。
瀟夜原本有些起伏的心跳頻率,在那一刻仿若瞬間凍住一般,然後漸漸,恢復平穩,沒有一絲可以起伏的平穩。
他只是沉默的,看着大牀上的她,看着她對自己的厭惡和排斥。
“不僅讓我父母成功的把我勸去看精神病,還讓他們對你這麼認可。我媽可是從頭到尾的都在誇你,我媽可是從頭到尾的都在讓我和你重新開始,還勸我再生一個孩子……”
姚貝迪的聲音諷刺得,讓人體無完膚。
瀟夜就這麼直直的看着姚貝迪,似乎是看不出來什麼情緒變化,他喉嚨不停的上下起伏,好久他纔開口問她,“貝迪,我也有遺憾。”
姚貝迪看着她。
“不只是你的遺憾。我也遺憾我沒有抱過笑笑,我也沒有讓笑笑枕過我的肩膀,我也遺憾我沒有陪着你們一起吃飯,一起去遊樂園,一起去旅遊,一起一家人……”瀟夜說,那一刻似乎是有些說不下去的。
有些傷口真的很痛,他在儘量的讓自己剋制,剋制不讓自己走進去。
因爲他還有人要照顧。
如果連他也這般的任由自己悲傷下去,他不知道最後會變成什麼樣子。
所以即使很多時候,他都在用着殘忍的方式讓自己不去想,不去深想。
此刻,卻還是這麼血淋淋的展現在了自己的面前,他有些哽咽的聲音恢復着平靜,“貝迪,我對笑笑的虧欠很多,多到我有時候真的覺得自己是十惡不赦,是萬惡之源。到現在我落得這樣的地步終究是我在咎由自取。我其實知道我是配不上你的,我甚至覺得,我這個人就不配擁有幸福。可,我確實是自私的,我希望……我可以彌補。真的很希望,彌補過去對你的所有一切……”
“別說了瀟夜。”姚貝迪突然打斷他的話。
那麼平靜,那麼毫無所動。
瀟夜嚥了咽喉嚨,果然再也不說。
“你說再多,我也不會感動。所以,不要說了。”姚貝迪一字一句。
他知道。
但是他以爲,或許說出來,她就會知道他在想什麼……
他點頭,什麼都不需要再說了。
“你早點休息。”他轉身離開。
姚貝迪看着房門的方向,看着空蕩蕩的房間。
心真的好累。
她靠在牀頭,木訥的看着天花板。
她真的覺得好累,活在這個世界上,不停的感受着心裡的煎熬,不停的和自己的內心做着抗爭。
即使一直排斥着自己的心理問題,卻真的會突然出現幻覺,幻覺笑笑就在自己面前,幻覺她一口一口,活潑的叫着她媽媽,還是那般可愛伶俐。
每當出現這種幻覺的時候,她會覺得自己的世界很美好,不會再有痛苦,可以好好的愛着笑笑,可以不用去現實感受那個冷冰冰的世界……
可要不了多久,要不了多久,她就會從那個幻覺中走出來。
她會在幻覺裡面產生矛盾,她自己也知道,所有一切都不是真相,所有一切都是自己臆想的一個世界,她不知道爲什麼要矛盾着掙扎出來,而每次出來的時候,都會覺得天崩地裂,都會覺得難受到崩潰。
所以她會極端的反抗這個現實,而反抗的直接結果就是,她對瀟夜產生了自己都想象不到的仇恨和排斥。
她活得很累,很痛苦。
她甚至也不知道,就算是和瀟夜離婚了,這份恨意這份痛苦會不會消失……
她想,或許只要瀟夜這個人還存在,只要自己還活在這個現實社會中,她的痛苦,永遠都消失不了!
……
s特國。
夜色正濃。
喬汐莞從睡夢中清醒過來。
這段時間的睡眠很不規律。
比如分明到了晚上該睡覺的時候,她卻別任何人都清醒。
她從牀上起來,顧子臣也不知道何時躺在了她的旁邊。
她摸摸索索的下牀,去簡單的洗漱了一番,打開房門決定去外面找點吃的。
她小心翼翼的走向開放式廚房,來開冰箱,看着裡面密密麻麻的食材,她其實也不太喜歡一個人吃飯,就找了些麪包和牛奶,打熱後自己一個人默默的吃了起來。
她吃得正想,突然看着溫特森出現在客廳,溫特森看着喬汐莞在的時候,也有些詫異,那一刻喬汐莞似乎還看到了溫特森的尷尬。
兩個人這麼看了一秒。
喬汐莞突然問道,“你要出門嗎?”
