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緊張得額頭都冒汗了。
孟佳嫵輕輕一笑,用肩膀蹭蹭他,小聲撒嬌道:“好嘛,教教我寫你名字。”
“這……”
男生看着她近在咫尺一張臉,一張臉漲得通紅,忙不迭往邊上江卓寧跟前靠了靠。
“讓開!”
江卓寧突然站起身來。
“班長,我……”男生猛地抽了手,仰頭看着他,結結巴巴一句話尚未說完,江卓寧已經從他身後擠過去,一臉冷意看着孟佳嫵,沉聲道,“讓開,我出去。”
“我不!”孟佳嫵挑眉一笑,趾高氣昂。
江卓寧忍耐地看她一眼,突然擡腳踩了她椅子邊,一步踩在後排學生桌面上,穩穩當當落地。
直接往出走。
姜衿都被他嚇了一跳,聽見耳邊傳來一陣唏噓驚歎聲。
“江卓寧!”
講臺上的老師也被嚇了一跳,定睛一看發現是他,沒好氣喊了一聲。
江卓寧身高腿長,走得快,沒兩步到他跟前,解釋道:“擾亂您課堂實在抱歉,我出去透透氣。”
他以全省第一的成績考入雲京大學新聞傳播學院,各方面表現都非常突出,算是校級風雲人物,眼下雖說開學也就幾個月,上課的本院老師也自然認得他。
當然也曉得他和孟佳嫵剪不斷理還亂的那些牽扯。
目光隨意地掃一眼,也知道他此刻爲何要出去透氣了。
“行了,去吧。”
對待好學生,老師總是寬容的,大手一揮解放了他。
江卓寧點點頭,直接轉身出門。
身後驚歎聲一片。
上課老師剛要繼續,後面孟佳嫵又直接起身,沒給他打招呼,追了出去。
滿教室歡呼聲更大了。
“安靜安靜!”
上課老師沒好氣喊兩聲,直接拿了考勤表,在孟佳嫵的名字後面打了大大一個叉。
真是的!
教學十幾年了,還從來沒見過這麼爲所欲爲的學生。
最好期末掛個滿堂紅!
老師擰着眉再擡眸,就看到講桌邊立着的姜衿了。
姜衿有點無奈地看着他,開口道:“我是七班班長姜衿,不太放心孟佳嫵,能跟出去看看嗎?”
老師也認得她。
直接道:“去吧去吧,別讓她鬧出什麼事來。”
“謝謝老師。”
姜衿點點頭,也出去了。
——
江卓寧有點氣急了。
他覺得自己今天可算又長見識了。
孟佳嫵再次刷新他底線。
這世上,怎麼就有那麼一點臉面也不要的女生呢?!
還手把手教寫字?
簡直了!
到底能不能要點臉!
他神色冷淡煩悶,一路氣急敗壞地往出走,剛下了幾節臺階,就聽到身後孟佳嫵脆亮一聲,“江卓寧!”
江卓寧腳步沒停,走得更快了。
孟佳嫵穿着短款小皮靴,蹬蹬蹬快跑幾步,在樓道拐角一把扯住他。
“放手!”
江卓寧頭都大了,看都懶得看她一眼,甩手就要走。
“我不放!”
孟佳嫵直接張開雙臂攔住他,“你好好地不上課,跑什麼跑啊!”
“我願意。”江卓寧憤憤冷笑,“要你管!”
“我是你女朋友啊,我不管你誰管你!”孟佳嫵說得理所當然。
江卓寧簡直被她氣樂了,鄙夷道:“女朋友?我沒有你這麼寡廉鮮恥的女朋友!”
“寡廉鮮恥?”孟佳嫵蹙眉回味一下他的詞,神色定定地看着他,突然笑了,眯着眼睛問,“吃醋了啊?”
“……”江卓寧喘口氣看她,簡直能暈過去。
他也從來沒見過這樣自以爲是、慣常聽不懂人話的女生。
江卓寧懶得說話,低下頭,狠狠掰開她扯着自己的一隻手。
手還沒掰開,孟佳嫵突然整個人跳起來,修長靈巧的雙腿一夾,纏上他的腰,兩隻胳膊則第一時間抱住他脖子,猴子一樣地掛在了他身上。
江卓寧反應過來,怒氣從腳底板往上冒。
伸手就去摳她兩隻手。
孟佳嫵抱着她脖子,又在身後,他動作艱難,根本扯不開。
還得仰起頭才能和她說話。
簡直瘋了。
江卓寧怒道:“孟佳嫵!你給我下來!”
