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送到鄉下的時候,是當時那些孩子裡面最大的孩子。
不過七八歲,但他已經很喜歡哭了。
他第一次見到木木的時候,就看到她把一個小男孩的臉用指甲撓花了。
嚇得他掙脫開薄家的下人,立即往回跑,卻踩到石頭,摔得他在地上半天動彈不得。
一雙小腳丫出現在他眼前,就是剛剛張牙舞爪的女孩子。
她把髒乎乎的小手伸過來,攥了一隻棒棒糖,明顯是舔過的。
“你長得真好看,我喜歡你。”
她笑,裡面沒一顆好牙。
他有些嫌棄,可又想起剛纔那一幕,摸了摸臉,接了過來。
從此以後,他就跟在這個小女孩身後“混”了。
而她也經常會把討來的棒棒糖給他。
現在想想,其實木木很喜歡吃糖,卻給了他。
“對於小孩來說,一根棒棒糖可能就是全世界,和文淵有什麼不一樣呢?”
薄母注意到他表情上的鬆動。
“……媽,你也太會偷換概念了。”薄譽恆有些無奈。
薄母笑起來,過了會,斂了表情。
“你媽你爸都已半百了,很多事情都經歷過,也知道什麼是最重要的。”
薄母沒再勸說,只是撂下這句話。
“媽,你那麼喜歡清悠?爲什麼?”薄譽恆很不解。
“我們喜歡她,可我們更愛你。我和你爸瞧得一清二楚的,你對清悠什麼想法,能瞞得過我們嗎?”
薄譽恆站起來,躺在了牀上。
薄母明白,譽恆放鬆下來,也表明他心情好了一些。
“媽,現在薄家的事還沒解決,其他的事,先推到一邊吧。”
“好。”薄母滿口答應,坐到牀邊,“譽恆啊,過幾天你去清河寺,幫我還個願吧。”
薄母曾經在去看望薄譽恆的時候,和他一起去過那裡。
那時薄父身體有恙,她就在寺裡許下了讓丈夫趕緊轉好的心願。
薄譽恆也正好想清淨幾天,答應下來,就在那遇見了蘇清悠。
蘇清悠夜裡向他坦白時,他沒回頭看過她,其實手一直緊緊握着。
就如他說的那樣,他需要時間。
蘇清悠離開寺院的第二天清晨,他早早醒來,就站在山頂瞥了眼她的背影,然後回房。
一直睡懶覺的宋許諾卻沒有如前兩天倒在牀上,而是用審視的目光盯着他。
“我就知道,表面上裝得跟個蔥似的,結果人一走就開始坐不住了?”
他不理宋許諾。
離開寺廟之後,他開始處理一大堆令人頭疼的事情。
賣掉文淵,賣掉薄家幾乎大半個地,罪名依照輕重,薄家的人要麼賠錢,要麼進局子裡蹲上一段時間。
大部分的罪名,還是讓死去的薄言擔着了,畢竟,薄老爺子已經快不行了。
曾經住在各個別墅裡的薄家人,如今全擠在了一幢裡,辭退了不少傭人。
可薄譽恆卻感覺到從未有過的輕鬆。
文淵不在,薄家也垮了,可他的人脈還在。
很快,就有帝都的人向他發來邀請,他也順勢在那裡成立了新的公司。
曾經對蘇清悠的那些複雜的感情,逐漸沉澱下來。
飄在上面的淡淡的怒意,不滿,已經隨水流消失的無影無蹤。
沉澱下來的情感,讓他做了個挺瘋狂的決定。
從宋許諾口中得知她回了學校後,幾乎每一天傍晚,他都會帶着口罩,在她的校園裡溜達。
有的時候能看到她和室友們出來,去校門口吃小吃。
他會泰然自若地跟過去,看清楚她買了些什麼,就會把手機拿出來,在上面記些什麼。
看到她笑得很開心,很自然,他有些落寞,但還是會露出笑容。
不過這樣的時光並沒有持續多久,他就不得不結束了“跟蹤狂”的生活。
其一,是因爲即使他把自己大半張臉遮住,他那雙好看的眼睛,他的身高,他的氣質,還是會有不少女生過來找他要電話。
甚至她們都知道他在學校裡會逛哪些地方,蹲點去守他,就想知道傾城般的眸子下面,會長了張何等的面容。
其二,是因爲宋許諾將一份新的調查郵給了他。
那份資料讓他所有的想法幾乎打得煙消雲散。
“譽恆,我知道你這段時間還默默關注她,不過,這份資料你既然看了,就務必要好好想一想,你們之間很可能……”
宋許諾在郵件裡並沒有寫完這句話,但薄譽恆卻明白的一清二楚。
這份資料裡透露的秘密,可能讓他們很難在一起。
他也因此有一個多月沒再去見她,卻在得知她要拍畢業照的當天,還是忍不住去看她了。
已經徹底看不到蘇清悠了,薄譽恆在陽臺還是站了好一會,把手機拿出來,點了相冊。
裡面拍了三四張照片,是蘇清悠拍畢業照那天,那個男生拍下來的。
照片裡,蘇清悠大張着嘴巴往後仰,他則用手托住了她。
他看了很久,眼底劃過一抹黯然。
