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定睛一看,才發現了孟明宣。
孟明宣只有十二歲多,站在一排高大壯碩的保鏢邊上,自然顯小,挺拔秀氣,像一棵小白楊樹。
晏少卿見過他,自然曉得他的身份咯。
烏黑修長的眉第一時間蹙了起來。
想想啊,孟明宣都在,他舅舅,那喬遠能不在嗎?
姜衿這丫頭越來越能行了,簡直無法無天!
晏少卿都沒有將車子開到停車位上去,直接停在邊上,朝着姜衿按了兩下喇叭。
姜衿自然看見他了,朝孟明宣笑道:“那我就先走了,今天的事情真是謝謝了,拜拜。”
“姐姐再見。”孟明宣點頭笑起來,眉目秀氣如畫。
姜衿勾勾脣,揹着包很快上了車。
晏少卿看她一眼,抿着薄脣,直接開車,隨口道:“安全帶。”
“嗯。”姜衿連忙扯了安全帶,扣好了,目光落在他冷峻的側臉上,便討好般嘿嘿笑一聲,主動解釋道:“我不是出來玩的。孟佳嫵這幾天心情不好,下午跑出來喝酒了,我怕她出事,不得已才追出來的。”
“嗯。”晏少卿淡淡應了一聲,再無話。
很明顯,還生着氣呢。
姜衿又笑了,再接再厲,“幸虧我來了,不然她今天又被雲昊欺負了。”
“嗯。”晏少卿又淡淡應了一聲,看上去沒什麼情緒的樣子。
姜衿小心翼翼瞧着他,繼續道:“不過我揍了雲昊一拳,正和他在那揪扯呢,孟明宣就剛好出現了,給我解了圍不說,還將孟佳嫵給送了回去,你剛纔也沒說下去和人打個招呼。”
晏少卿:“……”
這意思怪他咯?
他總算有點反應了,擰着眉,側頭髮問,“那你沒事吧?”
話剛問出口,就瞧見姜衿臉頰上兩道紅印了,冷着聲音道:“你臉上怎麼回事?雲昊欺負你了?”
姜衿乾笑一聲,沒說話。
晏少卿冷哼一聲,放緩了車速,沒好氣道:“就你多管閒事!”
呃,又是這四個字。
姜衿簡直無語了,翻着白眼道:“能不能換個詞啊?”
“什麼?”
“多管閒事。我就關心一下朋友,也沒怎麼樣。”
“呵呵。”晏少卿看着她笑一聲,也懶得多說了,收回目光。
結果又看見她手腕了。
剛纔一直和孟明宣在一起,姜衿沒好意思揉,此刻上了車,自然就下意識揉一揉。
別說,孟明宣年齡不大,手勁當真不小。
晏少卿臉色又倏然冷了,“你這手腕又怎麼回事?”
“哦。”姜衿連忙縮了縮,眨眨眼睛笑道:“沒什麼事。”
“……”晏少卿徹底收回視線,“當我沒問。”
又生氣了?
姜衿覺得這人真不是一般難搞,又連忙小心解釋道:“手腕真沒事,就我和孟明宣往出走,覺得那孩子挺可愛的,想揉一下他頭髮嘛,他就突然正當防衛了。”
晏少卿:“……”
半晌,淡聲提醒道:“以後和異性保持距離。”
姜衿傻眼了,“至於嗎?那孩子才十二歲,算什麼異性啊。”
“你覺得是同性?”
“呃。”
姜衿定睛看他一眼,撲哧笑道:“好了好了知道了,就沒見過你這麼小心眼的男人。”
他小心眼?
晏少卿就更不想說話了,就當他小心眼吧。
他就是不怎麼樂意。
喬遠也罷,孟明宣也好,孟佳嫵也好,總歸,這幾個人他都算不上非常喜歡,確切地來說,他受了老爺子一點影響,很自覺地一直和孟家人保持距離,自然希望姜衿也能保持點距離了。
不過——
兩個人因爲這些事也鬧了好幾次了,沒必要。
明天兩家人要見面,他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又惹得這小丫頭炸毛不滿。
晏少卿一路沒怎麼說話,姜衿倒是主動和他東拉西扯了一陣,到最後,就有點困了。
她坐車總容易犯困。
一隻手扯着安全帶,靠在座椅上,打盹兒。
也不知道到了哪,突然被一陣手機鈴聲給吵醒了。
姜衿一睜眼,就看到晏少卿戴上了耳機,聲音低沉平緩地“喂”了一聲。
然後——
他車速突然就慢了下來,淡聲道:“我現在過去。”
姜衿一愣。
晏少卿掛了電話,看她一眼,開口道:“方淮出了點事,我得回一趟醫院,你要不先回家?”
