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瑞信仗着自己財大氣粗,就這麼無法無天嗎?買通對手內部人員,打壓同行,蘇應衡這麼做,就不怕他老子把棺材板給頂起來?!”
罵人的是寰立的總裁葛敬天。
葛敬天雖然只有五十來歲,卻早生華髮,罵起人來聲音洪亮,有着高音喇叭般的效果。
李華周圍被擠得水泄不通,更因爲衆人的質問而灰頭土臉。
“大家別激動,我們瑞信一向奉行商業競爭原則。有些手段也是盈利必須,但我可以保證,我們並沒有做出違背良心的事情。”
這番話擺明了是授人以柄。
果然,很快就有人冷哼一聲,抓住尾巴:“手段都用上了,還談良心?此地無銀三百兩!”
“對啊,還以爲瑞信這種世界五百強能光明磊落,沒想到還是這麼偷偷摸摸。蘇家也是百年門楣,這是要被蘇應衡糟蹋得一乾二淨。”
同行是冤家,別說觸碰到了他們的利益,就是沒有,也多的是落井下石的人。
“你們少在這兒血口噴人!我們蘇先生什麼家底你們不知道,犯得着爲了一個案子讓自己的名聲毀於一旦?!呵,往常你們這些人在他面前卑躬屈膝,到了這時候,就知道在旁邊說風涼話!”
李華語氣激動,說話動作幅度不小,被髮膠固定好的頭髮都散了開來,在頭頂一顫一顫。
譁,這席話戳中了其他人的自尊心。火上澆油,羣情激憤,吵鬧聲更加激烈。
“呵,原來蘇應衡平時表面的謙遜和善都是裝出來的!我們這羣人除了是他的競爭對手外,不少還和他有過合作,這麼看不起我們,將來最好老死不相往來。”
說話的是其中一個老總,出了名的硬脾氣。
語氣也衝,刺得李華囁嚅着,回不了嘴。
擠在人堆裡的池宇盛心裡狂笑,不畏強權的人,應該多來幾個。
“少自以爲是,真以爲你能入得了蘇先生的眼!”
對於他們的批判,李華不屑又憤怒,很快噴了回去。
這樣狂妄自大的態度更是激怒了衆人。
剛纔開口的老總怒目圓瞪,一把揪住李華的衣領:“你說什麼?蘇應衡平時就是這麼管理下屬的嗎!把蘇應衡叫出來,我要親自問問他,是不是這麼目中無人!”
李華大驚失色,推搡道:“你幹什麼?放手!再這樣我報警了啊!”
“你報啊,我倒要看看,警察局是不是蘇應衡開的!”
“呸,狗仗人勢還這麼囂張。竊取對手公司機密,我們還沒向瑞信討說法呢!”
相互指責謾罵到了白熱化,上升成了武力對決。
瑞信項目組的人儼然成了衆矢之的。
再這麼下去,非得橫兩個出去不可。
容氏的人不得不出來打圓場:“大家靜一靜!外面都是記者,這麼下去大家臉上都不好看。”
“別人打我的臉才叫不好看呢!”
不少人應和。
這次的項目,容氏很重視。主持招標的是容氏的總經理,特意從美國趕過來的。
今天這樣的場面,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
讓保安把兩邊的人隔開,總經理不禁瞧了李華一眼。
心裡有些失望。
瑞信實力強勁,可關鍵時候,怎麼派了這麼個草包來?
而瑞信這邊的人同樣納悶,今天李總像是被下了降頭,那些話聽起來是在爲總裁辯駁,但哪一句不是在拉仇恨?
“正好你們來了,今天的招標是因爲瑞信暗箱操作,我們不服!如果容氏助紂爲虐,那這種合作,我們不要也罷!”葛敬天義正言辭地道。
容氏總經理正色道:“如果是誤會,我們會幫忙澄清;如果真的有人蓄意破壞規則,容氏第一個口誅筆伐!這一點,請大家放心。”
就在大家的情緒被安撫下來,李華冷不丁地來了一句:“在坐的某些人少往自己臉上貼金!競爭方式多種多樣,放你們身上,就是集思廣益,我們瑞信就人人喊打。哪有這樣的道理!”
