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來的幾個保安也有點尷尬。
邊上——
眼看情形不對,一個男人踉蹌着爬起來就想跑。
晏少卿直接側踢出一腳。
正中男人腿彎,男人“啊”一聲慘叫,徹底跪倒在地,抱着腿哀嚎起來。
晏少卿收回視線,重新看向張磊,淡淡發話道:“這件事怎麼處置,學校必須給我一個交代。”
張磊還沒從他精準狠辣的那個動作裡回過神來,一時間有點緊張了,訕笑道:“這是當然。姜衿在學校裡表現非常優秀,又是班幹部,遇到這種事我也痛心疾首,一定好好處置,您是?”
晏少卿看上去太年輕了,一副家長口氣,難不成是……哥哥?
張磊仔細打量他兩眼,心裡咯噔一聲。
開學不久,每個學生的個人信息他也稍微留意了一下。
姜衿的父親那一行赫然是兩個字:姜煜。
姜煜是誰啊?
那是雲京市市長,爲人儒雅可親,一向頗得市民愛戴。
他幾次想開口問問姜衿,最後都作罷了。
畢竟——
姜衿沒說,顯然也沒想着因爲自己的家庭在班上搞什麼特殊化,他也就索性當做不知道。
可眼下看見這人,卻直接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學校這一塊沒幾個路燈,他也就能借着月光和保安手裡的手電筒亮光隱約看清楚晏少卿,只覺得貴不可言。
清俊挺拔、修長優雅、沉穩冷厲。
這樣的年輕男人,氣質相貌都分外出挑,自然有不俗家室。
張磊臉上的笑容越發深了。
客客氣氣地看着晏少卿,等着他開口。
晏少卿的確開口了。
神色清冷淡漠,語調微沉道:“我是她男朋友。”
“啊!”
張磊沒忍住詫異出聲,再反應過來,整個人的臉色都非常古怪精彩了。
男朋友?
既然是男朋友,怎麼就讓他有一種面對學生家長的壓力?
男朋友看見輔導員不都該客客氣氣的嗎?
這人一句“我是她男朋友,”聽起來分明好像“我是她爸”一樣,簡直理直氣壯得過分了。
張磊心情非常複雜。
半晌,回過神來笑着道:“這……這位……”
“我姓晏,河清海晏的晏。”
“哦,晏先生。”張磊往後退一步,讓他抱着姜衿從草叢裡走出來,賠笑道,“您放心,這件事學校一定會嚴肅處理。我的意思咱們先去辦公室,姜衿同學的情況也得先檢查一下,呀,這會醫務室老師已經下班了。江卓寧……”
他話音未落,晏少卿已經淡聲道:“不必找醫生了,我就是醫生。”
“那真是太好了。”張磊說話間扭頭朝幾個保安道,“帶着那三個,先去我辦公室。”
晏少卿住了步子,扭頭看他一眼,“不用了。”
“誒?”
“直接帶我去保衛科。”
“這,”張磊神色變了變,緊走兩步在他邊上,回話道,“眼下快九點了,保衛科領導都下班了。您放心,這事情我一定上報,讓校方嚴肅處理。”
張磊說着話,伸手在自己額頭按了按,有點焦灼。
晏少卿又住了步子,神色冷淡地看他一眼,“您是輔導員?”
