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爲我搭上你,值得嗎?
榮淺一路上沒再開口。
到了家裡,已經是大晚上了,這一天,幾乎誰都沒吃多少東西。
榮淺走過去歪倒在沙發內,厲景呈將車鑰匙丟下茶几,“快去樓上,洗個澡,吃點東西。”
榮淺虛軟地輕哼兩聲,眼睛眨巴兩下,愣是起不來。
“我讓傭人給你做點吃的。”
“不想吃,我就想睡覺。”
“就算要睡,也要到樓上,再說在醫院一天了,你聞聞,身上全是消毒水的味道。”
榮淺不滿地撅起小嘴,揮手朝他拍去,厲景呈伸手握住,榮淺打個哈欠,“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潔癖。”
厲景呈一把抱起她,“你不肯走,我抱你總行了吧?”
去到臥室,榮淺精神稍稍好些,洗個澡出來,看到牀頭櫃上擺了些剛下好的餃子。
厲景呈坐在牀沿,手裡翻着本不知名的雜誌。
榮淺走過去躺到牀上,厲景呈看她眼,“自己吃還是我喂?”
她乖乖坐起身,將碗接過去。
榮淺知道,厲景呈肯定還是要問方纔的事。
她將一口餃子送到嘴裡,“老二變成那樣,你,你心裡怎麼想得?”
“你還是先回答我方纔的問題吧。”
榮淺不想隱瞞,“我看到霍少弦了。”
厲景呈沉吟片刻,“霍少弦?”
榮淺因着男人這般嚴肅的語調而如鯁在喉,“他,他可能正好路過呢。”
“霍家的產業都在南盛市,況且,他也不是第一次來吏海,心裡在盤算什麼,當我不知道?”
榮淺捧住手裡的碗,她心裡一點準都沒有,她覺得霍少弦完全有可能做出那種事,“如果真是他做的,你想怎麼辦?”
厲景呈盯住她的臉半晌,“老二,好歹是我弟弟。”
榮淺的心一沉,瞬間有種跌入谷底的感覺。
難道這就是親手足的意義?
她強牽起抹笑,“我估計也是看錯了吧,當時那車開得很快……”
厲景呈知道她心裡的擔憂,還是怕他們厲家對付霍少弦。
“老二雖然是我弟弟,他開smx,做那麼多喪盡天良的事,只要不和我扯上關係,平日裡的爭鬧之後,生死關頭,厲家人還是會保他……”
榮淺食慾全無,眼簾微垂。
一隻手掌撫向她的臉,厲景呈指尖在她頰側摩挲了幾下,“但是,他犯下了對我來說不可饒恕的罪,生死由命,挺不挺得過都是他自己的事。”
榮淺順勢將腦袋枕向厲景呈的肩頭。
翌日,那邊還是沒有消息。
厲景呈大清早就接到厲青雲的電話,讓他過去趟。
榮淺也沒怎麼睡好,厲景呈出門後,她也起來了。
之前跟霍少弦碰上,也聽他提起過住在哪家酒店。
榮淺驅車過去,跟前臺說明來意,對方打通房間電話確認後,這才放行。
她按響門鈴,幾乎只隔了兩三秒,門就開了。
“少弦。”
霍少弦側開身,“你怎麼來了?”
榮淺走了進去,看到一個旅行箱開着,行李收拾到一半。榮淺轉身,“昨天的事,跟你有沒有關係?”
“你說厲景尋被撞的事麼?”
“果然是你,”榮淺不由焦急,這件事被厲家封鎖着,就連電視臺都沒敢報道,“少弦,你爲什麼要這樣?”
“他將你害得還不夠麼?”霍少弦走到牀邊,將一件襯衣疊好後放到皮箱內,到底是心裡這口氣還未消,他拿起那件襯衣狠狠摔到了牀上,“淺小二,這是他應得的,他早就該死了。”
榮淺走到他身側,“少弦,這種事查出來,你也要坐牢的。”
霍少弦想到自己的計劃,原本也是天衣無縫,“他死了麼?”
