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認親

本來想在第二天回家的許涼卻未能成行,因爲樑晚昕來了。

她沒有按門鈴,也沒有提前打招呼,一縷孤魂一樣站在別墅門口。兩隻眼睛空洞無力,甚至讓人懷疑她是個盲人。

只一夜時間,她的頭髮上撒了霜,卻永遠化不開了。這個處處把自己照料得光鮮亮麗的女人,一下子像老了十歲,時光一夜間收走了她的美貌。

許涼一打開門就開見她在自家門口站成了一截木樁子。愣了一會兒,“你來幹什麼?”

樑晚昕卻一個上前,揪住了許涼的袖子,她烏青的眼袋將眼睛襯得很紅,睫毛眨啊眨,哭幹了的眼睛再次溼潤了。

“許涼,我求求你,放我女兒一馬,她真的是無心的。輕蘊呢?你讓我見他一面!”,樑晚昕淚流滿面。

她已經走到山窮水盡的地步,昨天一事發,她接到通知就往警察局趕,但卻沒有批准她見童湘。

一聽說童湘很有可能會因爲綁架罪而被判好幾年的刑,樑晚昕整個人都在發抖。

童湘是她全部的希望,這些年不管在許家受到如何冷遇,爲了保住這麼一份上流社會的背景,她都不得不咬牙撐下去。

可現在,女兒竟然鋃鐺入獄,她這麼一進去,辛辛苦苦掙下的榮譽,全都毀於一旦。將來……她甚至不敢去想將來。

爲了能保住女兒,樑晚昕連夜幫童湘聯繫律師,但不管哪家律師事務所,都不肯受理童湘的案子。

樑晚昕從來沒有像如今這樣,切身體會過葉輕蘊在枝州一手遮天的勢力。

忙碌了一夜,她又累又餓又冷,在許涼家等了半晚上。尊嚴和顏面,她都不要了,只要能救出她的女兒。

“阿涼,以前都是我們做錯了,童湘她只是一時糊塗,你不要跟她一般見識好不好?”,樑晚昕滿臉殷切地看着許涼,企盼着對方能夠網開一面。

還不等許涼將樑晚昕的手撥開,後面突然來了一陣力道,將樑晚昕一把掃到一邊去。

樑晚昕尖叫一聲,跌倒在地上,擡眼一看,許若愚正面色鐵青地看着自己。他眼睛裡瀰漫着夜霧,黑亮得無堅不摧。

“滾!”,許若愚從來沒有這樣震怒過,“從我女兒面前消失!”

樑晚昕哭得聲音都啞了,她直起上半身,跪着膝行到許若愚面前,拉住他的褲腳哭道:“老許,童湘好歹叫了你那麼久的爸爸,你怎麼可以這麼狠心?嗚嗚嗚……”

說到最後,她泣不成聲。

許若愚此時面色已恢復了平靜,平時看起來儒雅的面容,卻因爲冷漠的眼神顯得十分剛毅,“你不用再多說,童湘綁架阿涼,自然有法律審判她。還有,樑女士,我已經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你的那份,我的秘書會交給你”

樑晚昕聽了,整個人怔住了,這消息對她來說,無異於雪上加霜。

她就指着副市長夫人的名頭去營救童湘,可現在,一切都化作泡影。

樑晚昕臉貼在地上,以一個無比卑微的姿勢曲着脊樑。她因爲許若愚風光過,但今天,她把所有的風光都還了回去。

就像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一旦開始厭惡某個人,連看她一眼都會覺得噁心。許若愚現在就有這種感覺,他把臉撇到一邊去,看到路邊有一棵樹,底下的枝椏生長得還算勉強,頂上的卻早已枯死。

許涼見父親揹着兩隻手,不像是在看那棵樹,而是在讀它,讀得百無聊賴。

她只好小聲說:“爸爸,既然來了,不如到家裡坐坐”