“不下。”孟佳嫵偏愛看他抓狂的樣子,反正樓道上課時間也沒人,索性直接甩甩腿,將兩隻小皮靴蹬了下去。
皮靴在地上發出沉悶聲響,順着臺階掉下去了。
“孟!”
江卓寧簡直快瘋了,一個名字還沒吼出來,孟佳嫵一低頭,直接咬上了他的脣。
又被強吻。
江卓寧已經無法用言語表達他的心情了。
一偏頭,避開她的吻。
孟佳嫵吻空了,正想發火,突然又一笑,也不吻他的脣了,溫熱的舌尖落在他臉頰鼻樑上,從臉頰鼻樑又滑到他脖頸上,甚至,挑撥逗弄着他脖子上那個傷口,臨了,嘴脣又移到他眼睛上面去。
江卓寧狼狽不已。
又覺得悸動。
憤怒、窘迫、羞恥……
等等等等,許多感覺第一時間涌上來,差點逼瘋他。
偏偏,還有點享受。
“抱緊我。”孟佳嫵咬着他耳朵,突然出聲要求了一句。
江卓寧一愣,條件反射地托住了她。
她整個人的重量都在自己懷裡,圓翹的弧度就在自己手中,江卓寧覺得自己手心着了火。
剛要撒手,孟佳嫵又道:“別放手。”
“你下來。”江卓寧無奈道,“當我怕了你了,下來。”
“不要。”孟佳嫵的嘴脣移到他脣角,夢囈般輕聲開口道,“別生氣好不好?別生氣了,全都是我的錯,可這還不是因爲你嘛?誰讓你那樣對我的。”
“我怎麼對你了?”江卓寧反問。
“反正你就是對我不好。”孟佳嫵緊緊摟着他脖子,撒嬌道,“你對我不好我才惹你生氣的。彆氣了彆氣了……”
她說着話,不知怎地就吻上了他的脣。
江卓寧一張口,她靈巧的舌尖就滑了進去,緊緊纏住他。
江卓寧整個人都僵了。
抱着她,只覺得可笑,又是憤怒無奈羞恥,偏偏,還有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心疼。
許是因爲她剛纔說話的口吻實在太溫柔低微了。
帶着點乞求討好,和平時那個蠻不講理的她實在大相徑庭。
江卓寧走神了。
一走神,不知怎地就開始回吻她,漸漸地,漂亮明淨若清泉的眸子都眯了起來,慢慢閉上。
正是下午,一點點暖黃的夕陽從拐角處的窗戶漏了進來。
兩個人姿勢古怪,親吻連一點聲音都沒有。
寂靜又纏綿。
姜衿怔怔地看了幾眼,背過身去,靠在了冰冷堅硬的牆壁上。
半晌,忍不住低頭笑了一下。
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愛情這件事,總是這麼奇怪,在你最意想不到的時候轉個彎,就步入正軌了。
——
姜衿若有所思,也沒什麼心思去教室了。
順着教室外的過道,慢慢地往前走,很快到了盡頭。
手邊就是洗手間。
她想進去洗個臉清醒一下。
隔間裡卻傳來非常清晰的說話聲,讓她意外地愣神在原地了。
是晏清綺。
晏清綺是文學院大一新生,想來這節課和她們恰好在同棟教學樓裡上了。
此刻在隔間裡打電話。
好久不見,姜衿也沒興趣聽她打電話,洗臉的想法都沒了。
轉身就走。
卻聽見她說,“沒成啊。你不是說那個楚喬就和他一起上班嗎?怎麼可能連三句話都沒說上?……姜衿和他在一起沒多久嘛,他也沒給爺爺說啊,肯定也沒多少感情,……反正不能讓他娶姜衿,爺爺那麼着急,你再多介紹幾個女人讓他去相親不就好了嘛!”
裡面那個“他”,很明顯是晏少卿了。
姜衿心口一窒,站在原地,臉色突然就極其難看了。
顧啓雲說晏少卿在相親。
晏少卿說他沒相親。
晏清綺又說他在相親。
那麼,她到底該相信哪一個?
