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涼看着葉輕蘊的睡顏,想問問他照片上到底怎麼回事,但又有些膽怯,總覺得那答案自己並不想聽。
好奇與憂心的夾擊讓她一大早就醒過來,她輕聲起牀,從衣架上的外套口袋裡拿出那張照片,讓後躡手躡腳地走了出去。
她站在臥室門口的走廊上,看着照片上的人一動不動。接着許涼緩緩的舒了口氣,來到置物間裡,從櫃子裡拿出自己盛裝秘密的盒子,將照片放了進去。
許涼從來沒想過這個動作意味着什麼。這盒子相當於是她的情感觸角,如今不再只有寧嘉謙一個,有了新的東西加入。
早上許涼來到公司,沒想到遇上薄遷。他在公司大堂裡安靜坐着,專心致志地再看一本雜誌,並不是那些用以娛樂的時尚雜誌,而是英文的,上面的顏色很熱鬧,間或夾雜一些充滿童趣的卡通形象。
沒想到他看到許涼,主動過來打招呼。臉上的笑容很青春乾淨,又不具年輕人的浮躁,加之過人的樣貌,很難不讓人跟着露出笑容來。
“許小姐早上好”,他笑眯眯地衝她打招呼。
許涼微笑說:“你這麼早?”
薄遷額頭上那顆硃砂痣在大堂的燈光下紅得很溫和,他立在那兒,皎若芳樹,有別樣的趣致。
“許小姐最近看到我姐姐了嗎?”,他忽然問。
許涼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口中的姐姐是溫璇。然後用餘光看着旁邊年輕男子含着忐忑的神情,許涼心裡一動,他幾乎滿身都投射這溫璇的影子,跟自己交談也是,三句不離姐姐,看來對溫璇的依賴很深。
她如實說道:“最近有些忙,所以並沒有和她多聯繫。怎麼了,她出什麼事了嗎?”
薄遷垂下眼眸看起來有些失望,不過還是跟她禮貌道謝:“沒事只不過她說去國外旅行,但最近打她電話,打給她總是不接,說自己很忙。我很擔心她,真是麻煩許小姐了”
許涼上次見過溫璇之後,並便沒有她的消息了。夏清江最近也不見人影,要說夫妻兩一起去旅行,那纔是世界第八大奇蹟。
她當即安慰薄遷說:“溫璇最體貼細緻,她將別人都照顧得好好,沒理由會虧待自己。旅行都那樣的,顧得上風景,就顧不上打電話了”
薄遷抿抿脣,看來許涼並不知道溫璇的現況。只怪自己現在剛進公司,千頭萬緒,昨天跟經紀人說要去美國一趟,但她不許,今天他只好到這兒來找老闆。但聽人說老闆其實並不常來,如今也只好碰碰運氣了。
見他愁眉不展,許涼心裡還當溫璇真出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回了辦公室,她本來想給盛霜打電話,詢問一下溫璇的情況。
盛霜和溫璇兩個關係很要好。那時候盛霜常把溫璇拉出去玩兒,落了單的夏清江還暗地裡抱怨好一陣。離了溫璇就缺了跟骨頭似的,唉聲嘆氣不斷。
但轉念又一想,現在盛霜正被她媽媽管制着,出個家門幾個“牢頭”看着。幾天前還打電話跟葉輕蘊求救,不過她媽媽照樣是不理的。
於是她仍舊給夏清江打電話,雖然鬧歸鬧,要是溫璇真有事,許涼敢打包票,第一個坐不住的就是夏清江。
“喂?”,夏清江的手機通了,不過接電話的是個女人,一個許涼並不熟悉的聲音。
許涼心裡很有些恨鐵不成鋼,薄遷聯繫不上溫璇都能急得拋下一切去美國找她,你還這麼不着四六,到時候老婆跟人跑了可千萬別哭!
“我找夏清江”,她冷着語調說。
女人沒再說什麼,擱下手機去喊人。許涼等了沒一會兒,夏清江的聲音鑽進耳朵裡,“疙瘩,有事嗎?”
