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說話聲,肖所長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打着哈哈道:“彭哥光臨,蓬蓽生輝。”
彭正東臉色有些嚴肅道:“我可不想到你這兒來,沒事我可不想登你這三寶殿。”
趙念欣差點被嗆住,不停的咳嗽,這傢伙一句話差點要她命。
彭正東走到她身邊,手摸她的頭髮:“你幹什麼?餓死鬼投胎?誰跟你搶?”
所長討好道:“彭哥,這小女孩很有意思,就是不怎麼愛說話。”
彭正東笑笑,他的手仍在她腦袋上摸來摸去:“那兩位老人呢?你們不會真在大刑伺候吧?”
所長陪着笑臉:“哪兒敢,就算不是你親戚也不敢,何況是你的人誰吃豹子膽敢那樣。”
彭正東一副公事公辦的口吻:“那還不給我把人叫來,我晚上還有安排。”
所長對着正在忙着給彭正東泡咖啡的女警官吆喝:“還不去給我把人叫來?”
年輕女警官點點頭:“好的,馬上就去。”
他們的咖啡應該很好,不知道什麼牌子,聞上去很清香,彭正東是每天都喝,自然品得出好壞。
他輕輕押了一口:“老肖,你這咖啡味道純正啊。”
肖所長不以爲然,笑笑說:“這洋玩意有啥意思,反正我整不來,就有時候來客人了泡着喝,當然都得像你這樣的貴賓纔有資格,如果你喜歡我可以送你幾盒。”
彭正東忙擺擺手:“別,你留着。”
肖所長不顧他的拒絕,早已去櫃子裡拿咖啡了。
稍後吳媽丁叔走了進來,趙瀾走在後面,幾個人都有些垂頭喪氣,臉色特別難看。
彭正東看到這一幕傻眼了,他以爲吳媽她們因爲兩條小狗狗惹事跟誰爭嘴然後打起來了,絲毫沒有想到是跟趙瀾,這些他大概明白了幾分。
他看了看趙念欣,又看趙瀾,自己一直不讓她告訴外界,沒想到她還是犯了禁忌,他想說什麼又閉上了嘴。
吳媽的眼睛有些紅腫,丁叔看上去也比她好不了多少,三個人都失魂落魄的樣子。
彭正東站了起來,準備告辭。
肖所長恭敬的將咖啡遞倒趙念欣手裡:“拿回去慢慢喝。”
彭正東語氣淡淡道:“幹嘛這麼客氣?給你說了不要。”
肖所長善於察言觀色,早看出他對趙念欣親暱行爲,料到走曲線救國更靠譜。
他打起太極,樂呵呵道:“嘖嘖,又不是給你的,給小妹妹喝,再說這咖啡總不能算是行賄吧?咱們都是老熟人,別那麼見外。”
他說的倒也是,彭正東對咖啡的喜愛相當於女人對化妝品的依賴,在英國那些年,他的早餐和晚餐很多時候都是一杯咖啡代替,他內心是喜歡,只是不好隨便收別人東西。
自認爲這些年,他收過的東西大概也只有咖啡,他不像一般的人那麼迷戀金錢,受西方文化影響,他倒想好好幹一番事業,可是自己的性格不圓滑得罪了不少人。
他常提出不好的反對聲音,上司當然不喜歡他這樣的性格,覺得他就是唱對臺戲,本來一大半人都通過的某企業修建大型化工廠,那樣效益很不可估量,他卻會拿出環境污染,或者對人體造成的危害來抵制,這讓上司很爲難,哪兒有這樣爲官,不知道做業績傳遞正能量,他不明白麪子工程大於一切,他倒好一副無慾無求的樣子,下屬也摸不着他到底喜歡什麼,同級又覺得他清高,反正他就是一個不受歡迎的人。
