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寧算是看透了,楚鈞這個人就是隻披着羊皮的狼!
當初她剛剛搬到綠洲湖畔別墅區的時候,對楚鈞有着太重的戒心,他贈送的一切貴重物品,她統統不肯接受。
於是,他就在學校裡表演了一幕被陳宇森嘲諷奚落的“殘疾人”弱者形象,讓她心疼得無以復加。爲了不再傷害他那顆脆弱的心,爲了鼓勵他給他自尊,她就收下了他送的所有物品。
事實證明,只要他不願意,任何人都沒那本事和膽量讓他受辱。否則,就是他甘願的!
今天回孃家的事情屬於臨時起意,除了母親她沒有告訴任何人。更何況,她並沒有告訴老媽楚鈞的腿傷已經痊癒的事情。老媽那麼愛面子的人,怎麼可能通知了這麼多的鄰居來圍觀她的殘疾女婿,那不是丟臉丟大發了嗎?
思來想去,如此可疑的事情只有楚鈞這個變態才能做得出來!
安寧下車的時候,見楚鈞仍坦然承受衆鄰居們或同情或嘲諷或鄙夷的眼神,居然玩得有點樂不思蜀了!她不禁越看越有氣,沒好氣地喊了聲:“哎,還待着做什麼,下車了!”
老婆大人一聲吼,某人不敢怠慢,趕緊邁開長腿——下車!
“譁!”所有嘈雜聲音都消失得乾乾淨淨,周圍靜得簡直能聽到樹枝上小鳥撲楞翅膀的聲音。所有人的眼睛都瞪得溜圓,有的人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楚鈞優雅地邁步下車,他長身玉立,身形頎長健碩,那英挺的身影怎麼能跟殘廢扯上半絲關係呢?
男子步履從容穩健,舉手投足間有種王室貴族的優越氣質,在被圍觀的衆人羣中,猶顯得鶴立雞羣,卓而不凡。
他挽住安寧的胳膊,動作紳士體貼,俊顏含笑,溫柔而多情,直接秒殺在場不同年齡階段的女性觀衆。
所有人集體失聲,大家好像都啞了,除了目瞪口呆,再也沒有別的詞語可以來形容了!
安寧暗暗搖頭,楚鈞這丫就是太調皮了!有這麼玩的嗎?
小區裡的鄰居們都沒見過什麼大世面,偶爾開來一輛蘭博基尼都可以轟動整座小區。再加上他又是殘疾人,無端有了許多的話題。這也就罷了,看熱鬧是國人的天性,如果看熱鬧的同時再議論諷刺一番那就更完美了。
她和楚鈞的故事在鄰居們的相互流傳間已經有了固定的版本,可以滿足他們茶餘飯後談論同情嘲諷的需要,大家彼此滿意。這冷不丁的突然來了個驚天逆襲,他是準備想嚇死誰啊!
鬧轟轟的聲音一下子全沒了,好安靜啊!安寧能夠聽到自己走路的腳步聲。她垂着眸,想笑又不敢笑。身邊那個一臉無辜的男人,居然還純良無害地衝着那個離他最近的鄰居微笑招呼:“嬸兒,一起上樓坐坐吧!”
“呃……呃!”可憐的吳嬸,大概是被雷得外焦裡嫩,一時間元神還未歸位,連話都說不利索了。“不、不、不了、不、不打擾你們了!”
客氣過,既然不領情那就算了!楚鈞挽着安寧,在衆鄰居目瞪口呆的無聲注視下,在保鏢的簇擁下,浩浩蕩蕩地上樓去了。
等到他們的身影消失,“轟”的一聲,樓下再次炸開了鍋。
“怎麼回事呀?到底怎麼回事?”
“不知道怎麼回事呀!誰知道怎麼回事!”
“老天,他的腿沒有殘廢?”
“明明是個正常人吶!居然造謠說人家是殘廢,真是太沒道德了!”
“就是!謠言也沒這麼傳的!剛纔誰還造謠說人家不能人道的來?”
就在大家紛紛尋找那個造制重磅謠言的元兇時,吳嬸趕緊趁亂灰溜溜地溜走了!
一大早就接到了安寧打來電話,說是楚鈞陪着她回來走孃家!所以,安爸爸、安寧的哥哥安慶生,嫂子黃淑芹都請假在家,除了侄子壯壯,全家人都靜候他們倆的大駕光臨。
婆媳倆在廚房裡忙活着,只聽到樓下一陣嘈雜,也沒怎麼在意。等到門鈴響了,黃淑芹就擦乾了手去客廳開門。
打開門,只見楚鈞和安寧肩並肩走進來,裴駿元拎着大包小包的禮品,一走進屋。
黃淑芹怔在當場,呆呆地看着英挺俊逸的楚鈞,半晌驚喜地對着廚房裡喊道:“媽,快出來啊!”
“怎麼了?”安媽媽正在拾掇一條黃花魚,聽到兒媳大驚小怪的,不由有些嗔怪。
“媽,你快出來!快出來看吶!”黃淑芹大聲喊道。
禁不住兒媳的一再催促,安媽媽不得不放下手裡的活計,擦了手走出廚房。當她看到客廳裡那頎長英挺的身影時,也跟兒媳婦一樣,當場怔住了。
“寧寧,你怎麼都不介紹一下!”安爸爸和安慶生第一次見到楚鈞,卻是個健全而帥氣的小夥子。這是安家的女媚嗎?安寧有沒有帶錯了人!
楚鈞恭恭敬敬地對安家二老以及安寧的兄嫂逐一問候,“爸、媽、哥哥、嫂子,我是楚鈞,第一次來訪有些冒昧了!”
“哎呀,太客氣!”安爸爸喜笑顏開,看來女婿的腿已經好了,這真是寧寧的福氣。他讓楚鈞坐下,親手給倒了茶。
安慶生激動地搓着手,憨厚地笑着,悄聲對妻子說:“妹夫的腿沒看出有問題吶!”
“已經好了!”黃淑芹眉開眼笑的,同樣悄聲道:“安寧有福氣!她婆婆親口答應了,只要咱妹夫的腿好了,就給他們舉行婚禮!”
一家人裡面當數安媽媽最爲激動,因爲女兒找了個殘疾人老公的事情已經幾乎傳遍了整個小區。這讓素日裡最愛面子的她覺得很沒面子,就連出門遇見鄰居都覺得很不好意思。
今天女兒說楚鈞要陪着她回孃家,又高興又爲難,還特意囑咐了女兒要低調些,儘量別被鄰居們看到,以免授人話柄。沒想到她的擔心完全多餘,因爲女婿就像正常人一樣,陪着女兒一起走上五樓,並不是讓保鏢擡着或者揹着上來的!
安媽媽把女兒拉到一邊,壓低聲音審問:“他的腿好了?”
“嗯。”安寧有些無奈地聳肩,看來楚鈞這一番鬧騰實在震驚了很多人。
“什麼時候好的?混丫頭,居然不在電話裡告訴媽!”安媽媽喜極而泣,揚手就拍了女兒一巴掌。“幸好媽媽沒有心臟病,否則準要被你們給嚇死!”