許若愚點了點頭。父女兩個都不再看跪成雕像的樑晚昕一眼,進了門裡,將那道哽咽聲關在了外面。

門外有一攤污泥堵着,門內卻暖和清明。

許若愚從未到他們這裡來過,眼睛四處看了一圈。空間大卻不空曠,佈置得很費心,一桌一毯都有來歷。

沙發上擺着粉色卡通形象的抱枕,桌上有一兩本全英文的財經雜誌……

處處都是小夫妻兩個的生活痕跡。

剛收回目光,就有人急匆匆下樓的聲音。葉輕蘊一邊扣着衣服鈕釦,一邊打着電話,說到一半,看到不僅他以爲失蹤了的許涼在家,連岳父也來了。

葉輕蘊愣了一下,笑道:“爸,您來了?”

許若愚點了頭,“要出門麼?”

看了許涼一眼,葉輕蘊便說:“也不是什麼急事,既然您來了,我打電話給司機,讓他不必來接我”

許若愚:“不用特意陪我,我也不會久呆。你陪着阿涼就行了”

葉輕蘊笑說:“嗯,阿涼有我照顧着,您放心”

許若愚嘆了一聲:“我知道,你對她沒有不盡心的”,他垂下眼睛,看着茶几角,聲音裡帶着滄桑落寞。

因爲他自己整日沉浸在對命運的怨恨當中,對許涼未免疏忽冷漠。葉輕蘊一直幫他扮演父親的角色,這讓許若愚既欣慰,又慚愧。

見父親面上沉鬱,許涼突然想起說,“爸爸,我給你泡茶吧,家裡各種茶都有,想要哪種,我泡給您喝?”

葉輕蘊笑她:“你這語氣,家裡真被你說成開茶館的了。就你的技術,少浪費茶葉了”,說完便起身,要去拿茶具。

許若愚攔住他說:“別忙活了,我的司機和秘書就等在外面,時間也差不多了,還有個會要開,我就不多留了。茶我記着,下次再來喝”

看父親明明坐在那兒,總覺得他身上的孤獨與這個家格格不入似的,許涼不禁感到一陣心酸。她沒多想,拉住他的手說:“爸爸,你好不容易來一次的”

許若愚已經不記得女兒已經多少年沒有像現在這樣,拉着自己的手叫爸爸。眼淚薰得他眼珠又脹又辣,許若愚拍拍許涼的手,啞聲道:“好啦,女兒,爸爸改天再來看你,好不好?”

這聲闊別已久的“女兒”,讓許涼的淚花在眼眶裡打轉,她掩飾地垂下眼睛,咬住嘴脣,點了點頭。

許若愚真想像她小時候那樣,摸摸她的頭頂,但最後手攥成拳頭,還是沒有伸出去。

他跟葉輕蘊道了別,便轉身往屋外走去。

隔着窗玻璃,許涼看着父親頭頂的白髮在陽光中閃得有些刺眼,他挺直的脊樑,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微微佝僂了。

這時候她終於忍不住,捂住嘴脣痛哭起來。許涼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心疼過父親,當年不止是她失去母親,他也失去了最愛的人。

他用了幾十年,也沒能從那個噩夢裡走出來。他已經把這條孤獨的路,走得早生華髮,滿身疲憊。

葉輕蘊將許涼攬在懷裡,拍哄道:“不哭啊,乖,都過去了,你對他的心,他都知道”

她把臉埋在他懷裡,一邊哭得聲嘶力竭,一邊叫着爸爸,眼淚成串撲簌撲簌落在他胸口,葉輕蘊的外套表面都被浸溼了。

葉輕蘊從未見她在自己面前哭得這麼難過,他心疼得揪在一起,擰得心跳不齊。手足無措得拍哄着,但總也哄不好。

再大的風浪也不如此刻棘手,葉輕蘊捧着她盈滿淚珠的臉頰,皺眉疼惜道:“你要我怎麼做,你纔不哭?”