顧啓雲風流隨意,可說話的時候並不知道她和晏少卿在交往。
晏清綺和她不對盤,可此刻也不曉得她就在外面。
晏哥哥……
姜衿一雙脣緊抿着,心裡憤怒不已。
又憤怒又壓抑。
憋着一團火,簡直想摧毀一切。
一轉身,快步往外走。
孟佳嫵和江卓寧不知道如何了,她不想碰見,選了另外一個樓梯口下樓。
已是深秋。
一下樓清冷的風就撲面而來了。
夕陽暖黃,卻好像沒什麼溫度,她覺得冷。
一定是太冷了。
牙齒都磕磕絆絆地打架了。
她從口袋裡掏了手機出來,沒翻通訊錄,直接撥了晏少卿的號碼。
纖細的手指越攥越緊,最終還是沒能打過去。
她不敢。
就是這麼沒出息。
心裡有疑惑了,也不敢求證。
她其實相信晏少卿的人品,非常非常相信,可她覺得,自己還是想要一個溫柔的解釋。
可眼下這種情況,晏少卿可能解釋給她聽嗎?
他已經在生氣了,怎麼可能面對自己這樣的質問呢?
她若執意,也許情況就更糟了。
那可怎麼辦?
姜衿一路往宿舍走,覺得六神無主,心亂如麻。
不知不覺就到了宿舍外面。
門沒鎖。
她書本和包都在教室,其實也根本忘了帶鑰匙。
不知道誰在宿舍裡,正猶豫要不要進去,裡面突然傳來王綾咬牙切齒一聲,“你是不是故意的?”
姜衿按在門上的一隻手又縮回去了。
聽見了楚婧宜用她慣常平和淡然的語調問,“你什麼意思?”
“我醉了你不知道嗎?”王綾聲音裡帶上哭腔,“你那麼早就離開,任由我爛醉留在那裡,被……被他們肆意玩弄,你……你是不是故意的,啊,是不是故意的?”
“你說話之前過過腦子行嗎?”楚婧宜有點惱,“我也喝得有點多,是被別人扶出去的。而且你先前不說了嗎?王總很有魅力,我看你一直和他喝酒,以爲你對他有意思呢。”
“我對他有意思?!”王綾呵呵冷笑起來,聲音悲涼而憤怒,“他都四十五了,我對他有意思!有魅力那是場面話,你聽不出來嗎?”
“我沒想那麼多。”楚婧宜停頓一小下,“我還以爲你有意上位呢。”
“……”
姜衿聽了幾句,只覺得頭暈腦脹。
轉身又往樓下走。
第一次發現學校這麼小,竟然沒有她容身之處。
晏少卿、喬遠、宋銘、閻寒……
還有孟佳嫵和江卓寧,楚婧宜和王綾,以及晏清綺。
她這一天內好像接觸了很多人,看到許多張臉,聽到許多聲音,還發現了好些秘密。
那些臉多半是憤怒的,聲音多半是扭曲的。
她從來沒覺得,人可以這麼累。
感覺起來要爆炸了。
教室不想去,宿舍不能去,她也沒有打電話和人訴苦說話的慾望,況且,也沒有那個能說話的人。
姜衿低着頭胡亂地走。
等到再擡眸,才發現自己到了軍訓的操場上。
操場很空曠,有男生在打籃球,也有零星的人在跑步、散步、閒站着聊天。
無所事事。
這不過是再普通不過一個下午,夕陽的餘暉灑遍操場,有人揮汗如雨,也有人,欲哭無淚。
她一隻手按着心口,長長地呼吸了一下,擡步到了看臺臺階上。
拾級而上。
坐在了最高的那一層臺階上。
眺望整個操場。
突然間,就想起閻寒了。
他拍拍褲子站起身,目視前方,用那種漫不經心的語調道:“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很多事情多想幾遍也就那樣,你這塊小生薑還是太嫩了。”
是因爲年齡嗎?
年齡大的人心也比較大,覺得許多事情都無所謂。
晏哥哥也是如此嗎?
姜衿覺得自己可以想通的,可事實上,她怎麼也想不通。
她又想放棄晏少卿了。
和上次一樣,想要放棄他,遠離他,永永遠遠的,再也不要見面,慢慢地忘了他。
可是這樣想着她就落淚了。
這次和上次也不一樣。
她擁有過他,和他曾經親密相擁、近在咫尺、額頭相抵、脣齒糾纏,還親密地睡在一個被子裡。
是不是因爲擁有過,想放棄,就顯得更加艱難了。
她做不到。
姜衿掏出手機,想看看兩人拍的那一張照片,又發現相冊空空如也。
纔想起——
原來她換了新手機。
兩人唯一的那張合照,也就沒有了。
她無奈極了,握着手機望向遠方,又想起上午那個震怒的晏少卿。
許是因爲上次有了先例,看見他鐵青的臉,她第一時間就害怕了,不知如何面對。
晏哥哥呢?
