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如聽見詠書的話, 暗暗點了點頭,看來,預期的效果已經達到了!她早看出來詠書性子急躁, 只是沒想到倆人這麼快就掐起來了, 看來這青霜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呀!
只聽得青霜哼了一聲:我只是見四奶奶吃這個, 心裡欽慕, 有心學一學, 誰像你,整天價掛着那個金銀花香囊,你那鬼心眼, 當誰不知道呢?就憑你也配當姨娘!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詠琴聽得這裡,忍不住哈的一聲笑了出來, 她此刻才真正明白姑娘爲什麼一定要把這兩人弄到一起住!
青雪頓了頓腳:奶奶!剛纔這兩人吵個不停, 四爺聽得不耐煩, 將她們喝住了,他命奴婢速去叫你回來處置此事!誰知現在又……
青雪話未說完, 就聽見房中有重物倒地的聲音,主僕三人嚇了一跳,進房一看,只見那張鐵力木屏風被撞倒,二人已經扭打成一團, 詠書長長的指甲已經掐進了青霜的手背, 青霜滿頭長髮披散, 正試圖用嘴去咬詠書的肩頭。
湘如見狀大怒, 對着門外幾個聚聚着看熱鬧的牛高馬大的粗使僕婦喝道:你們難道是死人嗎?就看着她們廝打?非要我開口說?
那幾個僕婦聽了, 這才急忙進屋,七手八腳地使勁將兩人拉開了。
詠書仗着自己是湘如的陪嫁丫頭, 心想她總會偏向自己一二,於是哭道:姑娘給我做主,青霜欺人太甚!
青霜待要說話,詠琴喝道:姑娘在此,哪裡有你們說話的份!還不都給我老老實實待着!
兩人聽了,終於不再開口。
湘如走在高几旁,緩緩坐下,語氣平靜:到今兒爲止,這整個趙園之中,別人房裡的丫頭們都能循規蹈矩,偏偏我這楓蘭苑出了這等事情,實在叫我這個做主母的汗顏羞愧呀!
那也要看什麼事情,叫我打不還罵不還口,世上沒這個道理!青霜嘟着櫻桃小口說。
哦?這麼說來,你在院子裡還受委屈了?還是我這個做主母的對不起你了?
見湘如的語氣中透出冷意,青霜心裡打了個突,終於不敢再開口。
湘如冷笑道:你二人如此肆無忌憚,無非是仗着我平日好性兒,對你們太寬厚了,今日若不懲治你二人,那我這楓蘭苑豈不成了是非場!
說道這裡,她臉色一沉,低聲喝道:詠琴青雪聽着!將她二人房子貼身物色事打包,先攆到馬廄住一晚,明日讓管家派人將詠書遣送回老家,至於青霜……
她冷厲的目光在青霜臉上轉了一轉:她是婆婆送給我的人,明日,將她送回福寧苑由婆婆處置好了!
這幾句話語雖短,卻猶如晴天霹靂,砸得詠書和青霜渾身發抖,眼冒金星。
詠書上前幾步,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抱着湘如的推哭泣哀求:姑娘饒了我吧,我下次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您就看在我隨您千里迢迢遠嫁這裡的份上再給我一次機會吧!
湘如嘆息:詠書,如果你覺得千里迢迢對我遠嫁是一種付出和犧牲的話,那送回家不正中你下懷嗎?
詠書渾身一震,止住了哭泣,不再哀求。
湘如點了點頭:你是個聰明女子,離了這裡,對你或許是件好事,你伺候我一場,也算盡心,我明日自會修書一封,給你一筆銀子,讓你爹媽給你找個正經人家一夫一妻過日子去!
詠書臉色慘白,不再言語。
趙桐此刻站在窗外,將房中一切情形聽了個一清二楚,見湘如這般處置,暗暗點頭,只覺得自己這位嫡妻做事頗有法度,是個幹大事的材料。
第二天,詠書被管家領總遣送回鄉,而那兩個送青霜回福寧苑的婆子卻又將青霜領回來了。
其中一個婆子回道:夫人說了,既然青霜已經是楓蘭苑的人,一切,當由四奶奶全權處置。
湘如皺了皺眉,沉吟了一番,問胡媽媽:這府中的丫頭,一般都會有什麼樣的歸宿?
回四奶奶!這些丫頭,最差的歸宿,是配個府中的小廝,好一點的,就是遣送回家,由其父母自行嫁入,再好一點的,就是嫁給鹽場的管事了。
嫁給鹽場的管事?
胡顯家的點了點頭:奶奶切莫小看鹽場的管事,一個鹽場,有大大小小十幾個管事,最小的管事,所能積累的家財,都比那些鄉下土財主要強了。
嗯!青霜生的美貌,把她嫁給一個鹽場管事,也算對得起她了!
胡顯家的感慨道:奶奶真是菩薩心腸,那青霜對您心懷叵測,您還能給她安排這樣好的歸宿,若是換了那心腸惡毒的,給她配個瞎眼瘸腿的小廝也都做得出!
湘如笑了笑:到底是婆婆給我的人,若是做得狠了,婆婆定會覺得我心腸狠毒,沒有人會喜歡心腸狠毒的人吧!
胡顯家的讚道:奶奶真不愧是大家小姐的出身,胸襟博大,宅心仁厚,其實,只要威脅不到自己的地位,幹嘛不能行好便行好,何必做那趕盡殺絕的窮惡之舉呢!
湘如暗想,這句話說得對,可也要看對什麼人,比如她後媽何氏,就算她威脅不到自己的地位,也絕不能輕易放過她!
京城,董宅,此刻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唐太君房中,何夫人跪倒在婆婆面前,已經哭成了淚人。
董釗捧着那道命他休妻的聖旨,黑着臉一言不發地坐在一旁。
釗兒!你真的要狠心休了銀蓮?難道真的一點辦法也沒有了嗎?
娘!抗旨不遵,可是要滿門抄斬的!
唐太君渾身一抖,不錯,休了銀蓮雖然可惜,可比起滿門老幼的性命來,那卻又算不了什麼了!
何氏大哭道:老爺好狠的心啊!我與你可是多年夫妻,我爲你董家生了三個兒女,我可是爲你傳宗接代,延續香火的人啊!
董釗嘆了口氣:銀蓮,你當日若是不使那移花接木之計,哪有今日之禍,你這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啊!你自己離了我董家也就罷了,可你還害了玉兒一輩子呀!
玉兒!想到最心愛的大女兒昨日剛從陸家自行求歸,此刻正捧着陸家的休書在房中哭泣,何夫人胸口一疼,雙眼一番,暈了過去。
三日後,董尚書和陸狀元雙雙休妻的新聞像長了翅膀一樣,飛遍了京城每一個大街小巷,人們議論紛紛,都說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董尚書在書房中,揹着雙手,聽着管家回稟:奴才已經按您的吩咐,將夫人送到了城郊一座僻靜的庵堂,夫人她,不肯落髮出家,只願長年客居在那裡。
董釗嘆了口氣,皺眉道:既然如此,那便隨她自己吧!我已經奉旨將她休棄,此生是無法再與她想聚的了,若是劍兒將來有出息,自會另外給她建造地方養老送終!對了,玉兒現在如何了?
回老爺話,二小姐陪夫人去後,叫奴才跟您說,她願意長年陪伴母親,不想回府了!
董釗心中一酸:女兒此次被休,一輩子也算完了,誰家還會再娶她呢!以自己家的門第,也斷斷不能給她配個販夫走卒之流,也罷,就讓她青燈古佛,了此一生,也算平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