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是自己會錯意了?
檸笙不禁心裡煩躁起來。
“是小舅舅把你送來的。”安紹揚略遲疑了一下,實話說道,不知道爲什麼,他不喜歡看到檸笙和小舅舅有什麼牽扯。醒過神來想,小舅舅出現的時機未免出現得太過巧合,檸笙所在的研究所裡出差去縣城山區,而在將近半個月的時間裡,小舅舅沒有同家裡說一聲也一起消失了。
安紹揚知道自己的想法近乎匪夷所思,胡思亂想的太過離譜,小舅舅纔回國多久,怎麼可能和檸笙有什麼關係?但是,剛纔小舅舅的眼神,他們親暱的舉動……等等,安紹揚突然想到了什麼,整張臉的血色在一瞬間褪盡,手心冰涼。
無數個小人在身體裡亂竄,不會的,一定不會是真的!
“對不起,檸笙,我出去一下。”
“等一下,紹揚。”
檸笙出聲叫住了他,聲音顯得嚴肅而凝重。不能再拖了,長痛不如短痛,她不該瞻前顧後,畏畏縮縮,如果她這邊都沒有處理清楚,又怎麼能和安奕琛牽扯在一起呢?
“檸笙,現在不要說好嗎?”他低低哀求,表情灰暗痛苦。
“紹揚,我們分手吧,我不想浪費你的時間,你在我心裡,仍然是一個重要的朋友。”
終於……還是說出來了,安紹揚的心彷彿被重重地敲打着,呼吸驟停,整個人便不好了。
“就這麼着急嗎?”他哽噎着說道,眼眶溼潤。檸笙,我從來不想當你的朋友。你知道麼?
“對不起,我會和你爺爺解釋的。”說出如此絕情的話,她的心裡並不好過。早知道這樣,她當初就不該招惹紹揚。
安紹揚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整個下午都沒有回來。
望着他的背影,檸笙嘆了一口氣,這應該算是了斷了麼。
清清靜靜的病房裡,除了醫生的查房以及護士的消毒換藥,換鹽水,便只有窗臺上的兩盆植物,再無其他。
以前,檸笙習慣了一個人獨處的時間。現在,她忽然感到寂寞。
因爲有了牽掛,所以纔會變得貪心起來。
夏檸笙,不要這麼沒出息好嗎?
除了在病牀上躺屍和胡思亂想之外,她什麼都做不了。
她找不到安奕琛,只能等着安奕琛想起她來。
好卑微的感覺,是不是先愛上的那一個,註定處於弱勢,惶惶不安地小心翼翼地等待着對方的回眸一顧。
傍晚的時候,包紮的像個木乃伊的雷和平來了,他的頭部纏着繃帶,只露出兩隻溜溜的眼睛,鼻樑上架着歪歪扭扭的眼鏡,着實有幾分滑稽,檸笙差點沒認出來這位活寶師兄。
檸笙所在的醫院,雷和平是跟葉晨打聽的。說起安奕琛的小助理葉晨,可真叫一個盡忠職守,巴巴地請示得到上級的首肯之後,才肯透露,費了他不少的口舌。
不知情的人以爲雷和平傷得多麼嚴重,實際上也就是一些皮外傷,不礙事。
“師妹,你看我對你多好,自己都還是一個病人呢,就馬不停蹄地跑過來找你。”雷和平開始邀功了,嘗試着逗檸笙開心。沒想到師妹骨折包的跟個糉子似的,都怪那天他沒有保護好師妹,眼睜睜地看着師妹受傷,自責是難免的,可是世間哪來的雙全法,既能不負如來,又不負卿呢?
在師妹和工作職責之間,雷和平依舊會毫不猶豫地做出理智的選擇。
其實,如檸笙這般美麗優秀的女孩,如何會不動心。
也許沒有喜歡上她,那才叫不正常的男人吧。
雷和平用插科打諢來掩飾自己內心最真實的情感,她有未婚夫,有互相在意的男人,何曾有他的位置,而他也並未奢求過,只是默默地把這份感情隱藏在心底深處。
若說原本的希望渺茫,那麼現在就是在癡人說夢了。
不如干脆遺忘吧,他不夠資格喜歡師妹,不能做到心無旁騖,他有他的信仰,有他所堅持的東西。或許師妹會成爲他畢生的遺憾。
他只是一個單純喜歡夏檸笙過的男人,這便足夠了。
成爲師妹的好師兄,好朋友,好夥伴,不造成她的困擾,這便是他喜歡一個人的方式。
“所長怎麼樣,還有大家呢,都安全了嗎?”檸笙一大堆的疑問和擔憂,雷和平示意她稍安勿躁,細細道來。
這一次研究所出動的考古隊可以算是全軍覆沒,所幸大多數的文物沒有受到二次破壞,也是大家共同努力守護的成果。同事們安置在了離此不遠的縣醫院裡,閔所長懊惱自責,卻也放不下手頭接下來的工作。
研究所受到重創,養傷的養傷,辭職的辭職,一下子陷入了舟困車乏,人丁凋零的慘境,是閔向學踏入考古研究以來遇到的最艱難的時刻。
閔所長是經歷過大場面的,身爲一所之長,自然是以大局爲重。今天一早,閔向學帶着幾個沒受傷的以及輕傷的成員匆匆趕回了G市研究所裡,剛剛出土的文物需要儘快修復和妥善保存。
否則一旦時間拖得越長,工作阻力越大。
“真想和所長一起回去,可惜……”檸笙話說了一半,望着打了石膏的左腿,像一隻巨大的糉子,化作了無聲的嘆息。
“你倒好,有一個長假可以休息了。不像師兄我,勞碌命哦!說實話,我還真想和你換一換,要不然我替你骨折算了!”雷和平不着調地道。
檸笙白了他一眼,“好啊,我把你腿給打斷,怎麼樣?”
