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點五十,俱樂部門口突然出現三五個年輕男人,個個身高腿長,打扮亦潮流非凡,靳湛柏往副駕傾身,待眯眸確認了其中一人是他今晚等候在此的那個人時,他打開車門,隨手將香菸拋掉,夜風捲起他額前的細碎短髮,又黑又亮,像狂瀾中倒伏一片的海潮,寬敞暢通的自北向南主幹道上零星有私家車飛馳而過,靳湛柏夾在這些私家車中,走幾步便要停下來等候,他一直注意着俱樂部門口,那幾個剛出來的年輕男人在等泊車小弟把他們的車子開來,暫時未走,靳湛柏在最後一秒鐘內火速穿過馬路,沿着人行道迎面朝那幾個點着香菸正在等車的年輕男人衝了過去。
接下來發生的事出乎這羣年輕男人的預料,突然闖過來的陌生男人揪住裴霖的衣領,一拳砸在他鼻樑骨上,瞬間就有鮮血涌了出來,裴霖先是往後差點兒栽了一個跟頭,之後反應超常的迅速,已經對對他施加暴力的男人還以同樣的拳腳,兩個男人廝打起來,絲毫沒有手下留情,同行的那羣年輕男人因爲搞不清狀況,立刻開始拉扯他們分開。
靳湛柏往地上吐掉口腔裡的血水,笑意不減,活動着他的手關節,對正舔舐嘴角的裴霖說:“別風花雪月了,趕緊回家看看裴建新吧。”在裴霖面有詫異的注視下,靳湛柏笑的妖孽:“我是個有仇必報的人,你太小看我了。”
靳湛柏連夜從成都驅車返回s市,找裴霖耗費了一天,今晚在俱樂部門口蹲點好幾小時,他放下還在月子裡的妻子和嗷嗷待哺的兩個寶貝,儘管心頭的惦記掛念無時無刻不再紛擾他,但他也記得,是誰害了他將近一年時間難以回國,在國外奔波,甚至差一點背上官司,身負牢獄之災的磨難。
和裴霖打完一架,縱然他自己也受了傷,但他心裡舒坦許多,總認爲別人打你一拳,你也得回他一拳,這纔是人與人的相處之道。
靳湛柏重新穿過寬敞的午夜馬路,回到車中,驅車沿着主幹道走向出城口,上高速回成都。
……
等他返回成都,腳步不停的去醫院回他妻子孩子身邊,病房裡又傳來一陣陣歡聲笑語,他推門一進,入眼的就是他的兩個小寶貝分別被家人抱在懷裡,有人在逗他們,兩個小傢伙雖然沒發出聲音,但表情卻明顯告訴別人他們很開心。
他去看斬月,斬月溫柔而慈愛的目光正從自己兩個小寶貝的身上抽出來,移向他,待夫妻兩眼神一交匯時,斬月眼底發自內心的微笑稍稍斂滅了不少,對他,還是難以釋懷啊。
靳湛柏挫敗過後還是被兩個寶寶的笑聲逗開懷了,他大步走進去,家人都朝他看了一眼,問他這兩天干嘛去了,靳湛柏隨便找了個藉口敷衍了事,卻迫不及待要抱自己的孩子。
“哎呦喂,你嘴巴咋地啦?”
老太太這麼不犀利的眼神居然這麼犀利的發現了他因打架留下來的一點點痕跡,他一帶而過,從老太太懷裡抱走他的女兒,親密的貼着臉頰,使勁蹭了蹭:“匡匡,匡匡,我是爸爸,匡匡認識爸爸嗎?”
小傢伙睜着眼睛,但估計還沒有視覺,可那憨態可掬的模樣真心能讓陌生人都歡喜到骨子裡去,這麼小小的白白的身體,就像個小寵物一樣,軟綿綿還長的這麼清秀,五官越發能看出來像她爸爸,細皮嫩肉外加文秀雋雅的眉眼,將來一定是個像林黛玉模樣的標緻女孩窀。
斬月看靳湛柏使勁磨蹭小寶寶,立刻緊張的說:“孩子皮膚嫩,你小心點。”
大家都笑了,靳靜也開起了小叔的玩笑:“小叔,小嬸嫌棄你皮老,戳壞了我妹妹呢。”
一大家更是鬨堂大笑,斬月莫名其妙的就覺得她和靳湛柏好像和好如初了一樣,她有點看不懂現在是什麼情況。
靳湛柏也真是聽話,立刻換做嘴脣親吻,和自己女兒親了親嘴巴,又親親小鼻子小眼,恨不得就含在嘴巴里再也不鬆口了,老太太看了老半天,還真是慨嘆,沒想到這個沒心沒肺又老是不聽話的小兒子竟然會是個喜歡小孩子的主。
靳湛柏還想抱抱兒子,於是準備把女兒交給老太太,斬月立刻說:“匡匡抱給我。”
靳湛柏把女兒抱給斬月,夫妻兩交接過程很和諧,完全是一個幸福的四口之家,靳湛柏把匡匡交給斬月後又俯身親了女兒的小嘴巴,然後去抱翡翡。
翡翡在襁褓裡笑,粉雕玉琢的一個小男孩,長的像媽媽,睫毛長密的像蒲扇一般,看的就讓人失去成年人的抵抗力了。
“好香啊!”
