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寒,你要快點醒來,你不能失去希望,知道麼?肚子裡的孩子,還需要你去照顧。這麼小的一個小生命,難道你也狠心的不要了麼?”
“說不定,萱萱的靈魂,會附身在這個小小的胎兒身上呢?她那麼愛她的媽媽,應該還會想再做你的女兒的吧?”
“寒寒,若是你一輩子都不想醒來,那我可要在這裡娶你了。呵呵,我知道你不想嫁給我,可是,我卻是一直都想娶你。”
“我對你的心,這十幾年來,從沒有變過。就算你永遠都醒不來了,我也會娶你,而且,我還更開心了。因爲這樣,你就不會再絕情的拒絕我了……”
韓藥湮輕輕的揉着君寒的太陽穴,幫她按摩着肩膀,胳膊。
安靜的病房裡,只有他低沉而沙啞的聲音,一句一句,一字一字,像是在訴說着一個追求愛情的故事。
窗外,不知道什麼時候,飄起了雪花。
這可是今年H市的第一場雪呢。
韓藥湮走到窗前,打開了窗子。寒冷的空氣貫了進來,卻讓他精神一震。
他伸出手去,那晶瑩的雪花從天而降,一片一片的落在他的手上,只是一剎那,就慢慢融化了。
他回頭看了看君寒,再次伸出手去,試圖接住更多雪花,停留住那一瞬間的美。
“寒寒,你看,下雪了呢!你以前不是最喜歡下雪天了麼?記得那一次,你開心的推着雪人,連手套都忘記帶,最後凍得兩手通紅。還趁我不注意,伸到我脖子裡,冰得我差點感冒……”
他盯着落在手中的雪花,想要努力看清它們的樣子。
可是融化的速度太快,根本來不急看清。
樓下,有幾個小孩子在雪地裡跑着,鬧着,不時的傳來一聲家長的呵斥聲。
可是,孩子就是孩子啊,他們只懂得開心的時候,就要開心的笑啊鬧啊。爲什麼大人們都不懂呢?
他們明明也很喜歡雪,也很開心不是麼?
可他們卻躲在屋檐下,只是呆呆的看着從天上飄落的雪,卻不肯跑出來跟雪一起玩。
“寒寒,你記得麼?那次聖誕夜裡,我們兩個把校園外的大街都走了一遍。因爲回學校晚了,學校已經鎖了大門。我們兩個踩在雪地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來。你說,那是雪在跟我們說話呢……”
他把已經變得很冰的手,輕輕的放在君寒的臉上。
她好像有了些感覺一樣,睫毛微微的顫抖了一下。
“寒寒,快點醒來吧,我們一起出去推雪人好不好?不過這次你一定要帶上手套的,也不知道肚子裡的孩子,會不會也喜歡雪呢?”
他看着眼前的女子,好像又陷入到了回憶之中。
他本不是個愛沉迷於回憶中的人啊,可是,爲什麼現在,他寧願活在記憶裡,不要醒過來。
那樣的話,就不會有後來的這些事,也不會有這麼多痛苦的事情發生了。
墨子笙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家的。墨母呆呆的坐在沙發上等着他,像一尊雕塑。
看到他回來,她空洞的眼神,纔開始有了些光彩。
“萱萱怎麼樣了?”她一臉的急切。
墨子笙冷哼一聲,怎麼樣了?她還懂的問怎麼樣了?
她們不是早當她死了麼?
“醫生說,要是早送去一會兒,就能搶救過來……”墨子笙的聲音冷的,如同萬年的冰山。
墨母心裡一震。要是當時,她能清醒一點,送萱萱去醫院,萱萱就不會死?
看着自己母親一臉絕望的神情,墨子笙只覺得諷刺。
是他的親生母親,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親生女兒,流血而死,卻沒有站出來說一句話,沒有站出來,送她去醫院。
人命,在她眼裡,就那麼不值得一提麼?
他四處看了一眼,沒有看到顏初晨的影子,再看着母親一臉驚恐的樣子,心下便都瞭解了。
她是早就自己做主,讓她回房間了吧?
他什麼話也沒說,直接向樓上走去。
墨母一下就慌了,衝過去抓住他的手,“笙兒啊,萱萱已經沒了,現在她肚子裡那個,纔是墨家的根啊,你可不能犯傻啊!”
墨子笙用力甩開了母親的手,瞪了她一眼,再次擡腳,卻又被墨母拽住了。
“笙兒啊,就算是爲了媽,好不好?等她生下孩子,你想把她趕出去都行!可是現在,你不能那麼做!我不能眼睜睜看着我墨家的骨肉流浪街頭!”
