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驚叫着,但是沒有人迴應她,只能聽到鎖頭合上的聲音,然後就是腳步聲,最後連腳步聲都聽不到了。
葉家
付鳳儀站在佛堂裡,她低頭虔誠的站在佛像下,“佛祖,我選擇在這裡做出這個決定,就是沒有想隱瞞您的意思,就讓我下地獄吧,我只求着葉家子嗣能夠平平安安的,葉家能夠家業興旺。”
她說完,又唸了一段經,這才從佛堂裡走出去。一個人不吃不喝得生存期限是七天,而七日後,她也將會離開,這也算做是把命還給了丁依依吧。
已經做了決定,心裡反而踏實了很多,她讓管家找來律師。
“我所有的遺產,其中四分給子遇,但是我要標註,以後無論她嫁給誰,這份財產製能是她一個認享有,她的丈夫不能夠支配這份遺產。”
律師一邊在一旁敲字,一邊點頭示意自己已經記下了,她可以繼續說了。付鳳儀手裡撫摸着佛珠,佛珠的表面已經十分光滑,泛着光亮,“剩下的五分給我的孫子葉念墨,然後剩下的一分給丁依依的家屬。”
律師記錄好了一切,對她點點頭,“好的,老夫人。”
付鳳儀站了起來,走到窗口,從窗口往下看,正好可以將花園裡的景象全部都看在眼裡。
海子遇正在花園裡玩耍,她穿着粉色的連衣裙,逐漸長開的臉蛋已經十分美麗,大大的眼睛撲閃着十分招人疼愛。
兩名傭人時刻陪在她身邊,關注着她的一舉一動,忽然海子遇在奔跑的過程中摔倒了,不僅兩名傭人,就連付鳳儀也嚇得心驚膽戰。
她急忙往門外趕去,對生命做出的決定讓她此時爆發了強烈的呵護慾望,平常需要慢慢走的身子骨今天居然健步如飛。
“子遇,我的寶貝孫女。”她走到大廳後還不覺得累,匆匆忙忙的往花園裡趕去,看到海子遇以後,一把把她攬入懷中。
海子遇平常和付鳳儀的關係雖然比不上葉初晴和丁依依,但是也很不錯,此時被抱在懷裡,便乖乖的。
“摔到哪裡沒有?”付鳳儀放開她,關心的查看着她膝蓋上的傷勢,所幸只是擦破了一點皮,蹭到了一點點草。
付鳳儀吩咐傭人,“還不去拿消毒的藥水,千萬不要留下一點疤痕。”她牽着海子遇的手,走到涼亭裡,想親自把她抱到位置上,無奈身體力氣還是不夠。
一旁的傭人急忙上前,把孩子放在她座位的中間,然後後退幾步,儘量不去打擾這兩人。
海子遇乖乖的窩在她的身邊,平日裡付鳳儀教導她十分嚴厲,爲的就是讓她成爲大家閨秀,以後能夠找個真心愛她的人。
付鳳儀忽然發現,兩人居然沒有多少話要說,於是她開口,“子遇,鋼琴彈了嗎?”
“沒有,老師說會遲到一點。”海子遇的眼眸中有一點緊張,乖乖的迴應自己的祖奶奶。
這點緊張付鳳儀平常是不會發現的,而興許覺得自己時日無多,她敏銳的捕捉到了自己孫女帶着急促的,不情願的眼神,“你不喜歡鋼琴?”
海子遇咬着嘴脣,媽媽和她說過,無論祖奶奶說什麼,要她做什麼都要順從,因爲祖奶奶已經很老了,陪伴不了大家多少年了,所以不能惹她生氣。
“子遇不要有顧慮,祖奶奶想要聽子遇是怎麼想的,我們兩個人可以做朋友?”付鳳儀循循善誘着。
海子遇想了一會,“不喜歡。”
“那麼子遇喜歡什麼呢?”付鳳儀溫柔的發問,像樹皮的手輕柔的摸着海子遇烏黑亮麗的頭髮。
海子低頭看着自己粉色裙子上的蝴蝶結,有伸手撥撩了一會,“唱歌,我想唱歌。”
“唱歌啊。”付鳳儀憂心忡忡,唱歌如同戲子,她們葉家的寶貝曾孫怎麼能去唱歌呢,這樣拋頭露面太不雅觀。
孩子向來是敏感的,他們能夠很容易察覺大人的心理變化,海子遇頭又更低了一點,然後稍微坐直了自己的身體。
海子遇剛想出口勸消自己的曾孫女打消這個念頭,但是轉念一想,想着自己就是一個即將死去的老太婆,爲什麼還要在臨死的時候給家人留下那麼不美好的回憶呢?
她目光又變得柔和起來,伸手幫海子遇理了理裙襬上的褶皺,“孩子,爲什麼喜歡唱歌,可以告訴曾奶奶嗎?”