他生氣,是因爲看見了喬遠。
她和喬遠距離近,被他抱了一下。
想到這,姜衿愣了。
是啊,她聽到晏少卿可能和別人相親了都覺得痛不欲生,看見晏真真那些和他說話都覺得酸澀難言,介意他和別的女同事一起吃飯……
可自己呢?
當着他的面被喬遠擁抱拉扯。
還不止一次。
他那樣高傲的人,肯定會覺得忍無可忍吧?
才說出讓她和喬遠斷絕往來的話。
就像她一樣。
她也是希望晏少卿和所有女人都保持距離,尤其是那些對他存有想法的女人。
只是她和喬遠認識多年,又有點習慣他動不動抱一下的處事作風,反而忽視了這個動作原本是極其親密的。
她是晏哥哥的人,怎麼能被別的男人擁抱呢?
所以——
他其實是應該生氣的吧?
姜衿在臺階上坐了許久,最後,慢慢地,就被自己說服了。
她應該道歉的。
無論如何,在這一點上,她的確應該給晏少卿道歉。
她的錯。
想通這一點,天都已經黑了。
她手裡的電話也適時響了起來,是孟佳嫵。
找她吃晚飯。
姜衿想了想,笑着說自己在學校門口吃過了,讓孟佳嫵和江卓寧一起去。
兩個人下午剛和好,而且還和以前都不一樣,正是最如膠似漆的親密時候,她不想去打擾,不想妨礙他們的親密,也不希望孟佳嫵顧忌着她的心情,不能隨心所欲。
她那樣的人,愛情是肆意妄爲,不像她,小心翼翼居多。
姜衿掛了電話。
略微想了想,站起身,給晏少卿打電話。
一連三個,都是無法接通。
她微愣,暫時不打電話道歉了。
下了臺階,去跑步。
一圈接一圈,她跑了整整五圈,兩千米。
大汗淋漓,開始慢步走。
走着走着就仰頭看天,越過昏黃一片,籠在操場上方的燈光,看見了幾顆星斗。
心裡空曠又安靜,她也不走了,躺在草坪上看天。
過了許久,覺得冷,起身拍拍褲子往回走。
——
九點半。
姜衿到了宿舍。
孟佳嫵不在,楚婧宜和王綾也不在,宿舍裡就李敏和童桐兩人在上網。
眼見她回來,笑着招呼了一聲。
姜衿報以一笑,收拾東西下樓洗了一個澡。
再回去,又到了十點半。
孟佳嫵她們三人還是不在,她稍微收拾一下,爬上牀睡覺了。
睡得正昏沉,迷迷糊糊覺得肩膀痛。
孟佳嫵掐了她一小下。
“幾點了?”姜衿蹙眉問。
“十二點。”孟佳嫵在黑暗裡抱着枕頭看她,一臉懊惱道,“我睡不着,你陪我說說話唄。”
“說什麼?”
“就……你覺得江卓寧喜歡我嗎?”
“……”姜衿揉着頭髮想了想,甕聲甕氣道,“你們不都在樓道接吻了麼,以爲我不知道啊,真是的,睡不着找他一起開房去。”
“你以爲我不想啊,”孟佳嫵小聲嘀咕道,“我就不敢說而已,怕他接受不了。”
“你贏了。”姜衿竟無言以對。
“咳咳。”孟佳嫵這會纔有些害臊了,話鋒一轉道,“你和晏少卿怎麼了?”
姜衿一愣,“沒怎麼。”
“說不說!”孟佳嫵又掐一下她肩膀,低聲威脅。
姜衿簡直被她打敗了,又睡得有些糊塗,悶聲道:“他看見喬遠抱了我一下,讓我們斷絕往來。”
“噗,就這?”
“嗯啊。”
“這男人也太小氣了吧。”孟佳嫵憤憤不平道,“你這樣的都不行,那我這樣的是不是要浸豬籠沉塘了,什麼年代了都已經,要求這麼苛刻。”
“其實也還好。”
“還好?”孟佳嫵又擰她一下,“活該你被欺負。”
“疼死了。”姜衿肩膀往被子裡縮了縮,沒好氣道,“說話就說話,幹嘛動手動腳的。”
“沒動腳,我就動動手。”孟佳嫵笑一聲,小聲嘀咕,“你用的什麼沐浴露,爲什麼這麼香?”
“洗澡了,洗髮水的味道吧。”
“那也不對啊,你到底用的什麼沐浴露,細皮嫩肉的,太滑了,我擰着上癮!”
“……”姜衿打一個哈欠,糊里糊塗道,“想不起來,你明天下牀自己看,我瞌睡……孟佳嫵!”