“是,我是新傳院輔導員。”張磊以爲好歹說服了他,連忙應了一聲。
“輔導員不行。”晏少卿看他一眼,重新邁開步子,邊走邊道,“我要見院系主任、保衛科科長、教導處主任,一小時之內。”
“……”張磊狠狠愣一下,欲哭無淚,“眼下這時間,領導們的確下班了。”
“那就請校長。”晏少卿語帶薄怒,“汪校長出了名的愛護學生,不會連這點時間都沒有。”
“哎!”張磊聽着他說話,簡直快哭了,忙不迭道,“校長他日理萬機,這事情我們還是別驚動他了……”
“不驚動?”晏少卿猛地又住了步子,聲音冷硬,“學校裡出現這麼惡劣的刑事案件,我不驚動他驚動誰,別說下班,就是睡着了,他今天也該從被窩裡爬起來。”
幾人已經走出了小樹林。
晏少卿整個人站在了暖黃的路燈下。
張磊看清了他神色,爲難半晌,半句話也不敢勸了。
雲京大學是國內最好的文科學府。
這樣的事情一旦曝光,無疑是極大的污點,整個學校的名譽都因此受損。
姜衿的身份又——
突然想到這一遭,張磊哪裡還敢再猶豫,連忙掏出手機,到了邊上去給院領導打電話。
晏少卿站在路燈下,垂眸看了姜衿一眼。
姜衿頭髮凌亂,上面還掛了幾根松針,兩邊臉頰都紅腫不堪,指印非常明顯,脖子上也是,掐痕交錯,此刻緊閉着雙眼,睫毛輕顫,淚痕都尚未消退。
更別提他外套下裹着的其他部位了。
這丫頭體質敏感,他平時握一下都不敢出大力。
眼下卻被幾個小流氓這麼欺負。
晏少卿臉色陰沉,側頭看一眼被保安和江卓寧扣着雙手的三個人,垂了眼簾。
暫時沒說話。
只抱着姜衿的雙臂微微收緊,襯衫裡,肌肉緊繃。
張磊連着打了幾個電話,越發意識到這事情的嚴重性,回來時額頭上都帶了薄汗,越發客氣道:“晏先生見諒。這事情是我想的過於簡單了。我現在就帶您去保衛科,先等等,校領導馬上就到。”
晏少卿垂眸看着他,臉色稍微緩和些,點了一下頭。
張磊鬆了一口氣,連忙前面帶路。
幾個保安扭着三個男人緊跟着,江卓寧和孟佳嫵一左一右,防止幾人耍花樣逃跑。
北方的秋天冷。
到了夜裡,校園裡閒逛的學生自然少。
一行人走得快,很快到了保衛科。
張磊走在前面,讓保安收拾了值班室裡面,請了晏少卿進去。
晏少卿彎腰把姜衿放在牀上。
自己坐在牀邊。
一伸手,拿下了裹在她身上的西裝外套。
從上往下,仔細查看。
姜衿穿一件淺青色薄襯衣,幾粒釦子都被扯得不見了蹤影,破布一樣掛在肩膀上,裡面黑色的吊帶背心皺皺巴巴,沾了土,再裡面內衣還完好,沒有鬆散。
他舒了一口氣,目光又往下。
姜衿的牛仔褲皮帶被解開,釦子在,拉鍊開了半截,她一隻手還扣在那個地方。
晏少卿伸手過去,握緊她那隻手,一下一下地摩挲着她僵硬的手指,眼見她放鬆,才動手幫她拉好了拉鍊,扣上皮帶。
也沒有弄醒她,側身坐在牀邊陪着。
保衛科外面——
張磊來回踱步,心急如焚地等着校領導。
邊上江卓寧和孟佳嫵並排站着,不好進去,也沒法離開,都很安靜。
張磊一側頭就看見兩人。
住了步子。
到了江卓寧跟前,上下打量着他,語調古怪道:“這次也算多虧了你們兩個,要不是你們恰好進去約會,姜衿這事情可當真沒法收場了。”
江卓寧脣角抽動兩下,沒吭聲。
孟佳嫵餘光瞥了他一眼,悶聲道:“導員您說什麼呢?我們沒約會,就恰好路過。”
“路過?”張磊氣樂了,“路過一下,江卓寧這嘴角都蹭了脣彩了。”
當他眼瞎嗎?