安寧被老媽一巴掌拍了個趔趄,差點兒摔倒,不由皺眉。“哎呀,媽,你差點把我推倒,真是!”
“媽,您過來坐!”楚鈞在跟安家人談笑風生的同時密切注意着安寧的一舉一動,見安寧正遭受安媽媽的“魔掌”摧殘,趕緊出聲拯救自家老婆。
聽到自家女婿招呼自己過去,安媽媽一張老臉頓時樂開了花。顧不上再和女兒說話,便高高興興地走過來。“你們先坐,媽去廚房把黃花魚燉上,待會兒喝魚湯!”
安寧撫着被老媽掐得生疼的胳膊,剛想過去坐下,安媽媽又一陣風似地回來了。她把正試圖坐在楚鈞身邊的女兒拽到旁邊去,再次壓低聲音問:“你們來的時候,鄰居們有看到的嗎?”
這是安媽媽最關心的。自從安寧和楚鈞確定了戀愛關係,安家就成了小區裡被人議論的焦點話題。弄得安媽媽平時都不大敢出門了,尤其是遇到四樓那個最多話的吳嬸,甚至繞道而行。
現在女婿的腿好了,又跟女兒如此恩愛,真是天大的喜事!如果被鄰居們看到了,安媽媽那可是倍有面子的!如果鄰居們不知道這件大喜事,吃過飯之後,她可要把幾位老鄰居都請到家裡來喝茶,讓他們見證下什麼叫奇蹟。
安寧不由翻了個白天,申吟道:“媽,你的好女婿已經替你闢謠了!我們來的時候,周圍鄰居們都在呢,他們都看到楚鈞的腿沒有殘廢,以後他們不會再議論了!”
“是嘛!”安媽媽大喜,再看坐在桌邊喝茶的女婿,那是越看越喜歡。“不虧是我的女婿呢,深諳媽的心啊!哈哈哈……”
“……”有必要笑得這麼誇張嗎?無語。
被歐陽宇趕走,申婧潔非常的不甘心。其實她原本十分看好歐陽宇,不止對方風度翩翩紳士瀟灑,更因爲他的身家資產和名流身份。雖然,歐陽家的家族企業勢力不比楚家雄厚,但在t市也是數一數二的,同樣有數不清的上流名媛對歐陽宇趨之若鶩。
申婧潔憑着美麗的臉蛋傲人的身材,成功地獲得了歐陽宇的青睞。沒想到,就因爲楚鈞一記厭惡的眼神,便功敗垂成。
“都怪蘇蘇!如果不是她讓我招惹楚鈞,也許現在我已經是歐陽宇的女友了!”想到這裡,申婧潔便有些怨言。不過蘇蘇給她的報酬十分可觀,甚至可能比將來歐陽宇打發她離開的分手費還要多!
當然,如果不分手的話,她就可能成爲歐陽家的少夫人!
撇撇嘴,就算再不甘心,木已成舟,後悔也晚了!
“狐狸精,終於讓老孃逮到你了!”一個尖利的聲音驀的響起,嚇了申婧潔一跳,同時也嚇跑了她正在做的富貴美夢。
擡頭望去,就見丁秋瞳氣勢洶洶地跑過來。她趕緊閃身避去,可惜動作比起丁秋瞳來稍慢了半拍。
也許是滿懷怒火而來,丁秋瞳腳下生風,動作敏捷地揪住了申婧潔的頭髮,揚手“啪啪”兩記耳光。“小妖精,讓你勾引我的男人!老孃打死你!打死你!”
申婧潔美麗光潔的臉蛋頓時多了兩道紅色五指山,尖叫着雙手捂臉,掙扎着想逃開。“神經病,我哪裡勾引你的男人了!”
“宇森明明答應要跟我結婚了,就因爲你……勾引他,他現在變心了,不想娶我了!你說,是不是都因爲你!”丁秋瞳恨不得要吃了申婧潔,這個遠比她年輕漂亮的女孩,怎麼看都是最大的威脅,必須要儘快除掉,否則後患無窮。
“媽呀,疼死了!”申婧潔料不到丁秋瞳如此兇悍,接連幾個耳光扇下來,她疼得眼淚直流。“你這麼兇,宇森知道嗎?你敢讓他看看你現在的潑婦嘴臉嗎?他更討厭你了!”
“哈,難不成你還要去告訴他!”丁秋瞳不停地撕打着申婧潔,罵道:“告訴他啊!他不會相信的!再說了,就算打你了又怎樣!不要臉的小三,勾引我的男人……”
“啊呸!”申婧潔終於回過神開始反攻,她一邊用胳膊招架着丁秋瞳,一邊嘲笑:“他你的男人嗎?當初你同樣用了不要臉的手段從安寧的身邊搶走了他,你自己本身就是小三上位而已,有什麼資格罵我!自己一身的臭屎還沒洗乾淨了,就在我面前裝聖女!呸,綠茶婊!”
申婧潔伶牙俐齒,而且言語歹毒,字字句句戳向丁秋瞳的要害,直激得她暴跳如雷。“小妖精,老孃的事情哪裡輪得到你來說三道四!告訴你,宇森是我的,你離他遠一點兒!”
“陳宇森還沒結婚吶!就算結了婚,也一樣可以離婚拋棄你啊!”申婧潔冷笑着,絲毫都沒把丁秋瞳看在眼裡。“嘖嘖,瞧你的兇樣子,又老又醜,整天在他的眼前晃,簡直是對他眼睛的催殘!”
“該死的妖精,老孃廢了你!”丁秋瞳被激得暴跳如雷,拼了命地跟申婧潔撕打。
兩個美女當街打架,自然吸引了不少行路人的圍觀。得知兩個美女是爲了爭搶同一個男人,都不禁面露鄙夷之色。
“到底誰是原配誰是小三啊?”有人好奇地問道。
“誰知道呢!看起來都差不多吧!好像都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咦,聽她們對罵的內容,好像兩個都是小三!”
“什麼?什麼?”有人聽糊塗了。
“那個卷頭髮的女人先搶了別人的老公,然後現在又有比她年輕漂亮的來搶她的老公!”
“報應呀!”