姜衿一個激靈從牀上坐起來,氣急敗壞。
孟佳嫵伸手扯扯她被子,“躺下躺下,激動什麼啊,別人還以爲我怎麼你了。”
“你手往哪裡摸呢!”
姜衿壓低聲音躺下,用被子將自己裹得緊緊的,一張臉滾燙,簡直能被她氣死。
“我就測一下你多大罩杯。”孟佳嫵漫不經心。
“……”
姜衿被她氣得說不出話來,又緊了緊被子。
孟佳嫵低笑一聲,喟嘆道:“有點小,不過手感真棒,軟綿綿的,美死晏少卿了。”
“閉嘴啊你!”姜衿忍無可忍了。
“呃,你怎麼和江卓寧一樣啊,臉皮薄得像一張紙。”
“不理你了。”姜衿悶哼一聲。
“喂!”孟佳嫵又伸手過去,只摸到軟蓬蓬一把頭髮。
姜衿的髮絲又細又軟,她一摸,直接從她指縫裡滑了出去,讓她心腸都軟了一大截。
簡直了!
孟佳嫵蹙眉想想,不可思議道:“你髮質爲什麼這麼好?”
“你爲什麼這麼興奮!”姜衿裹着被子,欲哭無淚。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爲江卓寧的緣故。”孟佳嫵若有所思笑一聲,又發問道,“你不會從小到大都沒有做過頭髮吧,我覺得你這頭髮就像四五歲小女孩的頭髮,輕輕軟軟的,還滑不留手。”
“唔。”姜衿打了一個哈欠。
“是不是沒做過?”
“沒有。”姜衿恨不得捂住自己耳朵,悶聲求饒道,“姑奶奶,睡覺行嗎?”
“我就覺得要美死晏少卿了。”
“睡覺。”
“哎我說,”孟佳嫵又伸手抓她,沒抓到,抓了一把被子在手裡,也不在意,好奇道,“你們進展到哪一步了?”
“……”姜衿不說話。
“親了嗎?”孟佳嫵又問。
“親了親了。”姜衿簡直被她煩死。
“摸了嗎?”
“……”姜衿又不說話。
“還沒摸啊。”孟佳嫵愣一下,“嘖,姓晏的真是正人君子啊,那麼大年齡還無慾無求?”
“你能睡覺嗎?”
“我說真的,像他那麼大年齡還沒談過的男人簡直絕種了,你可得抓緊了,給他點甜頭,保管他離不開你,天天纏着要……”
姜衿沒好氣翻個白眼,悶聲道:“你說的那是禽獸,不是他。”
孟佳嫵撲哧一聲笑了。
“快睡吧姑奶奶。”姜衿又打一哈欠,唸叨起來。
孟佳嫵翻個身躺着,半晌,又翻身過來,耳聽着姜衿的呼吸聲,更睡不着了。
索性摸出手機給江卓寧發短信。
編了一條:“好想你。”
手機很快震動起來,江卓寧回覆,“你怎麼還沒睡?”
“想你啊,睡不着。”
一條短信都好像撒嬌。
江卓寧回了條,“快點睡,明早一起吃飯。”
“不跑步嗎?”孟佳嫵問。
“跑。”
“那得先一起跑步,再一起吃飯。”
江卓寧顯然被她打敗了,“不一直都這樣麼?”
“不一樣。”孟佳嫵又翻一個身,抿着脣編寫道,“以前你不情願啊。現在你情願了吧。你是男朋友,明天早上六點在我們宿舍樓下面等我,我會遲到十分鐘。”
“這是什麼道理……”江卓寧發了一串省略號。
“孟佳嫵的道理。”
“你意思你六點十分下樓?”
“嗯啊,”孟佳嫵理所當然回覆,“我得嚐嚐被男朋友寵愛的感覺。”
“……”
孟佳嫵索性坐起身,“省略號是什麼意思?行不行啊你!”
“知道了。”
“好愛你。”孟佳嫵發了個桃心過去。
江卓寧回覆,“晚安。”
孟佳嫵握着手機,將那一個“晚安”翻來覆去地看了好幾遍。
有點喟嘆有點甜蜜,還有點失望。
她說愛,他卻刻意地避開愛,只回復了“晚安”兩個字。
也就是還不夠愛,或者不願意承認愛的意思。
孟佳嫵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側身躺下,將手機塞進了枕頭下面。
閉上眼睛,強迫入睡。
——
翌日,清晨七點。
孟佳嫵跑完步,神清氣爽地回了宿舍。
她算是正式戀愛了,姜衿眼下的狀態卻有點像失戀,她自然不能讓她一個人呆着,怎麼着也得叫醒她緊跟着自己和江卓寧的腳步,分散注意力。
“起牀起牀!”孟佳嫵伸手在姜衿牀頭拍了拍。
姜衿未醒。
“懶豬啊,睡得這麼沉。”孟佳嫵蹙着眉,扯着她的被子又搖了兩下。
姜衿還是沒醒。
孟佳嫵一愣,直接踩着她凳子趴在牀邊看。
姜衿半張臉捂在被子裡,面色酡紅,好像喝了酒。
“姜衿?”