“在重症監護室內。”
“哼,若不是厲青雲保着,他肯定不得好死。”
榮淺現在最關心的不是這些,“我不想你出事。”
霍少弦沉了口氣,目光定向榮淺,見她臉色微白,滿臉都寫滿了焦慮和擔心,霍少弦同她對視半晌,“我沒事。”
“你這又是在吏海,要被別人知道了……”榮淺急得嗓音都變了,她上前,將霍少弦的行李胡亂一通塞到箱子裡,想了想,又說道,“什麼都別帶了,你先回南盛市吧。”
霍少弦瞅着她的側臉,見她這樣,自然是心疼的,他拉過榮淺的手,“你別急,那件事跟我沒關係。”
“怎麼會沒關係?”榮淺撇開他的手,“快走,你快走。”
霍少弦兩手扣住她的肩膀,“以前,總喜歡你和我急的樣子。”
榮淺嗓音輕哽,“少弦,爲我搭上你,值得嗎?前二十幾年,你都在爲我,現在好了,你這樣,又要將自己的後半輩子也搭給我,我受不起啊。”
“我給與過你的,並不要你一點點的回報,是我甘之如飴。”
榮淺鼻尖酸澀,“你逗留在吏海這麼久,我就知道會出事,可我還是阻攔不了,少弦,我情願厲景尋還好好的,我只要你好好的。”
霍少弦替她擦了擦眼角,“本來,我是全都安排好了,可別人比我快一步動手,我是希望這個仇我能親自報,淺小二,別擔心了,這件事與我無關。”
可榮淺聽着,這分明是在安慰她啊。
她拽住霍少弦的手臂,“你東西都帶齊了嗎?我們走。”
霍少弦硬是被她拖出去兩步,“等等。”他走到牀頭櫃前,從裡面拿出個公文包。
榮淺二話不說,拉着他走出了房間。
兩人一前一後來到酒店外,榮淺站在門口,視線看向周邊,“你去機場的路上,一定要當心。”
“放心吧,”霍少弦擡起手,手掌卻僵在半空,他也不知道,只是記憶中,這個動作太習慣了,他收也不是,便揉了揉榮淺的腦袋,“我帶了自己的人過來。”
霍少弦預先打過電話,司機將車開到酒店正門口。
榮淺臉上掛滿嚴肅,眉宇間的焦急藏都藏不住,直到見霍少弦上了車,她懸起的心這才落下。
霍少弦放下車窗,眼眸含情,深深睨了眼榮淺,“淺小二,我等你回南盛市。”
她嘴角輕挽,朝霍少弦擺了擺手,“快走吧。”
快走,離開這吧。
霍少弦心有不捨,但看不得榮淺這麼焦急的模樣,“淺小二,那事真不是我做的,你看你緊張的,放鬆些。”
榮淺這會,哪還聽得見這些。
她只是不住點頭,就想將霍少弦快送走。
眼看着男人的車駛出酒店,榮淺不由重重吐出口氣,她快步走向停車場去取車。
厲景呈和厲青雲來到拘留所,見到了那名夏利車主。
對方耷拉着腦袋,腦門上幾縷頭髮顯得無精打采,看到兩人,他着急解釋,這些話,他說了都快不下一百遍了,“真跟我沒關係,我有個工程款要去結算,可急人了,當時那些車擋在前面,我使勁按喇叭都沒用,被堵在外面的還有好幾輛呢。你們說說,結婚也就算了,不能妨礙交通秩序是不是?我是真急啊,掉頭也來不及了,我要趕去機場,晚一點就拿不到錢……”
厲景呈食指在眉宇間輕點幾下,怒意昭然若揭,他凜冽的眸子掃向男人,“說重點!”
“我,我……”男人被嚇得半晌說不出話,片刻後,才使勁吞嚥了口水道,“當時,擋在前面的車忽然挪開了,氣球也全跑了,我一看能過去,那我肯定加速往前啊,直到撞上,我還沒反應過來呢,要怪就怪那個車隊,真的,我是最無辜的啊。”
厲青雲一掌拍向桌子,男人嚇得差點跳起來,“據我所知,你熄火後還發動了引擎,你敢說你不是蓄意害人?”
“冤枉啊,”男人朝四周看看,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我可快怕死了,我是想逃走的……”
厲景呈和厲青雲走出拘留所,“現在最關鍵的,是那個車隊。”
厲青雲站在伸縮門前,目光炯炯,盯着面前的車水馬龍,“只要它曾經在吏海出現過,我就能將它抓着令它現行!”
厲景呈自然信老爺子的這句話,他手握重權,況且那麼招搖的一個車隊,又這般橫行霸道穿梭在鬧市區,主演了這麼一出慘劇後,哪有可能說跑就能跑得掉的?
厲景呈招下手,示意司機將車開過來。
兩人剛要離開,就見一男人快速走來,厲景呈朝他看眼,他之前還被自己揍了一拳,厲景呈對他沒有好印象。
男人打了聲招呼後,直截了當開口,“二位跟我去個地方吧。”
“車隊找到了?”
“應該可以這麼說。”
厲青雲思忖下,點頭,“好。”
厲家父子上了自家的車,前面是警車開道,厲景呈看向窗外,車子上了高架繼續飛馳,男人掏出手機,想給榮淺打個電話,但隨後還是掛斷了。
她昨晚折騰一天,睡得又晚,這會肯定在補眠。
厲青雲的視線落到厲景呈手上,“老二的事,你怎麼看?”