……
兩個女人打得正熱鬧,誰都拉不開,已經有人打電話報警了。人羣裡有一雙冷漠的藍色眼睛靜靜地凝睇着這幕鬧劇。
“咔嚓!”快門輕響,似乎有人拍下了照片。
站在二樓的窗口向下面遠眺,滿目奼紫嫣紅。儘管是在冬季,整幢別墅的植被綠化仍然做得極好。蒼翠的松柏,五色臘梅,把庭院妝點得絢麗多彩。
立在窗口的那抹倩影看起來有些寥落,整個人鬱鬱寡歡,風吹來,拂起絲緞般的長髮,像凌風而起的仙子。她擁有極美的容貌,只是臉色缺乏健康的紅潤,皮膚極薄,在陽光下幾乎能看到她皮下的青色血管。
美麗的眸子失神地凝望某個虛無的位置,渴望中帶着悲切,那麼無助哀傷,任誰見了都會心生愛憐。
“鈞,難道你真得變了嗎?”蘇蘇對着某個虛無的空間喃喃自語,“你不再愛我了,你愛上了別的女人!不、不可能!”她又搖頭,不肯相信。“不會的,你說過永遠只愛我一個,怎麼能食言……”
突然,一陣蜂鳴聲打斷了她的冥思和自語,回過頭,見不遠處的藤編小几上放着的手機在震動。她轉過身,慢慢走過去,拿起來看了看,臉色頓時變得異樣。
那是一個彩信包,裡面是丁秋瞳和申婧潔當街撕打的照片,兩人鬧得很兇。
看到這些,她思忖了一會兒,迅速回復了一條短信。短信發出去的瞬間,那雙水汪汪的美眸被日光折射出駭人的冷芒。遲疑了一會兒,她又拿起電話撥通了一個號碼的時候,臉上的神情頓時變得無比痛苦,用顫抖的聲音申吟着:“鈞……鈞……”
“蘇蘇!”電話那端立刻傳來楚鈞着急的聲音,“你怎麼了?”
“鈞……我好難受……好難受……”她劇烈地喘息着,什麼話都說不出來。柔弱的嬌軀慢慢倒下去。“叭”,只聽到手機摔在地板上的聲音,一切都靜止下來。
“蘇蘇!”楚鈞急吼了一聲,沒有聽到迴應,不由急了,甚至他都沒有掛斷電話。這邊仍然能夠聽到他隱約跟安家人告辭的聲音。“……對不起,家裡出了點事,我先回去了!”
倒地的蘇蘇嘴角揚起淡淡的笑——他,果然還是在乎她的!
一頓飯吃得甚是無味,安寧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楚鈞家裡有什麼事?這麼急火火地走了!”安媽媽有些不滿,追問道:“偶爾陪你回趟孃家,連飯都沒吃完,難道是他的家人出什麼事了?”
知道焦秀珍和楚嘉琪還沒有離開t市,除了她們倆,安媽媽實在想不出來,還有誰能讓楚鈞着急到連飯都沒吃完就走人。
安寧懶洋洋的,半晌才道:“算是他的家人吧!”
安媽媽卻聽得糊塗,“你這孩子說話,什麼叫算是他的家人吧!”
“人家最近認了個乾妹妹,剛從美國回來的……喏,那盒西洋參就是他乾妹妹從美國帶回來的!”安寧用筷子戳着盤子裡的一隻魚頭,無趣地道:“估計是他乾妹妹舊疾復發,他急着趕回去照顧她吧!”
“什麼?”安媽媽一聽就不高興了,咕噥道:“乾妹妹怎能看得比老婆還重呢!再說他這個乾妹妹什麼來頭,跟楚鈞是不是有什麼曖昧關係!”說到這裡,她湊近女兒,壓低聲音用過來人的身份提醒她:“楚鈞又帥又有錢,現在腿腳也好了,小心招桃花!”
“……”安寧繼續戳着那隻魚頭,索性一言不發。唉,老媽呀,人家的桃花已經進門了,小心也沒用吶!
吃過飯,安寧又陪着家人聊了一會兒,直到楚鈞的電話打來。
“寧寧,待會兒我過去接你嗎?”楚鈞有些歉意,但是聲音卻沒有平時那麼溫柔耐心了。似乎,他正遇到什麼急事。
“不必了!”安寧聲音懶洋洋的,她擡頭看着始終堅守等在客廳裡的裴駿元。這貨比楚鈞乖多了,讓他上東不會上西,讓他留在這裡,絕不擅自離開。當然,他的恪忠職守還是因爲楚鈞。她自嘲地笑了笑,“讓駿元送我就好了,你在家陪蘇蘇吧!”
拜託,能不能別這麼賢慧過了火!安寧都想罵自己了!
“那好吧!早點回來!”說完,某人就自覺掛斷,不像平時那樣喜歡沒話找話地跟她閒扯。
“……”如今人家忙着陪“乾妹妹”,沒有時間也沒有心情陪她閒扯了。安寧酸酸的想着,悻悻地丟下手機。
醫院的急救室一直亮着燈,蘇蘇正在裡面被搶救。
楚鈞回家的時候發現蘇蘇已經倒地昏迷,急忙送到醫院,醫生說她的情況很緊急,需要搶救。沒有確定蘇蘇的安危之前,他並沒有告訴安寧,主要是怕她擔心。
畢竟安寧偶爾回趟孃家,他不想讓她不開心。
整整一個下午,楚鈞都在門外焦急地等候着,卻最終等來了醫院的病危通知書。
乍看到白紙黑字的時候,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蘇蘇……那個令他愛過恨過痛過悔過的女子,盛滿了他無盡的愧疚和歉意,還不等他好好補償她,竟然就要永遠離他而去。不,這不可能!
“一定不惜任何代價救活她,聽到沒有!”楚鈞失控地對着主治醫師大喊大叫:“如果她死了,你就別做醫生了,明白嗎?”
主治醫師是個五十多歲的女醫生,居然很好的脾氣,並沒有介意他的惡劣態度和威脅言辭,還很慈祥地安慰他:“小夥子彆着急,患者還年輕,身體各方面的指標還不算太壞,相信她應該能闖過這次難關!你要好好鼓勵她照顧她陪伴她纔是!看她的情況,多數是情緒受到巨大的打擊,導致的心臟驟停!”
“情緒受到巨大的打擊……”楚鈞喃喃地重複着醫生的話,等到他想再問什麼,主治醫師已經進到急救室了。沒辦法,他只好在外面繼續等着。
無力地癱坐到椅子裡,他雙手抱頭,不敢想象假如蘇蘇就此一去不回,他該怎麼辦。醫生的話反覆響在耳邊,他隱隱猜測到,蘇蘇是因爲他和安寧的婚約而受到的打擊,再加上他陪着安寧回孃家,蘇蘇獨自留在家裡觸景生情……
原來蘇蘇是如此的脆弱,脆弱到承受不了任何的委屈和打擊。她需要他的保護和照顧,而他卻給她致命的打擊。
懊惱令他不停地抓自己的頭髮敲自己的額頭,焦躁得無法安靜下來。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口袋裡手機震動,他渾然不覺,任由它一直嗡嗡嗡地蜂鳴着。
反覆撥打楚鈞的手機,始終無人接聽。
已經快到傍晚了,安寧想留在孃家吃晚飯的,可是老媽毫不客氣地趕人了。沒辦法,她就試着撥打楚鈞的電話。
整整一個下午了,他都沒個電話打過來,到底怎麼回事呀!安寧想打個電話問問,楚鈞卻不接電話也不回電話。
撇撇嘴,安寧把手機裝進包裡,並沒對誰提起這件事情。反正,她早就跟楚鈞說好了的,讓裴駿元陪她回家。只是心裡多少有些失望。她以爲……他會主動回來接她,就算不接她,也不至於到這麼晚了連個電話都不打過來。
出門的時候,安媽媽再次低聲叮囑女兒:“回去記得小心提防着楚鈞的乾妹妹,媽總覺得這不是個什麼好東西!”