孟佳嫵又喚一聲,伸手過去,摸摸她額頭。
好燙!
非同一般的燙!
她立在椅子上,倏然間緊張起來。
扭頭道:“李敏,你有溫度計嗎?”
“沒啊。”其他幾個人也被她吵醒了,聽着李敏暈乎乎答了一句。
“姜衿怎麼了?”童桐抱着被子坐了起來。
“應該是發燒了,”孟佳嫵說話間爬上牀,蹙眉道,“可是也不對,發燒了也不能這麼燙啊,這一晚上指定燒傻乎了都。”
她一邊說,一邊扶着姜衿坐起來。
姜衿閉着眼,臉蛋紅得像蘋果,竟是根本沒有醒。
不光是臉蛋,脖頸胳膊,前胸後背,整個人都滾燙,白嫩的肌膚呈現出一種不自然的緋紅色。
孟佳嫵定神看着她,覺得此刻的她呈現出一種妖異清純的美,讓人下意識得屏住呼吸不敢驚動她,心裡又覺得怕,好像她突然得了什麼了不得的病,一眨眼就得沒了。
她甚至小心翼翼伸手過去,感覺了一下她的鼻息。
倒是還有氣。
孟佳嫵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叫了童桐從牀上過來,兩個人一起幫她穿衣服。
穿好衣服,她又給江卓寧打電話,讓他在樓下等着,她和童桐攙了姜衿下去。
姜衿很輕。
比一般女孩都輕上許多。
兩個人攙着她毫不費力,很快,就到了樓道口。
江卓寧已經等在那,看見姜衿的樣子,也狠狠愣一下。
“發燒了?”他問孟佳嫵。
“應該是發燒了吧,可她發個燒也太厲害了。”孟佳嫵說着話,又伸手摸摸姜衿額頭,抑鬱道,“怎麼辦?學校醫務室還上班呢,要不上醫院吧。”
“先去外面診所看看。”江卓寧說話間蹲下身,看她一眼,道,“你們扶着她趴到我背上來。”
“哦哦。”孟佳嫵和童桐忙不迭照辦。
江卓寧揹着姜衿站起來,朝孟佳嫵道:“走吧。”
“我跟你們一起去吧。”童桐突然道。
“不用了,”孟佳嫵擺手笑笑,“她這麼輕,我們兩個就可以了,你快上去再睡一會。”
童桐勉強一笑,“那好吧。”
眼見孟佳嫵伸手扶着姜衿,和江卓寧一起離去了。
嘴脣顫抖着輕喘了一下。
垂在身側的兩隻手也忍不住握緊,再握緊。
半晌,扭頭上樓。
——
江卓寧揹着姜衿走了兩步,下意識回頭看了眼。
“怎麼了?”孟佳嫵問他。
“沒,就覺得她挺輕的,沒什麼重量。”江卓寧若有所思,話音裡還有淺淺一絲憐惜。
孟佳嫵微愣,想起她昨晚指尖的觸感。
她也是女生,卻的確是第一次摸到如姜衿般滑軟細嫩的肌膚,私以爲,用冰肌玉骨、軟玉溫香之類的詞語來形容一下,都根本不爲過。
以前只覺得她白,現在卻打心眼裡覺得她美。
雖然瘦,卻自有一種秀麗倔強的蓬勃之氣,眼下病了,又多了些纖纖弱質的風流氣韻。
好像一朵再脆弱不過的花,需要最溫柔的手,捧在掌心呵護。
還有點羨慕嫉妒恨。
她看着江卓寧,瞪眼道:“怎麼?你又心疼她了啊!”
“說什麼呢你!”江卓寧沒好氣地看她一眼,簡直懶得多說一句。
他的確心存憐惜,眼下脊背上的姜衿很容易讓人想起林黛玉之類的女性形象,可那只是一種再正常不過的情緒,怎麼孟佳嫵說起來,就好像他存了什麼齷齪心思一樣。
簡直想太多。
江卓寧下意識又看她一眼,從她嬌豔的臉上看到一絲類似於委屈的神色。
這……吃醋了?