看上去是真的穿着外出的衣服。
“沒有,就是餓了,出來找點東西吃,在房間待久了,一身都不自在。”溫特森說,嘴角似乎還拉出一抹好看的弧度。
溫特森是外國人吧?!或者是混血兒。
至少眼眸是藍色的。
“如果不嫌棄,吃點麪包和牛奶如何?我都是眼睛餓,其實吃不了這麼多。”喬汐莞指着自己面前滿滿的一大堆麪包片兒,有些不要意思的說道。
溫特森一笑,“那我幫你消化點。”
喬汐莞感激的點了點頭。
兩個人坐在飯桌上,大口小口的啃着麪包。
此刻已經很晚了,早就過了凌晨時分,所以兩個人這麼不說話,就顯得房間安靜得出奇。
喬汐莞有點受不了這種窒息,她拉開話題,“溫特森,你跟着顧子臣在一起好多年了吧?”
“是挺多年的。從我們第一次成立小隊開始,到現在分別這麼多年,算起來差不多也有10多年了。”溫特森回憶着說道。
“顧子臣到底都是怎樣一個人呢?”喬汐莞托腮,看着溫特森,“真的不怕你笑話,我其實和顧子臣看上去結婚很多年,我們真正相處也就半年時間,而且這半年中的一大半時間,顧子臣還不鳥我,我壓根就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麼樣的人,當我恍惚覺得我看懂了一點點顧子臣的時候,我就又被他弄到了這麼一個水深火熱的地方……”
喬汐莞越說,越是嘆氣。
怎麼都覺得自己很慘的樣子。
溫特森沒有笑話她的情緒,藍色的眼眸在飯廳的燈光下泛着耀人的色彩,他似乎也是在回憶着,顧子臣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從他們認識,到組隊,到一起完成危險的任務,再到分別,聯繫,又合爲一體……原來他們真的經歷了很多很多。
“怎麼了,你也不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嗎?”喬汐莞問道。
溫特森一笑,“他確實讓人看不透。”
“有這麼看不透嗎?!”喬汐莞簡直覺得自己心都塌了。
這麼和顧子臣相處了十幾年的兄弟都說看不透顧子臣,她這麼一個下蝦米,還不被顧子臣算計得體無完膚?!
“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溫特森突然又開口說道。
“什麼?”喬汐莞有些激動的看着溫特森。
“老大是一個,讓人可以信服的人。”
“幸福?”喬汐莞詫異,溫特森的普通話真的不太好,“幸福快樂的幸福?”
“就當是吧,幸福。”溫特森笑了笑,那一刻覺得這個男人好像也不是特別的不易親近。
畢竟以前確實和這個男人接觸得特別少,當真正接觸的時候,就已經開始發生天翻地覆的事情了,哪裡有時間談感情,這麼真的是很難得機遇,兩個人可以這麼平和的聊聊天。
她以前一直以爲作爲什麼特工,間諜的都是些冷血之人,現在想來,除了顧子臣,他其他的兄弟分明還是熱情似火的,當然,她覺得不會承認葉嫵這個女人。
有這個女人,她覺得她的世界都不得安寧。
葉嫵估計會覺得,有喬汐莞這個女人,她的世界都在灰飛煙滅。
安靜的夜間。
兩個人還算和諧的一起吃着夜宵。
顧子臣的房門突然打開。
喬汐莞看着顧子臣從房間裡面走出來,半點沒有熟睡後突然醒來的朦朧,顯得異常的清醒。他鷹眸微動,看着喬汐莞和溫特森坐在一張桌子前,眼神放在溫特森身上一秒,轉頭又看了一眼喬汐莞,突然說道,“我現在要去阿拉斯維。”
“什麼?!”喬汐莞比較激動,所以叫得比較大聲。
溫特森也很驚訝,但表現的比較淡定。
“溫特森你去把高嵩叫出來。”
“是。”溫特森連忙起身,似乎是感覺到事情的嚴重性。
高嵩被突然叫醒,也沒有正常人的睡眼朦朧,即使還穿着睡衣,也表現得無比的精神。
顧子臣叫着他們兩個去沙發。
喬汐莞感覺到事情可能有些嚴重,但想到自己也不能幫什麼,同時也怕打擾到他們,就在自己覺得肚子也飽飽的情況下,轉身往房間走去。
