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讓你出手救陸氏。”
夏振海聽後脣邊的笑意頓時僵住,閃爍着光芒的黑眸也變得黯然,心中不由嗤笑,原來她找他只是爲了陸浩雲。
電話中的沉默無聲讓顧卿玉剛剛放下的心又一次提起來,她抿了抿脣,輕聲問了句:“可以嗎?”
夏振海苦笑一聲,眼底浮出暗淡,“我真的很嫉妒陸浩雲,即使他死了,卻還是佔據着你的心,可有些人即便是活着,也始終走不進半分。”
顧卿玉心頭一顫,嘴巴張了張,可聲音卻卡在喉嚨,發不出來。
電話中的氣氛再次陷入沉靜,若不是聽到對方微弱的呼吸聲,真的以爲自己在和一團空氣對話。
“好,我答應你。”
不知過了多久,夏振海沉沉地聲音從另一頭傳來,那聲音裡糅雜着太多的情緒,有無奈,有惆悵,也有淡淡地不捨和疼惜。
他承認即便他心裡有千般不願,但面對她的請求他無法找出拒絕的理由。
“謝謝。”顧卿玉輕聲吐出兩個字,她看着便籤紙上寫着那長長的句子,華麗的辭藻,很具有文學氣息的感謝詞,可是此刻她卻覺得那些字眼都太過蒼白無力,甚至讓人覺得虛僞厭煩。
她悄聲地將那它糅成一團,握在手心,紙的棱角頂着皮膚,有種頓頓的痛。
夏振海低笑了一聲,似是嘆了口氣,而後說道:“跟我不用說謝謝,你放心,這件事我會親自處理,絕不會讓陸氏陷入危機。”
對於他的承諾,顧卿玉是滿心相信的,外界對夏振海的評價可能是狡猾奸詐、可能是冷酷自私,但在她心裡,他是個言出必行的君子。
她剛想張口再說‘謝謝’,可一想到他方纔說的話,到嘴邊的感謝變成了簡單而信任的一個字:“好。”
可是說完這個字之後,又是一陣沉默,而打破沉默的人還是夏振海。
“卿玉,你今後有什麼打算?”
“我……”顧卿玉頓了頓,眼底浮出悵然一片,“我也不知道。”
這句話是實話,從事發到現在,她沒有想過或許是刻意避開去想這個問題,陸浩雲把她的脾氣養得太刁,也讓她習慣了依賴和被守護。只怨他太不守信用,答應陪她一生一世,如今卻將她一個人丟在世上。
顧卿玉神色哀傷,鼻子一陣發酸。
夏振海聽到耳畔傳來的輕微地吸鼻子聲,他的心頭漫起苦澀,可嘴裡還是情不自禁地說出一句:“卿玉,我想照顧你。”
話音落下,在接下來長達兩分鐘的時間,電話裡安靜地一點聲響都沒有,甚至連呼吸聲都微乎其微。
雖然夏振海在說完之後就非常懊惱,但另一方面,他也希望聽到她的回答,如果她答應了,那他絕對會不顧世俗議論立馬將她娶進門。
他是那樣期盼着,可結果卻是——
“振海,我現在只希望陸氏能安然度過這次的危機,我不想讓浩雲辛苦打拼的事業在我和子墨的手中斷送,還有子墨,我想看到他娶妻生子,
過上幸福的生活。至於其他的事,對不起,我真的不想再想。振海,我知道你對我的情意,其實一開始我真的想過要和你相守一生的,但世事都有安排,不是你我能夠左右掌控的。和你的分開讓我很痛心,曾幾何時我感覺自己的心都空了,直到遇到浩雲,我自私地將他當做治療情傷的藥,可他卻無怨無悔,這麼多年來一直默默地守護着我。”
說到此,顧卿玉稍微頓了頓,而後輕嘆一聲,道:“原來想念都是被慣出來的。過去的二十多年他一直扮演着守護者的角色,而在剩下的日子我願意爲他守護。”
顧卿玉的措辭很婉轉,也很隱晦,但夏振海還是聽得出她話中的那份堅決,他淡淡地扯起一個弧度,艱澀地說道:“卿玉,如果以後你……還有子墨在生活上有需要幫助的話,直接告訴我,我一定會竭盡全力幫你們的。”
“嗯,我會的。”她將心底的話說出來,整個人的狀態也變得輕鬆不少。
“子墨這孩子很有能力,陸浩雲有這樣的兒子繼承父業,他泉下有知,也能安息了。”
顧卿玉愣了一愣,關於顧子墨的身世,她一直沒有將真相告訴他,這樣做不論是對他還是對顧子墨都是不公平的。
“振海,其實——”她抿抿脣,欲言又止。
“怎麼了?”
顧卿玉深吸一口氣,開口道:“其實有件事我認爲你應該要知道。”
“什麼事?”
