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那裡,找點‘藥’材,有些‘藥’材,現在市面上難尋了。”
蘇琳知道,如果不給個合理解釋,鄭師傅準會好奇個沒完。對於的士司機的嘮叨功力,蘇琳可是從張師傅那裡見識過了。
再說,透‘露’一些自已此行的目的,沒準鄭師傅作爲經驗豐富、資訊廣泛的的士司機,能給自已提供些什麼線索呢!
“哦,‘藥’材啊,那塊不少老林了,的確是有不少珍罕的‘藥’材,那可都是市面上難得一見的。
不過,那些老林子‘陰’森森的,尋常人才不去呢。
再說,現在日子比以前好過多了,採‘藥’人這個行業也消失了。不然,過去沅江這一帶的採‘藥’人還是‘挺’多的。有這些採‘藥’人在,你想要什麼‘藥’材,就到他們‘交’易的集市上去就行了,也不用自已去找那麼費勁。”
“哦?那現在這種‘藥’材市場還有吧?”
看來,鄭師傅果然是個熱心人士,蘇琳就提了個頭,他就一古腦地把知道的東西都說了出來。
“現在還有一些不成規模的,零散‘交’易,只是規模大不如十幾年前了。
那些採‘藥’人,上了年紀的做不動了,年輕人誰願意吃這個苦?都外出打工了。”
“那你說的那個趕屍的行當,還有人在從事這個行業?不也‘挺’苦的嗎?”
蘇琳以前就聽過趕屍的種種說法,當時與已無關,只是一笑而過,也不會去留意。
只是沒想到,這次要去的沅江那裡,居然盛行趕屍,不知道有什麼忌諱和規矩,所以還是要有所防範。
“在湘西民間,自古就有趕屍這一行業,趕屍屬於苗族蠱術的一種,是楚巫文化的一部分。蠱有黑巫術和白巫術之分,趕屍屬於白巫術。
以沅陵,瀘溪,辰溪及漵浦這四個地方最爲盛行。
傳說,這些地方是苗族祖先的鬼國轄地,再遠就出了界,即使老土司也趕不動那些殭屍了。
這幾個地方大多是崇山峻嶺,其間道路崎嶇,山中瘴氣很重,惡‘性’瘧疾經常流行,過去這裡的生活環境可以說是壞到了極點,人行已是甚爲不便,倘若要擡着棺材運屍回鄉,那更是十分麻煩。
很多在此工作謀生的人,在臨終前大多委託親友,務求把屍骸運回故鄉安葬,以免葬身在這荒涼的山野間。爲了避免擡着棺材在山野間的崎嶇道路顛簸行走,所以“趕屍”,這種獨特的運屍方法便應運而生了。
所謂的趕屍,就是讓一連串客死他鄉的屍體,尾隨在趕屍者身後,讓他帶領死屍穿過荒涼崎嶇的山區,回到平原地,‘交’給來接運的鄉中親人,並帶回鄉間入土安葬。”
鄭師傅大約50多歲了,又是本地人,因此對於趕屍的來龍去脈瞭解得極爲清楚,並且把其中的忌諱都一一向蘇琳道來,當然,在這黑黝黝的山間行車,右邊是山壁,左邊是懸崖,聽着這種故事,不禁讓人心頭凜然。
還好蘇琳是個醫學生,雖然是中醫,但課程裡也有解剖課,對人體的構造並不陌生,這種不陌生,破除了某種關於人體的神秘感,所以蘇琳並沒有顯‘露’出更多的驚懼。
看到蘇琳神態自若,鄭師傅倒是放下一顆心,不過,心裡卻對蘇琳感覺到了一陣另外的好奇。
憑着他開出租車十幾年的經驗,他愈發感覺到這個‘女’子並不簡單。
首先,她敢一個人獨闖湘西,聽她的口氣,好象還想到老林子裡去。此外,一般外地人聽到趕屍的說法,都會‘露’出猶豫,再度思考一下是否繼續到沅江的想法。
但是,蘇醫生卻似乎不以爲意,以鄭師傅的感覺,就算這裡下起刀子雨,蘇醫生也會一無返顧地去沅江的。
蘇琳想起自已到這後,還沒給家裡報個平安,便打開手機,給蘇兵發了個短信,告訴他自已平安到達了。
想了會,估計自已這次直奔沅江,短時間內也無法回到燕京,她只能又發了個短信。
這個短信是給趙振業的,對趙振業說了抱歉,解釋了下自已有重要的事不能及時回去籤離婚協議,等事情忙完,再和他另約時間。
蘇琳當然沒有想到,趙振業收到這條短信後,可謂五味雜陳,心裡進一步認定了,蘇琳已經不需要自已的想法。
“吱”地一聲,鄭師傅忽然把車子停住,蘇琳正在關機呢,不防他這一下,差點把頭撞到前椅背上。
“不好意思啊,蘇醫生,路邊有兩個老鄉招手,是不是搭他們一程?”