這兩個孩子太讓人喜歡了,他難得由心而發的說出一句感慨。
老太太笑他:“吃奶的娃娃當然香。”
斬月正握着女兒的小手輕輕晃着,聽了靳湛柏這句話,也不由得擡起頭來看他,他的目光正在她臉上,那樣繾綣溫柔,斬月心裡因爲孩子又莫名一軟,對他也牴觸不起來了。
說到底是孩子的爸爸,他再討厭,但卻帶給她這麼可愛的兩位天使,沒有他,她怎麼會有自己的孩子呢。
……
後來,老太太教靳湛柏如何給寶寶換尿不溼,沖泡的奶粉溫度多少最爲適宜,怎麼給寶寶洗澡,等等,繁瑣的事情全都教會他,還故意當着斬月的面,大聲的說:“你媳婦生了寶寶,身體虛的很,要多養養,以後寶寶們還得你來帶。”
靳湛柏朝她笑來,笑的耐人尋味,那湛黑的眼睛深刻而清晰,斬月在心裡深深的嘆了口氣,徹底妥協。
老太太說的對,兩個人鬧了大半年的事情能這麼平和的解決掉,最主要還是斬月的關係,斬月成熟懂事,不是任性的女人,許多事情她也身不由己,知道權衡利弊,想來她自己也知道以她如今的能力,養活兩個孩子還有自己和爸爸,實屬不易,最好最直接的辦法就是再給靳湛柏一次機會,孩子是他的,他也有權利要回寶寶。
決定不離婚的那天,斬月找靳湛柏單獨在病房裡談,夫妻兩談了很久,許多時候都是斬月在說,靳湛柏在點頭,一臉誠懇,斬月最後對他說,這是最後一次,以後如果還是不幸鬧到離婚的份上,他們就分手。
靳湛柏點頭的時候說,不會的,絕對不會再鬧了。
路媽媽曾經說過一句話,她對斬月說:“琪琪,以後找男人,一定要找個愛孩子的,男人愛孩子,大多都有責任心,熱愛自己的家庭,哪怕你們感情淡了他對外面的誘惑又有了那份蠢蠢欲動的心,但因爲他的孩子,他都不會破壞他的家庭。”
斬月現在覺得,媽媽說的非常正確,她跟靳湛柏在一起時間尚短,兩人根本不曾聊過孩子的事,所以她並不清楚他喜不喜歡孩子,但斬月一直認爲,靳湛柏不是個能對孩子有耐心的男人。
如今自己的寶寶出生,斬月親眼目睹了靳湛柏抱着自己孩子親暱的場景,才感慨的發現,原來他竟然這麼喜歡小孩,好像比那時候纏着她還要熱烈,但他對孩子一定是真心的,不管孩子做錯什麼他都不會不要他們,因爲他是爸爸,是與孩子骨肉相連的。
斬月決定最後相信他一次,爲了孩子,也爲了自己,把這個破碎的家庭重新拼湊回來。
剩下了最後一個問題,那就是路爸爸。
爸爸已經老了,身有殘疾,耽誤了斬月這麼多年,不願意再連累孩子,讓她因爲他這個殘廢的爸爸在別人眼前擡不起頭,因爲爸爸這個想法,斬月和靳湛柏勸說了好久,斬月是一定要帶着爸爸過的,她不可能把爸爸一個人留在成都,爸爸不願意,一直搖頭,靳湛柏也發愁了好久,和斬月商量着可行的辦法。
原先靳湛柏說,把路爸爸接到柏林春天,他們一家人在一起生活,路爸爸死活都不願意,說會打擾孩子,老太太又提議,讓路爸爸去皇廷一品生活,皇廷一品生活着許多人,不光光是靳家的人,還有許多傭人,路爸爸要是不好意思,可以住在副樓,其實主副樓沒什麼區別,不是地位的歧視,單單就是有血緣關係的一家住在一起,外人住在一起,可是這當中就不能不牽扯到靳東,大家都對這個提議抱有看好的態度時,斬月和靳湛柏卻互相交流眼神,都在想同一個事情。
其實斬月在經過這次大風大浪以後已經想通,如果要和靳湛柏重新在一起,靳東的事她就得找一個合適的機會跟爸爸坦白,因爲從此以後爸爸跟着她生活,知道靳東和靳湛柏的關係是遲早的事,關於去不去皇廷一品生活,斬月尊重爸爸的選擇。
靳湛柏心裡很怕,因爲靳東旁邊還有一個佟憐裳,爸爸如果知道身爲佟戰外孫女的她和身爲佟戰女兒的佟憐裳在靳家成了嬸嬸和侄媳婦的關係,一定是一場天翻地覆,他不能讓路爸爸見到佟憐裳。
WWW▪тTk an▪C O 好在路爸爸也不願意去皇廷一品,他鬆口氣的同時提議說:“爸,我在柏林春天附近給您買一套公寓,僱一位保姆照顧您,這樣,您有自己的空間,和斬月見面也很容易,您看呢?”
