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涼想着自己真的算是淨身出戶,不禁苦笑一笑。她問旁邊的年輕男子道:“能不能借用一下你的手機?”
男子說沒問題,將手機拿出來遞給她。
許涼給高淼打了個電話,對方正在敷面膜,含糊地問道:“喂,哪位?”
聽她口齒不清的聲音,許涼遊離的靈魂,終於被拉回人世一般。
“高淼,我是許涼”,她輕聲道。
將臉上的面膜揭了,高淼說話立刻靈活起來,“你怎麼用陌生號碼給我打電話?我還以爲打錯了呢。昨天我們我們才分別,是不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啊?”
許涼扯了一下嘴角,終於切入主題,“我能不能在你家借宿幾天?”
高淼這才聽出她聲音不對,帶着急切問道:“到底出什麼事了,誰欺負你了?”
她問到最後一句的時候聲音奇大,那股憤恨從手機聽筒內直刺出來,化身成爲消滅那個隱形壞蛋的利器。
她反應這麼大,許涼一邊覺得好笑,一邊又覺得安慰,至少有人是不問緣由,一直站在她這邊的。
“沒事,你別擔心,我手機和錢包都沒帶,所以纔要麻煩你一次”,許涼心裡終於鬆快了一些,雖然嗓子仍然有些沙啞,但說話語氣卻不那麼凝重了。
高淼正聲道:“我們之間還說什麼麻煩,你在哪兒,我現在過來接你”
許涼環視了周圍,報了大概地址,便掛斷電話。
她將手機還給年輕男子,向他道謝。
男子明朗地笑了,面色溫和地說不用客氣。
“等會兒我的朋友就來接我,真是非常感謝你能陪我這半個小時。如果放任自己一個人在這兒胡思亂想,我真怕自己的眼淚把這兒給淹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我說過,不用客氣。對了,剛剛你說要借住到朋友那兒去,是在躲某個人嗎?”,他偷偷看了一眼她的神色,然後又解釋道,“如果你不想說,就當我沒問過。我沒有要打聽你隱私的想法”
這人還是真狡猾,她如果不說,那不就是在隱隱指責他“打聽她的隱私”了嗎?
許涼一想到葉輕蘊和童湘在一起的場景,心裡像鋪了一層荊棘,有一隻腳踏在上面,只把心頭扎得千瘡百孔。
她剛剛好了一些的精神,又萎靡下去。許涼撐着臉,眼淚在眼眶裡打轉,輕輕“嗯”了一聲。
年輕男子輕嘆一聲,跟她分析道:“既然要躲人,在朋友家裡,未免太明顯了。人家守株待兔,一抓一個準兒”
許涼想想,覺得他說得有道理,但現在吳敏川和裴意初又不在枝州,除了高淼,她實在不知道該投靠誰了。
見她面露難色,男子便爽快說道:“看你也是毫無計劃,我現在住的房子對面有一套空閒的公寓。房東恰好是我哥們兒,裡面萬事俱備,只差個拎包入住的房客。如果你覺得還行,我可以幫你聯繫他”
許涼一下子笑了:“沒想到你不僅做打手,還兼職當中介啊?”
被她調侃了,年輕男子沒有一絲難爲情,反倒爽朗說:“自力更深嘛”,他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彎出一個月牙般的弧度,看起來既陽光,又清秀。
先前那股熟悉感又冒出來了,許涼不僅不覺得他是個別有居心的人,反而有一種複雜的暖意,一種神秘的牽絆。
她被這樣難以言喻的感覺所指引,不知不覺便點了頭。
年輕男子見她答應,眼睛彎得更深,甚至有一點兒欣喜若狂的感覺在裡面。
被他燦爛的笑容所感染,許涼心裡漸漸放鬆了一些。
等高淼趕到的時候,許涼已經和年輕男子交換了姓名。
原來他是A大的交換生,父母均是旅居國外。名字叫嚴嘉暉。
“你叫我嘉暉就行了,家裡的長輩都這樣叫我”,他誠懇地說道,儼然把許涼也當成長輩了。
許涼被這份誠心打動,但剛認識不久,也不好貿然這樣稱呼,便說:“你比我小,我可以叫你阿暉嗎?”
嘉暉當即爽快道:“好啊,許姐姐”
許涼被他這聲“許姐姐”逗笑了。
嘉暉有心讓她高興,便一連串重複了好幾遍“許姐姐”,許涼被逗得笑出聲來。
高淼本來還想打電話問她具體位置,這時候直接循着許涼的笑聲找過來了。
一走近了,發現許涼身邊坐着一個高大俊朗的男孩子。這年頭,這種高顏值的小鮮肉最殺各位姐姐大媽的眼球。
高淼本來心急如焚,這時候見許涼還笑得出來,立刻把她扔一邊了,問道:“這位是?”
許涼向她介紹道:“我新認的弟弟,叫嚴嘉暉”
嘉暉立刻乖巧地叫高淼姐姐。 ▲тt kan▲c○
高淼被他叫得心花怒放,轉頭看向許涼,“什麼壞心情都被這位美男子給治癒了吧?”