雷和平非常配合地作出一個驚悚害怕的表情,一時間病房裡添了幾分人氣。
“師兄,你知不知道上次死在墓道里的兩個盜墓賊是什麼身份,警察有查出來嗎?”差點忘了正經事,檸笙懊惱道。
“我可不清楚,再說小縣城裡的破案率哪有那麼神速,師妹,你爲什麼這麼關心他們?”雷和平疑弧地看着她。
“我只是很討厭盜墓賊罷了,而且因爲暴雨,蔣楊村的村民全都怪罪到考古隊頭上,你不覺得太蹊蹺嗎?背後一定是有人在挑唆和煽動。”
“師妹,你分析的太有道理了,我突然發現你可以去當警察。”
雷和平依舊不忘他的搞怪本色,檸笙多少習慣了一些他的不着調。
“所以我們必須要知道他們的身份,然後把這個盜墓團伙一舉端掉,否則接下來的考古工作還會遇到更大的障礙。”
“我好像有個同學是在那個縣城的派出所裡,我拜託他幫個忙,應該是沒問題的。”雷和平雖然不着調,但也意識到這個問題的嚴重性,不可以掉以輕心。
“嗯。”除此之外,檸笙也沒有其他的辦法。自己行動不便,傷筋動骨一百天,她什麼都做不了。就算此刻她好手好腳,一個無權無勢的女人該怎麼調查呢?
突然覺得自己好沒用,一事無成。
和紹揚分手的消息,估計瞞不住夏家,夏善榮如果知道了……又會出現什麼軒然大波?
很快她又理智起來,即便夏老爺子發怒又如何,威脅她又如何?錯了一次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一錯再錯。
船到橋頭自然直。
雷和平見檸笙一直在走神,心事重重的樣子,沒敢多打擾,“對了,師妹,你的手機還給你。我已經買好了晚上的車票,打算連夜趕回G市,先這樣,過幾天有空來看望你。”
“嗯,再見師兄,你小心點!”
剛拿到手機,安紹揚發來了一條信息:明天送你回G市。
檸笙百味雜陳,心情複雜。雷和平剛纔告訴她,在樓下遇到了安紹揚,精神很不好的樣子。聰明的人話自然不會多提,雷和平還是極注意分寸的。
反覆的編輯刪除了“對不起”三個字,最終還是發送了一個“好。”
分手,他很傷心,卻沒有對她不管不顧。檸笙感動,卻不能動心。
紹揚,你可知道你這麼關心我,我會更加愧疚不安,無地自容!
檸笙看着窗外的天空,無聲的嘆了一口氣。
過了一會兒,醫院的護工推她去做個檢查,確認一下有沒有其他傷口。護工中途走開上洗手間,她的輪椅正好停在了護士臺側面。本心情渙散,幾聲話語飄進了她耳朵。
“VIP病房那個女的,你們看到了嗎?”
“嗯,長得還挺漂亮的。”
“你沒看見,昨天搶着抱她的是兩個極品帥哥,到底哪個是她的男朋友啊?”
“應該是今天這一個二十四孝男友吧。”
“可是,我還是覺得昨天那個比較迷人,深邃的眼睛,精緻的臉,極品身材……”
“發春啊,你口水都流出來了……”
“他們肯定一個前任一個現任。”
“……”
年輕單身的女護士們春心大動,口沫橫飛,間或恣意誇張大笑。
檸笙表情凝滯了下來,她們說的是安奕琛麼?他果然是來醫院了。在紹揚面前,安奕琛是長輩,他不可能與紹揚正面衝突。或者說他生氣了,因爲她的優柔寡斷,沒有和紹揚分手說清楚,或許沒有做出承諾的那個人是她。
晚上,檸笙輾轉反側,不能入眠。索性拿了手機,反覆地編輯刪除又編輯刪除着信息,信息的對象自然是安奕琛。醞釀了一下措詞,既不會顯得很急切,儘量用普通平穩的語句發過去。
一分鐘。
沒有迴應。
兩分鐘。
沒有迴應。
半個小時。
……
兩個小時過去了,檸笙等得越來越煩躁,爲什麼還不回?
一個人喜不喜歡你,在不在乎你跟他回信息的速度直接掛鉤,果真是這樣嗎?
安奕琛是沒有看到信息還是故意不想回?
理智的小人跳出來謾罵:夏檸笙,你在幹什麼,你是高中的小女生嗎,居然患得患失地等一條信息,有點出息好不好?
卡農鈴聲驟然響起,檸笙的心情和雲霄飛車一般,激動地一顫,差點把手機掉在了地上。
等看清楚的時候,不禁有一絲失落,來電顯示是嚴教授。
她的啓蒙老師,大學指導教授,嚴崇明。一個詼諧幽默的老頭子,他和閔所長是同學,好朋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