她用全身的力氣拽着墨子笙,都到這一步了,她必須爲墨家着想,保護好顏初晨肚子裡的孩子。
“糊塗!”墨子笙憤怒了,他一雙眼睛瞪得大大的,發出紅色嚇人的光來,嚇的墨母一個機靈。
“我就是糊塗!但是我也不會讓你把她趕走的!我墨家就這麼一個孫子了!你不能爲了一個死去的萱萱,就再斷了我墨家的後!”墨母也來了火,她只是想抱孫子而已。
“孫子?她肚子裡的孩子就是孩子,別人的孩子就不是孩子了?媽,你真讓我寒心!我竟然不知道,我的母親是這樣一個沒有人性的女人!”
“萱萱那麼乖巧的一個孩子,你怎麼能忍心眼睜睜的看着她流血而死?那是一條人命!一條五歲小孩子的命!”
他奮力甩開了墨母的手,快步走上了樓。
墨母全身都在顫抖着,她的兒子,她親手養大的兒子,竟然在斥責她沒有人性!
可是,她卻無力反駁。
萱萱倒在血泊中的小小身體,她那雙發着怨恨的眼睛,好像還在盯着她一樣……
萱萱身上流出來的,也是她墨家的血啊……
老爺,我真的做錯了麼?她看着牆上掛着的墨子笙父親的照片,第一次,有了種老了的感覺。
顏初晨坐在牀上,早已經聽到了樓下母子二人的話。她放在小腹上的手,無力的垂了下來。
她明明已經看見那個孩子死了啊,她的身體都已經冰冷了。
而且,她流了那麼多的血,爲什麼竟然還有呼吸?
她以爲,只要把當時那一關過去,她就可以再找機會,處理掉萱萱的屍體的。
可是,爲什麼墨母那麼蠢?竟然告訴了子笙?
當墨子笙抱着萱萱開車走了那一刻,她心裡就一寒,難道,她還沒死?
她恨自己,當時爲什麼不去查看一下她的呼吸?要是早發現的話,不就可以絕了後患麼?哪用得着像現在一樣,把自己逼上了絕路?
可是,現在還不是她放棄的時候,她還有最後一個保命符!
“子笙,我認錯,我給你下跪,看在孩子的面子上,饒了我好不好?不要趕我們走……”
墨子笙一打開門,看到的,就是顏初晨跪在地上的樣子。
他不由得一陣噁心。
“你該跪的人不是我,是萱萱!”墨子笙的聲音,猶如從地獄傳來的一般,那樣無情,那樣絕決。
顏初晨身體一抖,眼底流露出一絲絕望來。可是,很快的,她就又像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一般,苦苦哀求。
“好,我給萱萱下跪,我去求萱萱原諒我!不管讓我做什麼我都會做,只是你不要趕我走好不好!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媽……媽也看到了,我只是失手而已!是萱萱,是她自己不小心摔倒的!”
“閉嘴!不許你再提萱萱的名字!”墨子笙看着眼前的女人,打從心底裡厭惡起來。
都到了這種時候,她還在跟自己裝無辜!還在跟自己演戲!
難道她真的以爲自己那麼傻?
“好好,我不提,我不提……不要趕我走……”顏初晨的眼神裡滿是驚恐,像一隻從樹上掉下來的雛鳥,找不到媽媽一樣。
墨子笙突然有種想陪她演戲的慾望,他強壓下心中想要殺人的憤怒,嘴角一勾。
“喔,我忘了說,萱萱恢復了記憶。”只是說出萱萱這兩個字,他的心都疼的在滴血。
轟,顏初晨的身子晃了晃,伸出手來扶住牀,才穩住身形。
她竟然恢復記憶了?怎麼可能?難道,她都想起來了?
可是,以她那樣的狀況,就算想起來了,還能說的出來麼?
可是,子笙現在提起這件事來,代表了什麼?是他已經知道了麼?不,不可能!
“你去跪在萱萱面前,向她請罪,若是她肯原諒你,我就不趕你走。”墨子笙冷冷的道,看着她的眼神,像在看一個將死之人。
顏初晨一愣,“好,我去向她請罪!只要不趕我走,我什麼都願意做!”
她臉上竟然露出了欣喜的表情,眼神中也有了光彩。她趕緊從地上爬起來,從衣櫃裡拿出幾件衣服來套上,跟在墨子笙身後出了門。
原來,一個人可以連自尊都不要,可以連人性都拋棄。
墨子笙突然感覺自己這三十幾年都白活了,他最親的人,他一心愛着的人,竟然有一顆比惡魔還惡毒的心臟!
可是他竟然還一直被矇在鼓裡,聽着惡魔的語言,卻傷害那些心地單純,一心愛着自己的人。呵呵,他也是惡魔的黨羽啊,這個家,就是地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