走了好一會,兩個人距離依雲首府也不遠了。
“方律師怎麼了?”姜衿蹙眉問。
“頭部受傷了。”
“啊?”
姜衿還有點意外,也不想耽誤晏少卿時間,索性道:“那我和你一起去,回去也沒事嘛,上次我住院他還來看過我。”
“也行。”晏少卿點點頭,不廢話,直接十字路口掉了頭,回四院。
路上還有點堵,等兩個人再到醫院,已經晚上八點多了。
方淮和雲舒也剛到沒多久,處理了一下傷口,就在急診科裡等着他們。
“晏教授。”急診科值班的醫生看見他就舒了一口氣,低聲道,“情況不算嚴重,可傷口有點深,流了血,看樣子是得縫針才行的。”
“嗯,我看看。”晏少卿點點頭,就去方淮邊上了。
方淮一隻手扣着紗布,捂着後腦勺,蹙着綺麗的眉,就坐在椅子上。
晏少卿俯身查看了一下,淡聲道:“是得縫針。”
“要不找你呢。”方淮無奈道,“還是自己人放心一些。”
“怎麼回事?”電話裡沒有多說,晏少卿看着他的樣子,也忍不住蹙眉問了一句。
“稍後再說吧,你先給我看傷,疼死了都。”
“行。”晏少卿也就不問了,看一眼邊上紅着眼眶的雲舒,目光又落在急診科醫生身上,吩咐道,“先準備手術吧。”
“好。”醫生點點頭,應了一聲。
已經下了班,醫院裡非常安靜,晏少卿直接帶着方淮去縫針了。
情況也不嚴重,姜衿和雲舒就等在急診值班室。
雲舒坐在椅子上,從頭到尾紅着眼眶,也沒說話,看上去還有點心神恍惚。
姜衿打量她半天,小聲道:“怎麼回事啊?”
“是雲昊。”雲舒也沒瞞她,無奈道,“我在公司加班,雲昊不知怎麼就過來找我了,喝了點酒不讓我走,恰好方淮就來接我了,兩個人動了手。”
姜衿:“……”
怎麼哪哪都有云昊啊?
那人她眼下也算了解,自然曉得,雲舒所言不讓她走,一定不光是阻攔的意思。
指定動手動腳了,又醉着,說不定還和上次一樣。
被方淮看見,那不是找打嗎?
姜衿都無語了,輕聲安慰道:“已經這樣了你也別傷心,就縫幾針嘛,很快就能長好的,方律師那人挺好的,也不會因爲這個就和你鬧脾氣。”
“我知道,就心裡挺愧疚。”雲舒苦笑一下。
她是爲了逃開雲家才答應了方淮的提議,協議結婚。
平心而論——
方淮對她挺好的,他父母對她更好。
可眼下她都連累方淮好幾次了,每一次都是因爲雲昊的事情。
就光打架掛彩,這都第三次了。
人家腦袋都受傷了,她怎麼可能不愧疚呢?