不過也有部分人是對他肅然起敬,知道他的良苦用心,有人悄悄給他寫匿名信,害怕有所察覺和發現,悄悄的用A4紙好心勸他。
知道你是一個好官,也知道你真心爲了百姓,可是,你不行的,就算你多大的官都沒有用,GDP對一個城市的發展有多重要,你根本沒法瞭解,雖然我很敬佩你,但我還是奉勸你回頭是岸,除非你不在這裡面做事,否則你早晚要遭,我是欣賞你的個人英雄主義,卻又同情你看不清形勢。
應該說我心裡跟你想法一樣,可是,我知道就算我那麼堅持,仍然沒有效果,我們爭鬥不過,強大的現實面前,理想是理想,現實還是現實。
那封信寫了很多東西,他看過很多次,找不出是誰會給自己寫這樣的信,不過他明白一件事,自己真的不適合官場,或許像他說的那樣總有一天自己莫名其妙就成了犧牲品。
所以,他纔有想棄官從商,只是想想罷了,真要這樣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會有各方面的壓力,說不準會有人認爲他貪污了不少東西,天地良心他真沒有。
肖所長見他沒有再反對,連忙吩咐年輕女警官:“去把車子開過來,我親自送她們回去。”
“不用麻煩,我開車來了。”彭正東忙去拉趙念欣,他心裡還有很多疑慮,不希望外人蔘合這件事情。
車子很快就來了,肖所長笑容滿面道:“要不,我送這位兄弟?”
他看出不來彭正東跟趙瀾交流的眼神頗有些複雜,再說這可能就是他未來的舅子,怎麼也得跟他多套套近乎。
彭正東停頓了下,溫和的說:“老肖你就別費心了,倒是今晚的事情是場誤會都是我們家事,就別留案底了。”
肖所長堅定道:“當然,肯定不會,一會兒就去銷燬。”
一直沒有說話的吳媽,有些憋屈道:“正東不可以這樣放過他,你知道他是誰嗎?不可以這樣放過他。”
說着吳媽哭了,趙念欣看見大哥的頭埋得很低他滿臉通紅,丁叔的情緒也有些激動。
“對,正東,咱們不能放過他。”
似乎都在等待彭正東的答案,她們認定了彭正東會爲她們做主。
彭正東走到吳媽面前:“媽,事情都過去了,我會處理好,相信我。”
彭正東以前很少這樣叫她,基本上都是叫吳媽和丁叔,當他這樣的時候吳媽很驚訝,當然趙念欣也很驚訝。
吳媽沒有再嚷嚷,雖然她很難過,也知道彭正東待她們不薄,怎麼說也得賣他人情,就算有氣要撒也不能在派出所這樣的場合。
彭正東看了衆人一眼:“走吧,這地方不是咱們該來的,早點回家比什麼都好。”
一行人各懷心思的出了派出所,當然肖所長和年輕女警官親自將她們送上車纔回去。
彭正東安排趙瀾坐前面,兩位老人和趙念欣坐後面,車上他並沒有說什麼。
氛圍有些尷尬,因爲有先前吳媽打大哥的場面,趙念欣也做不到跟吳媽她們親近,她心裡還着揣着仇呢,那可是自己的親大哥,她怎麼可以輕易的原諒她們。
只是後來知道原因後,她纔算明白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車子直接開到欣園山莊,車子停得很穩,彭正東先下車,隨後將趙瀾呼的一下拉下車。
看樣子他要動手打大哥,趙念欣趕忙跟了下去,她時刻準備着,這次他要敢打大哥,她就堅決不饒。
彭正東怒氣衝衝道:“趙瀾你給我跪下。”
趙念欣一把拉住彭正東的手:“彭正東,你瘋了,她們欺負我大哥,你還要一起欺負嗎?”