“……”安寧無語,人家都住到家裡來了,更何況還有那樣的過往,楚鈞對人家滿肚子的愧疚,讓她能說什麼呢!
“對了,你婆婆答應過,等楚鈞的腿完全好了之後就爲你們倆舉行婚禮!現在該是他們家履行承諾的時候了吧!不過,今天中午在餐桌上,我怎麼就沒聽楚鈞提起過結婚的事情吶!”安媽媽察覺到不對勁。
安寧思忖片刻,慢慢地道:“楚鈞說,婚禮的日期暫時緩一緩,等他乾妹妹的身體好了些,再說!”
“什麼?”安媽媽頓時急了,怒吼吼地:“哎,他什麼意思啊!是不是看到他的腿好了,身邊漂亮女人多了,就想來個始亂終棄……”
“媽,你能不能別再添亂!沒有這回事,楚鈞對我……挺好的,我相信他!只是他乾妹妹的情況的確很糟糕,而且因爲他才把身體弄垮了。現在她剛回來,我們就舉行婚禮,有點……太說不過去了!”安寧儘量替楚鈞解釋開脫,心裡卻有些悶悶的。
這些話原本該由他來向老媽解釋的,可是一頓飯還沒吃完,他就被蘇蘇的電話叫走了,真懷疑他是不是故意臨陣脫逃,把個爛攤子丟給她收拾。
“藉口,絕對的藉口!”安媽媽斷言道:“別相信男人編的謊言,他要不肯娶你,就有問題!”
安寧打起精神,繼續道:“他沒說不娶,只是說暫時緩一緩。真的,等他乾妹妹的身體和心情稍稍恢復一些,我們再商量舉行婚禮的事情!”
“哼,”安媽媽卻不是幾句解釋就能輕易打發的,她有自己的決定。“你先回去,等過些日子,媽媽親自去他們家拜訪,看看他小子怎麼說!”
“……”好吧,其實她也想看看到時候楚鈞會怎麼說!
因爲楚鈞不在,裴駿元就代替他坐在安寧的身邊。不過此人慣常面無表情,不該說的話絕不多說一個字,因此安寧甚覺無趣。
“駿元,你有女朋友嗎?”這一路上乾坐着不說話有些尷尬,安寧便沒話找話。
“沒有。”很簡潔的兩個字,絕無廢話。
“你多大了?”安寧仍然微笑問道。
“二十八。”三個字,回答完畢。
“也到了該談女朋友的年齡了呀!”安寧很熱心地替他張羅着,“等回去我讓楚鈞在他公司給你留意合適的對象,總不能整天跟着他東跑西跑的耽誤了終身大事。”
“不用。”毫不考慮地拒絕。
“……”如此一來,安寧都不知道該找些什麼話題繼續聊了。
見裴駿元對聊天絲毫不興趣,她只好無趣地閉嘴。
也許是受盛梓晨綁架事情件的影響,今天整整帶了六輛車。楚鈞走的時候帶走三輛,留下另外三輛用來護送安寧回家。
安寧和裴駿元坐在中間的那輛,另外前後兩輛車裡坐着的都是保鏢。因爲綠洲湖畔別墅區處在比較僻靜的郊區,所以,車子駛出了市區之後就駛入了一段環山公路。
環山公路倒是寬闊平坦,但這裡時常行駛一些裝載沙土的大卡車。由於沙土車時常超載,轉彎側翻的事情時有耳聞。不過這些貨車司機也不是蠢物,知道超載危險,一般拐彎的時候都會放緩速度。
可是,任何事情都有意外和偶然。比如說今天,在環山公路近九十度的拐彎處,就有一輛沙土車竟然絲毫都不減速,直接衝過來了。
由於速度過快,又在丁字形路段,迂迴有限。前面的車已經險險地避過去,第二輛車卻是回天乏術,正好擦到了沙土車的外輪。一陣尖銳的金屬磨擦聲,然後是車裡乘客的驚叫聲。
大車和小車磨擦到一起,勿庸置疑,當然是小車吃虧。
轎車整個被掀起來,“砰”一聲巨響,摔到了崖壁上,嚴重變形。
載沙土的大卡車大概是意識到闖了禍,也不敢停車察看,趕緊加油門往前開。後面的那輛小車不敢硬攔,只好避開。可是等大卡車開過去之後,立即有一位保鏢探身出來,朝大卡車的後輪胎射了一槍。
一隻輪胎癟了,還有另外五隻輪胎,卡車絲毫都不減速,跌跌撞撞地逃走了。
因爲惦記着事故車裡的安寧和裴駿元,後面車裡的保鏢只是記下了大車的車牌號,然後急忙跳下車去察看。
漂亮的法拉利已經嚴重扭曲變形,被困在車廂裡的人因爲都繫着安全帶,倒是受傷並不嚴重,只是皮外擦傷。
另外兩輛車的保鏢連忙拿出隨車工具,開始破拆事故車。
這時,從遠處開來了一輛寶馬車,車子在出事的地方停下,下來一個人,很熱心地上前問道:“需要幫忙嗎?”
此時安寧半邊身子仍然卡在車裡,需要液壓鉗撐開變形的車門,可是另外兩輛車並沒有帶這種工具。於是,那個路過的人很熱心地說:“我的車裡有液壓鉗,馬上拿來用,你再堅持一會兒!”
覺得此人說話的聲音有點耳熟,安寧擡起頭,見他竟然是歐陽宇。
她跟他見過兩次面。一次在相親酒會上偶爾邂逅,一次在生意桌上她陪着楚鈞,這次竟然在如此情形之下又見面了。
“宇少,謝謝你!”安寧對此人的印象說不上好,也談不上壞。不過既然碰巧遇到熟人肯伸出援手相助,當然要道謝的。
“不必客氣,舉手之勞!”歐陽宇拿來了液壓鉗,很賣力地親自破拆車門。他一邊忙碌着,一邊安慰安寧。“別害怕,只是小事故而已!幸虧你坐的車不錯,否則……就不可能這麼毫髮無傷了。”
這輛法拉利的內部構架都是特殊材質所做,能夠承受大力撞擊下保證車體裡有足夠的空間以保乘客的安全。假如尋常的車子被摔到堅硬的崖壁,早就粉身碎骨了。
有了歐陽宇的援手,車門很快被破拆開,歐陽宇伸手把安寧拉了出來。“安小姐,我們又見面了,真是有緣!”
安寧驚魂未定地點點頭,再次對歐陽宇誠執道謝:“真要謝謝你,不然還不知道要被困多久!”
“我看看你的手背,好像擦破皮了!我的車裡有消毒藥水,我幫你擦一擦!”歐陽宇拉住安寧的手,關切地道。
被青年男子握住手,怎麼着都有些尷尬。安寧見歐陽宇只是盯着她被擦破皮的手背,看樣子是真的關心她,沒注意到他的動作孟浪了些。她便輕輕掙脫,說:“沒事的,皮外傷而已!麻煩宇少再把駿元拉出來,他還被困在裡面呢!”