許涼鄙視道:“你能不能不要這麼猥瑣”,接着又把嘉暉剛剛的提議說了。
高淼便問她道:“你到底要躲誰啊,這模樣,恨不得把你自己給隱形了”
“嗯,跟家裡鬧了些不愉快,所以暫時不想回家”
她並未深說,高淼也不會多問。名門是非多,說出來無非是添一聲嘆息罷了。
眼神又把嚴嘉暉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這個男孩子看起來着實面善可親。再說高淼的未婚夫立時就要出差回來,到時候去自己家,許涼一定會感到不自在。
高淼便說,同許涼一起去看一看,打定主意今晚和許涼住在一起,看看那兒是不是安全無礙,如果真的是個好去處,她才能放心。
由嚴嘉暉帶路,許涼和高淼便跟着進了A大附近的一棟高檔公寓樓。
嚴嘉暉嘴甜,一口一個姐姐,把兩個二十好幾的女人哄得眉開眼笑。一路上他把公寓裡面的大致情況說了,處處周到體貼,倒又讓人添了一重安心。
“正好他託我幫着租出去,房卡還在我這兒呢”,嘉暉書輸了房門密碼,又刷了卡,三人便進了門。
先不說別的,就這防護措施就讓人覺得靠譜。
進了門,他跟許涼演示了一遍門內的反鎖的功能,要重新設置一遍密碼,到時候密碼便只有她一個人知道,不用擔心房主會自己闖進去。
許涼知道他是在側面證明,他不是個壞人,同時又不傷雙方情面。
點了點頭,又環顧四周,裡面採光明亮,裝飾有些後現代的氣息,簡潔大方,看起來十分宜居的樣子。
高淼從房間裡面高呼一聲,許涼過去一看,也驚呆了,沒想到這裡的浴室裝修得這樣寬敞豪華,方形的大浴缸,橫着洗澡都成。
嘉暉笑眯眯地走進來,對她們說:“我那個朋友其他都隨性,就是對浴室要求比較高,你們千萬別介意”
許涼眨眨眼,怎麼會介意?本來他開的租金就這套高檔公寓來說,就不算高,再加上這個媲美六星級酒店的豪華浴室,她簡直撿了大便宜。
嘉暉又說:“房間有人定期打掃,浴室也是消過毒的,衛生方面絕對沒問題”
許涼覺得在不幸當中,還有這樣一個萬幸。便讓嘉暉拿了租房合同,兩邊簽了字,許涼便說:“我的身份證沒有帶出來,後面再交一張給你也沒關係”
嘉暉說:“我相信你,沒有也沒關係”,又道,“只是這家裡沒有廚具,你要用得上,我可以把我家裡的那套借給你”
“我……並不常用廚房”,許涼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嘉暉卻並不在意,“我自覺手藝廚藝還過得去,你要是不想叫外賣,我可以當你的廚師”
許涼開玩笑說:“我現在是個窮光蛋,可請不起你”
嘉暉反倒有些委屈似的,“你不是誠心把我當弟弟,做頓飯還分什麼你我”
高淼在一旁說道:“真沒想到你還會做飯,行啊,到時候我不在,你就負責餵養她啦”
嘉暉耍寶一般敬了個軍禮,中氣十足地說:“保證完成任務!”
臨近晚上,許涼和高淼出門採購了一批生活用品,只短短一天,她們就重新安居樂意。
許涼洗了澡出來,高淼還在陽臺上同未婚夫煲電話粥。
她坐在牀邊上,只覺得房間裡靜得厲害。又想起葉輕蘊來,她失蹤了一天,不知道他會如何。
發稍上的水珠順着頭髮滴下來,浸進脖子裡,有一種刺骨的涼意,許涼身體瑟縮了一下,心裡直髮苦。
大概他恨不得自己從他生活當中消失吧,這樣的話,便沒有人去礙他的眼。
想起這段時間,他們也有恩愛的時候,現在想來,竟像回頭看一場黑白的膠片電影,壓在心頭,色彩全無。
她不禁恨自己傻,當初結婚的時候,他明明說的很清楚。和她結婚,就是娶進一塊擋箭牌,有了她去應付長輩們,他纔有更廣闊的天空去開啓全新的自由。
現在自己不必回去,既然他要自由,她便不會吝嗇。
畢竟癡傻一次,陷落一場,總會學聰明。
這時候高淼急吼吼地從陽臺外面進來,捂住手機聽筒,用嘴型對許涼說:“總裁辦的人竟然在找你”
許涼趕緊衝她擺擺手。
高淼便對手機那頭說:“我不知道她在哪兒,您找她有什麼事?”,對她這種華聞的中層員工來說,總裁辦簡直就是殿堂級的存在,更別說打電話來的是總裁最信任的方助理,高淼不禁握緊了手機。
“高小姐,你是許小姐最親近的朋友,現在她音信全無,總裁很擔心她。如果你知道她的下落,請你務必不要隱瞞”,方譽的聲音客氣有禮,但又帶着威嚴。
高淼畢竟也是個千金大小姐,她忌憚的並不是方譽,而是他背後的那位。此時她那股勁頭也被激出來了,便正聲說:“她真的沒有來找過我。既然你也說我和她親近,不如請你跟我說說,她到底得罪總裁辦什麼地方,要這樣勞師動衆?”
聽她的語氣,並不知道葉太和葉先生的關係。方譽心裡也狐疑起來,高淼連這件事都不知道,那麼有可能真不知道葉太在哪兒。
方譽告了聲惱,便掛斷了電話。
他拿着手機站在總裁辦公室外面,恨不得腳黏在地上,就不用面對葉先生陰沉的臉色。
但裡面的人還等着音訊,方譽也不敢耽擱,還是敲了門進去。
葉輕蘊一向挺得筆直的脊樑,這時候靠在老闆椅背上。
他臉色發白,眉頭緊緊地擰在一起,閉着眼睛,擔憂和痛楚隨時都在偷襲他。
有門響的聲音,來人並未急着開口,葉輕蘊便知道不是什麼好消息。
他喉嚨十分難受,喉結上下動了動,卻並不想開口說話。
整個人很疲憊,但腦子卻十分清醒,足夠他意識到,阿涼有不準備回到他身邊的決心。
想到這兒,葉輕蘊不自覺地握緊扶手,用盡了力氣,手上青筋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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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可以猜猜嚴嘉暉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