彭正東試圖將她拉開:“你別插嘴,你進房間去。”
趙念欣拖住他的手不放:“不,我堅決不能容忍,我不許你們這樣欺負我大哥,他到底犯了什麼錯,你們可以這樣羞辱他。”
說話中趙瀾噗通的一下跪在地上,趙念欣急了,連忙鬆開彭正東的手去拉大哥。
“大哥,你也瘋了?她們欺負你,你還嫌不夠,還要給她們下跪。”
趙瀾失聲的痛哭起來,他頭不停的朝地上撞:“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錯。”
趙念欣忙着去扶趙瀾,害怕撞傷了他的頭,心疼道:“大哥,別鬧了。”
彭正東絲毫沒有心軟,聲音不客氣道:“趙念欣,你要麼跟着你大哥跪下,要麼就給我滾進去,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從沒見他如此嚴厲,雖然前陣子兩人也對着幹說了很多寒心的話,都不如此刻這般刻薄和冷淡。
這時趙瀾甩開她的手,十分大聲道:“趙念欣閉嘴,給我跪下。”
原本以爲自己在幫大哥,他會感激自己,沒想到他也跟彭正東一個德行。
她完全不懂,這兩男人瘋了,她可不要,倔強道:“我不跪,你願意跪是你的事情,你們都瘋了,我還沒有瘋。”
她正要離開,被趙瀾給拉住,一下按在地上:“聽大哥話,別鬧了。”
儘管她還想反抗,瞬間也好像感應到什麼,如果說彭正東是鐵面無私,那麼大哥肯定真是做錯了什麼,她是他的妹妹,理應跟他一起承擔。
彭正東走到吳媽和丁叔面前,他也跟着跪了下來。
“爸,媽,請你原諒趙瀾,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我說話算話以後不管什麼時候都回去照顧你們。”
吳媽連忙去扶他:“正東,你起來,不管你的事情。”
彭正東不肯起來,他固執道:“如果你不原諒她們,我也跟着跪。”
丁叔也去拉彭正東好言勸道:“正東,你起來,別這樣。”
趙念欣知道事情的嚴重了,她好像想到了什麼,難道這就是第一跟彭正東發生關係的時候,他說大哥出事了?一定是這樣,如果是這樣她還真沒有話說。
不知過了多久,吳媽才痛苦的點頭:“都起來吧!別在這裡跪着,天涼了。”
趙念欣的膝蓋都有些跪麻了,她正想起來的時候,彭正東發話了。
“爸爸,媽媽,以後我們三個都是你們的孩子,不論什麼時候都會照顧你們。”
趙瀾好脾氣的點點頭,也跟着說:“爸爸,媽媽,正東說得對,我很早沒有父母,真心希望能做你們兒子。”
吳媽語氣不鹹不淡:“以後再說,都起來吧。
”
隨後進了客廳,趙瀾第一次到這兒來,看什麼都覺得稀奇,紅木的傢俱,看上去很高貴典雅。
這時候他也沒什麼心情多說話,他知道自己犯下的錯誤,她們對自己的怨恨,他都能理解。
幾個人坐下後,彭正東率先發言:“今天我宣佈兩件事情,第一件事情就是剛纔我們在外面說的話,現在重複一遍從此我們三都是你們兩位老人的孩子,有什麼要求儘管提出來,希望過去就過去。”
說完第一件事情,他看了看他們的表情,有些認真道:“第二件事情也是很重要的事情,希望你們各位都做好心裡準備。”
他的說話把大家的情緒都挑起來了,卻又故意賣起關子,待大夥兒等得心焦的時候,才緩緩道:“第二件事情,是我的私事了。”
趙念欣看他欲蓋彌彰的樣子,不知道這傢伙要得瑟什麼,簡直是故弄玄虛。
只是當他說出那樣的話來,她還是好激動,好意外。
“我準備娶念欣,接下來你們都有忙的,爸爸媽媽你們得替我主持婚禮,我的舅子你答應也得答應,不答應還是得答應。”
趙瀾顯然沒料到會有這樣的事情,在公司有傳言說夢欣兒和彭正東早已分手,他不可置否的搖搖頭,謠言就是謠言,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可是他什麼時候跟自己妹妹關係如此親密?自己是個慢熱,甚至慢半拍的人,可這說得結婚了,怎麼的她們應該也有前期接觸,他怎麼就不知道呢?