海子遇點頭,卻也沒說出個所以然,只是重複着,“喜歡”
付鳳儀哈哈大笑,臉上鬆弛着皺紋隨着他的動作而扯開,身後的傭人眼睛都看直了,老夫人什麼時候心情這麼好過?今天吹的是什麼風啊。
“好孩子。”付鳳儀慈祥的說道:“葉家不能幫你決定夢想,但是葉家能夠幫你實現夢想,去做吧,祖奶奶這一次不阻止你。”她語氣頓了頓,繼續說道:“不過孩子,祖奶奶要你記住,無論你想做什麼,都只有一個原則,千萬不要因爲誰而傷害你的家人。”
她目光專注,又恢復到之前嚴厲的,讓海子遇一定要學習鋼琴的祖奶奶,眼眸表現出來的態度是沒有商量餘地的。
海子遇不清楚她在說什麼,她很聰明,但是顯然也無法理解這句飽含了幾十年生活經驗的至理名言,但是她還是聰明的點頭,就好像很多次祖奶奶讓她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那樣,“知道了,祖奶奶,我會記住的。”
陽光正好,風吹着花園裡的花草樹木,吹在依偎坐着的祖孫兩背後,一個背影雖然挺得很直,但還是微微枯樓着,另外一個小小的身影被護在懷裡。
聲音悠揚,付鳳儀唱着小時候給葉子墨唱的兒歌,“小鴨子游啊遊,它們要去哪裡,它們要去哪裡,鴨媽媽說,那些是他的孩子,他們要去幸福的遠方,幸福的遠方。”
她輕輕拍着曾孫的背脊,目光悠遠,帶着滄桑,身邊海子遇已經悄然入睡。
“把她抱走吧。”她輕聲吩咐,立刻有一名傭人上前來把海子遇輕輕的抱在懷裡。
付鳳儀慈愛的看了她一眼,生命輪迴,總有人要死去,也總有人會重生,死去的人不需要太過悲傷,因爲活着的人會記着你,記住你的音容笑貌,記住你所說的話。
直到海子遇被抱走,她纔將目光轉回來,剛纔急匆匆走下來的後遺症此時好像也一股腦出現了。
她感覺到自己呼吸都有些困難,手腳也疼痛得很,特別是膝蓋的位置,只要微微一動,那種明顯的疼痛感就席捲而來,就好像一把時刻做好準備的錘子,只要她的膝蓋想要有所動作,哪怕只是抽搐一下,那麼那把錘子就會毫不留情的砸下去。
儘管疼痛,但是她顯然還不準備完成今天的行程,與海子遇的相處激發了她身體殘留的全部熱情。
她休息了一下,又往花園一角的一棟建築走去,傭人已經抱着孩子離開了,沒有人在她身邊,她也不在意,就這麼一步一步的走着。
花園的最邊角有一棟玻璃房,從透明的玻璃看進去,裡面彷彿是一座小型的花花世界。什麼品種的花都能在這裡找到聲影,如果生物學家看到,一定會花上重金買掉裡面的一些花卉,因爲那些花卉,即使在當下全球也是沒有剩下多少的珍貴品種。
然而,這些珍貴品種此時和所有的普通品種的花呆在一起,一起襯托着房間裡的一個女人。
丁依依在百花從中,她站在碩大的桌子面前,桌子上隨地閃放着十幾種寶石種類,她要從這些寶石種類中篩選出一個放進她新設計的手鍊裡。
她做得十分認真,直到花房鈴聲響了三四遍,她纔回過神來。是誰會在這個時候找她?雖然心中有被打擾的不適感,但還是按下了桌子上一個紅色的按鈕。
紅色的按鈕被按下以後,玻璃花房兩道厚重的玻璃門自動兩邊張開,等到來人走進來後,又自動的合上。
“媽媽!”夏一涵急忙放下手裡的活走上前,主動攙扶着她的手臂,幫助她避開周圍的花花草草,“您一個人走到這裡來的嗎?怎麼沒有讓傭人跟着您?”
付鳳儀確實有些累了,坐在椅子上,她先緩和了一陣氣息,等感覺氣也沒有那麼喘了,這纔開口,“沒有大礙,今天就是想和你聊聊天。”
夏一涵搬來另外一張小藤椅坐在她身邊,伸手抓住她乾枯的雙手,覺得那雙手貌似在冒着冷汗,便又抓緊了一點,心裡有些擔心。
一聽付鳳儀要和她說事情,她首先想到的就是有關自己兒媳丁依依的事情,那天晚上過後,付鳳儀好像也沒在提起,不過那天晚上她確實火氣很大,難道今天又有什麼變故?
付鳳儀坐得端莊,語氣柔和,“在最先開始的時候,我認爲婉婷纔是最適合子墨的,她落落大方,家事清白,子墨和她在一起,不會經歷什麼情感波折,我也相信他們能夠在一起一輩子。”
乍聽到那麼儲藏在記憶深處的名字,夏一涵腦海裡自動浮現十幾年後斯斯的樣子,她沒有死,但是也不知道去哪裡了,徐浩然在離家出走的時候帶上了她。
沒有人告訴付鳳儀斯斯沒有死的消息,所以她一直以爲曾經與自己兒子兒媳有過糾葛的人已經死去,死這個詞語現在對她來說有莫大的吸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