許涼咬住下脣,哽咽着說:“九哥……我爸爸他好難過,我感受得到,他以前一定很愛媽媽——”

葉輕蘊只能將她抱得再緊一些,“傻乖乖,這一切都不是你能改變的。月亮還有圓缺呢,更何況是人?有時候命運就是這麼陰差陽錯,愛捉弄人。但它又不僅只有壞的一面,就像小時候我第一次在那棵合歡樹下遇見你,命運就將你許給我了”

許涼被他溫柔的聲音安撫了,情緒漸漸平復下來,她哽咽着說:“我本來想問童湘說的是不是真的,可看見爸爸那雙憂鬱的眼睛,我問不出口。以前只覺得他不愛笑,是因爲在官場上本就需要沉穩;現在才知道,他一點兒都不快活,他不快活了大半輩子……”

說着說着,她眼淚又收不住了,葉輕蘊一邊用手給她擦眼淚,一邊輕聲道:“不說了,不說了,今天你眼睛跟壞掉的水龍頭一樣,流起來就關不住”

她正傷心呢,他卻說些不想幹的話,許涼在他肩頭上錘了一下,含淚瞪了他一眼。

葉輕蘊抿脣笑了,親了親她的眼睛,說:“眼睛都哭腫了,等會兒有你疼的”

她捂着眼睛,說:“現在就開始疼了”

他笑嘆了一聲:“還真嬌氣,把眼睛閉上,我給你按摩一下穴位”

她果真照做,閉上眼睛向着他,滿心的信賴。葉輕蘊卻擡起許涼的下頜,輕輕地含住了她的下脣。

這是個不帶*的親吻,只有疼愛和安撫。她剛哭過,嘴脣上有淡淡的鹹味,於是這個吻就有了大海的包容和寬慰。

樑晚昕去見了許涼之後,便一病不起了。她昏昏沉沉,夢見童湘隔着牢獄哭喊着救她。樑晚昕額頭上汗珠遍佈,抓着被子的手青筋暴起,她嘴裡碎碎念着什麼,沒人聽得清楚。

忽地,她聽見一聲槍響,醒了過來,重重喘息着,這才發現那槍聲只是在夢裡聽到的。

她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只覺得燙得厲害,那張離婚協議書就放在牀頭櫃上,等樑晚昕一轉臉就看到了。

沒想到許家這麼心腸毒辣!她手一緊。將那張紙抓出一道呻吟來,不一會兒就成了皺皺的一團。

樑晚昕掀被下牀,蹣跚着走到了浴室,鏡子裡的自己,蒼白得她不敢相認。全身的疼痛使她每一個動作都儘量小心,不使疼痛加倍。

幾乎是咬着牙化完妝,穿上衣服,樑晚昕打開門走了出去。

沒想到守在走廊上的,是葉家的微娘。

微娘年紀比樑晚昕大,可此時在燈光底下看着,那樣子卻比樑晚昕更受看。她滿身威嚴,聽見響動,微微偏了一下臉,餘光瞟了樑晚昕一眼,淡淡道:“協議簽了嗎?”

樑晚昕冷笑一聲:“我憑什麼要籤?只要我女兒在牢裡一天不出來,那許家一天都別想過安生日子!”

微孃的語氣依然波瀾不驚,“你嫁進許家這麼多年,到現在還不知道這是個什麼樣的家世?你大可以把許家攪得天翻地覆,但同樣的,童湘的刑期會無限制地延長,剛開始是七八年,後來是十年,二十年……說不定等她出來,只能到你墳前上柱香了”

樑晚昕哽得差點兒背過氣去,“你們還有沒有王法?!”

微孃的目光凌厲地刺向她:“王法?阿涼是許家和葉家的寶貝,你女兒動她之前,你們怎麼不知道要研究研究這兩個字的含義!就算許家要什麼王法,葉家也絕不會認這兩個字!”