丁叔和吳媽雖然有不愉快的事情,但聽說彭正東即將結婚,她們還是爲他感到高興,他年紀不小了,早該結婚了,她們早催促了多少次今天他卻主動的提出來。
趙念欣不相信自己聽到的是真的,這幕都是自己幻想出來,她真不敢想會可能和她結婚的那麼一天,剛纔還在埋怨他的冷酷無情,現在又變得感動涕零。
她可以想象和他一起走近結婚禮堂是什麼樣子,她要穿潔白的婚紗,要做漂亮的新娘,還有必須教堂裡舉行,據說那樣的婚禮可以終身不離不棄,此刻她是幸福的,絲毫沒有去想其他。一廂情願的做起了美夢,想着那一天可以快快到來,她可以光明正大的做他新娘,然後跟他生很多小寶寶。
彭正東見她走神,一把摟過她顯得異常親密:“你這小吃貨可得減減肥,到時候好看的婚紗穿不進去就可惜了,一生就那麼一次。”
吳媽心情還沒有緩解過來,還掛記着彭正東沒吃飯,連忙站起:“正東,我去弄飯,你們在這兒聊。”
見吳媽離開,丁叔也找了一個藉口:“你們聊,我陪你吳媽做飯去。”
彭正東看了看她們,糾正道:“從今天起,你們就不在是吳媽,丁叔,你們是我們的爸爸媽媽,到時候我們結婚的時候,你們是父母的身份要接受我們的敬茶。”
吳媽停了一下,嘴角蠕動,一時間她的情緒還是不好,只是強烈的壓抑自己。
進了廚房,吳媽抱着丁叔哭了起來:“老頭子,我還是想我們俊兒,哪怕他走了這麼多年,我從沒有停止過。”
丁叔拍着她的肩膀:“老婆子,兒子如果在世希望我們過得平安,如果他知道我們過得不好,也會難過,事情已經過去,咱們還是活在現實裡吧?”
吳媽固執道:“說什麼,我也不能接受給一個殺人當母親,而且他殺死了我們的兒子,如果不是因爲他,我兒子現在還好好的,說不準我孫子都有了。”
嗚嗚………
吳媽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心都要碎了,她怎麼能不傷心,丁俊是她們唯一的兒子,在4年前被趙瀾撞死了,當時她們不服到處上訴,要讓他殺人償命血債血還,給再多的錢她們都不要,她們只爲給兒子討回一個公道。
她永遠不會忘記,那是一個夏天早晨,丁俊出門前還笑着跟她們開玩笑,“爸,媽,你們別管我,我知道在做什麼,媳婦是有的,好久就給你們帶回來,而且是買一贈一。”
因爲她經常嘮叨兒子不談戀愛,給他介紹對象他又都不去,兒子性格有些內向,她們擔心他娶不了媳婦。
吳媽拍着他的手臂責怪道:“你個龜兒子,就知道哄娘哄老子。”
丁俊一本正經道:“爸,媽,我沒有騙你們,假如我說半句假話出門讓車撞死。”
當時吳媽朝地上吐了一口痰:“呸,呸,你這是多大的人,說這些不吉利的話,真是童言無忌,不許這樣瞎說。”
那知丁俊並不以爲然道:“媽,你怕什麼呢?人早晚是要死,死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活着比死還不如的生活。”
吳媽只覺得這孩子是傻得有些可愛,他今天有點怪怪的。
她忙招呼他:“快去洗臉,吃飯了。”
丁俊一屁股坐在桌子上:“媽,我要吃飯,先吃飯再洗臉,肚子餓了。”
吳媽順口道:“你個餓死鬼投胎的。”
說完,她又着急起來,瞧瞧,你亂說我也跟着亂說,她還不解氣的扇了自己一個耳光。
吃了飯後,丁俊就進自己的房間折騰了一陣子,好一會兒纔出來。
他手裡拿着一個筆記本,一張存摺走了出來。
“媽,你過來一下,這是我給你東西,交給你保管。”
吳媽看見兒子遞過來的存摺和筆記本,有些詫異:“你這是要出遠門?”
