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擁抱持續了很久,他才鬆手將她放開,斬月退出他懷抱,但後背仍舊被他修長手臂圈在範圍內,他眼神過於哀傷,無精打采的替她撩開鬢邊亂掉的長髮,然後去端放在牀頭櫃已經差不多可以一口氣喝下的雞湯妲。
“雞湯,喝一點。”
斬月看着他端來雞湯,望着金燦燦的湯汁後又擡頭看着靳湛柏,他好溫柔的用調羹舀起一勺,放在脣邊吹了吹,自己先試了一下,感覺不錯,才餵給了斬月。
斬月笑着把頭避開,然後才說:“我自己來吧。”
靳湛柏不同意,用埋怨的眼神哀求着她:“你乖,老公餵你。”
斬月很早就獨立了,真的很不習慣被人這樣照顧,她嘆氣,纔將下巴湊上去,喝掉了他喂來的雞湯。
但是這種感覺很奇怪,所以在他喂來第二勺的時候,斬月伸手把住了他的手腕:“我自己喝吧。”
靳湛柏沒再阻止她,將調羹沿着碗沿換個方向交給斬月,而他,卻一直端着湯碗,放在斬月眼前,方便她舀湯。
斬月喝完了雞湯,靳湛柏從牀頭櫃抽了張紙幫她擦拭脣角,一切完畢後,斬月問靳湛柏:“寶寶呢?”
靳湛柏用指腹摩了摩她的下脣,將脣上起的一點點幹皮磨了掉,一邊還回答斬月的問題:“餵了奶粉,現在跟徐媽她們在餐廳玩呢。”
斬月放心的點點頭,打了個呵欠,用手往嘴巴上拍了拍窀。
他摸着她後腦勺,問她:“要不要再睡一會?”
下午在腎臟科科室主任辦公室中,專家告訴他,像斬月這種情況,以後就會經常疲倦,且不能過於勞累,但問題不大,寬他的心,讓他不用太擔心。
此刻,他看着斬月笑眯眯的搖頭,說自己睡好了,心疼的像被強酸腐蝕一般,靳湛柏忽然眼圈紅了,叫斬月不知所措。
“斬月,你告訴我,爲什麼遇到這麼多事,都不找我?至少你懷孕,應該告訴我,不是嗎?”
斬月被他問的啞口無言,紅潤的臉色也在漸漸變白,她低下頭,又擡起頭,不知道要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你太壞了,故意不告訴我,什麼都自己扛,是不是想讓我知道以後難過一輩子?”
斬月立刻搖頭:“不是!”她悶頭沉吟,心情也低落起來:“我當時確實討厭你,心裡跟你較着勁,就是不想求你,我覺得自己可以。”
靳湛柏心碎,擡手撫摸斬月凹陷的臉頰:“寶貝,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他低下頭來,望着雪白的牀褥,然後痛苦的擡起頭:“這一年,我也遇到很多事情,靳東光是手術就動了六次,我自己公司也被人誣陷,後期還被檢察院扣留了出入境證件,我焦頭爛額,疏忽了你,我知道你回了成都,但我認爲你是回去和父母一起生活,找了個朝九晚五的工作,你在你父母身邊,我放了心,我們的事我計劃着等靳東和我公司案子審理出來以後再找你,具體怎麼辦其實我一點都沒主意,因爲當時靳東昏迷不醒,我不知道他能不能活過來,他在昏迷中叫了好幾次你的名字,夏雪求我成全你們,我答應了,但我答應後我又後悔了,這件事我總是這麼矛盾,我不知道自己想怎麼樣,寶貝,對不起,這麼多事一起來,我真的……我沒想到你也會遇到這麼……”
斬月抱住了他,趴在他肩膀上偷偷掉眼淚:“不說了,以前的都不說了好嗎?不管誰對誰錯,我們從今天開始翻篇,爲了寶寶們,我們好好的在一起,給他們幸福,好不好?”