他一瞬間想到,還突然有點好笑。
放緩聲音道:“她都成這樣了,你那些亂七八糟的心思收一收。”
“哼。”孟佳嫵翻了個白眼給他。
江卓寧笑而不語。
孟佳嫵很少見到他笑,神色一愣,也倏然高興起來了。
蹭着他肩膀,三個人一起往學校門口走。
沒一會,許是因爲走起來顛簸,姜衿不舒服地哼唧了一聲。
“姜衿?”孟佳嫵連忙湊過去喚她。
姜衿一隻手搭在江卓寧的脊背上,沒有睜眼睛,突然委屈地喚了聲,“晏哥哥。”
有氣無力的。
江卓寧愣一下,道:“她說什麼?”
“叫男朋友呢,沒叫你。”孟佳嫵沒好氣道。
“是那天那個男人?”
“嗯哪,”孟佳嫵答話道,“你知道他是誰嗎?”
“誰?”
“他爺爺是晏雲瀚。”
“晏……”江卓寧愣一下,步子都停了,“建國元帥?”
“你以爲呢。”孟佳嫵用肩膀撞撞他,“這下感覺到差距了吧。”
江卓寧卻意料之外地笑了一下,“他爺爺是他爺爺,建國元帥怎麼樣,也不是他啊。衡量一個人不該首先看他自己麼?”
“呵呵。”孟佳嫵低低一笑,涼涼道,“他是國內最年輕的腦外科教授。”
“……”江卓寧微愣,“那天就聽見他說自己是醫生了,你這麼一說還挺意外的,晏雲瀚的孫子當個醫生。”
“你剛纔不說不要用家室來衡量嗎?”孟佳嫵偏頭看他一眼,“這會又用家室來衡量了。不過他那個好像有原因,聽說是當年他和母親一起出車禍了,一死一傷,他出國療養去了,年初纔回來,就當醫生了。”
“你怎麼知道這麼多?”江卓寧突然道。
“道聽途說的。”孟佳嫵笑一笑,看着他,話鋒一轉道,“誒,我一直都不知道啊,你爸媽呢?做什麼的?”
“嗯,”江卓寧短暫地停頓了一下,“都是老師。”
“老師?”孟佳嫵愣一下,“就這樣?教幾年級哪一科啊?多說點,我好奇。”
“卓婭,你知道嗎?我媽是華南師範大學藝術學院民族舞專業教授,”江卓寧看看她,耐心道,“我爸和她一個學校,歷史學院考古學教授,江志遠,你要是看過華夏臺《鑑寶》節目可能知道他。”
“我去!”孟佳嫵倒吸一口氣,瞪大眼睛道,“你媽……今年春晚獻舞那個?還得了獎?我的天,我專業課考試的時候就考到這個文藝常識填空題了啊,就考她名字!我沒填,出考場才知道答案了。”
“……”江卓寧竟無言以對。
孟佳嫵繞着他鬱悶地蹦了兩下,又道:“你爸我也知道,還知道長相。我家老頭子沒事了看看那個《鑑寶》節目,挺無聊的。各種人拿各種假古董上去,咚的一錘,砸沒了就。”
“……”江卓寧還是無言以對,扭頭看一眼安靜的姜衿。
兩個人已經走到了學校門口,孟佳嫵又伸手碰碰她額頭,眉頭蹙得更深了。
江卓寧停下步子,擡眸環視一週,沉吟道:“要不去個近些的醫院?外面診所這會估計也沒開門,主要我也不知道哪有。”
孟佳嫵嘆一聲,“那打個車吧。”
話音落地她就到了路邊,攔了一輛出租車。
江卓寧坐了副駕駛,她扶着姜衿坐在後面座位上。
姜衿還是沒醒,臉蛋脖子越發燙起來,閉着眼睛,喃喃地喚了聲,“晏哥哥,”眼淚突然就順着眼角流了下來。
人在病重意志總是比較消沉。
尤其她眼下好像燒的糊里糊塗,也不知心裡都在想什麼。
孟佳嫵看着她,突然就有點生氣了,朝着開車的司機道:“師傅,前面不拐彎了,直接送我們去四院。”
“啊?”司機師傅和江卓寧同時愣一下。
“那個很遠的,少說也得一個小時。”司機回過神來。
“一小時就一小時,給你錢還不行嗎?”孟佳嫵探頭看他一眼,朝江卓寧道,“她這樣子肯定得住院啊,反正得住院,還不如就去住晏少卿那裡,他不管也得管。”
“……”江卓寧看她一眼,伸手在額頭按了按。
懶得說話。
孟佳嫵是常有理啊,說風就是雨。
他跟着辯駁幾句也沒什麼意思,索性不發表意見。
——
早上九點。
出租車停在了四院門口。
星期三,醫院門口大清早已是人來人往。
大廳裡掛號的隊伍都排了個長長的S型,前不見頭後不見尾的。
孟佳嫵看一眼頭就大了,直接拉着邊上一個穿白大褂的醫生問,“腦外科在哪?”