丁俊笑笑道:“不是給你說了,我要過自己幸福的生活去了,以後可能沒有那麼多時間照顧你們,你們要自己多保重。”
吳媽不高興道:“傻兒子,你今天是怎麼了,人也收拾得那麼標緻?這是要去哪裡。”
丁俊驕傲的揚着頭:“我去遙遠的天堂享受幸福。”
吳媽發愣的時候,他又補充道:“媽,別擔心啦,我答應媳婦以後跟她共同理財所以先把以前的存款交給老孃你保管,也算是孝敬你們。”
吳媽由憂轉喜,她訕訕道:“你這都沒結婚,就怕老婆成這樣了。”
丁俊神神秘秘道:“怎麼能不怕,今天要去陪她做檢查,如果她真有了,我們就立即結婚,到時候你們就媳婦孫子都有了。”
原來敢請有這等好事,吳媽笑了,如果真是這樣,那多美好,那天她去賣了很多菜,等着迎接新媳婦,後來,後來,她沒有等到好消息。
當她看到兒子血肉模糊的樣子,揪心的疼,她的兒子就這樣沒了那可是她們的精神支柱。
趙瀾就是撞死丁俊的司機,她發誓一定要讓他受到懲罰,她們動用了一切手段,爲了打官司,不惜將自己的房子賣掉,只爲給兒子討回公道。
後來遇上彭正東,他的出現才讓事情發生了轉折。。。
吳媽自從兒子離開後,她好幾天沒有吃飯,好久沒有睡一個好覺,總在半夢中哭醒。
原本以爲可以見到媳婦,還有可能帶來一個孫子,她那天很開心逢人便誇自己兒子找着媳婦了,幸福來得太快,她還沒有看到媳婦,兒子卻不見了,她完全不能接受這樣的結果。
她清楚的記得自己和鄰居老太太一起去買菜,路上她話特別多,總想提前兒子的事情,後來她們在路上遇到三輪車拉來的草魚,在哪兒停留下。
她對老太太說:“等等,我去買條大草魚,我兒子最愛吃魚了。”
老太太跟了上去:“我也買一條,看他樣子那麼老實應該是河裡打撈上來的魚。”
兩人一人選了一條大草魚,回去的路上,吳媽自言自語道:“孕婦應該多吃魚,剛纔我搞忘記留那人電話了,要是以後他來賣,我還賣。”
實話說她害怕別人不知道自己家裡有喜事,對方沒有詢問,她卻有些掩飾不住炫耀起來,這對老太太們來說兒女的事就是自己的事。
果然那老太太詢問她:“你兒子有媳婦了?”
吳媽會心一笑:“是啊,早晨,他出門的時候特意將存摺交給我,說要帶媳婦去醫院做檢查,如果有孩子了就會早點結婚。”
老太太幫襯着:“哎呀,看不出俊娃還能幹,先上車後補票,這娃兒能幹。”
吳媽自然是跟着吹捧一下兒子,她好久沒有這麼開心,回到家裡就忙乎做飯,她一直在等兒子帶着媳婦回來。
聽見外面有腳步聲,就過去開門,結果每次都失望而歸。
飯做好了,兒子還沒有回來,老頭子去公園下棋還沒有回來,她一個人在家圍着屋子走來走去。
天漸漸暗了下來,還沒等到兒子,正在她沒精打采看電視的時候,門響了,以爲是兒子回來了,忙着去開門,看到是老伴她沒好氣道:“還知道回來,天都黑了也不知道回家。”
老頭子吚吚嗚嗚的唱着老歌,心情似乎不錯,像她顯擺下午連贏了別人8局,來了一個大滿貫。
這時電話響了,吳媽懶得跟他回話,快速的去接起電話。
她餵了幾聲對方纔說話,當時還以爲話筒有問題,就在她準備掛的時候,聽見有人問她:“這是丁俊家嗎?”