這兩人一場戀愛鬧得滿校風雨,眼下倒好玩了。
江卓寧不吭聲,一向最愛惹事的孟佳嫵反倒開始遮掩了。
張磊好整以暇地看着孟佳嫵。
孟佳嫵罕見地忸怩了,偏頭瞅了江卓寧一眼,支吾道:“那啥,他就是……”
“你閉嘴。”江卓寧沒好氣斥了一聲。
孟佳嫵愣一下,神色定定地看着他,突然抿脣不說話了。
張磊意外極了,一扭頭,進了保衛科。
孟佳嫵目送他進門,徹底放鬆下來,看了江卓寧一眼,突然踮腳湊近他耳朵,呵氣如蘭道:“你耳根子都紅了。”
“還不是因爲你?!”
“哦,”孟佳嫵看着他,心情突然非常愉悅,打商量道,“那我以後接吻之前不塗脣彩了?”
“隨你的便。”江卓寧話音出口,恨不得咬了自己舌頭。
什麼叫隨她便?
他什麼時候同意和她接吻了?!
簡直了!
他一定是被這人給氣瘋了,眼下說話都不經過大腦了。
江卓寧胡亂想想,餘光瞅見她,頭更疼了,面色冷淡地站得遠了點。
孟佳嫵也不生氣,兀自站着,哼起歌來。
聲音婉轉,好像蘊含了無限柔情,還非常好聽。
江卓寧下意識就聽了。
十分意外,忍不住擡眸看了她一眼。
孟佳嫵哼的不算流行歌曲,而是很老一首情歌,《西遊記》裡面的插曲《女兒情》。
——
鴛鴦雙棲蝶雙飛
滿園春色惹人醉
悄悄問聖僧
女兒美不美
女兒美不美
說什麼王權富貴
怕什麼戒律清規
只願天長地久
與我意中人兒緊相隨
——
小時候他們家樓下的阿姨特別喜歡,時常循環播放那首歌,聽的次數多了,他連每個字都記得清清楚楚。
江卓寧看着她,微微恍神。
不得不承認,孟佳嫵算得上頂漂亮那種女生。
美豔張揚,和姜衿截然不同。
和他以往認識的任何一個女生,也是截然不同的。
這樣的女生,整個雲京大學也沒有第二個。
事實上——
他所有過往和以後漫長的歲月裡,也不會再有第二個這樣的女生了。
只可惜——
眼下,他還是下意識排斥抗拒她,孟佳嫵那一點點的好,並不足以抹掉她帶給他的煩惱和抑鬱。
江卓寧僵着臉收回視線。
——
十點左右。
新傳院院長、校保衛科科長、教導主任都來了。
前段時間,京郊航空旅遊學院大一新生在校外被輪姦的事情鬧得很大,眼下差不多過去兩個月,整個事件的影響力纔算完全消退了下去。
卻整得那邊學校領導夠嗆,家長和學生都對學校安全管理問題產生了懷疑。
這次在雲京大學校內,事件惡劣程度有增無減。
事關學校聲譽,他們自然不敢掉以輕心。
尤其——
張磊電話裡提到了姜衿的身份問題。
可能是市長女兒。
這還了得?!
雲京是華夏首都,能穩坐市長位子,更是不易。
他們眼下這位姜市長就是個中翹首。
行政處事一向低調沉穩,甚至說得上中庸,可眼下已經連任到第二屆了。
華夏政局這幾年略微動盪些,縣、市、省,各級領導調動都非常頻繁,能安安穩穩度過五年一屆任期的都極少,更別提穩妥連任了,簡直算的上奇蹟。
姜市長就偏偏做到了。
單憑這一點,也是個不容小覷的主。
最起碼說明他行得正,拎得清,於公於私都能權衡各方利益,也挑不出毛病。
不作爲,還能落一個儒雅親和的好名聲。
可——
看上去再親和,平素再低調,私生活再隱秘,那也是市長啊。
一個不高興,就能影響了他們大好前途。
幾位領導一路上絲毫沒耽誤,也正像晏少卿要求的那樣,一小時之內,齊齊到了。
保衛處值班室很少這麼熱鬧。
幾人穿着齊整,俱是西裝革履,一進門,空間頓時都逼仄了。
校長汪振國最後到,垂眸看一眼牆角蹲着的三個男人。
保衛科科長連忙上前,小聲報備道:“已經覈實身份了,不是我們學校的學生,校外三個小混混。”
汪校長鬆一口氣,沉聲道:“出事的學生呢?情況怎麼樣?”