“子墨不是浩雲的兒子。”
話音落下,夏振海的黑如深潭的眸子倏然一亮,眼神中閃着錯愕的光,此時他的腦中突然冒出一個大膽的猜想,他感覺自己全身僵硬,雙脣甚至顫抖地讓他說出的話有些不利索:“他,他是誰的兒子?”
“是你的。”
輕輕的三個字落入夏振海的耳中,卻如一把鼓槌狠狠地撞擊着他的心臟,咚咚咚——他覺得自己的頭在聽到這三個字後像是要炸開一樣。
他拿着電話的手微微一鬆,手裡的電話差點兒掉下來,他以最快的速度回過神,眼中的驚愕變成激動,眼角泛出點點晶瑩,“原來子墨是我的兒子。”他自言自語地說着,聲音雖小,但聽得出他語氣中的喜悅和驕傲。
顧卿玉舒了口氣,她糾集多年的心結終於可以徹底打開,此時她恍然發現,她心中的這份輕鬆和暢快,她第一個想要告訴的人竟是陸浩雲。
原來在不知不覺中那個包容她、守護她的男人已經在她的心中佔據了不可忽視的地位,只是她從來沒有正視過自己的心。
“振海,有件事我想求你。”
“你說。”夏振海歡喜地說道。
“這件事先不要告訴子墨好嗎?我不想讓他分心。”
夏振海聽後,眼中的欣喜變得有些黯然。
顧卿玉似乎意識到自己的話可能會引起誤會,於是又補充說道:“振海,我沒有別的意思,你千萬不要多想。我只是怕子墨知道之後,一時無法接受。等陸氏的風波過去,我一定會找個適當的時間,把這件
事告訴給子墨。”
“我明白。卿玉,你好好休息,如果有時間我會去看你。”
“好。”
通話結束後,夏振海目光愣愣地盯着手裡的電話,顧子墨真是他的兒子,難怪那次初見他的時候,他會有一種說不出的熟悉感和親切感,這就是所謂的‘父子天性’吧。
沉思片刻,他又拿起電話,按了一串號碼。
“讓司律師到家裡來一趟。”
半個小時後,一個三十多歲,長相清秀儒雅的男人來到夏家,他皮膚白皙,高挺的鼻樑上架着一副精緻的金絲邊框眼鏡,嘴脣偏薄,脣角微微上翹,給人一種很舒服平和的感覺。這個男人叫司翰文,他是夏氏律師團的首席法律顧問,同時也是夏振海的好友,雖然他們的年齡相差很大,但兩人初一見面,便有種一見如故的感覺。夏振海很欣賞他專業的知識和嚴謹的做事態度,而司翰文對夏振海也是仰慕已久。
兩人之間的合作親密無間,夏振海也很放心的讓司翰文做他的遺產律師。
下人們見到司翰文,都很殷勤的行禮問好,他們知道他是夏振海的座上賓,因而不敢有絲毫怠慢。
“司律師,夏董在書房等您。”
“嗯,勞煩了。”司翰文微微頷首,舉止彬彬有禮,宛如翩翩公子讓人歎服。
這也是夏振海欣賞他的另一方面,謙恭不傲。
司翰文拎着公文包,緩步走上樓梯,剛到二樓便碰上適時走出房間的夏倩。
四目相交之時,兩人的眼中都閃過一抹不自然的尷尬。
愣了幾秒後,司翰文微微揚起脣角,露出一抹溫煦的笑容:“夏倩,最近好嗎?”
很官方很平淡的一句問候,如果是外人第一次聽的話,真的想不到他和夏倩之間曾有過一段三年的感情。
夏倩尷尬地低下頭,雖然已經過去了兩年,但是再見到他時,她原以爲自己那顆沉靜的心竟然又一次跳動起來,而且勢頭洶洶。
“我很好。”她用了幾不可聞的聲音回答他,只有這樣才能掩飾住她聲音裡的那份顫抖。
司翰文看着面前這個他曾經深愛如生命的女人,他以爲時間會沖淡一切,他以爲不見就可以不念,所以分手之後他選擇了出國,如今他回來了,再次見到她時,塵封的記憶瞬間就衝破了枷鎖,在他的腦子裡、心裡肆無忌憚的蔓延開來。
嘴角的溫煦漸漸變成了苦澀和無奈,明亮的雙眸中染着濃濃的深情,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開口說道:“倩,其實我很……”
他鼓足了勇氣想對她說出壓抑許久的想念,可是那個‘想’字還沒有說出口,便被夏倩的冷淡和疏離截斷了。
“司律師,我們之間的事已經結束了,以後請叫我‘夏小姐’或者‘夏倩’,我不想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夏倩擡頭望向他,透徹的眸子中沒有絲毫玩笑的意味。
“對不起,我剛纔冒犯了夏小姐。我以後不會再這樣的。夏董還在書房等我,我先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