吳媽忙笑呵呵的點頭:“是,我是丁俊的母親。”
對方停頓了一下:“你們馬上到醫院來一趟,他出事了。”
吳媽聲音有些顫抖:“什麼?他出事了,不可能啊!”
醫生公事公辦,將地址告訴她後,就掛斷電話了。
吳媽愣在電話旁好一會兒,眼淚一下子涌了出來,老頭子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以爲是兒子打電話說不回來吃晚飯,他也知道兒子今天去見媳婦了。
他拍着她的肩膀溫和道:“是不是那臭小子說晚上不回來吃飯?不回來就不回來唄,有啥哭的,咱們兩口子吃不下去,你要知道現在年輕人喜歡吃西餐啊,說不定他們去吃東西去了。”
吳媽腦袋一片空白,什麼都聽不見,只知道剛纔電話那人說兒子出事了,也不知道到底是
多大的事情。
見她還在發愣,老頭子就去拉她:“走,吃飯了。別在這發呆了。”
吳媽掙脫他的手,眼神有些遊離:“完了,什麼都完了。”
看見老婆如此失落的樣子,他有不好的預感,連忙去拉她手:“老婆子,到底出啥事了?”
“俊兒出事了。”
“他能出個啥事,性格又好,從小到大也沒有找個麻煩事情出來,剛纔是他給你電話嗎?”
吳媽搖頭:“是醫院打來的電話。”
“醫院?”
吳媽無力的點點頭:“嗯。”
“那還不走,快去看看到底怎麼了,她有留地址嗎?”
吳媽這纔想起,剛纔一時心急,她說什麼根本沒有聽清楚,她搖搖頭表示不知道。
丁叔連忙去翻來電,給對方打過去詢問地址,因爲事情緊迫,他們拿手鑰匙和錢包就往醫院去。
丁叔不敢多問,害怕是更大的噩耗,等她們到達醫院的時候,人已經死了,在停屍房見到兒子最後一面。
漆黑的屋子,停着不少的屍體,當吳媽看到兒子血肉模糊的樣子當場暈倒,那一幕終生難忘。
隨後她們見到肇事者趙瀾,看上去老實巴交的小夥子,就是他奪去了兒子的性命,吳媽在他臉上抓扯。
哭着要讓他賠自己兒子,她哭得很傷心,趙瀾任由她們打罵,醫生奉勸先將屍體拉走,後事她們自己處理。
爲了告倒趙瀾,她們將自己的房子賣了,找全市最好的律師事務所要爲兒子報仇。
開始一切還順利,律師胸有成竹的說:“保證可以將他告倒,讓她們放心,先簽合同交手續費。”
後來事情就變得曲折了,沒幾天律師事務所找到她們:“對不起,我們不能接這個案子,他背景太強大,我們奉勸你還是算了,對方說了出多少錢都可以。”
吳媽堅持自己的觀點,要將趙瀾送給警察,而且要他抵命。
換了多少家律師事務所都沒有人接她們的案子,彭正東主動找到她們,他說了很多話,語氣很真誠,他對吳媽說:“大媽,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很難過,人死不能復生,那個肇事司機沒有父母,他還帶着一個妹妹,如果他進去,或者死了他妹妹怎麼辦?”