“裡面呢。”張磊平素也沒那麼多機會見到校長,此刻還有點緊張,伸手指了指值班室裡面。
汪校長上前一步,在玻璃窗外看了一眼。
神色一愣。
伸手在自己額頭上按了按,轉身道:“他怎麼在裡面?”
“誰?”
“牀邊那男人。”汪校長蹙眉看着張磊,話問出口,突然好像明白了什麼。
雲京大學是國內數一數二的高級學府,校長的職位其實非比尋常,相當於副部級幹部,汪振國出身書香世家,一向專心搞教育,爲人也算親和低調,沒有架子,不怎麼熱絡於人際交往,和政界官員基本沒什麼私交。
卻認得晏少卿。
確切地說,他父親和晏家老爺子有點交情往來。
晏老爺子書房裡懸掛的那幅字畫正是出自他家老爺子之手。
年初,他家老爺子腦梗塞住院,他時常過去,自然在醫院裡見過晏少卿幾次。
同時——
他對晏家在各界的關係網有一點了解。
不算深,卻也知道在背後扶持姜煜的就是晏老爺子。
這樣一想——
也就基本確定姜衿的身份了。
相應的,對這次事情也越發重視了起來。
張磊就站在他邊上,眼見他臉色陰沉,微微疑惑,低聲解釋道:“咳,說是姜衿她男朋友。”
“男朋友?”
汪校長詫異地反問一句,晏少卿拉開裡面門出來了。
第一眼看見他,問候道:“汪叔。”
態度實在算不上熱情。
汪校長也不介意,笑着道:“這事情我已經大體清楚了,你放心,一定嚴肅處理,不會委屈了姜衿同學。”
“嗯。”晏少卿站在一側,淡淡應了一聲,目光落在牆角的三個男人身上。
保衛科科長遞了一根菸給他。
“抱歉,我不抽菸。”晏少卿擡左手擋了一下。
面無表情站在原地,疏離冷淡,也不說話,一副就等着學校處理事情的樣子。
保衛科科長有點尷尬了。
只覺得這年輕人實在不識趣。
可——
眼看校長都客氣地回着話,又實在不敢表露絲毫不滿。
略微沉吟一下,再次開口道:“已經覈實過了,這三個人都不是我們本校學生,外面的流氓混混,混進學校也實在可惡至極,你放心,校長已經說了嚴肅處理,等明天一早,我就將他們扭送派出所。”
晏少卿看他一眼,微微蹙眉道:“明天一早?您這意思現在還沒有報案?”
“這……”保衛科科長勉強笑了一下。
“呵。”晏少卿冷笑起來,“我覺得這事情非常清楚,比照《刑法》規定,強姦未遂,情節嚴重、性質惡劣,最少也得處三年以上有期徒刑。您這是在猶豫什麼呢?”