好不容易逮到機會可以一親芳澤,歐陽宇實在捨不得放開她的小手。可是,美女發話了,正是他繼續表現得好機會,因此,只好忍痛割愛鬆開那隻柔軟的小手,再去車裡把裴駿元弄出來。
就在歐陽宇鬆開了安寧,其餘的保鏢注意力都在困在車裡的人身上時,這一瞬間,安寧被所有人忽略。他們幾乎忘記了楚鈞的交待,時時刻刻都要有人待在她的身邊保護她的安全!
一輛灰頭土臉的皮卡車慢吞吞地經過,幾乎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然而,就在皮卡車經過安寧身邊的時候,車門突然打開,伸出一隻大手,像幽靈般把站在路邊的安寧拽進了車裡。
“啊!”安寧只來得及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呼,便被塞進了車門裡面。皮卡車瞬間加大油門,揚起一片灰塵,消失在蜿蜒的環山公路盡處。
西天最後一抹餘輝隱入灰色的雲層裡,暮色降臨,天已經暗了下來。
醫院走廊的燈亮起的時候,急救室的門終於打開了,醫生走出來,摘掉了口罩,總算報告了個好消息。“病人已經脫離危險,心臟恢復正常功能了!”
楚鈞長長地籲出口氣,站起身,擡起手腕看了看錶,快六點鐘了。
“少爺,少爺!”一位保鏢急匆匆地跑過來,好像屁股着火似的。
“怎麼了?”楚鈞很不悅,他身邊的人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毛毛躁躁的。
“不好了!”保鏢驚慌地說:“剛纔裴駿元打來電話,說少夫人在環山公路附近被人劫走了!”
“什麼!”楚鈞這一驚非同小可,連忙環顧四周,怒道:“裴駿元爲什麼沒直接給我打電話!”
“他說給你撥過很多遍電話了,你總不接!”保鏢戰戰兢兢,因爲他從沒有見過楚鈞有過如此驚怒交迸的神情。
“混帳!”楚鈞氣得真想一腳踹飛誰,好在那位保鏢站在安全距離之外,他一時夠不到,也就作罷。回過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從外套口袋裡掏出手機,果然裡面有許多未接電話,其中有安寧撥來的,更多的是裴駿元。
他試着撥通了安寧的手機,可手機不在服務區。他立刻撥通了裴駿元的電話,不等對方開口,便怒吼道:“一定要不惜任何代價找到她!如果她有什麼不測,你就永遠別再回來見我!”
在急救室的病牀上整整躺了四個小時,蘇蘇睜開眼睛第一件事情就是問身邊的護士:“他來了嗎?”
主治醫師從急救室門外走進來,回答說:“他已經走了!”
“什麼?怎麼可能!”蘇蘇坐起身,滿眼的不可思議。“你不是說他在這裡整整等了我一個下午!我醒了,難道他都不進來看我一眼……”
“聽說他的太太被人劫持了!”女醫生走近蘇蘇身邊,壓低聲音小聲說:“他急得不得了,只囑咐我們好好照顧你,給你用最好的藥,請最好的護工……”
“不要說了!”蘇蘇雙手捂臉,瘦弱的肩膀一聳一聳的,哭得分外傷心,哽咽着:“他怎麼能這樣!他怎麼能這樣……”
女醫生見蘇蘇一時半會兒無法恢復平靜,就對幾個小護士打個眼色,把她推出了急救室,送入了安排好的高檔病房。
然後,她摒退了所有人,關上病房的門,裡面只有她們倆的時候,才走到蘇蘇的身邊,皺眉說:“這次的事情你知道我替你擔了多大的風險嗎?如果事情敗露,我是要被開除的!做了一輩子的醫生,弄不好晚節不保啊……”
“我知道,別再說了!”蘇蘇的心情很差,語氣也很差。說完了,她又意識到自己這樣可能得罪醫生,連忙緩和了語氣,含淚笑道:“裘阿姨,謝謝你幫我!這份恩情,我一定會報答你!”
“哎呀,我哪裡是爲了讓你報答什麼,不過是看在你去世母親的面子上……她在世的時候,我和她是最好的姐妹呀!”裘醫生提起了蘇蘇去世的母親,便不禁難過起來。“沒想到她唯一的女兒弄成今天這個樣子,爲了個男人,不擇手段……”
“裘阿姨,我知道你把我當親生女兒一般的疼愛,這次就當幫幫我吧!我又沒有讓你害人,只是幫我圓一個謊而已。更何況……”說到這裡蘇蘇的語氣更加難過,哽咽道:“其實也不算完全說謊啊!我的身體真得很差!也許有一天,我真得有可能……”
“哎呀,別再說這些不得利的話了!”裘醫生連忙阻止了蘇蘇下面的話,勸道:“你得好好愛惜自己的身體!雖說今天的事情是假的,但你的心臟的確很脆弱,禁不起太大的折騰。”
蘇蘇感動地含淚點頭。“謝謝裘阿姨,你這樣關心我,好讓我感動!我的身體狀況其實自己很清楚的!您放心,我不會胡來!”
“這就好。”裘醫生想了想,又道:“楚鈞已經是有老婆的人了,你爲了自己的終身幸福別再執迷不悟。依我看,陪你一起來的那位美國小夥子……”
“不可能的!”蘇蘇連忙阻止裘醫生說下去,嗔怪地道:“裘阿姨,我早就跟你說過,那是我的一位異性朋友而已,不是我的男朋友!我的男朋友始終只有一位,他就是楚鈞!”
“好吧!阿姨該說的都說了,你要想不通也沒辦法!”裘醫生愛憐地看着蘇蘇,不禁搖頭。“阿姨真心希望你能找到幸福,只是前提不要破壞別人的家庭!”
“我沒有破壞他的家庭,他還沒有結婚呢!”蘇蘇的美眸騰起一線希望,她在勸說着裘醫生的同時也在鼓舞着自己。“我相信,爲了我,他不會再跟她結婚的!假如今天這次事故之後,他還是要執意娶安寧爲妻,我……就死心絕念地離開他,跟着傑拉爾德回美國去!”
傑拉爾德就是裘醫生所說的美國小夥子,擁有一雙大海般純淨的藍眼睛,對蘇蘇溫柔體貼,看起來穩重又紳士。裘醫生雖然只是見了他一次,但是對傑拉爾德的印象還是很不錯的。憑着她閱人無數的眼睛,看得出來傑拉爾德對蘇蘇是真心相待的。
“如果當真如此,倒是你的福氣了!”裘醫生嘆了口氣,低喃道:“就怕你們繼續糾纏下去,不會有什麼善終啊!”
陳舊的皮卡車行駛在蜿蜒的環山公路上,車技嫺熟,看得出來駕駛員是個駕車的高手。車子風馳電掣一般,瞬間就把路過的一切拋諸到後面。
安寧還算鎮定,她知道這種情況下,越慌亂越麻煩。因爲身邊坐着的男人並非正常人類,他是個瘋狂的變態。假如她像尋常女子那樣掙扎驚叫發抖,他就會愈加瘋狂地折磨她嚇唬她以滿足他變態的陰暗心理。
所以,她很配合地坐在副駕駛的位子上,而且還爲自己扣上了安全帶。
盛梓晨邊開車,邊忍不住側眸瞧她,咧開嘴巴一笑:“你還算聰明,不做無謂的抗爭!”