不待吳媽開口,他繼續誠懇道:“我不奢望你原諒他,但,我可以保證如果你不告他,從今天起我就是你們的兒子。”
說着他跪了下來,給他們磕頭。
吳媽開始的態度很堅決,隨便他怎麼折騰,她當沒看見,她不答應彭正東就不走,一直在家跪着。
彭正東絲毫沒有采取強硬態度,一直試圖感化她,最終吳媽是沒有熬得過他。
吳媽仔細回顧當天與兒子的對話,她似乎明白一個道理,他潛意識知道自己要離開他們,她們的對話顯得有些離奇,有些事情該發生的不論你怎麼防備還是發生了。
兒子離開了,沒謀面的媳婦也不知道在哪裡?她到底有沒有懷孕也沒人知道,主要當時着急打官司將住了幾十年的老房子賣了,如果還住在原來那兒,說不準可能等到她。
遺憾只能是遺憾,人來到這個世上就要經受各種考驗和折磨,得到失去就想輪迴,逃,是逃不掉。
彭正東說話算話,這些年待她們不錯,只是再次看到昔日仇人的時候,吳媽還是沒忍住。
老兩口在廚房裡抱頭痛哭,而屋外的幾個人也沒有停止爭論。
趙瀾果然是難以接受,他知道自己欠彭正東太多,也許這一輩子都償還不了,從沒想過他會是自己妹夫,他了解彭正東的脾氣,大男人主義,有時候脾氣不太好,而自己的妹妹也是如此,兩個強勢的人在一起勢必有火花,只是這樣的火花讓人不免擔心。
最爲重要和關鍵的是,他早先入爲主的認爲夢欣兒是他未婚妻,所以他根本沒有想過,知道他對妹妹特殊,以爲他像自己一樣疼妹妹。
待兩位老人進了廚房,趙瀾看了看趙念欣,語氣堅決道:“我不同意你們在一起。”
平常趙念欣經常跟大哥對着幹,說話沒大沒小,而此時她竟然沉默的不知道說什麼好,她知道大哥是不會同意她們在一起,大哥的性格向來不會這樣果斷,可見對她們在一起的態度有多堅決。
彭正東也是沒有跟自己商量,居然擅自做主就當着大家的面向自己求婚了,不,這不叫求婚,簡直就是強娶,明明才發生這樣不好的事情,這時候說這樣的話題顯得有點不符合情理。
見大哥這樣說,她也跟着迴應:“我也不答應嫁給你。”
彭正東瞪了她一眼,意思在警告她。
他點上一支雪茄,順便遞給趙瀾一支:“來抽一支菸,解解乏。”
趙瀾搖頭,卻不自覺的又接了煙。
彭正東點上煙,清了清嗓子:“我知道你不會同意,如果你點頭同意那就不是趙瀾。”
趙瀾埋着頭沒有說話,他也跟着抽悶煙,只是覺得心好堵,他曾這樣猜測過,但很快打消了疑慮,覺得他有未婚妻,不可能跟妹妹有什麼說不清的。
彭正東嘆息了下:“我是真的喜歡你妹妹,不,用喜歡不足以表白對她的情感,我是真的愛她,我願意一輩子照顧她。”
良久,趙瀾擡起頭:“欣兒怎麼辦?你爲了念欣拋棄她,難免有一天你不會因爲別人拋棄念欣。”
作爲趙念欣大哥,這是他最擔心害怕的事情,他接受不了這樣的天大的喜事,對他來說只是又驚無喜。
彭正東淡然一笑,自信的說:“這就請你放心,自從認識你妹妹後,我的心都在她哪兒,我擔心她被人搶了,這傢伙可不老實,她就沒有讓我省心過,或許我上輩子欠她,這輩子是來給她還債。”
趙瀾反應過來,對了,小唐不是自己妹夫嗎?他轉身問趙念欣。
“你和小唐到底是什麼關係?怎麼突然又和正東扯上關係?你當着大哥的面說清楚。”
趙念欣知道此時不是開玩笑的時候,害怕彭正東報復唐胖子,她思索了一下,語氣淡淡道:“同學關係。”
趙瀾不相信,有些質疑道:“那爲什麼要說是你男朋友?”