“您看這……”保衛科科長側頭看一眼教導主任,猶豫道,“這姜衿同學也沒有受到太大傷害。您看這事情……那報了案到底對學校影響不好。”
“沒受到太大傷害?”晏少卿緊緊擰眉,“您覺得多大傷害纔算大?強J既遂?還是受害人死亡?至於學校名譽問題……”
晏少卿笑了一下,“很抱歉,那些不在我關心範圍之內。”
保衛科科長神色訕訕,又看一眼校長,不吭聲了。
“我時間有限。”晏少卿擡手腕看一眼表,又道,“留在這不是和你們商量處置策略的,是在等校方儘快給一個令我滿意的處置結果。實在不行,這三人我會直接帶走。”
“您別激動,”教導處主任眼見校長不便發話,連忙道,“報警,我們立刻報警。就……這事情鬧大了對姜衿同學的名譽也不好,希望您慎重些,我們協商低調處理,肯定也最大程度地讓您滿意了。”
晏少卿看他一眼,點頭道:“報警吧。”
教導主任擡眸看一眼汪校長,給保衛科科長遞了個眼色。
後者忙不迭出去打電話了。
晏少卿收回視線,擡步到了一側角落。
居高臨下地立在了三人面前。
伸腳出去,用鞋尖勾起了最邊上一個男人下巴,迫使他仰起頭來。
他穿着鋥亮的黑色皮鞋,尖端略硬,抵着男人的喉結,便令人極端不舒服。
尤其一站一蹲,身高的極大差距已經非常令人恥辱。
那個男人也就二十多歲,正是年輕氣盛,如何能接受這般屈辱如螻蟻般的姿態,眼眸裡狠戾的亮光一閃而過,突然扯着他的腿撲了起來。
晏少卿小腿一勾,提膝直接撞上他鼻樑,趁着男人“啊”一聲抱頭下蹲之際,斜踢出一腳正中他後腦勺,男人“咚”一聲,暈頭轉向地跪趴在地上。
一切只在幾秒之間,衆人回過神來——
晏少卿用鞋尖將男人的側臉翻了出來,毫不客氣地踩了上去。
以腳尖爲圓心,在他臉上重重研磨了兩下。
俯身冷笑道:“還來嗎?”
“咳咳!”男人這下哪裡還有一點僥倖心理,口鼻在他腳底艱難地呼吸着,喘氣道,“不來了,大哥您腳下留情。”
他也是好鬥的人。
可活了這麼些人,還第一次見到有人這麼打架的。
收拾人就靠一條腿。
從頭到尾連拳頭都根本不用一下。
太他媽欺負人了。
男人憤憤地想着,又聽到晏少卿低低一句,“進去以後再求饒不遲。”
他猛地擡頭,就撞上晏少卿冷若幽潭一雙深黑眸子。
讓他一顆心倏然提了起來。
面露猶豫。
這表情變化很快,晏少卿還是注意到了。
神色微愣,垂眸仔細地打量他一眼,突然道:“你們認識裡面那女孩?”
“不,不認識不認識。”
他腳下的男人沒說話呢,身後兩個突然就極力否認起來。
“爲什麼盯上她?”
“這……”
三個男人目光閃躲了起來。
有點怕了。
他們就拿錢辦事而已,眼下事情都辦砸了,別說錢,這指不定就得進局子蹲個三年五載的。
到底要怎麼辦?
晏少卿腳下的男人在他們三個裡面還偏大一些,飛快地思索起來。
臉上承受的痛苦越來越大了。
晏少卿似乎將全部重量都加諸在那一隻腳上,俯身緊盯着他,又道:“我就再問一次,爲什麼盯上她?”
“我們……”
“說實話!”
晏少卿音調提高一度,踩着他臉頰的那隻腳突然就到了脖頸上。
堅硬的皮鞋尖似乎就抵在他喉嚨口。
他只需輕輕用力,就能將他頸下的皮膚穿透了。
這陣勢看在其他人眼裡也着實有點慘。
晏少卿身後一個男人連忙道:“我們是受人指使的,不是本意,真不是本意。”
室內靜了一秒。
晏少卿收了動作,轉身站直了。
居高臨下地睨着他。
說話的男人先前捱了他幾腳,想起來都痛,忙不迭道:“具體的我們也不清楚,好像是最近時常光顧我們酒吧的一位小姐,和我們李哥玩得很好。”
“小姐?”室內幾個人齊齊一愣。
“好像叫什麼晴來着,”男人蹙眉想想,突然道,“對了嗎,姓姜的,和裡面那位同學一個姓,我們李哥好像還打趣過,說是那小妞還和咱們市長一個……一個姓呢……”
