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鉞夜,你無恥!”
夏桐氣極,胸腔都像是被人以利劍生生劈開,憤怒的火焰躥起老高,她微喘着氣。在這寂靜的夜裡,感覺渾身的每一個細胞都在顫抖。
“小桐……”
電話那頭,童鉞夜的聲音溫柔低沉,像是夜色中的微風般。不疾不徐,卻透着篤定的意味,“相信我,這世上唯一能夠帶給你幸福的人,只有我。”
聽着他自以爲是深情款款的話語,夏桐只覺得噁心得要命。
知道再說下去,也是毫無意義的事情。夏桐徑直掛斷了電話。
窗外突然飄起雨來,風也漸漸大了起來,掛在窗口的風鈴響個不停。
夏桐只覺得心煩意亂,她緊緊握着手機,在書房裡踱着慢步。
想給闕耀城打電話,可是卻又不知道應該說什麼。
思來想去,正焦躁的時候,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夏桐像受驚的小鳥,忙站定腳步,解鎖手機一看,卻原來是闕耀城發來的短信:桐桐,你該睡了吧。我可能今晚不回來了。
不回來了?
夏桐眉頭不由深深蹙了起來。
自打她回到宮殿後,闕耀城就從來都沒有夜不歸宿過。
每一個夜晚,她都是在他的臂彎裡入睡的。
難道說……
夏桐的耳畔不由又回想起童鉞夜得意的聲音——
“如果他知道你還跟別的男人有過肌膚之親,他會不會覺得你髒呢?”
真的是這樣的嗎?
不……
夏桐用力搖了搖頭,否認了這種可怕的念頭。
她與闕耀城之間的感情,是禁得起考驗的!
闕耀城一定是因爲公事纔回不來的,一定是的!
“街角有人祝福,巷口有人哭……”
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終止了夏桐的自我安慰。
望着屏幕上閃爍的“姐姐”,夏桐只覺得心跳得愈發厲害。
自從她選擇與闕耀城同一戰壕之後,夏梧對她的態度已經極其冷淡。平日裡連她的電話都不願意接,今夜卻突然給她打來電話。
夏桐心頭疑惑重重,但還是接通了電話。
一接通,電話那頭就傳來夏梧急切的聲音,“小桐,你現在在哪裡?你沒事吧?”
她語氣裡濃厚的擔憂,讓夏桐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姐,你怎麼還沒有睡?我沒事,我在……”夏桐的舌.頭有些僵直,停了一秒,才能假裝自然繼續道:“家裡。”
“你沒事就好。”夏梧的聲音裡透着石頭落地的輕鬆感,隨後,她冷聲怒罵道:“我早說過,闕耀城不是什麼好人,所以才一直阻撓你們在一起。可你寧願不認我這個姐姐,也要死了心跟他在一起,如今……”
說到這裡,夏梧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夏桐心頭本就不安,聽了夏梧這番意味深長的話,更添疑惑。
“姐,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你還不知道?”夏梧的語氣十分驚訝。
夏桐咬着脣,沒有說話。
她依稀間能夠猜到一些,可與此同時,她從內心深處不願意去相信這種猜測。
不知不覺當中,她已經走到了窗口,斜風夾雜着細雨,飄落在她身上、臉上。
她並不覺得冷,反倒是鼻尖、兩鬢都沁出了一層緻密的汗水。
“看來你果然被矇在鼓裡。”
夏梧嘆息道:“我以爲你可以爲了他放棄一切,他也能夠包容你的一切。但現在看來,幾張不知真假的親密照,就足以毀滅他對你的愛。你知道闕耀城現在在哪裡嗎?”
“姐知道他在哪裡?”夏桐忍不住問道。
“當然。小桐,你難道不想親眼目睹他的真面目嗎?”
真面目?
夏桐呼吸都是一窒。
“暗欲人間。”夏梧循循善誘道,“小桐,等你過來後,你就會明白,到底誰纔是真正對你好的人,誰纔是披着羊皮的狼。”
電話被掛斷。
夏桐身上的細汗越冒越多,她抓着手機的手青筋暴露。
手機上收到夏梧的訊息:如果你心甘情願要跟一個僞君子生活一輩子,那麼,你就別過來了。閉上眼睛去睡覺吧。
“不,闕耀城不是這樣的人!不是的!”
