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君謙進門後一邊鬆脖子上的領帶,一邊放下公文包,有傭人聽見聲響迎了上來。
“顧先生。”
“今天怎麼樣?”他低聲問道。
傭人搖搖頭:“還是老樣子,夫人食量正常,但還是一句話也不說。”
顧君謙面無表情地點點頭,隨即上樓來到主臥門口。
那個女人正穿着條碎花棉裙坐在牀邊聚精會神地看書,完全沒注意到門口的動靜。
三個月下來,她似乎又瘦了一些,也再也沒見她笑過。夕陽的餘暉染上她的側影,眼睫低垂,鼻子小而翹,脣角天生得微微上揚。黑髮比初見時已經長長不少,向後披在肩上。白皙的手指輕輕翻動着書頁。
他想起三個月前,就在這裡,他插袋站在門口與正在收拾行李的她說話的場景。
那是在與祁琪在“夜都”度過一晚後的第二天。他終於察覺到不對勁,將祁琪送回家後便親自去了一趟顧氏集團,於是知道了這段時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還有一切的真相。
他震驚不已,當場對顧氏總裁,也就是自己的兄長顧君持大發雷霆,並且放了很多狠話。隨即他便立刻趕回家中,誰知在樓上找到她,卻是看見這樣的場景。
察覺到他的到來,祁琪連頭也沒擡,正迅速地把衣服疊好塞進行李箱。
他這一生,究竟還要目睹多少次她的離開?
血氣上涌,霎時間滿腔的懊悔愧疚都被一種更爲強烈的感情所掩蓋——他想留住她。
不要走。他不想她走。不要離開他。
終於,他深吸口氣,遏制住衝上前擁她入懷的衝動,立在門邊慢慢道:
“我不會放你走的。”
祁琪手一頓,沒有理會他,繼續收拾行李。沒狠下心殺了他已經算他便宜,現在居然還說這種話?
“你眼下一分財產也沒有,而且只要我不籤離婚協議,你什麼也得不到。你的身份證護照我已經全部扣了,你哪也去不了。”其實這些都還來不及做,不過既然已經有了這個想法,要完成也不過是片刻功夫的事情。
見她依舊不爲所動,他索性涼薄開口
:“你打算就這樣一走了之?不想爲你家人復仇麼?”
。。。。。。他說復仇?祁琪停下手中的動作。
是啊,那些人畢竟是她的親人,對她有養育之恩,也確實曾給過她溫暖。雖說是他們多行不義,最終下場也是罪有應得,但她身爲女兒,確實應該想辦法替他們報仇。而且,更爲可恨的是——顧家這樣利用她!還有昨晚。。。。。。一想起來,她幾乎要咬碎牙齒。
擡起頭,眼神怨恨,忽然對他冷冷一笑:“顧君謙,我們牀也上了,要拿的東西你們顧家也都拿到手了,你究竟還想怎麼樣?”
顧君謙沉默下來。半晌,他俯首看着她緩緩道:“顧氏這樣的家族不能被抹黑,我金牌律師的身份亦不容玷污,結婚幾個月就離婚這樣的醜聞我不願發生。婚期至少一年半,一年之後,我還你自由。到時你想怎樣我都不會攔你。”
她聽完這一切,看着他半晌,終於將手裡的衣服一扔,冷笑道:
“你居然還想留住我在你身邊?你就不怕我乘你不備,殺了你?”
顧君謙聞言,心裡黯然地想,若是這樣你便能原諒我,我倒也甘願了。表面卻微微一笑:“這可不是明智的復仇方法,不過你若願意,也隨你的便。”
她仰起臉,堅定地道:“養虎爲患,你會後悔。”
他倚着門無謂地聳肩:“我拭目以待。”
轉眼間時間便已經過去了三個月,這三個月來,說不上有什麼進展,但起碼她不再反抗吃飯這樣最基本的事情了。
顧君謙站在門口佇立良久,喉結動了動,還是不忍破壞眼前這難得的安寧,什麼也沒說靜靜地轉身走了。
晚飯時分,終於在餐桌旁重又見到她。
她坐在那,卻沒動筷子,看着面前的男人開口問道:“你打算什麼時候把我的東西還給我?”
顧君謙一愣,筷子停在半空。她已經很久沒問這個問題了,怎麼今天突然又問?他有些不耐煩地回答:“我不是說了,婚約至少要維持一年半。現在過去七個月,還有十一個月。”
她靜靜聽完,不再說話,低頭開始吃飯。顧君謙回答
完她,面對着滿桌菜餚卻再也沒有胃口。濃眉皺起,僵了半晌,終是將筷子一放,起身走人。
等到晚上睡覺的時候,兩人如常,分睡大牀兩邊。
祁琪最初自然是不願和自己睡在一起的。事實上,她幾乎連話都懶得跟自己說一句。這樣安靜的祁琪讓他害怕,他拼盡全力地想做些什麼。
於是他開口允諾:“你少忤逆一些,我會提早放你走。而且我保證不會碰你。”她總算僵着身子在自己身邊躺下,背對着自己。察覺到她的僵硬,顧君謙背轉過身,拉上被子臉埋在枕頭上,悶悶地道:“放心,我沒那麼禽獸。”
之後她便漸漸習慣了。兩人晚上都是同睡一牀,只是永遠都是分睡兩邊,同牀異夢,中間隔着巨大的鴻溝。
這天晚上,顧君謙卻失眠了。晚上餐桌上她問的問題還回響在耳邊:“你打算什麼時候把我的東西還給我?”
就那麼想。。。離開他嗎?
半晌,他撐起身,低頭看着祁琪近在咫尺的睡顏。
她闔着眼,安靜地呼吸,眼睫隨之微微顫動。她的睫毛並不濃密,卻纖長微卷,很是秀氣。鼻子小巧挺翹。淡淡地脣色,脣角天生地微微揚起。
只有在她睡着時,纔會卸下防備和那副冰冷的表情,露出這樣天真無邪地睡顏。而這張脣,也不會再吐出那般冷淡讓人刺心的話。
他心中忽然柔情大起,俯身在祁琪脣上輕輕烙下一吻。想念已久的溫軟的觸覺,讓他幾乎不舍離去。然而他終是剋制自己,擡起臉,繼續端凝着她安靜的面容。
不知她是夢見了什麼,忽然蹙起眉尖,嘴角也抿了起來。
他不禁猜想——是夢見了他?還是夢見她因顧家而枉死的家人?
他伸出手,緩緩撫上她的眉尖。
他低聲喟嘆:“祁琪,在你心裡,究竟是怎樣看待我的呢?你究竟,有多恨我?”
我們爲什麼會走到如今這般田地。
我從一開始就一直都只是單純地想愛一個人而已。可是命運對待我們這般慳吝?愛一個人而已,怎麼會變得這麼難?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