眼見室內幾個人臉色大變,男人說話的聲音都慢慢低了下去。
晏少卿臉色也變了,眸光陰沉地審視着他。
半晌沒吭聲。
這事情可真是峰迴路轉了。
學校裡幾個領導都愣了,面面相覷。
好一會,教導主任小聲朝汪校長道:“那個姜晴好像也是我們學校的,各方面都很優秀,還是個言情小說作家。”
最主要的,那個的的確確也是姜市長的女兒呀。
學校領導基本上都知道。
後面這話他當然沒有說出來,反正他不說,校長也一清二楚。
汪校長沉思一小會,擡眸看向晏少卿,遲疑道:“牽扯到旁的人這事情就複雜了,尤其這人還是……”
他停頓一小下,未說明,等着晏少卿反應。
且不說裡面這個姜衿和姜市長是什麼關係,那個姜晴可的確是姜市長的女兒,晏少卿性子沉穩內斂,處事卻一向果決獨斷,自然不是傻子,能明白他的意思。
牽扯到市長家事,當然不是簡單的社會閒散人員犯罪了。
也不能就說他們學校安全管理方面有問題。
這種蓄意收買他人在校內犯罪的,自然要直接去找罪魁禍首才恰當。
教導主任等人都明顯鬆了一口氣。
回過神來,齊齊看着晏少卿,等着他妥協私下處理。
事情出乎意料,晏少卿好一會回過神來,目光往玻璃窗裡面看了一眼,聲音冷淡道:“教唆他人強J,同樣以強J罪論處。情節嚴重、性質惡劣的強J未遂案件量刑一般也三年往上了。貴校的姜晴同學既已等同於犯罪嫌疑人,我希望警方調查取證後,給予她開除學籍處分。”
“……”
許是他的反應太出乎意料,室內幾個人一時間詫異地說不出話來。
面面相覷。
徹底地安靜了下來。
晏少卿蹙眉回想了一下,擡眸朝汪校長道:“姜晴應該是文學院大四學生,汪叔,您覺得有沒有必要通知一下學院輔導員,一會警方錄完口供之後,我們一起去學校宿舍走一趟。”
這意思,立刻馬上就得要個結果出來?
幾個校領導互相對看一眼,臉色不能更難看了。
汪校長正要說話,耳邊傳來怯怯一聲,“晏哥哥。”
姜衿醒了。
不知什麼時候立在門口,抿脣看着一衆人。
身上還披着晏少卿的黑色西裝外套。
臉腫着,有點狼狽。
晏少卿距離她最遠,快步走過去,伸手扶着她肩膀,俯身柔聲道:“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裡特別不舒服?”
他先前替姜衿稍微檢查了一下,確定她只是呼吸不暢暫時暈了過去,並無大礙。
心疼憐惜,倒也沒有刻意弄醒她。
眼下卻仍是有點不放心。
姜衿看着他,神色怔怔地搖搖頭。
“先進去。”晏少卿扶着她的肩膀推進去,扭頭朝衆人道,“我的意見已經表述得非常清楚了,沒有轉圜餘地。校方若能配合,我擔保不會讓事態擴大化。”
汪校長實在無奈了,看着他點點頭。
“辛苦您等一下警方人員。”晏少卿臉色緩和了。
“應該的。”事情既已應下,汪校長也沒再猶豫遲疑了,直接表了態。
晏少卿客氣地點點頭,側身進了裡面。
姜衿沒躺回去,站着看他,神色怔怔,有點呆。
“怎麼了這是?”晏少卿伸手在她額頭上碰了碰,確定她沒有發燒受涼,又摸摸她臉蛋,柔聲道,“是不是疼?稍等一會,見過警方之後再處理一下傷。”
“晏哥哥。”姜衿聲音小小地喚了他一聲。
“嗯?”
“是……姜晴嗎?”
“這個你不用擔心。”晏少卿避重就輕。
“你……”姜衿微微蹙着眉,好似有點困擾,遲疑道,“你報警了?還要讓學校開除她?”
“這些都是最根本的。”晏少卿以爲她心軟想求情,聲音淡淡。
“可是,”姜衿伸手揉了揉有點疼的腦袋,抿脣道,“先前你不是都答應和她見面了嗎?你就這樣……這樣做,不會覺得不忍心之類的嗎?”