“喬汐莞你過來一起聽。”顧子臣突然叫住她,甚至連眼神也沒有給她一個。
喬汐莞咬了咬脣,點頭。
四個人坐在沙發上。
顧子臣、溫特森、高嵩都是無比嚴肅的。
喬汐莞坐在顧子臣的旁邊,心裡緊張到要命。
顧子臣開口,“葉嫵、武大和吳飛欽去阿拉斯維國家情報局基地去執行任務,在他們把人質綁架帶走之後,葉嫵爲了掩護武大和吳飛欽離開,現在被艾卿帶了回去。剛剛武大給我打了電話,有點無措。”
“你怎麼安排的?”溫特森又快又急的問道。
“我讓武大帶着安格達爾博士先離開。吳飛欽在基地附近埋伏,我現在馬上過去支援。”
“但是葉嫵被艾卿帶走,會很容易救出葉嫵嗎?!”溫特森問道。
“我答應過葉嫵,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情,都會去救她。這是當初我給她的承諾。”顧子臣說道,“我會盡快回來。”
“老大,你考慮清楚。既然艾卿把葉嫵帶走了,也許就會考慮到我們會去救葉嫵。到時候基地肯定射了埋伏等着我們,這個時候回到那個地方,我並不覺得是最好的方式……”
“不,溫特森。”顧子臣直接反駁道,“這個時候纔是營救的最佳時期。現在安格達爾博士被我們綁架,我們可以通過人質換人質。對比起安格達爾博士對基地的重要性,葉嫵不算什麼,所以艾卿會同意這個交易。而且此刻最是基地防備最薄弱的時候,艾卿會花更多的精力去找安格達爾博士,我會先趁機去救葉嫵,再無果的情況下,我會讓武大來交換人質。”
溫特森無力反駁。
高嵩忍不住問道,“那這邊怎麼辦?!哈森。阿貝德隨時都有可能讓我們去談合同。”
“我知道。”顧子臣說,“如果真的這麼巧合的在我離開這段時間哈森。阿貝德讓我去談合同,就只有你陪着喬汐莞去。”
“我?”喬汐莞一直處於非常壓抑的階段,此刻突然提到自己的名字,轉頭看着顧子臣。
所有人的視線都看着顧子臣。
“談合同是你的強項。”顧子臣一字一句的說道。
喬汐莞看着他,“可是打架不是我的強項。”
“喬汐莞,我相信你的腦力可以戰勝武力。”
“是嗎?”喬汐莞反問道。
得到表揚,此刻恍惚覺得,並不是一件開心的事情。
“而我會盡量的趕回來。”
喬汐莞咬着脣沒有說話。
顧子臣也似乎沒有想過得到喬汐莞的回答,他轉頭,又對着高嵩說道,“高嵩,現在我身份的蘇伊士ceo父親病危。你們如果被召見去哈森。阿貝德那裡的時候,肯定會問道我的去處。而哈森。阿貝德是一個警惕到有一點點異樣就會無比排斥的人,單單說我在法國他肯定不會相信,我需要做一個視頻,背景是哈森。阿貝德父親的病房,然後和哈森。阿貝德進行視頻通話。你能夠讓情報局那邊幫我做到嗎?”
“我試試。”高嵩說,“應該不難,現在情報局有人在法國那邊,錄一段視頻,然後加上你的人體影像,不是一件難事兒。”
“那你馬上聯繫,以防萬一。記得白天和黑夜都要錄一次,我們要做好細節。”
“是。”高嵩連忙點頭。
“溫特森,我走的這幾天,你一定要攻破黑客系統,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好的。”溫特森連忙點頭。
顧子臣回頭看着喬汐莞。
喬汐莞的眼神也直直的看着顧子臣。
顧子臣似乎是沉默了一秒,就一秒的隱忍和猶豫,“喬汐莞,保護好自己。”
喬汐莞就這麼看着他。
顧子臣嘴角似乎是笑了一下,手指摸了摸她的臉頰,然後起身。
喬汐莞看着顧子臣回到房間,換了一套衣服,提着箱子,走出了房間,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下。
她眼眸垂暗。
顧子臣居然走得這麼瀟灑,這麼果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