雲舒蹙着眉,看上去挺煩的,到最後,又好像在想些什麼事情,一直抿着脣。
姜衿看着她,也挺無奈的,安慰了幾句沒什麼效果,索性和她東拉西扯地講起故事了,講了點故事,又隨意說了自己住院時記得挺牢的幾個笑話。
到最後,雲舒看上去才放鬆了一些。
再沒一會,方淮和晏少卿就縫了針出來了。
——
晚上九點十五分。
四個人一起出了醫院。
方淮來醫院沒開車,晏少卿擡手腕看一眼表,直接道:“我送你們回去。”
“不麻煩了,打車回去也一樣。”方淮笑了笑。
“順路的事。”晏少卿淡聲道,“你媽剛纔不打電話說了嗎?讓你們一起回家去,那地方就在我們回家路上,能有多麻煩。”
方淮略微想一下,笑起來,“好像也是。”
“上車。”晏少卿直接發話了。
方淮看一眼雲舒,開口道:“走吧,我們倆坐後面。”
“回你爸媽家啊?”雲舒看上去還有點遲疑。
“她已經知道我受傷的事情了,非得要我住回去,那就回吧,沒事,我就說被打架的兩個同事不小心殃及到了,別擔心。”
雲舒抿着脣看他一眼,點了一下頭。
她是有些擔心的,畢竟,方淮的父母對他非常疼愛。
要是知道了這件事的真相,指定生氣,連帶着,也就知道他們結婚的真相了。
可——
雲舒想到自己剛纔的決定,又愣了一下。
不說話了,安靜地上了車。
姜衿也上了副駕駛,晏少卿開車,先送方淮和雲舒回家了。
方淮的父母都是公務員,眼下雙雙退休在家,膝下兩個兒子,方淮是老二,和他哥哥都算事業有成,家境自然算得上殷實了。
十點左右,晏少卿將車子駛入了方家父母居住的黎園。
他和姜衿是第一次來,已經到了家門口,自然拗不過方淮的提議,進去坐坐。
事實上——
半路上方淮已經打了電話,提了有客人的事情。
晏少卿停了車,也就帶着姜衿一起下去。
姜衿還有點不好意思,小聲問晏少卿,“我們第一次來,都沒帶禮物,會不會不太好。”
“已經沒帶了。”晏少卿擡手揉揉她頭髮。
言下之意,已經沒帶了,那就算了。
大半夜的,他也總不可能找地方買禮物去,反倒顯得見外了。
姜衿鼓鼓腮幫子,也就沒說話了,跟着三個人一起,進了方淮父母家。
方淮拿鑰匙開了門,裡面客廳裡等着的方母聽到響動了,很快迎出來,笑着道:“請進請進,真是麻煩你們了,這麼晚還送他回來,別見外,不用換鞋了,就和自己家裡一樣。”
這話自然是說給晏少卿的。
晏少卿禮貌笑笑,“都是朋友,應該的,阿姨您別客氣纔是。”
方母樂呵呵笑兩聲,一擡眼就看見姜衿了,正要說話,就被方淮直接打斷道:“這是姜衿,少卿的女朋友。”
“哦。”方母明顯愣了一小下,她還以爲是妹妹呢,很快回過神來,招呼道,“這姑娘可真水靈,來來來,客廳裡,哦,不,餐廳裡坐吧,折騰這麼久肯定沒吃飯吧,阿姨包了餃子,這就給你們煮點都嚐嚐。”
“阿姨別麻煩了,我們過會就得走。”晏少卿連忙道。
“不麻煩不麻煩,”方母好像怕他們這就離開似的,一邊挽着姜衿往裡面走,一邊說道,“水都已經燒上了,我讓老頭子在廚房裡看着呢,你們好歹吃點東西再走,阿姨安心。”
姜衿抿着脣看了晏少卿一眼。
晏少卿看看方淮,有點哭笑不得。
方淮勾脣笑笑,直接道:“真不用客氣,我媽這人好客,給點面子。”
“那我們就叨擾了。”晏少卿從善如流。
方母眼看他應下,可算高興了,按着姜衿肩膀讓她坐在椅子上,扭頭就朝着雲舒道:“小舒來陪着這丫頭聊聊天,媽去看一下水開了沒有。”
“您去吧,我陪着。”雲舒點頭笑笑。
方母樂呵呵地去了,沒一會,又端出兩盤切好的水果來。
姜衿其實也餓了,客氣了兩下,也就笑着接過她遞上來的叉子,吃了兩塊菠蘿。
方母又去廚房裡忙碌了。
方父很快出來,和幾個人打了招呼,陪着聊了一會天。
方母就端着兩盤餃子出來了,放上桌,轉個身,很快又端了兩盤出來,順帶着,還招呼方父幫幾人端了醋碗出來,非常熱情貼心。
從下午開始四個人都沒吃飯,其實都餓了。
方母手藝不錯,餃子包的一個個都渾圓可愛,鼓鼓的,形狀一致。
口味又是姜衿喜歡的蓮菜大肉餡,到最後,她不但低頭吃完了一盤餃子,用完了醋汁,就連方母特意端來的小碗麪湯,都喝了個乾乾淨淨。
方母自然高興地不得了,送她和晏少卿出門,都哼起歌了。
方淮坐在沙發上,看着她忍不住打趣道:“知道的說是我朋友,不知道的還以爲您親兒子回來了。”
“我倒想讓人家當親兒子呢,比你省心多了。”方母看他一眼,沒好氣地走到他跟前,看着他後腦勺上的紗布道,“傷口很嚴重?怎麼都縫針了?”