其他人不敢置信地看着他,連叫嚷的聲音也小了下來。
他們剛纔聽到了什麼?
瑞信的這個項目經理是間接承認有竊取別人底價的事情?
就像熱油裡滴進水,油鍋一下子炸開。
佔據正義的高點,其他人更不會放過瑞信這幫人。
像是見到了殺父仇人,恨不得手撕了他們。
動盪的討伐,容氏的人出手維持秩序也失去了效果。
被你推我搡,顯得狼狽不堪的李華突然眼睛一亮,氣沉丹田,朝某個角落大喊了一聲:“蘇先生!”
其他人不約而同地順着他的目光看去,一道挺拔清俊的身影站在高大盆栽後面。
那人眼眸銳利,一眼看進人心裡,讓人不自覺得垂下眼,不敢和他對視。
剛纔一個個叫囂着要找蘇應衡算賬的人都慫了,沒人敢站出來吭聲。
蘇應衡信步走近,目光凝在李華身上。
李華額頭上冷汗直冒,覺得有一股重量壓在脊背上,讓自己難以站直身軀。
下意識地嚥了咽口水,李華耷頭縮腦,像是對蘇應衡懼怕至極。
“蘇……蘇先生,是我無能,把事情辦砸了。降職,或是被踢出項目組我都沒意見,只求你不要開除我。”
蘇應衡一個字都還沒說,就被李華冠上了卸磨殺驢的嫌疑。
本來懼於蘇應衡威勢的衆人,臉色變得玩味。
這個項目聽說是蘇應衡親自主持的。李華竊取同行競標低價的事,他這個總裁會不知道?
不過是找個炮灰,把事情壓下去。項目有了,名聲也恢復了,他仍然是業內被人仰望的蘇先生。
雖然不敢說話,但面面相覷的同行們仍然泄露了內心最真實的想法。
“在你失去自由之前,還有什麼要說的嗎?”對於其他人的側目,蘇應衡絲毫不放在心上。
從始至終,他的注意力都在李華身上。
李華一怔,不明白他說的是什麼意思。
但一種強烈的不祥感充斥在心間。
暴風雨的陰霾蟄伏在眼前。
“讓讓……請讓讓,不要妨礙執法!”
伴隨嚴肅的男聲,身穿制服的警察撥開擁堵的記者,出現在衆人視野當中。
各大公司的人面面相覷,警察怎麼來了,誰報的警?
不過正好,瑞信竊取其他公司機密的事情,總要有人主持公道。
隨着會議室正門的打開,進來的不僅是警察,還有等候已久的記者。
長槍短炮,進來就是一陣狂拍。
記者們也激動得不行,如果蘇應衡被警察當場帶走,絕對是明天的頭版頭條。
齊刷刷的矚目下,警察淡定地走到李華面前:“李先生,有人舉報你竊取公司商業機密。請跟我們走一趟,接受調查。”
對上警察肅穆的面容,李華慌了,急迫地對蘇應衡道:“蘇先生,您是知道的,我在公司鞠躬盡瘁,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您幫幫我……幫幫我!”
變相提醒警察,冤有頭債有主,罪魁禍首在那兒呢!
警察巋然不動,板着臉喝道:“喊什麼喊!”
葛敬天也坐不住了,嗤笑道:“蘇先生果然背景深厚,出手不凡,明擺着的事,卻能袖手旁觀,當什麼都沒發生過。我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這會兒就五體投地,等真相水落石出,葛總豈不是要驚掉下巴?”蘇應衡不僅不以爲杵,還有心情調侃。
“犯事的是瑞信的人,怎麼只把一個項目經理帶走,這怎麼能服衆?”打着法不責衆的主意,有刺頭站出來表示質疑。
鬥得越厲害,矛盾越激化,才更有看頭。
記者們像打了雞血,靜候下文。
蘇應衡抿脣,雲淡風輕地低笑一聲:“既然你們要說法,我不介意向大家解惑。”
低磁的嗓音像溫水一般撒向怒火,白熱化的氛圍霎時被鎮壓下去。
“是我報的警”正了正神色,他忽然說。
自己報警抓自己人?
