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點。
蘇清文踩着高跟鞋,拖着她的行李,深一腳淺一腳地回到自己的家。
打開門,像甩到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一樣,她歪了身子,隨意地把腳上的兩隻鞋丟上天。
名貴的高跟鞋重重地摔在木地板上,發出刺耳的聲音。
“誰?是文文嗎?”
王婉瑩打開燈,從屋裡面走出來,看是她,鬆了口氣,“怎麼這個時候回來了,我以爲家裡遭賊了。”
她漠然,赤着腳,鞋也不穿,聞言哂笑,“媽,就咱家這情況,賊都嫌棄呢!”
偌大的別墅,裡面基本上都空了,看起來,讓人心裡發涼。
“爸呢?”
“還在外面跑業務呢,你也知道,家裡畢竟破產了,現在可算是一無所有,再過一陣子,房子也要賣出去了,我也打算出去找點事做。”
蘇清文望着她的母親。
她原本漂亮的,保養得當的母親此刻沮喪地佝着背,生生老了十幾歲,看上去無比憔悴。
“媽,你都在家待多久了,出去能幹嘛呀?”
“已經聯繫好了,去做個環衛工,也不錯……我們之前不也是這樣過來的,不就是重操舊業嘛!”
只覺得嗓子疼得發緊,她沒再理自己的母親,跑到蘇清悠曾經住過的那個房間裡。
裡面空落落的,地上已經積了不少的灰塵,沒有一點蘇清悠曾經住過的跡象。
她一開始只是坐在冰涼的地上,呆呆的,不知在想些什麼。
而後,她的眼睛裡突然迸射出強烈的恨意,和濃濃的不甘。
她不敢相信,就在兩三個月前,她還高高在上地俯視着蘇清悠,而現在,她卻已經被蘇清悠狠狠地踩到了腳底下了。
“爲什麼,爲什麼我什麼都沒有,而你卻那麼好命!”
蘇清文痛哭着,狠狠地錘擊地面,又站起來,想把她的所有東西全都砸個一乾二淨!
角落裡的衣櫃她都沒放過,使上了吃奶的力氣來推搡。
“咚”的一聲,衣櫃應聲倒地,從裡面摔出來一個小小的鐵盒。
蘇清文一下子愣住。
她原以爲蘇清悠早就把所有的東西都帶走了。
她走過去,把鐵盒打開。
她慢慢坐下來,整個人詭異地變得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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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z市,薄宅。
薄譽恆從車上下來,爲蘇清悠打開車門。
烏黑的頭髮這次隨意地梳向一邊,露出好看的髮際線,頗有些風流倜儻的味道。
蘇清悠從車上下來,他自然地摟住她的肩頭,“走吧。”
“嗯。”
她看他一眼,點頭應了聲。
兩個人走進去,剛進了主宅,裡面的人一下子都站起來。
烏泱泱一片,讓她頗爲意外,差點被屋裡的氣氛嚇得後退一步。
她感到薄譽恆在她肩頭微微用了力道,心定了不少。
我是薄家少奶奶,也是日後的薄家主母。
在心裡反覆做過這樣的心裡建設,她纔敢挺直了身,望着屋裡的人。
“我來給你介紹一下,這是叔母沈芸。”薄譽恆對她說。
沈芸?她就是薄絕的妻子?
蘇清悠心裡想着,看到一箇中年女人走過來,相貌溫婉,對她淡淡一笑,“你好,叫清悠是吧,以後我都這麼叫你,好嗎?”
她的語氣和態度都很和善,蘇清悠也報之一笑,“當然可以,叔母好。”
薄父和薄母也在一旁站着,旁邊的薄慎和牧曉雅夫婦則面色不大自然。
“我爸媽你都知道的,這兩位上次你也見過,四叔和四嬸。”薄譽恆展顏一笑。
上次在薄家,蘇清悠和他們相處得並不算愉快,薄慎和牧曉雅也沒想到她真的進了薄家的門,尷尬地和她打了招呼。
“嫂子好。”一個年紀和她差不多大的男子笑着對她打招呼。
“他是四叔和四嬸的兒子,薄譽名。”薄譽恆繼續說。
“你好。”蘇清悠也笑笑。
“我妹妹瓊瓊今天還在上學沒回來,等她回來了,再讓她見見你。”薄譽名對她的態度很恭敬。
尤雨初走到他旁邊,親熱地摟住他的肩膀,對薄譽恆和蘇清悠幾乎是示威般地說:“哥哥嫂子,你們好。”
“你們……”蘇清悠有點弄不清狀況
“嫂子,小雨是我的女朋友。”薄譽名立即解釋道。
昨天還要和薄譽恆結婚,今天就又找了個男朋友?