“那又如何?”晏少卿扶着她肩膀坐下,看着她臉色,安撫道,“別胡思亂想了,我沒什麼不忍心。覺得不舒服了就先躺着,其他事交給我。”
“……”姜衿看他良久,小聲道,“我想靠在你懷裡。”
晏少卿睨她一眼,忍不住低低笑一聲。
彎腰坐在牀邊,擡手在自己腿面輕拍了一下,柔聲道:“過來吧。”
姜衿站起身,窩到了他的懷裡去。
也不說話,非常乖。
事實上——
她的確有點被嚇到了。
可能是安逸的日子過得太久了吧,她忘了先前姜晴欲毀她清白那件事。
眼下再發生一次,還是在她毫無防備的情況下,想起來都讓她覺得脊背發涼。
尤其——
差一點,那些人都可能得手了。
如果不是孟佳嫵和江卓寧也進了小樹林。
如果不是她的手機突然響,他們兩人折回來。
如果沒有晏少卿。
那麼——
很可能她現在已經被折辱踐踏了。
多狠啊!
姜衿胡亂想想,忍不住往晏少卿懷裡縮了一下,小聲道:“你見到我那兩個同學了嗎?”
“還在外面。”晏少卿淡聲道。
“……”姜衿一愣,擡起他手腕看了眼時間,詫異道,“都快十一點了。”
“一會警察來……”
他話音未落,外面傳來幾句洪亮的說話聲。
說警察,警察就到了。
晏少卿替姜衿裹了裹外套,帶她出去。
——
將近十二點,警察完成了取證工作。
採了孟佳嫵、江卓寧和張磊的證詞,順帶在其他人口中瞭解了一下情況。
預備先帶三個男人回派出所了。
汪校長看一眼面色冷淡的晏少卿,走到邊上和一個警察聲音低低地說了幾句話。
警察明顯愣一下,擡眸看了姜衿一眼。
有點頭疼了。
到了晏少卿跟前,好言商量道:“這事情我們大致瞭解清楚了,證據也十分充足,您放心,一定妥善處理。隻眼下時間晚了,去找那個李哥需要時間,姜晴同學也不在學校……我的意思是,帶這三個人先回去,確定口供無誤後,再對嫌疑人申請刑拘,您覺得怎麼樣?”
“是啊是啊,”趕來的文學院輔導員也連忙表態道,“姜晴她們已經大四了,不在學校很正常。眼下也的確是沒在宿舍,她表現還一向挺好的……”
“她在校表現如何我不關心。”晏少卿直接打斷輔導員說話,朝汪校長道,“這件事我的態度不會變,案件塵埃落定後,校方必須給予她開除學籍處分。”
“當然,這個當然。”汪校長直接表態,“這樣的學生我們校方絕不姑息。”
晏少卿看了幾個警察一眼,點點頭,“那今天先到這,我留個電話,案件進展情況請第一時間通知我。”
“沒問題,您放心,放心。”警察大半夜出動也是不容易,忙不迭道。
想到這受害人和嫌疑人都有特殊身份,簡直頭都大了。
主動存了晏少卿的電話。
——
目送警察帶人離去。
學校幾個領導也算鬆了一口氣。
張磊親自送孟佳嫵和江卓寧回宿舍了。
汪校長和剩下幾人看一眼晏少卿,試探道:“這都過了十二點了,姜衿同學……”
姜衿看了校長一眼,抱着晏少卿的胳膊不說話。
晏少卿垂眸看她一眼,淡聲道:“她受了驚嚇,需要請假兩天休息養傷。我先送她回家。”
回姜家?
汪校長狠狠愣一下。
這意思,還是要立刻將事情捅到姜市長跟前去?
事發突然,張磊又顧忌着姜衿的身份和學校名譽,幾個領導也是想盡量將事情壓下去,眼看晏少卿正好在,到現在也還沒有驚動姜衿家長呢。
這人!
剛纔答應下明天再繼續處理事情,他還以爲事情有點轉機呢。
怎麼心腸就這麼硬?!