“慢慢來,慢慢來吧……”他輕聲低喃道。
#
蘇清悠在不安地坐着。
她現在在星睿的第87樓的會議室裡,等薄之白下來。
自從文淵頂層被炸,頂樓一大半都裸露在外面,維修人員說至少要半年左右才能勉強修好。
而薄之白反而就在頂樓進行辦公,不少記者都對他進行各種報道。
有一次她和落語經過的時候,看到頂樓黑壓壓一大片人,不怕死的記者都快站在了邊緣,再往後退一步就能從上面摔個粉身碎骨。
“玩行爲藝術嗎?”落語搖搖頭,挺失望地不再說話。
蘇清悠也沒接口,只覺得他這兩個月頻頻在電視上看到,曝光率極高,也不知道陸之麟贊不贊同。
從昨天聽到薄譽恆的建議後,她特地請了一天假,就爲了和薄之白談這件事。
“清悠,你來了。”
一個女秘書推開了會議室的門,薄之白走進來,見到蘇清悠,客氣地對她笑了一下。
“有兩個月都沒見到你了,覺得你更漂亮了。”
薄之白整個人的氣質也變了很多,原本年紀輕輕的,卻穿上了老氣橫秋的西裝,應該是故意扮老的。
他盯着蘇清悠看了好一會,開口稱讚說。
蘇清悠也拘謹地對他笑了笑,開門見山地說:“其實我今天來,是想和你談談股權的事情。”
薄之白不動聲色地望了她一眼,對秘書冷冰冰地來了一句,“上茶。”
秘書立即走出去,過了會,兩杯熱情騰騰的綠茶送了上來。
他的手優雅地指了指,“喝茶。”
蘇清悠隱隱覺得不妙,但還是拿起來喝了一小口,然後放下來,“之白,我真的要和你說一下這件事情……”
“你急什麼?”
他依然掛着笑意,不疾不徐地把茶杯端了起來。
蘇清悠覺得,現在的薄譽恆,對待她和往日已經截然發生了變化。
他從前對她可能還有絲敬意,可現在,卻有種高高在上的感覺。
“你想談什麼?”
抿了口茶,他淡淡地問。
“我想,我應該是星睿最大的股權所有者,而不是你,所以,請把屬於我的股份轉給我。”
她說得儘量客氣。
薄之白掀脣一笑,“清悠,你說你又不怎麼懂公司的事情,就算有了股權又怎麼樣?到時候要經營一家公司,足夠你焦頭爛額的了。”
她曾經也是這麼想的,可薄譽恆告訴她,這是不一樣的。
“我能不能做好是另一回事,其實嚴格說起來,你沒有資格擁有星睿哪怕1%的股份,所以把股權轉讓給我吧。”
蘇清悠的語氣就變得冷淡許多。
沒想到,以爲會賴賬的薄之白卻點頭,“沒問題,現在就可以轉。”
她一口氣還沒鬆下來,他又說道:“但有個條件。”
“你說。”
“你必須嫁給我。”他看着她,雖然還在笑,眼睛裡卻無一絲笑意。
蘇清悠當即站起來,“你要挾我?”
“這不過是條件,如果我現在轉給你,你轉手把股權給了薄譽恆,那我該怎麼辦,先生該怎麼辦?”
他低頭盯着冒着熱氣的茶杯,淡淡地說:“當初,先生讓我掌管公司,你可是同意的。”
“薄之白,你這個人……”蘇清悠搖頭,“舅舅當時也說了,一旦我想要,你必須無條件的給我的,現在舅舅的話你也不聽了?”
他輕笑一聲,“蘇清悠,你也要記住一件事,先生現在還在醫院,鉅額的醫藥費都在由我支付呢,而你,只要去看看他就行了,不是嗎?”
他悠然自得地仰靠在沙發上,聽到蘇清悠怒斥道:“薄之白,你如今這麼做,和薄家人又有什麼分別”,擡眼看了她一眼。
“清悠,你說的很對,畢竟,我骨子裡是流着薄家的血的,可能搶奪東西,是我們的天性吧。”
他笑眯眯地說着,“我說過了,股權可以給你,只要你嫁給我不就行了?”
他站起來,走到窗邊,露出笑容,“我現在可是s市最炙手可熱,身價最高的男人,我的秘書光接那些想見我的女人們的電話都要從早上七點接到晚上八點鐘。難道還配不上你?”
看她面色鐵青,他不以爲意,“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和薄譽恆又勾搭上了,他一個loser,比我大那麼多,到底是哪點吸引你?你還要自跌身價去討好他?清悠,你讓我很失望。”
“你也讓我很失望,我沒想到你這麼不要臉。你不僅不要臉,還是一隻十足的白眼狼。”蘇清悠把他說得面色發黑,猶不解氣,“人在做,天在看,你會遭報應的。”
她心知過多的糾纏無益,拎着包直接要走出去,卻發現門已經上了鎖。
她猛地回頭,看着薄之白,“你想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