“什麼怎麼看?”
“我沒說是你的意思。”
厲景呈狹長的眼眸掃向窗外,“自作孽不可活。”
“到了這種時候,你還……”
“爸,到了這種時候,你還偏袒,別以爲你總能替他保駕護航一輩子,老二之前抓了那麼多姑娘,哪個不是有錢有勢,最不濟也要有才,你想想,別人家就沒有出類拔萃的人物?他們一旦查出smx幕後的老闆是老二,還不往死裡整他。”
厲青雲沉着臉,陰雲密佈,“等我找到那車隊,查清楚了幕後的人,我讓他們好看。”
“那你還是先找着人再說吧?”
厲景呈落下車窗,有一股鹹澀的味道衝入鼻腔,男人朝外看眼,不知不覺,竟來到了海邊。
車子相繼停好,厲青雲推開車門下去,眼前的一幕徹底令他驚怔住。
就在鋪滿金黃色的沙灘上,二三十輛跑車呈人字形排開,車輪印子被保護得很好,映着蔚藍色的大海,車身被打出瑩瑩的光澤,跑車的車門都向上開着,隱約可見裡面高檔的內飾,整個車形就像是一組在天空中翱翔的飛鷹般,不用想都知道,這些車是被丟棄在這的。
厲青雲氣得身子顫抖,這分明是赤裸裸的挑釁!
厲景呈站到他身側,男人看了半晌,“看來是直接棄車出海了。”
警察來到父子跟前,“每輛車都有個共同點,沒有車牌。”
“既然這麼張揚,總能找到4s店的登記記錄吧?”厲青雲就不信,一點點辦法都沒有。
對方也真是大手筆,爲了這一撞,可謂砸下重金,看來,是不在乎這點錢。
厲景呈眺望向遠處,“怕就怕,這些車都是從不正當渠道過來的,對方既然將車丟在這,肯定也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厲青雲閉了閉眼睛,再次睜眼時,身體晃了下。
“爸,還是先回去休息下吧。”
“對,厲老,身子要緊,我們有消息會第一時間通知您。”
厲景呈攙扶着厲青雲回到車內,他提起長腿,目光最後看了眼那排車。
厲家的司機打了方向盤,厲青雲冷笑下,“這點辦事能力。”
“說不定,那個夏利車主還真是冤枉的,要這樣的話,那些人就太可怕了。”厲景呈倚進座椅內,“在安排那樣縝密的情況下,他們肯定調查清楚,我們那天會派警衛跟隨,可從現場操作來判斷,那個車隊的人確實沒做什麼,更沒有跟老二有絲毫的碰擦,即便真得抓到,對方可以一口咬定,只是在大馬路上做了場秀而已,警方定案還是要歸在夏利車主身上,那他就更冤了,這件事到最後的結果,也就是賠錢了事。”
“我要的是償命。”
厲景呈說已至此,乾脆扭頭看到窗外。
厲青雲敲了敲自己的腿,吹了海風,覺得有些酸,“待會,你跟我去趟醫院。”
“我去做什麼?”
“你是厲家長子,更是他兄長!”
“那好,將這件事交給我,我來查。”
厲青雲沒了聲響。
車子徑自開往醫院,厲景呈過去時,沈靜曼也在,以往吵得那麼兇,現在表現得那麼積極,厲景呈看在眼裡都覺得好笑。
厲景尋還沒醒,盛書蘭神情呆滯地守在病房外,整個人似乎憔悴不少。
沈靜曼迎上前,“老爺,您怎麼又來了,這兒有我和鞏裕,你在家多休息休息吧。”
鞏裕聽到這話,一口恨意咬在嘴裡,沈靜曼當然希望厲青雲別來,那樣,她兒子的死活就沒人顧了。
鞏裕擦着眼淚,上前抱住厲青雲的手臂,“老爺,醫生說景尋不容樂觀,我們轉院吧,去國外好不好,您最有辦法,您救救咱的兒子啊。”
厲青雲透過玻璃門朝裡看眼。
沈靜曼在旁插話,“鞏裕,你懂什麼啊,老二這樣還不夠折騰的,送到國外,還要坐飛機,你這不是讓他去送死嗎?”
鞏裕聞言,“你,你咒我兒子?”