樑晚昕被微孃的氣勢震得不禁往後退了兩步,她瑟縮着目光,竟不敢同她對視較量。

微娘卻一步步逼近,像踩在樑晚昕的心跳上,“勸你識時務一些,你們母女兩個,已經摺進去一個,另一個,總要懂得明哲保身不是?”

說完,不再看她一眼,微娘徑直下了樓,在樓下對許家的小阿姨說:“給樑女士整理一下她的東西,她很快就不是許家的女主人了”

小阿姨喏喏應是,上了樓,看以前在自己面前耀武揚威的女人跌坐在地上,抿了抿脣,大着膽子進了她的臥室,拿出行李箱來,將樑晚昕的東西一股腦塞了進去。

樑晚昕離開了許家,她沒有簽下那份離婚協議書。許家已經沒有她的立錐之地,那裡像一個冰窖一般,只有無盡的冷漠,還有許家老爺子陰鶩的眼神,她心裡預感到了,那位老人這次不會放過自己。

她很害怕,所以必須要走。可樑晚昕無處可去,她並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麼光鮮亮麗:銀行卡是許若愚的副卡,他已經到銀行辦了終止,所以她幾乎是淨身出戶。

樑晚昕望了一眼天空,眼睛又幹又疼,但還是止不住流淚,這樣一份長久的溼潤,讓她以爲天上在下雨。

還好不是真的下雨,因爲她已經無家可歸。

這時候她腦子裡閃過一道靈光,手忙腳亂地從自己包裡翻找一張銀行卡。她望着手裡唯一的希望,眼睛閃閃發亮,幸好,幸好沒把這筆錢轉給許若愚,這下她有錢給童湘請律師了。

這邊樑晚昕如同抓住最後一根稻草,這張銀行卡就像大力水手的菠菜,又給她全身灌滿了力氣。

她把高跟鞋噠噠地踏在廣場上,經過廣場噴泉池,一路往前走了。

潘家也有這麼一處噴泉池,在宅子修建初期本來沒有,是後來潘承銘讓人來家裡保修的時候才突發奇想,弄了一個。

但潘老不喜歡這些花花噱頭,又說一年到頭,也沒幾個人來,家裡也沒興致觀賞,後來索性用池子養了些小魚,小東西們也不挑地方,活潑潑地在裡面安居樂業。

今日天氣好,潘老沒出門,穿着一身簡樸的布衣布褲,拿着剪刀剪着樹上的枯枝。

地上有些枯黃的草,掃溼了他的褲腳,老人家也不理,只是專心專意做眼前的事。

不遠處站着他的警衛員,各個都精神站着,看老人家喘着氣將枯枝扔到一邊,也都不出手幫忙。

只因潘老不許。

他老了,高處的枝椏夠不着,只能望而興嘆,不知如何下手。

這時候高處的枯枝忽地被一隻手壓下來,遞到他面前,讓他去剪。

潘老扭頭一看,那個身姿修長,儀表如芝蘭玉樹的年輕人就站在自己身後,嘴角有一抹溫和的笑容。

他把目光放得更遠一些,男子身後的女子眉目如畫,容貌清絕婉麗,目光流轉之間,不勝風情。

許涼笑着走過去,對葉輕蘊嗔道:“你知道捉住樹枝怎麼成?幫着剪啊”

在潘老對着她出神的時候,許涼輕輕拿過他手裡的剪刀,將葉輕蘊手裡的枝椏修剪好,左右看了看,問旁邊的老人道:“您看我剪得還成麼,外公?”

潘老心神俱震,瞳孔猛地縮了一下,不敢置信地看着許涼,“你,你剛剛……叫我什麼?”

許涼眼圈一下子紅了,“外公,外公……”

潘老一下子握住許涼的手,眼睛裡也涌出熱淚來,他激動得說不出話,幾次張了張嘴,喉嚨都被哽住了。

許涼看老人家這樣,心裡十分難過,抱住他說:“外公,我回來了”

潘老不住地輕拍許涼的背,哽咽着說:“好孩子,外公盼這一天,盼了幾十年啊!”