斬月望着爸爸,看他的意見,路爸爸還是不太想和靳家人過多的來往,不熟悉是一方面,地位身份也有懸殊,爸爸最後接受了靳湛柏這個提議。
可以說最後的結果皆大歡喜,最激動的莫屬於靳湛柏了,他沒想到,在他人生最棘手的路程之後,竟然會喜得愛子愛女,重拾愛情,一家人歡喜團圓,從此關上門來過屬於自己的幸福小生活。
……
斬月原本已經出月子了,但靳老太太還是建議斬月多住幾天,靳湛柏對斬月賣了腎的事隻字不言,但放在心底,認爲她的身體已經受到了損傷,必須很好的養護調理,況且這一生產帶來的可是兩個小寶寶,小寶寶身體健康也就能看出從母體吸收了很多的營養,老太太這麼說靳湛柏是非常同意的,他住在醫院,一方面照顧斬月,一方面也可以經常見到自己的寶寶,一個月後,斬月出院,靳家已經幫路爸爸整理好搬家要帶的東西了,好幾輛黑色私家車停在醫院門口,接上斬月就直奔機場回s市了。
沈書在靳家來成都後的第二個星期離開了,她在新加坡是做法務工作的,一直都很忙,這次難得請了假,斬月早就讓她先回去,她不放心,好朋友生了寶寶本就是天大的喜事,要是因爲之前的一點點小誤會導致兩人分手,沈書是不願意看到的,她陪在斬月身邊勸了很久,沒有威逼利誘,而是從兩個小寶寶入手,她知道,現在兩個孩子就是斬月的軟肋,果不其然,站在寶寶的角度,斬月心軟了,沒有女人願意自己的寶貝生活在單親家庭中。
斬月和靳湛柏的事處理完畢後沈書離開了,那天是靳湛柏開車送的,路上,沈書對靳湛柏說了很多,靳湛柏也知道,沈書是斬月最好的朋友,毫無芥蒂,他也就打開心扉把許多想法和沈書交流了一下,沈書聽了抿脣一笑,說他在感情路上其實還不夠成熟。
從母親開始生病到自己的寶寶出生,這一場風波持續了快一整年的時間,斬月離開s市是在去年六月份,再回去已經到今年春末了。
四月,春暖花開,兩個小寶寶放在嬰兒籃中,有粉色的簾幔遮擋着他們,一個嬰兒籃提在靳湛柏手中,一個嬰兒籃提在靳百合手中,徐媽和老太太一左一右攙扶着斬月和老太爺,後面一行人是靳家此次來成都的家庭成員,還有靳湛柏安排的幾個頂事的男人,抵達機場,程序走的很快,過安檢後就等待登機了。
上了飛機,一家人在頭等艙中非常放鬆,愉快的交談,靳湛柏一家四口坐在一起,斬月坐靠近舷窗的位置,腿上放着籃子,小女兒已經睡着了,輕輕的呼吸聲伴隨着斬月溫柔的微笑印入靳湛柏視覺中,他的腿上是另一個嬰兒籃,不過兒子不聽話,在裡面咿咿呀呀像哼着歌曲一樣,快樂而滿足,斬月往兒子看了看,忽然就被靳湛柏握住了手背,他輕輕的在她耳畔說:“琪琪,謝謝你,送了我人生最珍貴的禮物。”
斬月望着他,眼眶有些溼熱,她移開目光去看窗外曠遠的停機坪,此刻機艙廣播開始播放機長的問候語,航班即將起飛。
這一刻,斬月心裡百感交集,一顆眼淚不知不覺的落了下來,滴在靳湛柏的手背上,這裡是她生活了十幾年的故鄉,她的母親葬在這裡,而今以後,這裡再也不是她的家,成都,終將在她的記憶中變成回憶,這一天,和每一個離開家的日子一樣,天空碧藍如洗,只是有些事,早已在光陰流逝中物是人非,很久以前媽媽就和她說過,女人的一生是她深愛的男人,是她深愛的孩子,不是父母,斬月當時不同意,直到今天,她跟着她的老公,帶着他們兩的寶寶,徹徹底底的離開這座養育她十幾年的城市,心頭才驀然清醒,原來屬於一個女人的,確實是她自己的小小家庭和愛情。
