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也不見得有什麼大印象,只是雙方長輩見我們玩得投緣,便互相開玩笑說是要兩家聯姻結娃娃親。我們當時年紀小,又玩得正開心,就都滿口答應了。當時在場的大人們都是大笑。在以後的場合裡,大家只要見到我們倆都在,就會提起這件事,開我們的玩笑。
青梅竹馬?嗯。。。。。。也勉強算是吧。只是我們都只是在一些宴會或者家庭聚會上纔會見面,並不是天天都在一起玩。
你也知道的,每個人長大的過程中都有一個很害羞的年齡。那段時間,我們幾乎彼此見面就躲開,再沒說過話。
再之後,我們都長大了。彼此再見面時均已成熟許多,會互相禮貌地寒暄——你應該懂的,像我們這種人,彼此自如地客套應酬是基本具備的能力。但那時的我們,對彼此已經完全不熟悉,不過是點頭之交罷了。
對於後來的我你應該也略有耳聞——我的確。。。。。。嗯,換男友換得很頻繁。但那也不全是我的錯。我長得好看,家裡又有錢,那些公子哥自然對我趨之若鶩——這點,想必紀小姐也經歷過吧。只是我自己也貪玩,性格不怎麼矜持,也比較虛榮貪心,享受他們對我的討好。對於那些男人我雖然不喜歡,卻也不會太反感,因此並不拒絕與他們交往。誰料後來輿論把我越寫越糟,簡直成了一個交際花,家裡人也懶得罵我了,我索性破罐破摔,也懶得再解釋什麼。
這樣的生活,直到再次遇見杜則恆,在一家夜店裡,才徹底結束。我以前從來沒有在安城的任何一家夜店碰見過他。
你知道我遇見他的時候他在幹什麼嗎?
他在喝酒。一個西裝筆挺,與四周瘋狂氣氛完全格格不入的人看上去很冷靜地坐在那喝悶酒,是很引人注目的。我一早便看見他。他一杯接一杯,不要命地喝。一句話也不說,就連有人坐到他旁邊他也不擡頭看一眼。
我撇下同伴坐到他身邊,看了他許久,終於忍不住伸手奪下他的酒杯。他似乎愣了一下,這纔回頭看看我:“你是。。。。。。”眼神迷離地打量了我好一會兒才口齒不清地問:“夕在望?”
我從來都不知道,原來他叫我的全名可以叫得這般好聽。他以前在我面前,都是一副彬彬有禮的模樣,兩人亦都是禮貌地寒暄,彼此互稱“杜先生”、“夕小姐”,有夠酸的,是不是?他難道也是叫你“紀小姐”麼?不是吧。我一向是對這種修養良好、道貌岸然的謙謙君子沒什麼興趣。說實話,別人倒還好,他卻也總是對我那麼禮貌,我是覺得一肚子火的。可如今他眼神迷濛地看着我,漫不經心地隨口問了一句,我卻一下子被他迷住了。後來我看他實在喝得太醉,周圍又太亂,就帶他去了附近一間酒店。
紀小姐可知道他當天爲什麼要喝酒呢?
那時你剛考上大學,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讀書。那天剛好是你離開安城的日子。
他因爲喝醉了,心裡又很痛
苦,於是就把心裡深埋已久的話全部傾訴給我聽。
他是怎麼在他妹妹的生日會上遇見你,對你一見傾心,決心耐心等你長大。他如何熟知你的秉性,你的缺點優點,他都看在眼裡,併爲此深深迷戀。又是怎樣驚覺你情根他種,從此陷入情劫。對於他,最痛苦的事莫過於眼睜睜看你一步步沉淪。當他知道你爲了那個人,竟毅然放棄心心念念報考的名校,不顧家族壓力隻身追隨他而去,而那個人,還已經有了深愛的女朋友,他這才終於幡然醒悟。一旦錯過便是永生不能,他只痛恨自己當初爲何不早些對你坦承愛意,或許一切就會變得不一樣。。。。。。
說到後來,情至深處,他竟似哽咽。
我們聊啊聊啊,竟然一直聊到了天亮。我還是生平第一次這麼耐心地聽別人說那麼多話,還聽得很入神。
你知道嗎?我看到他那麼剖心剖肺地愛一個女人,竟覺得那樣子實在是太迷人。我就在那天,愛上了他。
她說到這裡笑了起來,搖搖頭。
別那樣看着我,我也知道這有些不可思議。我以前可從沒想過,原來我也是會愛上別人的?而且是愛上這樣的男人。我還以爲,永遠都只有男人爲我頭疼。
我當時就在想,那個紀野是怎樣的女人啊?放着這麼深情這麼好的男人不要,真是令人嫉妒。看到他那樣痛苦卻又癡心不改的樣子,我既爲他心痛,又覺得他實在太蠢。
什麼?哦,不,當然沒有,那晚我們什麼也沒發生。他醉得一塌糊塗,胡言亂語了整整一個晚上,我也就坐在牀沿聽他說了一個晚上。
他酒醒後的那個早晨我真是畢生難忘。縱情飲酒一晚,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該發生不該發生的他自動腦補完畢,心情想必很糟糕。他當時的表情真是精彩,我如今想來都想笑。
“正好碰到你喝醉了,就帶你來了。”我環視一下四周,聳聳肩,告訴他。
“。。。。。。謝謝。”他默默穿好衣服,接着是欲言又止。好半天,他纔看着我艱難地開口:“那我們昨晚。。。”
“嗯哼?”