葉輕蘊在一旁也觸動非常,看着一老一少都十分動情,只怕再這麼下去,許涼又要哭一場。便笑她說:“哪有你這樣的,拿着剪子就敢抱人?”

許涼一下子破涕爲笑,離了潘老的懷抱說:“外公,你看他,就知道欺負我”,說着瞪了他一眼,“這兒可是我的孃家,你可得分清形勢”

如今許涼肯認潘家,潘老自然滿心歡喜,這麼一個可人疼的外孫女,自然她說什麼就是什麼,笑着說:“對,對,有外公護着,誰也不能動咱們家阿涼一根頭髮”

葉輕蘊摸了摸鼻子,這爺倆兒,這才相認幾分鐘啊,就槍口一致對外了。

許涼一手挽着老人家,一手被葉輕蘊牽着,她心裡盈滿了幸福。她又多了好幾位親人呢。

潘老因爲許涼的到來,興奮得簡直不知道如何是好,帶着許涼逛着園子,將每一處的涼亭,古樹,都指給她看了,一一說了來歷,建成日期,還有關於那處的趣事。

老人家謹言慎行,守口如瓶了一輩子,從來沒有像今天一樣說了這樣多的話。他時不時還返老還童地搖一搖許涼的手,讓她也發表意見。

許涼當然說話,但對着老人家殷切的眼神,一時詞窮,這時就該葉輕蘊來救場了。

他毫無縫隙地將話頭接過去,一個話題他能引經據典,舉一反三,潘老聽了不住點頭,顯然對這個孫女婿滿意得不得了。

三人一路進了宅子裡面,因爲舅舅潘承銘在外交部工作,鮮少回家。上一次回來,還是爲了專門見許涼一面。

這次因爲許涼並沒有提前打過招呼,所以潘承銘夫婦並不在,滿屋子都是保姆或警衛員,雖然人不少,但都不是親近人,看起來既熱鬧又冷清。

潘老紅光滿面地進來,還帶了一對年輕男女,屋子裡伺候的人都不禁好奇。但手上的活兒也不能因此耽擱,手腳麻利地泡了茶端過去。

“還不知道阿涼喜歡喝什麼茶呢,家裡只有我一個,除了你舅舅,宇東也忙,我一個人獨飲,茶都潮了”,潘老不無落寞地說。

許涼忙安慰道:“他們都忙,還有我呢,只要我有空,就來探望您,好不好?”,說着她嬌俏一笑,“到時候您可不能嫌棄我”

潘老哈哈大笑道:“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怎麼會嫌棄?”

許涼又拖着葉輕蘊的手:“不僅是我一個,我還要拖家帶口跟您這兒蹭飯,要不他一個人多可憐啊”

潘老又笑:“一起來,外公這兒什麼時候都敞開門歡迎你。對了,房間你舅媽早給你準備好了,外公帶你上去看看?”

老人家興致很高,恨不得把好東西一股腦塞給外孫女。許涼自然不會掃他的興,跟着潘老上了樓。

以前她上來過一次,手滑過光亮的古樸欄杆,讓人心裡一陣舒適。

許涼看着老人家佝僂的背影,心裡又感動,又有些難受。

葉輕蘊揉了揉她的肩膀,小聲說:“你看,外公多疼你,你哭了他等會兒看見也該不好受了。”

許涼“嗯”了一聲,把眼淚給逼了回去。

這時候前面的老人高聲在前面招呼着:“阿涼,快來,外公把門給你打開了”

“哎”,她也高興應道,葉輕蘊吻了吻她的額頭,兩人一起跟上去了。

站在門口往房間裡一看,只覺得滿目粉紅,粉紅色的書桌櫃子,牀具,還有牆紙,進去參觀過後才知道,連馬桶都是粉紅色的。

老人家有些不自在地笑了一下,“我在家閒着沒事幹,就把這間屋子裝了一遍。也不知道你喜歡什麼,就照……她喜歡的畫了圖紙。要是你不愛這些,跟外公說,再給你裝一遍就是了”

這儼然是要爲了她大興土木,許涼心裡暖融融,靠在外公的肩膀說:“這麼漂亮的房間,我怎麼不喜歡。我做夢都想住這樣的公主房呢!”,明明不知是否能將她認回來,還苦心孤詣地爲她打造這一切,就衝這份心意,她怎麼會有不滿?