“左手邊上電梯,三樓西北方向B區。”醫生飛快地答了一句。
“謝謝。”
孟佳嫵道了謝,直接推着江卓寧胳膊往電梯那邊走。
很快,兩個人到了腦外科。
剛上班,上來的病患還不是很多,她也懶得找,扯住一個護士問,“晏少卿在哪個辦公室?”
“晏醫生?”女護士多打量她一眼,遲疑地伸手指了一下。
孟佳嫵點點頭,直接朝她指的那一間走過去。
極爲粗魯地拍了兩下門,還沒等人應聲,不耐煩地一把推開了。
晏少卿蹙着眉轉過身來。
一隻手還按在白大褂的扣子上,愣一下,擡眸就看見江卓寧背上的姜衿了。
快走一步過去,直接道:“她怎麼了?”
“還不是因爲你啊。”孟佳嫵沒好氣地看他一眼,憤憤道,“憂思成疾,就給病倒了,看樣子都燒糊塗了。”
晏少卿沒理她,先把姜衿接到了自己懷裡。
低頭碰碰她額頭,抱着就直接出門去。
“哎!”孟佳嫵連忙跟上。
晏少卿扭頭看她一眼,淡聲道:“交給我了,你們回去上課吧,很感謝,順便幫她請個假。”
“……”孟佳嫵鬆了一口氣,回了句,“知道。”
沒再追了。
和江卓寧一起下樓去。
——
大清早就開始折騰,也實在累得慌,兩個人坐在門診樓外的花壇邊休息一下。
孟佳嫵捂着嘴打了一個哈欠,下意識摸了煙出來。
捏了一根用嘴含住。
拿了打火機剛要點,邊上的江卓寧突然握住她手腕。
“昨晚失眠了,我有點困,就抽一根。”孟佳嫵看他一眼,不可避免地就想起剛發生的那件事,也沒惱,好言好語地和他打着商量。
江卓寧靜靜地看了她一眼。
目光極深,澄澈清亮,孟佳嫵一時間竟有點呆了。
好像她當真在做什麼極爲墮落的事情,神色訕訕地含着煙,半晌,伸手拿了下來。
朝着江卓寧笑了笑。
江卓寧仍舊是沒說話,低頭看着她手裡的那根菸,第一次,孟佳嫵體會到了安靜的力量,這樣的江卓寧,還讓她覺得有點怕。
一時間又後悔了。
她其實想給他留些好印象。
卻總是在他面前做出這種貌似很出格的事情。
哎。
孟佳嫵沒好氣嘆一聲,正想着說幾句話緩和一下氣氛,江卓寧突然拿了她手裡的煙,重新塞回她嘴裡。
“我不抽了。”孟佳嫵連忙拿下煙,表決心。
“抽吧。”江卓寧再次拿了煙,重新放在她嘴邊,讓她含着。
他伸手將打火機拿在自己手中。
指尖微動,看着火苗噌一聲冒出,便遞過去幫着孟佳嫵點了煙,淡聲道:“你這輩子最後一根,我幫你點。”
煙點着了,孟佳嫵看着他,就那樣含着煙,久久地說不出話來。
四目相對,她眼眶裡竟慢慢蓄滿了水光。
孟佳嫵低了頭,沉默地抽菸。
她從來不曾覺得,抽菸的過程如此煎熬,久到讓她覺得怎麼也抽不完。
最後扔了菸頭,竟是覺得千斤重擔都卸下。
門診樓外人來人往,各個步履匆匆,走過她身側,每張臉都憂思愁苦深重,孟佳嫵站在那,看着依舊坐在花壇邊的江卓寧,突然笑了,一字一頓道:“江卓寧,你真有本事。”
不愧是她喜歡的人啊,一句話而已,她是那麼心甘情願地願意就此戒了煙。
江卓寧也看她,脣角牽了極淺一個弧度,起身道:“走吧,回學校。”
他走在她身側,主動牽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