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疲憊沙啞,許涼自顧自地往一夜紅被翻浪那方面想。她吸了一口氣問:“溫璇到哪兒去了?”
“聽說去了美國”,他低聲道,但惱怒隱在裡面。不似以前,提起她,他先是冷冷地一笑,然後表情裡盛着陰影似的沉默。
許涼一聽他們之間似乎又有不快,怕觸到他哪根神經引爆他,緩了語氣道:“是嗎?”,本來她想說得是,你自己老婆去哪兒還要聽說?
“嗯”,他只發了個音,然後不說話了。
許涼見他心裡似乎不痛快,說道:“好久沒看到她了,溫璇好像在修仙似的,除了上次在公司門口看到她,再也聽不到她的風聲了”
夏清江對於溫璇的事情特別忙敏感,此時他爲妻子的失蹤而懊惱,你就得順着他,表示不止他一個,任何人見溫璇都困難,纔會讓他好受一些。
至少不會讓他認爲——自己是被溫璇孤立的那一個。
但夏清江立馬問道:“她去你們公司幹嘛?”
許涼這才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她總覺得溫璇和薄遷之間不一般,很容易引人曖昧的聯想,但又不願意這樣胡亂揣測溫璇對於他們夫妻之間仍保留一些餘熱。
“她只是路過”,許涼說,“你該多關心關心她,你不是自稱情聖嗎?女人都那樣的,只要她心裡還有你,浪子回頭也不遲的”
“你和九兒兩個都沒掰扯清楚呢,就來給我當老師了,我有個電話機進來,先掛了”,說着便收了線。
留下許涼對着電話那頭的“嘟嘟”聲瞪眼,他還真是守着萬年的規律,一提起這檔子事兒,不是裝耳聾就是掛電話。
掛了電話的夏清江惱恨非常,穿着睡袍在臥室裡踱來踱去,怒氣讓他停不下來,腳下的地毯都快被他踏穿了。
這時候那個昨晚睡在隔壁房間的女人進來收拾房間,一大早就來裝柔順乖巧。
旁邊弄出來的響動讓他滿心不耐煩,夏清江只覺得連呼吸都不順暢了,扯了一下睡衣領口,露出一片胸膛來。
那女人看他這動作,抿起嘴角,時不時往他身上看過來。
夏清江眉眼含霜,餘光看了女人一眼,她穿得很性感,一俯身便露出胸口豐滿的春色來。他低喝一聲:“出去!”
女人表情僵住了,動作凝滯在那兒,似乎沒聽懂他的話,夏清江閉了一下眼睛,似乎正在與體內那份不耐煩作鬥爭:“我請你現在就出去!馬上!”
女人身體不禁一抖,將手上的東西放下,怕極了他發火的模樣。忙不迭地出了套房主臥的門。
夏清江被心裡的怒火激得氣喘吁吁。他甚至想,如果溫璇那個女人此刻就在自己面前,他說不定會掐斷她的脖子!
這樣的空想還是不解氣,他索性拿出手機,撥給助理葛儀,電話一通,他就朝那邊發着火:“你找的到底是些什麼草包,連個女人都看不住!怎麼,看她柔柔弱弱一個女人就掉以輕心,我看你們智商全都失靈了!媽的,現在去找還有什麼用,看都看不住,還指望你們去大海撈針?”
夏清江幾乎是咬牙切齒了,側臉繃得立體。那個女人看起來安安靜靜,其實腦子活得這麼大一張網都困不住她。
這次恰巧她出國,但葛儀被公司的事情絆住了沒跟去,沒想到就出事了。派去守着她的人跟到芝加哥一家酒店裡,好幾天她都是一個人出去遊玩或者拍照。
那幫人便鬆懈下來,只守在酒店大堂,只要她不是帶着行李出來的,就可以偷偷懶,不用跟着她把芝加哥給轉悠個遍。
可誰知道有一天她照樣輕身出門,但其實早拜託酒店的服務員把自己的行李寄到她下一個落腳點。就這麼堂堂正正消失在一衆眼線的視野當中。現在倒好,她音訊全無,不知道在哪兒瀟灑。
夏清江發了火,心裡鬆快一些,但臉上還是陰雲密佈。他把人全都叫了回來,留在那兒也沒意思,溫璇已經知道有人跟着她,現在肯定嚴防死守。
只是他心裡憋着一股氣,還有一些憂鬱和悵然。他們之間什麼時候已經成了貓捉老鼠的關係了,她竟然在躲他?