聽她這麼一說,潘老立馬眉開眼笑,不住地點頭,環顧四周,越來越覺得房間佈置得好。許涼沒來的時候,他心裡念她了,老人家就跑到這裡來轉一圈,這時候越來越覺得這裡每個佈置在發光一樣。

許涼看他這樣容易滿足,把自己的喜悅說得更仔細了些,更把潘老逗得合不攏嘴。

說笑之餘,潘老又戲謔道:“就是不知道這顏色輕蘊喜不喜歡,到時候你可不是一個人住進來”

許涼哼笑道:“家裡都聽我的,我說這裡好,這裡一定錯不了”

葉輕蘊知道她是在給自己表現的機會,便笑說:“對,家裡的事都由葉太太做主。葉太太的眼光,就是我的眼光”

說着又是一屋子笑聲。

這天許涼和葉輕蘊就在潘家住下來了,晚飯前,潘宇東也回來了。

潘老吩咐管家,讓廚房做了一桌子菜,杯盤精緻,菜色誘人。一家子其樂融融,坐在一起,潘老開了一罈珍藏二十多年的女兒紅,一時屋子裡酒香盪漾。

老人家嘆道:“這還是阿涼生下來的時候,我自己釀的,想着她出嫁的時候,添些彩頭。只是沒想到她結婚已經三年,這酒才拍開封泥”

潘宇東看爺爺又感慨神傷,忙笑說:“酒越藏香,晚了三年,又添了醇厚。要我說,早喝晚喝,這酒都跑不了,反倒現在喝着更香呢”

許涼點頭道:“外公,你看我表哥覺悟多高,我第一個贊同他的話”

潘老點點頭,由潘宇東給在席的人斟了酒,葉輕蘊卻說:“給阿涼斟半杯就行了,她沾不得酒,嘴脣一點就要醉”

潘宇東卻說:“反正今天你們也住在家裡,醉了就醉了,一會兒你給她抱上去”

許涼一下子臉紅,“表哥,你可別亂說”

葉輕蘊倒坦然:“抱上去也沒什麼,但她跑到房頂上去唱歌,你可得在下面接着”

一家人鬨堂大笑,許涼咬脣瞪了一會兒眼,後來也撐不住,跟着一起笑了。

晚上潘老因爲太高興,喝得醉了,潘宇東和葉輕蘊扶着他回了房間,安置好之後,才又折返回去。

許涼也有些醉醺醺的,坐在桌前,捧着臉覺得腦袋暈乎乎地。

葉輕蘊一走過去,她便攬着他的腰不放了,小臉紅彤彤地貼在他小腹上。

她醉了的時候,看起來十分嬌憨可愛,讓人哭笑不得。

只怕絲毫沒有意識到,還有其他人在場吧。

他拍了拍許涼的肩膀,但她卻越抱越緊。

葉輕蘊笑了一下,捨不得使力氣推開她。

潘宇東在一旁笑着輕聲說:“她很黏你”

葉輕蘊點頭:“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她跟着我已經成習慣了”

潘宇東想了想說:“其實我以前偷偷去看過阿涼,剛好你也在。那時候她要去摘花,但你們兩個高度都夠不着,你便讓她騎在你脖子上去摘。我還狠狠地羨慕過你,潘家只有她這麼一個女孩子,雖然沒有相認,但老老少少都記掛着她。現在我終於如願以償地聽她叫我一聲哥哥。這些年,不僅是我,整個潘家都沒有白等”