“哼!”安寧以冷哼來回答他,俏臉冷若冰霜。“只會劫持女人來達到你的齷齪目的,第一次見你我就沒說錯,你果然是卑鄙小人!”
“剛誇你一句就得瑟了,皮癢啊!”盛梓晨滿臉兇相,咬着牙根,威脅道:“信不信我現在就把你從車窗扔出去!”
“變態,威脅女人算什麼本事!有種你找楚鈞,當面跟他單挑!”安寧毫無懼色,鄙夷地冷笑道:“單打獨鬥你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
這話徹底地激怒了盛梓晨,他一手扶着方向盤,一手去揪安寧的頭髮。他完全不怕她逃,因爲車子行駛得如此快,她跳車只是自尋死路而已。“臭女人,信不信老子在車上辦了你!”
安寧雙手本能地抓住他的手,因爲她的頭皮快要被扯掉了。“放開我,你這個只會打女人的孬種!”
“你敢罵老子孬種!”盛梓晨額角青筋暴跳,他要立即收拾她,等不到把車開到目的地了!不過此時行駛在陡坡上,不太方便停車。他只好忍耐着,一手扶方向盤,一隻手狠狠撕扯安寧的衣服。
安寧想不到盛梓晨的車技如此高超,在如此蜿蜒的陡坡之上,竟然可以一手開車一手非禮她,這、這簡直是奇聞!
“放開我,你這個變態!……別碰我,混蛋!”安寧拼命地掙扎反抗,但是狹仄的車廂就這麼點空間,她能逃到哪裡去。躲來躲去,怎麼都逃不過那雙如影隨形的魔爪。她的頭髮被揪掉幾縷,還捱了兩巴掌。
盛梓晨的情況也沒好到哪裡去,他的下巴至脖子被安寧狠狠撓了三道血印子,手背被她咬了好幾個牙印。
“臭女人,你找死!”盛梓晨就像一個即將爆炸的火藥桶,危險十足。眼看車子就要爬上陡坡,他臉上露出獰笑。
然而,就在這電光火石的瞬間,他清楚地看到了一把瞄向自己的遠程狙擊槍。獰笑凍結在臉上,就像戴了個僵硬的面具,眼睛驚恐地睜大,只覺眉心一陣灼疼。作爲職業殺手,他很清楚自己的眉心就是對方的射擊目標。
可是,盛梓晨的反應速度極快,就在千分之秒的瞬間,他竟然能作出閃避的動作。並非是普通的躲避,因爲時間完全已來不及,他用的是瑜伽之術中的柔術。身體就像麪條般,以不可思議的角度彎曲。
“砰!”子彈射穿了擋風玻璃,擦着盛梓晨的耳邊射過。他險中取勝,撿回了一條命。
安寧全完看愣了,在她看來,這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人類也能在極限的瞬間躲避過子彈的射擊嗎?這應該是科幻小說裡面纔有的情節吧!可是,她就親眼目睹了這神奇不可思議的一幕。
盛梓晨在一瞬間變成了柔若無骨的麪條,他的身體可以隨意以任何角度來扭曲,哪怕是錯開了幾公分,也躲避開了致命的子彈。
子彈射進了盛梓晨身後的座椅裡,還不等他籲出口氣慶幸自己死裡逃生,突然就發生了另一件恐懼的事情。
突然響起一個很奇怪的聲音,盛梓晨憑着豐富的駕駛經驗立即就判斷是前輪爆胎。在陡坡上爆胎這本身就是個災難。更可怕的是,他僅有一隻手持方向盤。
“咔……嘭!”未來得及減速的車子像底座按了彈簧般蹦了起來,然後就是重重地摔倒在地。
這真得是一場災難!整輛車完全翻了個,車頂着地之後就順着長長的陡坡一路加速下滑。
安寧雙手護頭,忍受着劇烈的顛簸,不讓自己驚叫出聲。她纔不要被盛梓晨嘲笑膽小,哪怕死也不哭叫。
“吱吱吱吱吱——嘎!”皮卡車四輪朝天地滑出一段距離之後終於在一個拐彎處撞上欄杆,反彈出數丈遠,再次重重着地之後,完全熄火了!
劇烈的連續撞擊,幾乎讓安寧暈厥。幸好繫了安全帶,否則現在她早就死了。喘息了一會兒,她努力睜開眼睛,發現額頭受傷了,有血順着眼角流下,模糊了她右眼的視線。不過,她仍然能夠看到,自己這邊副駕駛的車門居然被摔掉了。
這是個好消息!因爲她在山腳下剛剛有過被困在變形車廂裡的經歷,知道變形的車門是阻礙逃生的最大的障礙。現在車門摔掉了,自己就可以很輕易地逃出去。
試着挪動了下腿,然後她解開了安全帶。幸好身材纖細,就算車廂變形嚴重,她還是成功地逃了出去。
天已經完全黑下來,路燈亮起,偶爾有經過的車輛,見到出了事故,都是加大油門迅速離開,沒有人停留下來多管閒事。
安寧活動了下身體,雖然又多了許多擦傷,額角被擦出一道血口,但總體問題並不是很大。她轉到皮卡車的另一邊,盛梓晨還被困在裡面,儼然已經昏迷了。
周圍瀰漫着濃烈的汽油味道,油箱已經摔碎了,汩汩地流出汽油。這種情況極危險,稍不留意就可能引發爆炸。
知道自己應該立即離開,但是安寧看了看仍然昏迷不醒的盛梓晨,心裡閃過一個念頭。她還是走上前,從車窗伸臂進去用力搖晃着盛梓晨。“喂,你醒醒!快醒醒!這車漏油,小心爆炸!”
經過安寧的大力搖晃,盛梓晨還真得睜開了眼睛。
剛睜開眼睛的他,有些懵懵懂懂的,似乎有點搞不清自己身置何處。
“啪!”安寧狠狠扇了他一記耳光,大聲喊道:“傻愣着幹什麼?趕緊下車,要爆炸了!”
臉蛋和巴掌相撞擊的炸響如此清脆,讓盛梓晨徹底清醒過來。他畢竟是從小接受過嚴酷訓練的職業殺手,立即就弄清了眼前的危險狀況。立即鬆開了安全帶,扳開變形的車門,滾了出來。
他的身體滾落到地面迅速站起來,拉起安寧的手就奔向了拐處的那塊凸起的巖壁。
“轟!”一聲巨響,漏油的皮卡車像炸彈般燃起熊熊火焰,零碎部件像彈片般四處迸射。幸好凸起的崖壁替他們擋住了火焰和碎片,否則……
安寧呆了片刻,終於明白什麼叫做“與人爲善,予己爲善”。她若沒有救出盛梓晨,只是自己逃走的話,可能就會被炸飛的碎件擊中,能不能逃生還是個未知數。
盛梓晨逃生經驗豐富,知道躲避爆炸物的最安全方法,所以他們倆安全無恙。
死裡逃生,盛梓晨順着巖壁慢慢坐到地上,擡臂揩了把額角的汗,再擡眼瞧瞧安寧,嘴角噙起一抹邪笑。“你行吶!關鍵時刻還挺有膽色的!”