“還好。”方淮淡笑一聲,並不多說。
“十一點了。”方母看一眼牆壁上懸掛的擺鐘,催促道,“快點上樓休息。”
話說完,又看一眼沙發上坐着的方父,疑惑道:“小舒呢?”
“廚房裡洗碗呢吧。”
“洗碗?”方母一愣,很快就轉身走到廚房裡了,將雲舒往外推,便推邊道,“幾個盤子而已,放着我洗,你上班一整天了多累啊,早點上去歇着。”
“媽,我沒事。”雲舒都有點哭笑不得了。
“沒事也不用你洗,我整天在家裡閒着呢,這些事情我幹就行了,快去休息。”
雲舒住了步子看着她,有點無奈。
“去吧去吧,知道你孝順,等我以後做不動了你再替我就行,乖,快點去休息,十一點多了都。”方母不由分說,連廚房門都給關了。
雲舒在外面搓搓手,柔聲道:“那辛苦您了,您也早點休息。”
廚房裡傳來沖水的聲音,方母又催促她了。
雲舒只得轉身上樓去。
方淮先她一步上去,簡單地衝了一個澡,換了睡衣上牀。
雲舒隨後,也很快洗了澡,穿着睡衣出來了。
兩個人都靠在牀頭,一左一右,距離不遠不近,雲舒側頭看他一眼,抱歉道:“今天的事情真是挺對不住的,又連累你受傷了。”
“沒事,怪不得你。”方淮並不介意。
“嗯。”雲舒淺淺應一聲,抿抿脣,繼續低聲道,“我剛纔想了一下,覺得我們要不還是離婚算了。”
方淮相貌好,其實並不近女色,眼下相處了一段時間,她也算了解。
可——
昨天那張照片裡,他和那個女人的確挺親密。
應該,是有人了吧?
兩個人事先說的好好的,並不干涉對方感情之事,若是有了喜歡的人,可以協商離婚。
而且——
一來她連累方淮好幾次,有點不好意思,二來方淮的父母實在對她太好了,她感動難言,既不想繼續頂着兒媳婦的身份欺騙二老,又不願意繼續待在方家享受疼愛。
感覺起來,這樣下去,早晚有一天,她會不捨得離開這樣一對老人。
早斷早好。
雲舒的心情還有點複雜。
她不怎麼好受,邊上聽着她說話方淮就更不好受了。
他下午到的時候,雲舒正被雲昊壓在桌子上吻呢,那一瞬,他就怒火中燒了。
直接過去揪了雲昊衣領,就是一拳。
眼下——
那種憋悶氣憤感都還沒能下去。
雲舒倒好,不說好言好語安慰解釋一下,竟然要離婚?
就現在這樣,她要提出離婚,他媽那一關都難過,指不定怎麼揍他這個當兒子的呢。
當然不行了。
方淮胡亂想着,就對上雲舒看他的眼神了。
他一愣,雲淡風輕道:“怎麼突然就有這種想法了,我覺得現在這樣就挺好的。”
雲舒:“……”
她怎麼就不覺得哪裡挺好的。
雲舒蹙着眉,繼續道:“雲昊是一方面,事實上主要是你媽的原因,她對我太好了,我受之有愧,感覺沒辦法一直騙下去。”
“你對她也挺好的。”方淮一笑,“她說你每天都打個電話問候她,老人嘛,就想要點重視關心,你兒媳婦這個角色也做的不錯。”
“可是……”
雲舒話音未落,方淮突然皺着眉捂了一下頭。
“怎麼了?”雲舒自然緊張了。
方淮仍舊是擰着眉,看着她,聲音低啞道:“傷口疼。”
“怎麼回事啊?這怎麼辦?”雲舒想到一開始他流的那些血就覺得暈,緊緊蹙眉道,“要不給晏醫生打個電話問問吧,留下後遺症就不好了。”
“不用。”方淮阻止她,“你倒點水吧,我藥還沒喝呢。”
“哦。”雲舒連忙下牀了,去給他倒水。
方淮看着她忙碌的背影,輕輕地鬆了一口氣。
麻藥過了,傷口一直在隱隱作痛,不過遠沒有他剛纔表現的那麼誇張就是了。
他只是不想離婚。