夏清江把窗簾拉開,一擡頭,看見的是一片拉長着臉的天空。
許涼也擡頭看着天,不知道會不會再下一場雪。裴意初打電話來說請客在他家裡吃飯,沒有前兆,吳敏川也在那頭說讓她去。
“今天是什麼日子嗎,那麼熱鬧?”,連工作都擱下了,專爲一頓飯。
最後吳敏川菜跟她說:“曾湘泉在裴意初家裡”
許涼心裡一驚:“他怎麼會在那兒?”
吳敏川說不知道:“作家天馬行空的腦洞纔會寫出那麼多帶爽感的作品”
“你們之前一點兒風聲都沒收到”
“我們和他又不熟,別說風聲,真人都沒見過”,吳敏川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激動,“你快過來,今天中午星子做飯”
“剝削小孩子嗎?”,她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說。
誰知道裴意初的手機開得是外放,星子在那頭非常不滿地說:“許姐姐,我纔不是小孩子!”
許涼有些尷尬:“抱歉,我不知道你在”
星子反倒真像個孩子不依不饒了:“難道背地裡就能這樣質疑我嗎?”
裴意初見許涼實在不好意思,替她解圍,對星子說:“少在哪兒鑽別人字眼裡的的空子,把你校辯隊一辯的武器用來對付自己人可不是件厚道的事”
星子嘻嘻哈哈地說:“對,自己人……自己人”
接着又聽他慘叫一聲,大概被裴意初收拾了。
許涼不禁笑着搖頭,馬不停蹄地要奔赴到那場熱鬧當中去。
現在叫司機來送她實在麻煩,許涼只攔了一輛出租車。一報地名出租車司機便仔細瞧了她兩眼,畢竟裴意初住的那個別墅區大多都是隱富。
到了地方,許涼給錢下車,裴意初已經等在自家門前的那棵桂花樹下。見她來了,裴意初清淺地笑了笑,深邃清朗的五官像被拓在光影當中。
許涼走過去,說他太客氣,“又不是沒來過,你不用擔心我會迷路”
裴意初揚了揚手裡的辣醬,說:“出去買東西,恰好看到你下車”
“原來不是恭候我的大駕?”
“出租車這個座駕還真不大”,他跟她逗道。
“曾湘泉怎麼會突然跑到你家來”,許涼好奇問道。
說到這個,裴意初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星子一大早開門準備晨跑,就看見有個中年偏老的男人站在自家門口,說是找裴意初。
他自報家門,才知道是曾湘泉。起初星子還不信,拿出手機搜了一下曾湘泉的照片,與面前人的相貌一比對,這才確定他的身份。
一進去就聽見星子快要抓狂的聲音——“曾老師,芹菜主要吃梗,你怎麼只留葉子?”“曾老師別動那條魚,剛纔它已經被你摔過一次了”“曾老師!千萬別拿刀切菜,您的手是用來寫小說,不是用來摧殘胡蘿蔔的!”
一大一小在那兒鬥智鬥勇,吳敏川則在旁邊觀戰。時不時被這兩個人逗得哈哈直笑。
許涼見了也止不住抿起嘴角,奇道:“沒想到他和大家相處得這麼融洽”
裴意初輕笑道:“大概是因爲,這裡的人都沒有架子”,不管是他或是曾湘泉,都不以自己的名頭覺得本身高高在上,把對方當做平凡一友來看待。這種缺少利益的關係對接,才刑場了現下的場面。
許涼知道,他們誰都沒提新電影的事。彷彿曾湘泉的到來,真的只是爲了訪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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