蘇琳剛纔專注於發短信,當然沒有看路邊的情況了,此時被鄭師傅一說,便擡眼向外一看,果然就在這條崎嶇的小路邊,站着一個老人和一個小孩子。
從車燈映‘射’的燈光看,老人大約60多歲,頭髮鬍子‘花’白,穿着樸素的布衣,而孩子是個小男孩,看上去神情有些呆滯,許是山裡孩子少見到車輛的緣故,兩隻大眼睛一眨不眨並不轉動。
這裡前不着村,後不着店,如果不讓他們上車,可能就要在這山路上‘摸’黑走好一陣了。
蘇琳當然不會拒絕鄭師傅的提議,便道:
“沒關係,讓他們上車吧,我坐前面,讓他們坐後面吧!”
蘇琳說着,就下了車,並對車側這看似祖孫的一對道:
“大爺,小朋友,上車吧,我們搭你們一程。”
那個老人點點頭,也不說話,就拉着孩子的手上了車。
“鄉黨,你們這是要到哪呀?”
鄭師傅連開着車,邊問後面的老人。
“到下山寨,我們住那!”
老人不知道是不是長期‘抽’旱菸的緣故,聲音有些粗嘎。
從祖孫倆上車之後,車廂裡就瀰漫着一股溼答答的黴味,蘇琳還以爲是自已的錯覺,因爲這黴味裡,似乎還帶着一股土腥氣。
不過,當看到鄭師傅放下車窗之時,蘇琳就知道,應該不止自已聞到這股味道,鄭師傅肯定也聞到了這味道,所以纔開窗透氣。
因爲,剛纔一路過來之時,鄭師傅都沒有開過窗子。
“下山寨在哪?”
鄭師傅不由地再問了一句,他的印象中好象沒有這個寨子,但沅江邊上,苗寨無數,星星點點散佈其間,他並不經常來這一片,所以不可能知道每個寨子的具體名稱。
“到了我再和你說。”
老人回了一句。
鄭師傅心裡不由地腹誹了一下,讓這對祖孫倆搭車,只是他的好心之舉,不忍見這一老一少在夜裡‘摸’黑趕路。
但這老人也忒沒禮貌了點吧?
上車後,不光沒一聲道謝,現在這種口氣,好象這輛車是他包的似的,大大咧咧的。
不過,一想這些山民,九‘成’人都沒出過什麼遠‘門’,眼界也就那麼淺,也許那叫生‘性’淳樸吧,不懂得講那些客套話。
再說,自已當初讓他們上車,也不是要抱着得到他們感‘激’的心理的,這麼一想,鄭師傅也就釋然了。
他把‘精’力都專注於行車之上。
突然,蘇琳注意到,鄭師傅踩了一腳急剎車,嘴裡還唸叨着:
“怕什麼就遇到什麼!”
蘇琳向着車燈照‘射’的方向一看,只見原本就狹小的路邊,靠近山壁的一側,有一排戴着大笠帽的人,他們原本是在行走的吧,此時忽然靜靜立於崖壁之下,似乎在避讓車輛。
車子此時開着車窗,當駛過他們身邊時,蘇琳能聽到一陣“叮鈴鈴”的鈴聲傳了進來,隨着這鈴聲的響動,前面的那個人拋出了一堆黃裱紙,其中一張甚至還飄落到了車窗裡面,一直落在了後排老人的身上。
這個人手裡還提着一個燈籠,火光半明半滅,閃爍不定,背上高聳聳的背一夾背;滿咚咚的盛着的紙錢和香蠟。整個現場,都呈現了一種極度詭異‘陰’風慘慘的氣氛。
蘇琳注意到,那排成一列的人,雖然身高不等,但身體步態都透出一種難以言說的僵滯之感,就好象是提線木偶在走路的樣子。而且,每個“人”笠帽前都貼了一張畫着符的紙。
“這是……”
蘇琳腦子裡掠過一個意念,還沒說出口,後排一直沒有說話的老人卻突然開口道:
“趕屍嘍!”
這聲音,蒼老而充滿了一種讓人‘激’冷的穿透力,聲音雖然不高,但因爲這裡是一個崖壁轉彎的緣故,鄭師傅的車開得並不快,所以聲音竟然好象被那打頭的趕屍人聽到了,他雖然戴着碩大的笠帽,但還是扭轉了下方向,微微往這裡看了一眼。
這大半夜地,遇到一羣在路上行走的屍體,還被趕屍人給這麼瞪了一眼,蘇琳還真是有點‘毛’骨悚然的味道。
“呃,還真是。不過別擔心,我們沒有驚擾它們就沒事。”
鄭師傅把車開遠後,將那隊行走的屍體拋在腦後,長長出了口氣,道:
“還好我們沒按喇叭,不然這突然巨大的聲響,萬一驚到它們,讓它們倒地不起,那麻煩就大了。”
“幾多年沒有看到趕屍了!”
老人突然又‘插’了一句。
蘇琳注意到,坐在後座上的孩子,自從上車後,就腰背‘挺’直,好象小學生端端正正地坐在教室裡一樣,但一直一言不發。
“前面到了,師傅!”老人忽然道,“就在岔路的左邊!”
鄭師傅腦子一陣‘迷’糊,手就順着老人講的方向一打方向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