葉輕蘊撫摸着許涼的頭髮,不禁一笑,他這樣強調阿涼對潘家的重要性,無非是在威懾自己,不要做任何對不起阿涼的事。

鬆開放在許涼頭髮上的手,葉輕蘊給自己和潘宇東斟了酒,兩人的酒杯碰了一下,他凝視着潘宇東的眼睛,鄭重道:“放心”

果然和聰明說話就是不費力氣,潘宇東點了點頭,將杯子裡的酒一飲而盡。

許涼果然是被葉輕蘊抱上樓去的,第二天早上她醒來時,口乾舌燥。

有心電感應般,葉輕蘊給她端了水上來,許涼就着他的手喝了。自己也受不了自己身上的酒氣。

她起身進了浴室洗了澡,等洗完了纔想起這是在潘家,沒有換洗的衣服。

腦子瞬間清醒,許涼心裡萬馬奔騰。她隔着門叫道:“九哥?”

門外應道:“嗯,怎麼了?”

許涼有些不好意思,氣弱道:“我沒有換洗的衣服”

他頓了一下,彷彿也剛剛纔想起這事,便說:“我現在讓人回去取”

許涼急了:“那我現在怎麼辦!”

葉輕蘊臉上帶笑,語氣卻十分一本正經,“反正屋子裡只有我們兩個,你裸一會兒也沒什麼”

許涼惱羞成怒:“這怎麼行,你……你幫我借一套”

“幫你借一套?那不是人人都知道潘老的寶貝外孫女洗完澡忘了帶衣服”

她急得都快哭了,圍着浴巾團團轉。

這時候浴室門突然開了,葉輕蘊拿着換洗衣物的樣子,十足是個救星。

許涼龍精虎猛地向他撲過去,那樣子真像要把他給吃了。事實上,她也的確踮起腳尖,在他嘴脣上咬了一口。

可浴室地上太滑,許涼腳上一開溜,就收不住力道了。

葉輕蘊悶哼一聲,聞到一股血腥味,他脣上破了一個口子。

許涼見闖了禍,心裡十分愧疚,舌尖溫柔舔舐着他的傷口。

葉輕蘊很受用地“唔”了一聲,摟着她的腰,將她提起來一些。

等一吻作罷,因爲浴室裡本就氤氳着水汽,空氣不暢,許涼被他扶着,已經氣喘吁吁。

等緩過勁兒來,她又湊上去查看傷勢。發現那道口子不大不小,雖不嚴重,但一時半會兒也好不了,總得出去見人,別人一看他這樣,肯定會覺得她是個潑辣女人。

想了想,她怯生生地擡起眼睛,試探道:“要不,你也往我嘴脣上咬一口”

葉輕蘊眼睛裡波光粼粼,笑意盎然地點頭道:“好啊”

說着俯身在她嘴脣上吮了一下。

許涼怕疼,緊張地閉上眼睛,可他動作十分溫柔,甚至安撫一般用舌尖描繪着她的脣線。

沒一會兒,兩脣相離。

許涼臉頰紅撲撲,失神地看着他,驚訝道:“你怎麼沒有——”

葉輕蘊將她溼着的頭髮攏在腦後,眼睛裡佈滿峰迴路轉的愛意,“傻瓜,我怎麼捨得?”

兩人抱在一起,纏綿了一會兒,出了浴室,葉輕蘊替許涼吹乾了頭髮,然後對她說:“知道昨晚都喝了酒,早餐就上得晚。等會兒會有人過來叫我們下去”

許涼點了點頭,促狹地問他:“昨晚在這個粉紅得冒泡泡的房間,你是不是沒睡好?”

葉輕蘊拿着梳子給她順着頭髮,笑說:“有隻小豬在我懷裡睡得那麼香,我反倒要失眠,這多不公平?”

許涼哼了一聲:“誰是小豬!”