趙念欣支支吾吾不知說什麼,彭正東在旁邊打圓場:“她是故意氣我才找來替死鬼,她們根本就沒有的事情。”他好像是徹底看穿了,所以胸有成竹,很有把握的樣子。
趙瀾停頓了下,再次表明自己立場,認真的說:“正東,我沒法接受這樣的轉變,對不起,我什麼都可以答應你,就是這件事情不可以。”
雖然趙念欣想過大哥的反對,但沒想到他會如此固執,此時見他這樣說,心裡着急了,又不好表示,只是沉默的低着頭。
彭正東坦誠道:“你應該問問你妹,別那麼着急,我不會強娶,給你時間考慮。”
趙瀾窩了一肚子火,有種被欺騙的感覺,她們到底什麼是時候在一起?居然瞞着自己要結婚,他不是不通人情,關鍵是害怕妹妹受到欺負。
一邊是自己的妹妹,一邊是自己的恩人,他左右爲難答應不答應都不痛快。
稍後,丁叔端了2碗麪條出來。
“正東,家裡沒來得及買菜,我將就的下了點麪條,你們湊合着着吃吧?”
彭正東知道吳媽可能還在廚房哭,自己一個大男人進去也不太好,他便對趙念欣道:“你還不進去端飯?”
丁叔勉強一笑:“沒事,我再跑一趟就是了,今天你媽情緒不好,還望你多擔待。”
趙念欣搶在丁叔面前跑了進去,果然,推開廚房門看見吳媽站在冰箱前泣不成聲。
她哭得很壓抑,似乎害怕她們聽見,但能感到她很傷心,整個身子都不住的哆嗦。
她慢慢的靠近她,從後面抱住她,聲音溫和道:“媽,別哭了。”
知道勸說沒有用,可此刻她多希望能安撫她的心,在一起的日子她真當她是自己的媽媽,有什麼事情都會跟她分享。
還記得小時候不懂事,別人都有父母接送,唯獨自己一個人去,因爲大哥要去賺錢,她害怕給大哥添麻煩,就算誰欺負了自己也不敢告訴他。
那時候她多麼渴望有一對健在的父母,那樣她也可以像其他小女孩在媽媽的懷裡撒嬌。
吳媽並沒領情,只是將她的手拉開,她想要讓她離自己遠遠的,如果她知道是趙瀾的妹妹,或許她不會這樣待她好。
趙念欣死死的拉着她的手,不願意放開,看見她哭,她也哭。
“媽,別哭了,以後我們都養你,我和正東,還有我哥都是你的孩子。”
吳媽鼻子有些酸澀,她漸漸失去了反抗的力氣,趙念欣一下子撲進她懷裡。
“媽,我做夢都想你,我一直想着你,我們再也不要分開好不好?”
兩人抱住一團,哭得很傷心,後來吳媽先調理好自己的情緒,不斷的拍着她肩膀安慰。
“念欣,我不是怪你,念欣,別哭了。”
她們在一起這些年,彼此相互照應,早已如同一家人,恨和愛相比,她更願意愛,只是想着自己的兒子心莫名的疼。
可是,不管她多麼難過,事實就是事實,日子還是要過下去,她犯不着跟一個小女孩計較,何況這些年她們親如母親,剛纔趙念欣的幾句話讓她一下靈魂開竅了。
後來她給趙念欣講起了當天發生的一些事情,雖然回顧會很讓人再痛一次,可是這麼多年,她卻不願意停止回憶,即便那只是一個惡夢她也捨不得。
說起兒子,她臉上不自覺的有些微笑:“念欣,我怎麼能不怪他,兒子當天還說帶媳婦去做檢查,也許就有孫子了,哪知晚上就收到那樣的消息。”
趙念欣並不知道那媳婦從沒謀面,待她說完便不解道:“那事後有聯繫上她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