要知道——
那個可能犯罪的,分明是姜衿的姐姐。
一個姑娘家,各方面條件還非常優越,正是大好年華,去監獄裡待個三年五載還了得?
這些話,汪校長當然是怎麼也說不出口了。
看着晏少卿冷峻的側臉,點頭應和道:“應該的。”
“嗯,那就先走一步了。”
晏少卿伸手攬了姜衿,直接離開幾人視線。
半天沒吭聲的保衛科科長和教導處主任都有點心裡發虛,齊齊看向校長,道:“汪校長,您看這事……”
“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儘量讓他滿意了。”
“可……姜晴在校表現一向優異,學院預備保送本校研究生的……”文學院輔導員還有點沒反應過來,蹙眉道,“怎麼可能自毀前程做下這種事?”
“你問我我問誰。”汪校長沒好氣看她一眼,“事已至此,多說無益。能低調處理已經是最好。依我看這牢獄之災姜晴也是避免不了,保送研究生的事情考慮其他同學吧。”
“是。”輔導員只得應聲。
“時間晚了,都回去休息,這事情明天再看。”
汪校長髮了話,也懶得回家了,直接轉身,去自己辦公室休息。
與此同時——
晏少卿已經帶着姜衿上了車。
側身替她繫好安全帶,就要發動。
“晏哥哥,”姜衿看他一眼,詢問道,“我們是回去依雲首府嗎?”
“不,”晏少卿踩了油門,頭也不回道,“去你家。”
“現在?”
已經十二點多了。
“就現在。”晏少卿冷淡道,“不該讓你爸媽看看,他們養了多本事一女兒嗎?”
“……”
姜衿察覺到他壓抑的怒氣,不說話了。
心裡暖暖的。
好像是第一次,出了事,不需要她自己爲自己出頭打算。
她什麼也不用做,甚至連一句話都不用說,就有人全盤接手,幫她處理得妥妥當當。
還是這樣光明磊落的方式。
所有人都得看他臉色,以他的意見爲先。
而他,以她爲先。
這樣的感覺,真是從未有過。
姜衿看着車窗外,輕輕地舒了一口氣,也不說話了。
就這樣在他身邊,哪怕她臉上還帶着傷,都覺得無比安心。
——
深秋的夜晚很安靜。
城市裡依舊霓虹閃爍,路上卻已經沒幾個人。
車也少。
凌晨兩點,兩個人到了姜家。
晏少卿停車的時候就直接給姜煜打了電話,吵醒了他和楚玉英。
等他和姜衿進去,姜煜和楚玉英已經下樓了。
大廳顯得空曠。
燈光刺眼。
擡眸瞧見晏少卿和姜衿一起進來,楚玉英的眼睛都直了。
神色間喜悅大約驚訝。
哪裡還有什麼睡意?
也不去想這兩人半夜回來是幾個意思,笑着去泡茶了。
姜煜面色如常,心裡的一絲不悅也絲毫沒有表現出來,邀請晏少卿在沙發上坐下了。
擡眸看一眼姜衿,神色微愣,話鋒一轉道:“你這臉怎麼傷着了?”
“她在學校被欺負了。”晏少卿淡聲道,“三個社會混混企圖輪J她,不巧被兩個學生給發現了。”
“什麼!”姜煜大驚。
楚玉英端來的茶水還沒放下,潑了一手。
晏少卿擡眸看一眼兩人,脣角劃開極淡一抹冷笑,慢慢道:“姜叔叔教養的女兒,真是讓人大開眼界。”
“……”姜煜臉色一沉,“少卿,你這話什麼意思?”
“姜晴呢?”晏少卿話鋒一轉。
“晴晴在樓上睡覺呢。”楚玉英下意識開口。
“哦?”晏少卿雙腿交疊一下,看着姜煜,在他疑惑隱忍的目光下,淡笑譏誚道,“找人去凌辱自己的妹妹,她還能安穩入睡?也真是心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