靳湛柏掌心捧着斬月的後腦勺,眼眶溼紅:“當然好,琪琪,爲你們,要我犧牲什麼都可以,我有很多缺點,但我在慢慢成長,成長的過程中學會怎樣纔是對你好,怎樣去愛才是最好,你能理解我的心嗎?”
“理解,我理解。”斬月緊緊抱着他的肩胛骨,將眼淚抹掉:“老公,我身上發生的事你不要自責,跟你沒有關係,要怪也怪我,我什麼都沒跟你說,你怎麼會有錯呢?當時你也自顧不暇,沒有關心我也很正常,我不也一樣嗎?你公司出事,你家裡出事,我一個電.話都沒打給你,我哪裡盡到了妻子的責任呢?在你遇到困難的時候我沒有選擇跟你站在一起,與你一起承擔,而是離開你,不理你,跟你鬧情緒,對不起,我也有錯好不好?不要把罪責都攬在身上,你沒有錯,聽到沒有?”
靳湛柏推開斬月,兩人額抵着額,他將她臉頰上的淚水抹掉,湊上去就吻住了斬月的脣,兩人混合了眼淚的脣黏貼於一起,他終於忍不住身體的哆嗦,哭泣着撫摸斬月的頭髮,一次又一次:“琪琪,你的身體要不要緊呀?我好擔心,不行我把我的腎給你,好不好?”
斬月看着他的眼睛,失真一秒鐘,下一秒就推開他,躲避不及:“別說這事,行嗎?”
靳湛柏把斬月再次抱來懷中,他突然好討厭自己,爲什麼要在斬月面前提起這件事,明明知道是戳心窩的話題。
沒有人會願意自己的身體殘缺,也沒有人能直面自己的身體殘缺,他知道,從今往後,這都是斬月也是他,是他自己這個四口小家庭的不能觸及的傷疤。
“老公不說了,不說了,寶貝不哭。”
靳湛柏安撫着斬月,自己也快速整理心情,刻意想一些快樂的場景,比如說他的一雙可愛兒女,這樣便能更快的驅趕壞情緒,找回自己的笑容。
這一天下午,靳湛柏和斬月都沒有去找自己的兒女,夫妻兩躺在一起,在拉着窗簾的臥室裡貼耳私語,承認自己錯誤的同時安慰對方,好像兩個人都不知道要怎樣才能更好的去愛護他們的愛情和小家庭一樣,自我檢討又呵護着對方,讓經歷了這一段風波而險些要分手的這對夫妻百感交集,靳湛柏最後抱着斬月說:“琪琪,我記得你說過一句話,現在也感動到了我,夫妻兩,是一起成長的關係,而非照顧和被照顧的關係。”
斬月窩在他懷中,從未有過的滿足和依賴:“我曾經在一位微博大咖下看過一條博文,那位大咖說自己工作很累,累到想哭,有網友留言,叱責他,男人還哭?是不是男人?他回覆了那個網友,說,男人也是人,從那一天起,我就覺得幸福和照顧是相愛的男女相互給予的,傾斜一點都很難走到白髮蒼蒼。”
他聽完眼角眼淚滑落:“琪琪,我終於知道靳東爲什麼這麼愛你了,你值得他的愛。”
斬月搖頭,說自己不夠好,兩人相互擁抱,終於溫暖了對方的心。
……
晚上吃飯的點,靳湛柏下樓來給斬月準備湯和米飯,老太太在餐桌邊指揮着傭人擺放飯菜,看靳湛柏推門進來了,對他說:“小五啊,我和老大講過了,下週把靳東接回來,你看看你要不要過去幫幫忙?”