腦海裡這個念頭閃過,方淮突然就愣了一下。
的確,他不想離婚。
和雲舒相處的這段時間,多半時間溫馨平淡,偶爾他逗逗她,看看她氣急敗壞的樣子,也覺得心情愉悅,說實在的,他挺享受這種安穩的感覺了。
而且——
這是和以前談戀愛的時候,完全不同的一種感覺。
賀景妍性子活潑大方,喜歡玩,尤其喜歡拍照、逛街、旅遊,體驗新奇和刺激的事情。
他其實不一樣的。
他少年時候因爲太漂亮的相貌苦惱過一段時間,和刺激新奇相比,更喜歡音樂,沉浸在音樂世界裡,可以讓他放飛心情陶醉自我,本質上,他是挺喜歡安靜的。
他以前一直覺得愛情就是互補,他喜靜,賀景妍好動,所以他們天造地設,彼此磨合。
就好像——
賀景妍喜歡拍照,他卻不喜歡,一開始惹了她不高興,後來他卻一心一意幫着她拍照,兩個人這樣的矛盾,也就迎刃而解了。
可眼下,許是因爲時間實在太久了,當時那種快樂都淡了許多。
與之相反的,都是愧疚和壓力了。
賀景妍的事情放在他心上,八年來,每每想起,他都難以釋懷,無法放鬆。
方淮蹙着眉,陷入沉思了。
雲舒倒了水回來,就對上他心不在焉的神色,連着喚了兩聲,方淮纔回神,看清她手中的水杯,笑着道:“謝謝了。”
“不客氣。”
雲舒又轉身拿了藥給他。
方淮將一把藥全部扔了進去,微微仰着頭,喝了大半杯水。
這男人,實在是有一副好皮囊。
雲舒看着他滾動的喉結,還有點不自在,索性移開視線,看向一邊去。
方淮將水杯放在了牀頭櫃上,淡聲道:“很晚了,休息吧。”
“你怎麼睡?”雲舒看一眼他後腦勺,發問。
“只能趴着了。”方淮聳聳肩,擡手將牀頭燈擰到了一個昏暗的程度,問她,“留點光不介意吧?”
“嗯。”雲舒點點頭,“留着吧,你起來方便點。”
方淮笑了一下。
雲舒扯了點被子,閉着眼睛,準備睡覺了。
她和方淮同住一個屋,同睡一張牀,甚至,方母爲了保證他們夜夜親密,給房間也就留了一牀被子,雖然這被子比較大吧,那睡起來還是挺尷尬的。
好幾次,早上醒來她都莫名其妙滾到方淮懷裡去了。
雲舒正胡思亂想,昏暗裡突然響起一聲手機短信提示音。
是方淮的。
方淮也愣了一下,擡手拿了手機。
“睡了嗎?”短信來自賀景妍。
方淮抿了抿薄脣,遲疑了好一會,回覆道:“正準備休息。”
“我想你。”賀景妍的短信很快又來了。
方淮將手機調了靜音,回覆道:“很晚了,你怎麼還沒睡,早點休息。”
很快,賀景妍的電話又打過來了。
方淮手指握着手機,過了半晌,掀開被子起身,踩着拖鞋,擡步去陽臺上打電話了。
雲舒也沒什麼睡意了,平躺在牀上,聽到他的聲音從陽臺上傳進來,不怎麼清晰,可,她能隱約感覺到,挺耐心的。
她抿了抿脣,側過身,換了個姿勢睡覺。
突然,心情就有點煩悶了。
方淮性子屬於挺溫和禮貌的那一種,偶爾無賴,相處這麼長時間,她也算了解。
可——
她其實沒見過他和別的女人相處。
方淮這樣的長相,一般美女,站在他邊上都是挺自慚形穢的,得頂着壓力。
照片裡那女人,倒是和他比較登對,天造地設。
誰在追誰?
還是說兩人互有好感,已經在進展了?
既如此,她都主動提出離婚了,方淮還幹嘛不答應?
雲舒正胡亂想着,方淮就掛了電話,進來了,輕手輕腳地上了牀。
卻沒睡覺。
不多會,好像又在牀頭櫃抽屜裡摸了什麼東西,再一次去了外面陽臺上。
夜裡很安靜,雲舒聽到了打火機的聲音。
方淮在抽菸?