安寧立即意識到,自己是剛剛擺脫了死神的威脅,又面臨着魔鬼的掌控。她不由後退幾步,冷聲警告道:“別過來!姓盛的,你要還有半分人性,就不要恩將仇報!”
聽到這裡,盛梓晨停下了邁向她的腳步,玩世不恭地揚眉。“嗯,不錯,你的確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盛梓晨恩怨分明,從沒做過恩將仇報的事情!”
儘管盛梓晨承認自己是他的救命恩人,但是安寧仍然不敢大意。她又後退幾步,試探着說:“我沒指望你報什麼恩,只是別再害我成不成?”
“成!”盛梓晨倒是爽快,把安寧上下打量一番,點頭道:“你比楚鈞的第一個女人強得多!”
“……”這話聽得有點一頭霧水,不過安寧也不敢多問,怕又招惹了這個煞星,萬一獸性大發,忘記她對他的恩情,繼續施暴可不好。她再後退幾步,滿懷戒備地瞧着他。
兩人無聲地對恃片刻,盛梓晨吹了聲口哨,說:“ok,我得走了!有人在追殺我,再和你在一起可能連累到你喪命。喏,這個給你防身用!別弄丟了,記得還我!”
安寧接過盛梓晨拋過來的東西,定睛一看——是把短小精美的鏤花匕首!再擡頭時,盛梓晨已經消失不見了人影。
很快就有車輛開過來,並且在燃燒的皮卡車前停住,有人下車察看,似乎大判斷車裡還有沒有幸存者。
因爲不能辨別對方的身份,安寧屏住呼吸躲在岩石後面不敢出聲。現在的情況有些複雜,她先被盛梓晨綁架,然後又有人暗殺盛梓晨,她的處境極度危險。
暗殺盛梓晨的人身份還是個謎,不過她可以否定決非楚鈞派來的人。因爲……她咬了咬脣,假如真是他派來的人,明知道她在車裡,還在車子高速行駛的陡坡上槍殺盛梓晨,豈不是等於讓她跟着陪葬嗎?
所以,這絕不可能是楚鈞派來的人!
那個站在皮卡車旁察看片刻的人大概是認爲車裡的人沒有生還的可能性了,便轉過身。霓虹燈光的照耀下,安寧看清了他的臉——歐陽宇!
他怎麼來了!安寧有些奇怪。還沒等她想太多,就感覺到一股子寒意逼近。
她幾乎沒有聽到任何聲音,純粹是本能的預感危險來臨。她拔出了盛梓晨留給她的那柄短匕橫在胸前。“叮!”一根閃着綠瑩光芒的牛毛細針正好射在了那柄匕首上,然後無聲無息地滑落。
“誰?”安寧大驚,本能地後退着。
這時,不遠處的歐陽宇聽到動靜,連忙跑過來。他看到安寧的時候,眼睛頓時一亮,馬上振作精神衝過來,根本沒有發現周圍的險境。
他把安寧摟進懷裡,慷慨激昂地說:“安小姐,別害怕,已經沒事了!有我歐陽宇在,就絕不會讓人傷害你……”
由於歐陽宇摟抱得太緊,安寧幾乎透不過氣來。她本能地掙扎着,說:“宇少,這裡危險,你快放開我!”
“這裡當然危險,別怕,我是來救你的!”歐陽宇賣力地表現着,以便讓安寧認可他英雄的身份。“安小姐,我是第一個發現你的人,因爲我相信自己一定能夠找到你解救你!從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就覺得我們倆有緣……”
“……”天吶,這都什麼跟什麼!安寧實在沒有力氣和心情跟他扯這些沒營養的東西,奈何歐陽宇似乎樂此不疲,仍然巧舌如簧地甜言蜜語着,讓她想插嘴都沒機會。
就在兩個人拉拉扯扯的時候,暗處有一支黑洞洞的槍口瞄準了他們。只是由於倆人身體搖晃,位置變換的厲害,稍稍有點猶豫該不該開槍。
一連串的車燈由遠及近駛來,轉眼就到了跟前。車門開闔,跳下一個頎長英挺的身影,對着安寧這邊喊了聲:“寧寧!”
是楚鈞!安寧大喜,連忙應聲:“楚鈞,我在這裡!”
爲了擺脫開歐陽宇,她彎腰下去,用腦袋撞他的小腹(這也是女子防狼班學來的防身絕技)。
“啊!”歐陽宇大叫一聲,所有動作頓時全部停止,然後便大瞪着眼睛,仰面重重地摔倒在地。
“啊!”安寧大叫一聲,她看到有血從歐陽宇的腦袋上流下,在燈光和火光的映照下,分外駭人。她尖叫着捂臉,不過,下一秒鐘她就落入到一個溫暖而熟悉的結實懷抱裡。
楚鈞將她摟到懷裡的同時,看到有抹黑影快如鬼魅般閃到了岩石後面。他立刻命令裴駿元帶着人去追。確定周圍不再有危險,他便抱着安寧上車。
在寬敞舒適的車子裡,安寧緊緊摟抱着楚鈞的健腰,什麼話都不說,身體微微顫抖着。
“別怕,已經沒事了!”楚鈞輕輕拍撫着她的肩膀,去吻她的額頭卻發現她的額頭擦破了皮,傷口的血液已經凝固成赤紅色的血痂。
男子的喉節竄動,那雙幽邃迷人的眸子涌起憤怒和心疼交織的複雜情緒。他輕輕吻着她額頭的傷口,輕聲問:“很疼嗎?”
她搖頭,下意識地躲避開他的親吻。不是因爲疼,而是不想讓他的脣沾染到她傷口的髒東西。
威廉快步過來了,輕咳一聲,打斷了夫妻倆的無聲纏綿。
楚鈞擡眸,淡淡地瞥過去一眼。
“少爺,歐陽宇腦部中槍……恐怕凶多吉少!”威廉小聲稟報。
安寧頓時驚呆,她對楚鈞小聲說:“是歐陽宇救了我……”
當時如果不是歐陽宇碰巧出現,她總覺得那一槍是該射進她腦袋裡面的。
楚鈞眸色暗沉,看不清什麼情緒。思忖片刻,他吩咐道:“送歐陽宇去醫院,一定要不惜任何代價救醒他!”
回去的路上,楚鈞始終緊緊抱着安寧,像抱着失而復得的珍寶,似乎生怕一個鬆手她就會再次消失不見。
“對不起,是我連累了你!”楚鈞閉起眸子,不敢想象假如她出事……他該怎麼辦。
安寧微微搖首,輕聲道:“我們是夫妻,應該共患難!再說,我有驚無險,沒有什麼事!”
“待會兒到醫院得給你做個詳細的全身檢查,尤其是你的頭部有傷口,我怕會是腦震盪!”