厲青雲將手臂抽出來,“靜曼說得有道理,你什麼都不懂,就別添亂了。”
厲景呈倚着牆壁,盛書蘭雙眼紅腫,昨晚又在這陪了一夜,“爸,不管怎樣,我們都要治,只要能保住一條命,怎麼樣都好。”
她聲音虛弱,身子更加孱弱,坐在那,很不起眼,說出來的話卻令人一驚。
似乎是被遺忘的人,最後發出的那陣無聲吶喊。
厲青雲站了會,忽然從兜裡翻出手機。
厲景呈看到他臉色瞬間往下沉,“你們留在這,景呈,跟我走。”
兩人走出醫院,厲景呈擡起腕錶看眼,“我要回家趟。”
“正好,你把榮淺帶過來。”
厲景呈向前的腳步頓住,“爲什麼?”
“你就告訴她,霍少弦走不了了。”
厲青雲丟下句話後,坐進了車內。
厲景呈回到家中,榮淺正無力地躺在牀上,他彎下腰,“哪裡不舒服?”
“沒有。”
男人坐向牀沿,“今天,見過霍少弦麼?”
榮淺推開身上的被單,“爲什麼這樣問?”
“爸讓我轉交給你一句話,霍少弦走不了了。”
“什麼?”榮淺坐直身,“他回南盛市而已,再說,整件事跟他有什麼關係?”
“再問你遍,見過霍少弦了?”
榮淺輕咬脣瓣,最終在他凜冽的眼神下點點頭。
厲景呈眼眸微眯,“揹着我密會前男友,有你的。”
“別說這麼難聽,根本不是這麼回事。”
厲景呈人往下躺,睡在了榮淺的腳背上,“那爸那邊,我們由着他,不去理會。”
“等等,”榮淺推了下厲景呈的肩頭,“爸爲什麼知道霍少弦今天要走?”
“肯定派人跟蹤了。”
“他難道知道霍少弦……”
厲景呈朝她看眼,“還真是霍少弦做的?”
榮淺噤聲,“我想去找爸問個清楚。”
“你懷着孩子,就不怕情緒激動了?”
厲青雲的手段,榮淺也算見識過,厲景呈見她真急了,他伸手使勁掐住榮淺的臉頰,她痛呼出聲“啊,疼!”
“起來吧,去見見你那老竹馬是死是活。”
說話怎麼這麼損。
榮淺隻字未說,跟在了厲景呈身後。
兩人來到厲家,厲青雲在客廳內等着他們。
榮淺喊了聲爸,然後坐到沙發上。
厲青雲一語未發,手指在茶几上輕敲,榮淺視線看過去,注意到一沓照片。
她伸手接過,一張張細看,都是她今早見霍少弦時被拍下的。
“爸,您派人跟蹤我?”
“你是我們厲家的媳婦,在這樣特殊的時刻,我當然要保護好你,只是,大清早的,你跑去酒店做什麼?還催促着霍少弦離開,你們倆之間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榮淺面不改色,“霍少弦在哪?”
“這就是你跟我說話的態度?”
“爸,我不覺得我見霍少弦有哪裡不對,他要回南盛市,也是他的自由。”
厲青雲指了指榮淺手裡的照片,“我查過,他在這絕不是一天兩天了,這次景尋出事跟他絕對脫不了干係。”
厲景呈從榮淺手裡接過相片,一張張仔細翻看,“爸,她只是去送霍少弦一程,沒什麼事。”
“你還要替她說話?”厲青雲惱怒不已,“這事八成就是榮淺和霍少弦整出來的,還特意選擇了景尋大婚的這天。”
榮淺聽着,覺得刺耳極了,“爸,您知道您的寶貝兒子之前做過什麼嗎?smx在南盛市被砸後,他買兇傷人,連捅了霍少弦幾刀,要不是他命大,早就死了!”
“那不是沒死嗎?”厲青雲的口氣很輕鬆,“所以,他懷恨在心,要報復是嗎?”
“您別設置了圈套讓我往裡跳,這件事跟霍少弦無關,跟我更沒關係,再說了,老二不是還沒死嗎?”榮淺撿着厲青雲的話丟回去。
“你!”厲青雲氣得站起身來。
厲景呈握住榮淺的手,“爸,霍家在南盛市也是有頭有臉的,你隨意扣押別人,就不怕上面的人知道了?”
“我怕什麼?”厲青雲身板挺得很值。
榮淺以前覺得,厲青雲也就是迂腐些,沒想到還這樣濫用職權,她也站了起來,“爸,我尊重您,所以請問您一聲,霍少弦在哪?”
“死了!”厲青雲口氣肯定,重重丟出兩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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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晚,他們極盡纏綿,情慾散盡,他坐在凌亂的牀邊以一副睥睨的姿態望向她,“你愛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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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淺笑出聲,漸漸的,笑到難以自抑,隨之砸在她臉上的竟是一本結婚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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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名字使得她前半生錯了位,竟還要顛覆她的下半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