蘇清悠心裡的震驚倏地掃過,不過面上沒顯露出來。
尤雨初向薄譽恆看過去,試圖在他臉上找到一點點哪怕黯淡的神色。
——沒有。
他面無表情,在她臉上連一秒都不願逗留,只是專注地看着自己的小妻子。
她低下頭,恨意在心底一點點的生根,發芽。
一陣骨碌碌的聲音傳過來,衆人循聲望去,薄言推着趙詩允緩緩走過來。
“嬸嬸,你出院了?”薄譽恆見到來人,挑挑眉。
“老是待在醫院裡也不好,不如在家裡好好休息。”薄言替她回答了這個問題。
“嬸嬸和小叔,之前在家裡住過,你也都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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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言的目光落在蘇清悠身上,只是一瞬間,就別過眼,薄脣緊抿。
“清悠,再見到你真高興。”趙詩允自己推着輪椅過來,臉上露出一絲淡淡的笑。
也的確好久沒見了。
細細端詳她的神態,蘇清悠覺得她臉上的戾氣好像盡數褪去,顯得平靜,祥和。
大概是經歷了不少事情,大家都變了吧。
“姐姐回來了,一會我們要去接她。”薄言說道。
他的話讓所有人都變了臉色。
“姐姐,你說姐姐回來了?”薄慎簡直難以置信,“十幾年了,她可算是願意回來了!”
薄言脣角勾起一絲涼薄的笑,“如果不是爸突然病倒,大概也不會回來的這麼快。”
說着,他淬了冰般的眼神掠過薄譽恆,“回來也好,有些事情,該好好算一算了,我們可以走了。”
薄譽恆毫不退讓地用眼神反擊回去,兩個人在空中進行了一番無聲的廝殺。
屋裡的人開始忙活起來,蘇清悠想起昨晚之白的話,眼神擔憂地望着他。
“沒事。”
薄譽恆拍拍她的肩,“你就不用去了,我和叔叔,父母他們一起去就行了,別擔心我。”
很快,裡面的人走了大半,只剩下幾個人。
尤雨初和薄譽名出去逛街了,蘇清悠坐在沙發上,一連喝了好幾口水。
沒想到薄瑾今天就回來了!
如果她一回來就要求召開股東大會,那薄譽恆會怎麼樣?
越想越坐立不安。
“你沒事吧?”在客廳裡留下來的趙詩允說着,臉上就浮現出歉意,“清悠,說起來,我一直有件事想和你說聲對不起。上次在病房裡,我不應該對你說那些。”
她這麼一說,蘇清悠纔想起來,上次讓她和薄譽恆差點冷淡的罪魁禍首就是趙詩允。
“都已經過去了,也多虧你,我們之間的感情反而更好了。”蘇清悠也淡淡地對她笑了一下。
一個傭人走進來,打斷了她們之間的對話,“少夫人,五夫人,一個人在薄家外面,說要見你們。”
“他是誰?”蘇清悠問。
傭人臉上露出古怪的表情,“她說,她叫薄瑾。”
蘇清悠和趙詩允對視一眼,兩人都從對方的眼睛裡看出古怪的神色。
蘇清悠站起來,“把她請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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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譽恆一行七個人來到z市的機場後,已經等了有十幾分鍾。
“不是應該早就到了嗎,小叔,怎麼姑姑還沒出現?”
薄譽恆問道。
薄言已經數看其表,此時也有些焦躁,“我不知道,可她給我發的信息就是讓我們這個時候來。”
“別急,也許只是航班延誤了而已。”沈芸在一旁勸道:“我們都耐心點,等等吧。”
此時,薄言的手機響了,他接起電話,剛聽到裡面的人說話的聲音,就捂住手機,高興地對所有人說:“姐姐已經到薄家了。”
薄慎皺眉,低聲嘀咕,“都十幾年過去了,怎麼姐姐還那麼喜歡玩這種遊戲……”
薄言說完這句又接了電話,卻在繼續聽電話時,擰緊了眉頭。
“發生什麼事了?”
薄譽恆看他表情不太對勁。
“先回去吧,大概回去就知道了。”
神色複雜地掛了電話,薄言一副不願意多說的樣子,率先邁開了步子朝機場出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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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這個姐姐是上次來過我們家的。”
敏敏守着一臺小小的電視機,對在廚房忙活的陶小萱說。
“胡說什麼呢,那個姐姐怎麼會上電視的?”陶小萱不理她,在廚房裡切菜。
“你來看看嘛!”敏敏不依不饒地說。
“吵什麼吵!”
在客廳裡看報紙的許君廉呵斥了一聲,目光也隨着女兒的視線來到了電視機上。
陶小萱怕女兒被罵,也走出來,果然看到蘇清悠的身影出現在電視機上。
“還真是她……”她喃喃地說。
“本市坐擁文淵集團的商業奇才薄譽恆,已於昨日結婚……”
許君廉看着當時婚禮上的視頻,敏銳地發現一個人在視頻裡一閃而過。
他冷冷地哼了一聲,沒再說些什麼,繼續看手裡的報紙,心裡卻已經開始默默地盤算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