靳湛柏一聽,答應下來,伸手往桌上一盤涼拌菜捻了幾根,自己先嚐嚐鮮:“我安排人過去,我就不過去了。”
他剛做了爸爸,老太太當然理解,其實也不一定非要他去紐約接靳東回來,只要他把事情安排好,讓人去那邊幫幫忙就行了。
“坐下來吃吧。”
老太太接過傭人上的一盤爆炒魷魚,放在靳湛柏面前,靳湛柏卻已經朝廚房走:“不了,我端到樓上,和斬月一起吃。”
老太太立馬也跟着往廚房走,廚房裡都是人,開飯的點,亂哄哄的,老太太站在門邊,對裡面的徐媽吩咐:“芳敏啊,把小五媳婦的晚餐準備一下,再準備一份小五的,他兩在樓上吃。”
“好嘞!”
徐媽幹練的答道,正戴上棉手套,將煨煲裡的鯽魚五味子湯端了出來,這是老太太要她準備的,給斬月出奶。
徐媽把兩個人的晚餐放在托盤上,遞給靳湛柏,他接過,從廚房出來,離開餐廳,走到客廳上了樓。
……
小寶寶抱到了斬月這邊,靳湛柏推門進去的時候正聽到斬月跟兩個小寶寶咿咿呀呀的說話,他滿臉溫柔,關上門望着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大的大小的小,都在牀上沒有形象的玩耍。
“老婆,吃飯了。”
斬月擡頭,對他微笑,說:“剛剛翡翡說話了。”
靳湛柏幸福的挑眉,不爲老婆的話唏噓,而是將托盤放在牀頭櫃上,端起飯碗就在斬月身邊坐下了:“寶貝,我們先吃飯,吃完飯再帶寶寶們玩,好不好?”
兩個小寶寶在她身邊躺着,小手小腳到處伸展,小指頭動彈的時候別提多麼可愛了,斬月幸福的無法形容,靳湛柏舀飯要喂她時她還趴到旁邊去,撓她女兒的白嫩小腳,靳湛柏看着她那母愛氾濫如滔滔江水般的溫柔表情,無可奈何的笑起來,說:“你再玩下去,天都黑嘍。”
斬月“嗯啊”的敷衍着,卻摸過她女兒的小腳又去摸兒子的小腳,那模樣太沉醉了,好像全世界都在這一刻只爲這兩個寶寶存在,靳湛柏扶額苦惱,將飯碗放下,起身抱起兒子,斬月立刻仰頭去追,問他幹什麼。
老太太下午和靳百合買了兩個漂亮的實木搖牀,已經放在了靳湛柏的房間,這回功夫他抱起孩子,來回兩趟,將兩個寶寶先放回搖牀上,最後一次回來的時候斬月若有所失的看着他,靳湛柏笑了:“你好好吃飯,吃了飯就讓你帶寶寶們玩,好不好?”
斬月遙遙相望一般看着搖牀,依稀還能從縫隙中看到寶寶們到處揮舞的小手小腳。
心頭融化了,斬月嘆息。
“我太愛他們了,怎麼辦?”
靳湛柏又坐下牀邊,拿起飯碗,開始喂斬月吃飯,送一勺子過去的時候纔對着斬月笑說:“他們是你的寶寶,沒有人搶。”
斬月聽出來他話裡的酸味,故意沒哄他,還是伸手接過了飯碗,自己吃。
靳湛柏帶着溫柔的微笑,看着斬月吃了一碗米飯,喝完了魚湯,又吃了好幾塊排骨,吃完後,斬月的奶水溢了出來,靳湛柏起身給她拿乾淨的睡衣,斬月當着他的面換下,靳湛柏送碗筷下去的時候把斬月換下的睡衣順便帶下去,讓徐媽洗掉。
斬月下了地,跑去搖牀那邊抱起寶寶,一個一個的餵奶,靳湛柏上來的時候帶了碟已經溫熱後的熱性水果,還有一杯牛奶,斬月正坐在牀尾,抱着女兒餵奶,他沒說話,把東西放下,又去搖牀抱起了兒子,陪着斬月坐着,看着女兒用心的吃着媽媽的奶,心裡也是莫名的感動,好像什麼都擁有了一樣。