“琪琪,別難過,從今以後,我就是你的家。”
靳湛柏把她拉到懷中,斬月沒有拒絕,將頭輕輕靠着他肩膀,男人的肩膀寬厚而溫暖,曾幾何時,她也脆弱的需要這樣一個肩膀讓她依靠,如今苦盡甘來,好像一切都不曾發生過,這一年,就像一場浮光掠影,在夢中淡淡落幕。
相鄰座位中的靳家其他人,看到斬月輕輕依偎在靳湛柏懷中,紛紛相視而笑,美好的時光,總是在不經意間悄然來臨。
……
飛行途中,兩個小寶寶哭了,靳湛柏脫了休閒西服替斬月擋着,斬月開始餵奶,小寶寶們吃完奶就開心的笑了,那邊老太太看到大孫子大孫女醒了,立馬拍手要抱,靳湛柏把翡翡抱給過道那邊的老太太,自己則抱着匡匡,和斬月依偎在一起,他的懷中,有他心愛的女人,和他可愛的女兒,作爲一個男人,此生足矣。
斬月縮在他懷中,任他一條胳膊圈着自己,溫暖的感情溢滿全身,她依舊洋溢着笑容,逗弄着被靳湛柏另一條手臂抱住的女兒,她撓她的小腳丫,小寶寶的腳丫像小豆粒一樣,一顆一顆特別可愛,靳湛柏也與斬月一起陪着女兒玩,匡匡時不時會砸吧着小嘴,表示爸爸媽媽這一舉動她很喜歡,偷偷的樂呵,斬月滿足的同時輕輕擡起頭,鼻息裡聞的到他身上的清涼氣息,她問他:“寶寶的大名想好了嗎?”
靳湛柏低下頭,就這麼自然而然的親了親斬月的額,若有所思般說起:“我們家兩輩替換一輪,我爸到我們這一輩是雙字名,從靳東這一輩到威廉這一輩,都是單字名,單字名不好起,我想了好幾天,匡匡就取一個單字‘怡’,與心曠神怡組成一個成語,匡與曠也是同音,好不好?”
“靳怡?”斬月放在心底回味,突然就覺得讀起來朗朗上口,非常舒適,她又擡起頭看他:“嗯,這個名字挺好的,匡匡應該會喜歡。”
靳湛柏摟緊斬月,去看自己女兒,小寶寶在靳湛柏腿上爬動着自己的小手小腿,不知道在跟自己做什麼有趣的遊戲,靳湛柏問自己女兒:“匡匡,喜不喜歡自己的名字?”
前後相鄰的家庭成員都聽到了,大家問起來名字的事情,討論了一會,都挺開心,翡翡原本是老太太抱的,後來跑到三嫂懷裡了,三嫂拉扯小寶寶的腿,對大家說:“你們看看,這麼點點大的屎娃娃就長這麼長的腿了,以後還得了?”
靳靜坐在媽媽身邊,當然接過話茬就說:“小叔一米八八,小嬸也有一米七五吧?他兩的孩子還用操心嗎?都是模特的身高哦。”
三嫂拉翡翡腿的時候靳湛柏正好回頭看自己兒子,看到這一幕立刻就不高興了,把匡匡交給斬月,站起來就往後面座位走,從三嫂懷中抱走了翡翡。
三嫂笑岔氣了,對着老太太的後腦勺說:“媽你看,小五太矯情了,我不就拉了拉他兒子的小腿嗎,心疼成這樣哦。”
機艙裡鬨堂大笑,其樂融融,斬月看着把兒子抱回來的靳湛柏,也在笑,不過很快就又偎在靳湛柏懷中,兩個小寶寶放在他們腿上,一家四口從未有過的幸福快樂。
……
一番輾轉,再次回到s市已經時隔將近一年,斬月感慨叢生,下車時看着皇廷一品葳蕤蔥蘢的枝幹綠葉,不禁恍如隔世。
小寶寶們依舊放在嬰兒籃中,不在她和靳湛柏手中,靳湛柏走在身邊摟着她,細心體會着她的內心情感,陪着她一直默然不語。
老太太下了車,看到兩個人杵在門前,立即吩咐道:“小五,趕緊帶你媳婦回房去,剛生產完,還得注意身體啊。”
————謝謝送東西的妞兒們,後臺都能看到,謝謝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