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梧眼中的淚水,猶如開閘的洪水一樣肆虐不休,然而她臉上的神色絕望而又憤怒,卻像是突然甦醒的死火山,她額頭上青筋暴漲,幾乎是咬牙切齒地道:“闕曜城……闕曜城這個魔鬼般的男人,我愛上他,我承認是我不自量力!可是他……他怎麼能夠做出那樣喪盡天良的事情來報復我呢?!”
“姐姐……”瞧着夏梧情緒格外激動,夏桐有些手足無措。
夏梧突然目光筆直射向夏桐,眼中淚光點點,她嘶啞着嗓音低聲道:“小桐,都是姐姐對不起你,你原諒姐姐吧。姐姐這段時間對你發火,也是因爲姐姐心裡太苦了。我那麼努力想要保護的人,到最後卻因爲我的緣故險些被摧毀了。我恨我自己,真的好恨我自己啊!”
她一邊說着,一邊大力捶打着自己的胸口。
夏桐此時整個人都是渾渾噩噩,她完全不能夠理清姐姐突然轉變的言語是爲何緣故。
只是,隱隱約約當中,覺得心跳得格外厲害。
她還在茫然當中,便聽到夏梧已經用悲嗆的語氣控訴道:“就在那個夜晚,那個我以爲他會接受我的夜晚,他卻……他卻強暴了我最親愛的妹妹!啊啊啊……這個混蛋!這個魔鬼!啊啊啊……”
姐姐的高分貝尖叫,對夏桐來說,就像是有人舉着一把大錘子,正在用力地往自己腦袋上砸下來。
一下又一下,將她砸得血肉模糊。
意識模糊當中,她感覺到自己被一雙熟悉的手抱住。
但是,這雙手,不復那麼多年來的溫暖。
這一刻,這雙手搭在她身上的時候,讓她覺得徹骨的寒冷。
寒意,一點點侵蝕她全身。
她想哭,眼淚卻彷彿被凍結了一般。
她努力睜大眼睛,努力睜大眼睛,終於看清了一個大致的輪廓——依然是記憶中的姐姐,一臉關切之色望着自己,此刻正用最溫柔的語調道:“小桐,你要記住,這個世上,只有我們姐妹之間的感情纔是真的。其它東西,都是假的、骯髒的!你聽話,絕對不要去碰它們,一定要遠遠逃開知道嗎?”
“姐姐……”夏桐喃喃喚道。
頭疼得厲害,她皺着眉頭,儘管努力想要讓自己清醒過來,但終究是暈厥了過去。
夏梧輕輕摸了摸夏桐的臉,眼淚再次從她眼中滑落,滴在夏桐的臉上,她一臉懺悔之色:“小桐,對不起。最近是我情緒不對,做事方式也偏激了些。但……我都是爲了你好,你將來一定會明白的。”
說着,她擡手抹掉眼淚,站起身,拉開門。
門一開,守候在門口的闕曜城立即擡腿進門。
與夏梧擦肩而過的時候,他目不斜視,步伐匆匆。
小萌娃方纔遭夏桐大聲怒斥,此刻仍然有些委屈,只站在門口偷偷望着。
莫火從也擔心病房裡的情況,他往前走了幾步,正想着推門進去,但留意到夏梧神色很不對勁,又忍不住猶疑着停了下來:“姐,你……”
“醫生!”
房裡,突然傳來闕曜城的大聲呼叫。
“小桐出什麼事情了嗎?”莫火從神色一緊,忙擡腿往前。
“別擔心,她不會有事的。”夏梧擡手攔住莫火從,沉聲道:“我們現
在走吧。”
“可是姐……”莫火從焦急地望着半閉着的房門,從這個角度看過去,什麼也看不見。
夏梧擡頭,盯着他的眼睛,略帶責備道:“怎麼,你不信我?你覺得我會對我辛苦撫養大的親妹妹做什麼嗎?”
“不是,姐,我沒有這個意思,我只是……”夏梧對夏桐有多好,莫火從在讀書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一些了,所以對夏梧一直都很敬重。
夏梧輕嘆一聲道:“既然沒有不信我,那麼現在就跟我走。”
說着,她放下攔在莫火從跟前的手,邁出大步往外走去。
“姐……”莫火從焦急地看了看病房門,又看了看背影決絕的夏梧,他煩躁得眉頭狠狠擰到了一處,緊握的拳頭放了又握,終於下定決心追上了夏梧。
“姐,我不明白……”
夏梧冷冷截斷莫火從的問話,道:“我知道你不明白什麼,畢竟你還年輕,又怎麼會明白有時候退就是進呢。”
瞧着莫火從一臉思索的表情,夏梧停下腳步,看着莫火從的眼睛道:“小莫,你對小桐的心意……沒有改變吧?”
莫火從一呆,沒有想到夏梧會在這個時候突然問出這樣的話來,但是他馬上就一臉嚴肅認真地點了點頭,鄭重地道:“這個是自然的!姐,你要相信我對小桐的真心與執着!就算是滄海變桑田,我對小桐的心也是絕對不會變的!”