奶完孩子,斬月和寶寶們在牀上玩耍,靳湛柏坐在牀邊,看着這一幕,嘴角的笑容就沒停過,他叫女兒的名字,匡匡沒理他,他就撐着雙臂趴了過來,用下巴蹭匡匡白嫩柔滑的小屁股,小寶寶可能不舒服,哇的一聲就哭了,斬月心疼壞了,趕緊抱起女兒,說靳湛柏:“別折騰她。”
後來事實證明,不是他有鬍子鬧哭了寶寶,而是女兒尿尿了,靳湛柏身體力行的給女兒換尿布,擦小屁股,全程都沒要斬月指導,他做的得心應手,換了乾淨的尿不溼,匡匡笑了,咿咿呀呀抓爸爸的大拇指頭,還往自己嘴巴里塞,想唆一唆是什麼味道。
陪寶寶玩耍的時候,靳湛柏把下週家裡要接靳東回來的事跟斬月說了,她表情淡然了幾秒,後來又笑起來,問靳東的寶寶叫什麼,靳湛柏說,小名叫威廉,大名和他們的兒子一樣,也沒想好。
一個普通而平凡的夜晚,因爲兩個小天使的降臨,讓以後的每一個夜晚都格外美麗。
……
紐約。
夏雪幫兒子擦過臉後,坐下來握住了手,說:“兒子,路斬月生孩子了。”
靳東驚愕到無法形容,目瞪口呆的看着夏雪。
夏雪隱瞞了斬月遇到的所有事情,包括她和靳湛柏鬧離婚,她母親得癌症去世,她賣房走投無路送快遞,等等等等,這一切她隻字沒和靳東提起,沈書到紐約找他的事夏雪也簡而化之,說只是聽說他出了車禍,來看看他的身體,關於路斬月,只把最歡喜的結局告訴他,他深深愛着的女人,做媽媽了。
靳東的手是顫抖的,夏雪緊緊握住,面帶喜悅:“五月份懷上的,所以你住院以來她沒能過來看你,其實是在家裡安胎,你別激動!”夏雪慌忙站起來,緊緊按住想要下地的靳東:“我不告訴你是怕影響你手術,現在你放心了嗎?她很好,非常幸福,哦對!”夏雪這纔想起來,聲音拔高許多:“她生的是龍鳳胎,一兒一女!兒子是哥哥。”
靳東不敢置信,張着嘴巴連連搖頭:“一兒一女?一兒一女?”
夏雪心裡哽咽,不知道爲什麼,恐怕身爲女人,想到斬月生產前遇到的事,都難免不會動容而落淚:“是啊,一兒一女,奶奶打電.話告訴我,說兩個寶貝好可愛,兒子像她,女兒像你小叔。”
“媽!”靳東用力的回握住夏雪的手:“媽!有照片嗎?我想看看!”
夏雪忙取出手機,安撫靳東:“我讓奶奶發照片過來。”
靳東連連點頭。
而靳家此時,老太太趿拉着棉拖,興匆匆的往樓上跑,老腰還是不行,是否是關鍵時刻都掉鏈子。
好不容易爬到三樓,推門進了靳湛柏房間,他正陪着斬月和兩個小寶寶玩耍呢,見老太太拿着手機進來,就從牀邊站起來,問:“媽,什麼事?”
老太太歡喜的跑過來,說:“你大嫂想看看兩個小寶寶,讓我拍張照片傳給她。”說着,就擺弄她那隻低像素大屏幕的智能手機。
靳湛柏從休閒褲中拿出自己的蘋果手機,調出拍攝功能就往牀上俯身了,對斬月說:“老婆,你抱着他們。”
斬月心裡一頓,她和他心裡都明亮的很,這張照片,是靳東想看的,不然夏雪不會在知道孩子出生後這麼久纔要照片,靳湛柏正是因爲知道這其間的隱秘,才特意讓斬月也入鏡,或許對靳東而言,更想看到的,是斬月,是她健健康康對着鏡頭微笑的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