“哪裡有什麼腦震盪!”安寧搖搖頭,道:“我的額角被擦傷又不是撞傷,沒事!”提起去醫院做檢查,她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情。“對了,蘇蘇怎麼樣了!”
楚鈞沉默片刻,道:“她的情況……很不好!”
安寧的心一跳,連忙問道:“怎麼了?她到底出了什麼事情!”
整整一個下午,楚鈞都沒有再給她打電話就連她打過去的電話都不接,而且他都沒有過來接她回家,安寧就預感到有什麼不尋常的事情發生。可是,她根本沒有想象得這麼嚴重。
“寧寧,”楚鈞艱難地開口:“我們的婚禮……能不能暫時取消?”
“……”該來的終歸還是來了!安寧無聲沉默,她的眼神躲閃開楚鈞的注視,望向車窗外。
窗外一路霓虹閃爍,一排排高聳的建築物被飛快地拋到後面。世間萬物俱是如此,擦肩而過的瞬間,也許就是永恆的錯過。
“寧寧,”楚鈞見安寧不說話,知道傷到了她的心。他緊緊握住她的纖手,親暱地與她十指交纏。“看着我!我跟你說過不止一遍,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改變我們的婚姻也不能破壞我們的婚姻,我們永遠永遠都會忠誠於對方!婚禮只是暫時取消而已,等到合適的時候再說!因爲蘇蘇的情況很不樂觀,今天下午她心臟驟停……差點兒沒搶救過來!”
“唔,”安寧終於轉過頭,看向楚鈞。他的眼神熱烈而渴求,而且充滿了不安,似乎在迫切等待着她肯定的回答。可是,她的回答註定要讓他失望。“我覺得……我們的婚事需要再仔細考慮!”
“你在跟我賭氣!”楚鈞有些焦躁,他真得不知道該怎麼做好了。這邊是相濡以沫的妻子,另一頭是他虧欠太多的戀人,他要如何才能保持關係的平衡!他只知道,絕不能讓蘇蘇死。否則,她將是橫在他和安寧之間永遠的陰影。“寧寧,你能不能設身處地爲我想想!假如你是我……”
“我不想假設一些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安寧語氣淡淡的,神色也淡淡的。她試着掙脫他的手指纏繞,可是卻招來他更緊的糾纏,夾得她十指麻痛。可是她並沒有因此低頭,仍然說出了自己心底的話。“你不是我,所以永遠不能體倒到我的心情。我不是你,所以永遠也不可能體會到你的爲難!我只知道,你對她的感情無人能夠替代。我安寧沒有資格也沒有本事來代替她……唯一正確的選擇,就是讓她嫁給你……”
楚鈞深吸一口氣,終於鬆開了安寧,但他卻是以退爲進,說出口的話更加不容質疑。“我會和她同一天結婚,但不是跟她結婚!安寧,你休想借機逃脫,我不允許你離開我!”
到了醫院,經過醫生的細緻檢查,證實安寧的確只是皮外傷而已,並不存在楚鈞所擔心的腦震盪。
也許是折騰了整整一個下午,安寧累了。在病房裡簡單地吃了點東西,她就睡下。
楚鈞久久難以入眠,爲怕影響安寧休息,他就熄了燈,一個人到陽臺上去抽菸。
望着外面的夜空,他滿腹愁悶,無法化解。明滅閃爍的菸頭伴隨着它的主人,看起來孤寂寥落。
“叩叩叩!”外面傳來極輕的敲門聲,似乎怕吵到裡面的人。敲了三聲,停了一會兒,又敲三下。
這麼晚了,難道是護士過來查房?楚鈞熄了煙,走出陽臺,穿過臥室的甬道,打開房門。
蘇蘇穿着單薄的病號服,趿着拖鞋,披着長長的直髮,像個午夜的精靈般立在門外。她怯生生的看着楚鈞,似乎怕他會責備她。“沒有打擾你們休息吧!”
楚鈞的本能反應是趕緊出來並且反手關上房門,他跟安寧的關係變得僵冷疏遠就因爲蘇蘇,此時蘇蘇這麼晚了又來找他,被安寧看到,自然更不愉快。
“呃,她睡了!”蘇蘇看到楚鈞關門出來的動作就明白了,她剋制住內心的酸澀,仍然關心地問道:“安寧怎麼樣了?聽說她出了車禍……”
“你怎麼回事!剛剛從鬼門關撿回一條命,不好好臥牀休養,居然又跑出來,想死啊!”楚鈞的心情糟透了,等他意識到自己竟然用如此惡劣的態度和語氣對蘇蘇說話,頓時怔住了。
蘇蘇也怔住了,她從沒見楚鈞對她發這麼大的火。就算是那日在海邊相逢時,他對她厭惡憎恨也沒有這樣對她大聲喝斥咆哮過。美眸頓時盈滿淚水,她怯然地擰着自己的手指頭,好像隨時都會哭出來。
楚鈞冷靜下情緒,頓時後悔的要命。他這是怎麼了,方寸大亂,全無風度。握拳敲擊自己的額頭,他的確需要調整自己的情緒了。“對不起,我心情不好。”
蘇蘇什麼話都沒說,低下頭輕輕地啜泣着。
她這樣無聲的控訴,遠遠比她吵鬧哭罵更加令他難受。他不禁邁前一步,小聲勸道:“別哭了,我陪你回病房!”
閃身躲開了他的碰觸,蘇蘇繼續無聲地哭,看起來極是委屈傷心。
“我錯了,都是我的錯!”楚鈞頭疼欲裂,他恨不得找把刀把自己剖成兩半,一半陪伴蘇蘇,另一半陪着安寧……可惜,他是凡人沒有那樣的特異功能。現在,分身乏術的他只能打起精神上前安慰傷心的蘇蘇。
蘇蘇像徵性地掙扎了幾下,就撲進了楚鈞的懷裡。像受了委屈的孩子見到寵溺她的大人,無聲的啜泣頓時變成了大聲的嚎啕。
爲免她的哭聲吵到安寧,楚鈞趕緊吻上她的嘴,不讓她哭。可是,在走廊裡這麼吻着她也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他只好抱起她,心裡想着,先把她送回病房再說。
焦頭爛額的楚鈞根本沒有注意到,病房的門不知什麼時候悄悄地開了一條縫,有一雙清冷的眸子默默地注視着走廊裡發生的一切。
------題外話------
推薦煙茫的完結文《契約閃婚》:
“你要做什麼?我們只是契約夫妻!”看到某隻野獸帶着危險的氣息欺近過來,她驚惶地提醒道。
他毫不猶豫地將她撲倒在香軟的大牀上,痞痞地邪笑:“契約上並沒規定我不能行使做丈夫的權利!”
她屬羊,他屬虎,算命先生說他們在一起相剋。其實,不用聽算命先生瞎掰她也很清楚,跟他在一起不正是傳說中的“羊入虎口”嗎?
當腹黑遇到冷情,沉默對抗悶騷,新歡pk舊愛,一系列激烈大撞碰,火花四射,演繹精彩愛情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