“我們昨晚。。。。。。做了?”
“你說呢?”我斜睨他一眼。
他一下子沉默下來,眼神很是灰敗。他認真地想了想,問我:“你今天下午有時間嗎?”
我看了他半晌:“喂,多大點事兒啊?難不成你還要負責?”
“我。。。。。。”
“打住打住。”我不耐地打斷,他那灰敗的眼神讓我心裡一刺,再也無心逗他,“我們昨晚純聊天聊了一個晚上。放心吧,什麼事也沒發生。”
他半信半疑地看着我。
這混蛋。我在心裡咬牙切齒地罵他。然後我索性仰起臉耍賴。
“只不過。。。。。。好歹我昨晚也扔下朋友陪了你一晚上,你總該做點什麼感謝我纔對。”
“夕小姐。。。。。。”
“別這麼叫我,我叫夕在望,你可以叫我在望。”
“。。。。。。”
“我餓了,待會請我吃飯。”
“。。。。。。好。”
他這個人,實在是脾氣好得可以。我就這麼纏上了他。
可是我一直知道,他的心不在我這裡。我若是一直這麼傻傻地等下去,等到他愛上我的那天,只怕死了的那天都等不到。於是。。。。。。
紀野,有沒有人對你說過,我們長得有些像?
你大概猜到我做了什麼吧。在某一天晚上,我把他灌醉了。這麼做的確有些不大光彩,但我已經無所謂。對他日益增長的愛慕已經讓我願意付出一切代價。
第二天早上,他醒過來,看到枕邊人原來是我之後幡然醒悟,煩躁地抓頭髮,懊悔得簡直想撞牆。可他同時又偏偏是個正人君子,總不能吃完不認賬——恰好,我還懷了孕。之後他終究是迫不得已,向我單膝下跪,與我奉子成婚。
起先他是真的恨我。
他對我始終冷淡,除了必要的交談幾乎不與我說話。他沉默寡言,平時也很少回家。白天忙於公事,晚上總是在外面喝得酩酊大醉,然後夜不歸宿。
我那時是個孕婦,又是真心愛他,當時心中的悽慘可想而知。
你知道徹夜等一個人的滋味嗎?四周的溫度越來越低。我擁着毯子獨自坐在窗前,眼睜睜地看着天邊的夜色越來越沉,然後再一點點亮起來。那時四周可真是安靜啊,連露水滴落的聲音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他第二天回來的時候看見我睡着在窗前,會默不作聲地把我抱回房間,卻也是僅此而已。他依舊不爲所動,仍是很少待在家裡。
後來我也漸漸習慣了,也就不再等他,到了晚上就自己捂着肚子獨自睡去。我總是對自己說,等孩子生下來了,他一定會對我好一點,然後慢慢忘記你,做一個好丈夫、好父親。
之後孩子出生,他竟真的慢慢對我改變態度,對我好起來了。
後來他告訴我,同樣的話你也在電話裡對他說過——紀野,你說,我們是不是真的有些像?
同時你看,他對你說的每句話都記得那般清楚。我只但願,他現在愛的真的是我,而不是把我當做你的一個影子。
她說到這裡,笑得淒涼,仰頭飲盡杯中的酒。紀野心裡暗歎,搖頭笑道:“你是真的不明白?還是你自己不敢相信?”
夕在望放下酒杯偏頭看她。
“他愛的就是你,你不是任何人的影子。否則,他爲何先前還對你那麼冷淡?他再怎樣,總需要一段時間去適應新的人住進心裡來。夕在望,我們並不像。我若是有你一半的膽量勇氣,現在的下場應該也不至於慘淡如此。還有杜則恆看你的眼神——知道嗎?若穆合肯用那樣的眼神看我,我實在是。。。。。。實在是死了都願意的。”說到最後,她苦笑了一下。夕在望沒想到紀野會這麼說,一時愕然,隨即陷入沉思。
其實,事實如紀野所料,杜則恆是真的愛上了夕在望的。上天並沒有辜負她的等待,她早已成功地撫平他的傷疤,然後留下屬於自己的烙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