“誰是小豬我不知道,反正我是小豬的丈夫”

“這還差不多”,她之後才反應過來,“不對!你又把我給繞進坑裡去了”

葉輕蘊摟住她大笑。

笑鬧過後,許涼嘆道:“我曾經到……她在樹林裡的小屋去看過,也是這樣,滿世界的粉紅色。外公就是按照那兒的風格,照搬過來的”

葉輕蘊吻了吻她的發頂,“我知道,你還對你母親心有芥蒂。但當年的事,如果有選擇,他們一定不會走最壞的那條路。相反地,不管他們是怎樣一種結合,我都要感謝他們,因爲他們把你生了下來,纔會有我們如今的相愛”

許涼想了想,沉靜道:“以前我怨過我父親,但現在想想,我比他幸運很多。至少我愛的人還在我身邊,可他即使有妻子,卻仍然孤零零的一個。至於我母親——”,許涼從他懷裡直起身體,看着他說,“一個本來存在於你想象中的人,卻忽然從想象裡被澆築成活生生的血肉。這是很奇怪的感受,我只是覺得,她很陌生,所以都不敢問外公關於她的任何事”

葉輕蘊看出她的不安來,“你不用這麼緊張,既然你都可以認下潘家,那麼離心結解開的那一天就不遠了”

“可我父母,真的有血緣關係嗎?”

“有沒有都沒關係,即使他們真的是近親結婚生下你,真正愛你的人,對你的愛也不會因此少一分一毫”

------題外話------

累死寶寶了,從中午寫到現在,飯都沒吃呢/(ㄒoㄒ)/~

昨晚沒有二更,今天給大家補上

還有個事,香香拿不準大家介不介意阿涼父母有血緣結婚的事,大綱本來是想寫阿涼的奶奶和外婆是親姐妹,她父母結婚後才發現這件事,嗯,如果介意的話,我就改一下大綱。

大家看文吧,麼麼噠(づ ̄3 ̄)づ╭?~

110.隱秘132.我很想見你276.老公,座駕,廚師262.讓你免費吻我一次211.帶她去見大世面302.十六歲的婚紗設計(大結局上)133.追到他門口去241.什麼都願意,除了離開你114.劫持016.親吻124.總裁的小公舉275.雲銷雨霽127.惡人自有惡人磨052.流產122.葉太兇猛251.她的心屬於自己201.暖心謊言145.人心纔是地獄278.他們的伊甸園151.良家婦女和惡霸042.下雪089.鬆口201.暖心謊言301.道別216.他從來不是善人164.這對母女,怎麼不上天!102.他沒機會了216.他從來不是善人005.許給他231.小年夜292.葉主簪纓065.算賬276.老公,座駕,廚師205.討厭我了麼?155.滿身創傷238.你的婚姻是一場騙局145.人心纔是地獄032.回憶059.溫情009.早起276.老公,座駕,廚師160.他在很認真地生氣250.偶遇禽獸056.謠言147.吻暈她再說046.半醉212.她一定要人贓並獲101.慈母形象205.討厭我了麼?167.你喜歡壁咚,還是地毯咚?283.佈局073.沒帶錢105.拍照035.父親087.停電064.充氣娃娃289.毀滅性的妖嬈221.舊事085.遇故人192.候補網紅lucas211.帶她去見大世面272.她是一線生機097.入夢279.今天到底是什麼日子?(萬更)238.你的婚姻是一場騙局028.冬陽087.停電044.羊肉泡饃297.你這樣很容易失去寶寶哦!108.突至137.相親034.童湘109.花房聚會100.打斷夫妻生活257.他被你給氣死了128.感動005.許給他016.親吻215.她不要你,我要!188.和老闆娘撞衫啦!209.他怎麼敢失去?123.狼狽爲奸242.他對人不對事274.照你的心去做077.情人節292.葉主簪纓061.後續241.什麼都願意,除了離開你108.突至266.一剎那地老天荒205.討厭我了麼?280.寶寶,在你肚子裡184.對不起,我愛你006.九哥121.帶她走189.撞衫引發的血案147.吻暈她再說123.狼狽爲奸030.合歡樹090.想得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