他到底怎麼想的,嫌場面不夠亂,股票跌得不夠快?
“李華竊取我們公司的競標低價,並污衊我們競爭不當。這種人,本來就屬於監獄!”
吐字清晰地說到最後一句,他眼中迸發出銳光,像利刃,直入人的心臟。
李華心裡咯噔一聲,後背爬上一層雞皮疙瘩。
不僅他,其他人更是瞠目結舌。
不是李華透露瑞信竊取別人公司機密,怎麼又成他背叛瑞信?
“蘇先生,我一心一意爲公司着想。爲了能中標,連人格都可以拋棄,幹自己不願意乾的事情。過河就想拆橋,你就是這麼對待忠心耿耿的下屬的嗎!”
李華眼球上爆出血絲,兩手緊握成拳,滿臉的不甘,不信,委屈。
“是啊,怎麼能這樣。爲了把自己摘開,就倒打一耙,瑞信還是業內龍頭老大,今天過後,誰敢信他們公司?”
“蘇先生,這件事到底怎麼回事?”記者爭先恐後地出動,拿着話筒擠到蘇應衡跟前。
“到底是瑞信合謀竊取對手的機密,還是如您所說,是項目經理故意誣陷?”
……
蘇應衡沒說話,衝側門的賀堅頷首。
賀堅點頭回應,轉身進了側邊的設備室。
沒一會兒,會議室正前方的大屏幕亮了起來。
一段視頻播錄出來,不久,李華偷偷摸摸的身影出現在大屏幕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過去。
本來沸反盈天的現場,漸漸安靜下來。
錄像中,只見李華在一間辦公室裡翻翻找找,最後找到一個文件夾,像是得了寶藏,趕緊翻開,拿出手機對着上面拍起來。
時長很短,很快就播完了。
蘇應衡適時出聲:“剛纔錄像裡的地點,是我的辦公室。李經理趁着公司消防演習,摸進去,確認了公司招標書的定稿。之後發現他行爲不端,公司連夜開會,修改競標書。直到今天,他才發現競標價格出現變化,沒能如願讓瑞信競標失敗。又想了一招,污衊瑞信竊取對手的競標低價。這種有損公司利益和形象的叛徒,我絕不姑息。”
剛纔叫嚷着討說法的各個公司代表這會兒變色一陣青一陣白。
本來是想趁機讓今天的標會作廢,才壯着膽子跟蘇應衡叫板。
結果現在人家把證據拿出來了,繞過小人,競標成功。末了他們不僅討不着好,還會被蘇應衡記上一筆。
重新冷靜下來,蘇應衡剷除異己的種種手段被人回憶起來。
冷汗一陣陣地滲出皮膚表層,態度也是一百八十度大轉彎,趕緊表忠心:“啊,我就說嘛,蘇先生光明磊落,行事端正,怎麼會放任下屬抹黑自己?原來是有小人作祟!”
“就是,這種吃裡爬外的叛徒最可恨!剛纔還一直煽風點火,其心可誅!”
……
一直在人羣中看好戲的池宇盛和葛敬天對視一眼,皆面色陰寒,一言不發。
而本來戲精上身的李華卻平靜下來。
他臉上原本忐忑,委屈的表情消失了。嘴角浮現出一絲冷笑:“我只是進去確認一份文件而已,蘇先生何必小題大做,怕鍋甩給我?”
蘇應衡眯起眼睛:“不用狡辯,爲了拖延時間,你讓人把疏散地點的一輛車引燃。那人已經在警察局等你,以後會成爲你的好鄰居。”
人證物證都有了,再狡辯,也是徒勞。
李華咬牙:“你以爲竊取瑞信底價的人只有我一個?我告訴你,除了我,還有你的好老婆在扯你後腿。既然要抓我,那她也不能置身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