“小桐是我這世上唯一的親人,我愛她勝過愛我自己,只可惜造化弄人,幾十年的姐妹情誼,到頭來卻是被一個男人給攪得支離破碎了。如今,不管是我跟她,心裡頭都已經存有芥蒂,想要再像過去那樣相依爲命,已經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了。”夏梧悠悠嘆息道,說着,她打開手提包,從裡面取出一副墨鏡戴上。
“姐,你放心,小桐會明白你的心意的。”莫火從連連點頭。
“但願吧。”夏梧又是一聲長嘆,若有深意地看了莫火從一眼。
莫火從總覺得自己好像是有什麼沒有領悟到位,但是卻也不方便直接問,直到兩人走出醫院大門,夏梧站定腳步道:“我有些不舒服,就先打車回去了。你也去忙你自己的吧,有事我們電話聯繫。”
“好。”莫火從點點頭,望着夏梧的背影,腦海當中突然靈光一閃,他忙開口喊道:“姐……”
夏梧轉身看着他。
莫火從激動得臉都有些微微漲紅,擡起手撓了撓頭,嘴角露出一個羞澀的笑意道:“姐,你放心,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姐,你照顧小桐那麼多年,辛苦了!以後,小桐就交給我來照顧吧!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她的,會像姐當年照顧小桐那樣全心全意。”
夏梧臉上露出淡淡的笑意,點點頭,道:“有你這番話,我就放心了。”
目送着夏梧離開,莫火從忍不住又回頭望着醫院大門的方向,心裡感慨萬千。
這麼多年過去了,很多事情的確都發生改變了,可是有些感情,卻非但沒有消失,反而歷久彌堅。
“小桐……”莫火從在心裡默唸道:“你的以後,就放心交給我吧。今時今日的我,已經不是當年那個愣頭青了,我有能夠照顧好你的能力了!”
病房裡,闕曜城此刻一臉震怒,猶如倒計時的炸藥包。
醫護人員經過闕曜城身邊的時候,都能夠感受到高強度的壓迫感,一個個的噤若寒蟬,汗如雨下。
江教授作爲夏桐的手術負責人,此刻也很想默默遁走,但是,考慮到眼前這個男人的怒火是自己所不能夠承受之重,江教授還是竭力保持冷靜,本着有話好好說的態度正色道:“闕先生請放心,我們一定會確保夏小姐的安全。”
闕曜城語氣冷冽:“怎麼確保?”
江教授一時語塞。
片刻的靜謐之後,闕曜城語氣更加冰冷:“如果夏小姐有事,不但弦城不會再有這所醫院,而且江教授也會被起訴。”
他目光陰鷙掃過全場的每一個人員,然後轉身大步往外走去。
門被帶上的那刻,門內的所有人員都是長吁一口氣,有一種從鬼門關逃生回來的感覺。
有剛進入醫院不久不懂事的小護士忍不住嘀咕道:“江教授,這男人是誰啊,怎麼敢對您這麼說話,太囂張了!”
“閉嘴!”江教授一記眼刀飛過去,快步走到病牀前查看夏桐的狀況。
情況不大妙,夏桐腦顱內有出血的情況。
江教授皺了皺眉頭,向來對自己醫術信心滿滿的他,這一刻腦門上也不由冒出了細汗,但到底是身經百戰的手術醫生,他還是保持着沉着冷靜,迅速做出應對措施:“準備手術。”
門外,闕曜城整個人都有輕微的失神。
小萌娃默默地站在闕曜城身旁,黑亮如同寶石一樣的大眼睛,帶着探索與關切望着闕曜城。
許久之後,小萌娃終於有些沉不住氣了,他眨巴眨巴眼睛,試圖通過賣萌來改善冷凝的空氣,用海豚音道:“爹地,媽咪現在情況如何?”
闕曜城從沉思當中驚醒過來,目光掃向小萌娃。
小萌娃頓時有一種爹不疼媽不愛的感覺,原來一直站在這裡的他,竟然被爹地給完全忽視了。
他在心底小小嘆了口氣,歪着小腦袋再次問道:“爹地,媽咪不會有事吧?”
闕曜城一雙幽深的黑眸忽明忽暗,他擡手輕輕拍了一下小萌娃的頭,道:“木桶啊,我讓安至溪來接你。”
小萌娃將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不嘛,寶寶要跟爹地一起留下來等媽咪。”
“媽咪會醒來的,但是你現在必須回去。”闕曜城沉聲道。
小萌娃扁了扁嘴,無限委屈:“爲什麼?”
闕曜城卻顯然不欲跟他過多解釋什麼了,掏出手機開始打電話:“安至溪,過來醫院一趟。”
“爹地……”小萌娃忍不住叫了起來。
闕曜城將小萌娃抱起,看着他的眼睛,認真地道:“木桶你放心,爹地跟你保證,一定不會讓媽咪有事的。”
“可是寶寶想留下來……”
闕曜城眉眼一寒,看向小萌娃道:“怎麼,爹地的話,木桶不聽了嗎?”
“可是……”儘管小萌娃千般不願萬般不願,但迎上闕曜城這樣的神色,還是選擇了退讓。
只是,先前在病房就受了大委屈,眼下又被自家爹地這樣毫不留情面地拒絕,小萌娃的俊臉拉得很長。
安至溪一來,小萌娃就立即從闕曜城手中掙脫下地,然後噔噔噔往外跑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