夏桐點開通訊錄,手指頓在闕耀城的號碼上,猶豫了許久,終究還是沒有將這個電話撥通。
她快步走出書房,來到臥室,打開衣櫃,挑了一條黑色的闊腿連衣褲,戴上黑色的鴨舌帽與寬邊墨鏡。
進入車庫發動油門的時候,夏桐的心跳越發劇烈了。
她深呼吸,保持微笑道:“我只是去看看而已。”
夏桐將車停到了街角,尾隨幾名客人,進入了金碧輝煌燈火璀璨的“暗欲人間”。
這還是她頭一次來到這樣的聲色場所,只覺得偌大的廳房裡各種燈光閃爍,光怪陸離,DJ音響更是振聾發聵。
她目光在人羣中穿梭着,尋找着。
同時又小心翼翼地儘可能隱藏自己。
發生了這麼多事,她對夏梧的信任,亦是大不如從前。
她不是沒有擔心過,這一切很有可能都是夏梧設的局。可她根本就管不住自己心頭的疑竇重重。
她一定要親自過來看看,她才能放心下來。
經過一間包廂的時候,透過未關得嚴實的縫隙,夏桐的視線突然被一張熟悉的面孔牽引,渾身的冷汗又源源不斷冒了出來。
原來夏梧沒有撒謊,他果然在這裡。
手裡高舉酒杯,左右兩側各坐了一個衣着暴露妝容妖冶的女人。
那兩個女人,像是沒有骨頭一樣,身體軟綿綿地趴在他的肩上,雪白的胸呼之欲出,其中一個甚至兩點盡露。
在夏桐印象中,從來沒有見過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女人,能夠這樣靠近闕耀城。
她只覺得心像被粗暴得撕裂般疼痛。
眼看闕耀城起身準備出來,夏桐忙躲到柱子後面。
不一會兒,聽到門開的聲音,隨後是腳步聲的遠去。
夏桐探出腦袋,看着闕耀城的背影消失在去洗手間的轉角方向。
她擡起手,緊緊按住自己劇烈跳動的心臟,屏住呼吸跟了上去。
走到轉角口,突然聽到一把嬌媚的女聲響起,“阿城,真沒想到你那看似清純的老婆,竟然比這‘暗欲人間’的女人還要放蕩啊!嗯……啊……別親這裡,好……癢……”
女人的呻吟,撩人得很。
夏桐跳得如同敲鑼打鼓的心,卻靜了下來。
一隻手突然搭上夏桐的肩頭。
夏桐扭頭一看,夏梧的眼裡閃爍着憐憫的光芒。
“我的傻妹妹……
”
夏梧伸手想要抱住夏桐,卻被夏桐往旁一側躲開了。
“小桐你……”夏梧眸光閃爍。
夏桐一把甩開她的手,大步上前,邁過拐角,她動作迅速得大力扯開與女子糾纏在一起的男人背影。
落入眼簾的,果然是一張有些驚慌失措的陌生男人臉。
夏桐冷笑一聲,回身看着跟上來的夏梧,譏諷道:“這就是姐姐想讓我看到的真相?”
“姐姐你究竟還有多少個‘真相’等着告訴我呢?”
夏梧嘴角往一側彎起,擡手揮了揮,示意演戲的兩人退下。
隨後,她踩着細高跟,搖曳生姿地步步往前,逼近夏桐跟前,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到呼吸都撲在對方的臉上。
夏桐頭一次毫無畏懼地迎上夏梧的目光,半分都未曾躲避。
“呵……”夏梧輕笑起來,將前傾的身子往後擺正,道:“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這話果然不假。”
“姐,你到底想要做什麼?”夏桐覺得心特別累,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如何做,才能夠得到姐姐的祝福。
“小桐你問這話還真有臉,我想要做什麼,難道你當真不知道嗎?”夏梧冷笑一聲,精緻的面容因爲怨恨而變得有些猙獰。
她一手培養長大的妹妹,怎麼可以爲了一個男人而拋棄她?!
她是絕對不會祝福他們的!
“小桐,無論如何,我都絕對不會讓你嫁給闕耀城的。你想跟他結婚,除非從我屍體上踏過去,否則絕無可能!”夏梧目光灼灼鎖定夏桐,語氣冷冽。
夏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姐姐……”
“小桐,相信姐姐。不論是小莫,還是童鉞夜,他們都會比闕耀城更適合你一百萬倍。如果你跟他們當中的一個結婚,即便是爸媽在天有靈,都一定會爲你感到高興的。”
夏梧雙手搭在夏桐的肩膀上,一字一句,溫柔無比,時光彷彿倒流,回到了過去歲月靜好的那些年。
但是,發生了這麼多事,夏桐已經十分清楚。
無論是他們當中的誰,都不可能再假裝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回到過去了。
他們都已經回不去了。
而她,如果執念過去,就只會被拽入黑暗的深淵。
“姐……”
夏桐靜靜地望着夏梧,這張在自己的眼中,已經越來越陌生的熟悉面容。
放下一切的執着的貪念,置身事外縱觀全局,她感覺心頭變得前所未有的平靜。
“如果姐姐怎麼都不願意原諒我,那麼我也只好放棄了。姐,我真心希望你能夠放下過去的事情,真正地去愛自己,愛生活。我想,那纔是父母在天有靈最想看到的事情。姐,我走了,你好好照顧自己。”
過去的那十幾年,她與姐姐活成了一枝並蒂蓮,沒有誰是在單純爲自己而活。
如今,她已經下定決心要脫離這種病態的共生模式,要脫離這巨大的陰影籠罩,走到陽光下去迎接新的生活。
儘管自私無情,但夏桐確信,這樣才能解決問題的根本。
“姐,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
夏桐着重語調重複了一遍,轉身往外走去。
“嘭……”
伴隨着瓷器落地摔碎的聲音,夏桐只覺得後腦勺一陣劇痛傳來,有溫熱的液體順着後腦勺一路往下,蜿蜒着流淌到她的脖頸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