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兮忍不住心下壓抑的巨大的疼痛,終於在將粥往嘴裡送的那一刻,眼淚狠狠砸落。
陸景行呼吸沉了沉,冷着臉別開頭。
葉兮一口一口的嚥下,那粥只是經過舌苔,便被她嚥了下去。
可那粥劃過咽喉,卻如細密的沾毒銀針劃破她的喉嚨,很疼很疼。
到底是,無法下嚥。
葉兮認輸的抱住碗,終於抑制不住的放聲大哭。
她的哭聲戚艾絕望,每一個音波都加強了砸進他的心底,心臟某塊柔軟的地方,似也被她的哭聲震破,溢出潺潺鮮血。
陸景行背脊僵直,此刻,他饒是鐵石心腸,也無法再堅持冷漠。
緩緩轉過頭,陸景行看着她低頭狼狽的哭,沒有一絲形象,頭髮都飄進了粥裡,眼圈紅腫着,猶如被棄的小孩。
她這個樣子,卻比任何時候都震撼他,心疼她!
一絲愁緒從眼底劃過,陸景行上前兩步,動作輕柔的從她手裡拿過粥碗放在桌上,又抽出紙巾,細膩溫柔的替她擦拭頭髮上的粥羹。
“宋宋,爲什麼要把自己弄得這麼狼狽這麼難過?你這樣,叫我怎麼放得開手?”陸景行苦笑的輕攏了攏她的長髮,又寵溺的拍了拍她的背。
葉兮抱住自己,內心一片天寒地凍,她覺得冷,很冷。
“冷嗎?”
陸景行斂眉,旋即拿起牀上的毛毯裹在她身上,擔憂的看着她,“這樣呢?還冷嗎?”
葉兮擡起紅腫不堪的雙眼看着他,顆顆飽滿的淚珠順着眼角滑落,眼神兒那麼的悽楚。
陸景行提氣,長指撫向她的眼角,卻在即將觸及時,被她冷漠的別開。
手指僵了僵,陸景行盯着她看了會兒,垂下黑睫,緩緩將手收回。
“不想聽好消息了嗎?”
“……”葉兮眼睫輕抖,血色紅色遍佈的雙眼分明閃過一道希翼的光芒。
陸景行靜靜的看着她,那眼神兒,像是要把她鐫刻在他眼眸深處般深沉,他絮絮開口,“就在昨晚,我們找到了與他匹配的心臟,世界上最著名的心臟學臨牀教授已經在趕來的路上。不日便可爲他操刀手術。”
葉兮睜大眼,雙脣抖得厲害,“你,你是說,他還有希望?可,可是……”
葉兮緊張的攪動手指,表情惶然,“他明明,已經沒有心跳……”
話到最後,葉兮的聲音已經啞得讓人聽不見。
是的,她無法這麼坦然的說出這個讓她自己無比痛心的字句來。
她寧肯,是她自己沒有心跳,而不是他。
雖然沒有聽清她說了什麼,但陸景行卻知道她想表達的意思。
抿了抿嘴角,陸景行淡淡開口,“他不是沒有心跳,而是心跳很微弱,幾乎不易察覺。”
先前他們並不打算告知葉兮瞿曜庭的情況。
只是後來,多番尋找合適的心臟未果,他們也着實擔心瞿曜庭撐不住就……
所以,纔將葉兮接來,就算他沒有知覺,但他,或許也想在自己最後的日子有她的相伴。
陸景行看着葉兮露出一絲欣喜卻不敢太肆意的小臉,冷眸閃過一絲沉,突地開口道,“宋宋,如果換心失敗,你會怎麼樣?’
葉兮臉色迅速發白,不見一絲血色。
紅潤的大眼堅定的盯着陸景行,“如果這個世界沒有他,那還有什麼意思?”
沒有他,這個世界也不再會有她!
陸景行看到她這樣堅決,卻是心頭盛怒,“你的意思是,若是換心失敗,你也會陪他一起去死是不是?”
“……”葉兮咬緊慘白的下脣,眼眶溢滿淚水,卻不曾動搖的點頭。
“你……”極少露出真實情緒的陸景行罕見的發了怒,俊容陰森,“你在做這個決定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槿年,有沒有想過你肚子裡的孩子?你忍心看着他們沒了父親以後,還要失去自己的母親?宋宋,人,不可以那麼自私!”
“……那我能怎麼辦?”葉兮情緒更激動,整個身體都在發抖,“我怎麼能讓他一個人?他已經夠苦了,我不想他在另一個世界難過受傷孤獨的時候沒有人陪。”
閉上眼,“就算我自私好了。從我遇到他開始,就註定了我和他要一輩子糾纏。”
“那槿年呢?”陸景行拽住她的手腕,狠聲逼問。
葉兮心臟發抖,緩緩打開眼,看着陸景行,“現在說這些有什麼意思。對了,換心手術成功的機率有多少?”
陸景行眼眸收緊,他知道她在刻意逃避。
她早已在心做好打算,拋開一切,不管不顧,自私到底了!
所以,她不容許自己動搖!
有生以來,陸景行第一次感到深深的挫敗。
是不是他該慶幸,當初法國這邊的事塵埃落定,他沒有孤注一擲的將她從那個男人身邊搶過來?
因爲結局註定了,他要輸!
這個世上,沒有人能搶得過那個男人!
陸景行忽的嘲涼一笑,沒有回答葉兮的話,轉身,走出了房間,背影是葉兮從未見過的寂寥和落寞。
然而,此時的葉兮,又怎麼會在乎?!
手術定在一週後。
從葉兮來法國以後,衆人發現,每次葉兮陪在那人身邊的時候,他的生命象徵都會加強。
所以教授便讓葉兮多陪陪瞿曜庭,但爲了手術的成功率,瞿曜庭此時便要開始做一些準備。
而葉兮則每天至多有三個小時陪在瞿曜庭身邊。
自從上次情緒崩潰後,葉兮沒有再在衆人面前露出過一絲一毫的軟弱和怯怕來。
除了每次從瞿曜庭的房間出來,衆人會看到她發紅的眼圈外,其餘時間,她表現得跟平常無異。
在瞿曜庭手術之前,楚凌天打來電話,告訴葉兮,藍已經醒了,但他沒有告訴葉兮,醒來的藍,同時也恢復了記憶。
現在的藍,對他恨之入骨。
他也沒有告訴她,他也許,是真的要徹底失去藍了!
因爲只有在恢復記憶的藍面前,面對她的憎惡和仇恨,他纔會感到絕望。
總會覺得,此生,大約是再也不可能得到她的原諒和接納。
然而,就算絕望,卻還是捨不得就此放棄。
即便他們最後的結果仍然無法在一起,他和她也註定了要這麼相愛相殺的糾纏一生。
一週時間很快過去。
這天,便是瞿曜庭接受換心手術的時間。
【二更。還有一更四點多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