她第一時間想到,狠狠愣了一下。
在她印象裡,方淮這人應該是不抽菸的纔對。
腦袋上還帶着傷呢,大晚上抽菸。
雲舒覺得自己應該出去勸勸他,轉念一想,又覺得還是算了,她也沒什麼立場對他太關心,還是省點心,睡覺好了。
她又翻個身,繼續睡覺了。
可——
實在睡不着,半晌,無奈起身出去,輕聲道:“傷口還沒好呢?抽菸傷身。”
方淮想事情太出神,猛不丁聽到這麼一句話,轉過身看見她,“哦”了一聲,順手就掐了煙。
雲舒看着他,索性也擡步過去,站在他邊上。
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下,低聲繼續道:“你在心煩?要不還是離婚吧?”
他要是真得心裡有人了,離婚是個不錯的選擇嘛。
難不成——
他不知道怎麼和那個女人解釋?
雲舒略微想想,又道:“你是不是覺得沒辦法和人家解釋?要是需要我的話……”
她沒察覺,方淮的臉色有多難看,仍舊自顧自說着。
正說着,方淮突然傾身,將她壓在陽臺護欄上,一隻手掐着她喋喋不休的小嘴,薄脣就湊了過去。
“唔!”雲舒猝不及防,連忙推他。
就在她張嘴的這一瞬間,方淮靈活的舌就直接探了進去,翻攪。
雲舒聞到了淡淡的菸草味。
又羞又氣又急,沒好氣地推他,卻怎麼也推不開。
方淮身形清瘦修長,可,到底是個男人。
身高一米八以上。
他的吻一開始急促,到後面就慢慢地非常溫柔纏綿了,逗弄糾纏着她的,又專注,又認真,還有一絲很容易察覺的柔情。
他慢慢試探親吻她,氣息微亂。
雲舒的氣息也就亂了,有點無力感,一隻手揪着他睡袍,承受着他的吻,不反抗了。
許久——
兩個人才慢慢分開。
方淮低低喘息着看她,聲音微啞道:“你就這麼想離婚?”
雲舒:“……”
她還不是爲着他考慮的。
可眼下,關於那個女人的話,突然就說不出口了。
這人,突然吻自己是幾個意思。
雲舒蹙着眉,才發現自己一顆心跳得極快,讓她有點不敢說話了。
“我最近的確遇到一點事。”方淮一隻手捧着她的臉,指腹輕輕地摩挲了兩下,請求道,“給我點時間,我能夠處理好,完了再說我們的事情,好嗎?”
“我們……”
雲舒話未說完,方淮直接伸手捂了她的嘴。
他不想在聽見什麼協議結婚的話。
他動心了。
他拿了煙出來,以爲自己肯定會想起很多關於以前的事情,可是沒有,他想到的,都是這段時間以來的點點滴滴,都是眼前懷裡這女人。
他們每週回來三天,同牀而眠。
她的氣味令他安心,偶爾紅着臉的樣子令他心情愉悅,和父母交談的樣子,讓他覺得歲月靜好。
他想留住她,想繼續這樣溫馨平淡的生活,和她。
而不是和賀景妍。
甚至——
再想起賀景妍,他對雲舒的愧疚都很深。
好像一種背叛。
雖說兩個人說好的協議結婚,可不知怎麼地,他已經丟了心。
他喜歡聽雲舒無奈地說起他媽媽熬湯給她補身體的事情,也喜歡她早上在自己懷裡醒來的羞赧,這喜歡,早已經滲透進他的心裡,身體裡。
方淮手指撫摸着雲舒嬌豔的脣,雲舒不自在極了,偏過頭去。
他便直接攬着她抱進懷裡,再次要求道:“給我點時間,不會很久。”
雲舒覺得自己應該推開他,可她沒有。
沒有推開他,也沒有生氣慍怒。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無奈和不願示人的秘密,她是,方淮自然也是。
雲昊和她的事情,方淮撞見了好幾次,可他從來沒問過,給她足夠的尊重和包容,她覺得,也許,她是應該給方淮一點時間和信任的。
順便,也給她自己一點時間,她得好好想想。
她有點亂。
——
沒一會,兩人進了房間。
牀頭的手機屏幕亮了一下,方淮又拿過看了一眼。
晏少卿不久前發的一條短信,說是他和姜衿兩人已經到家了。
方淮靠在牀頭,回了一條“行,早點休息。”
晏少卿洗澡出來纔看見了,看一眼時間,十二點半,也就沒有再回復。
這才發現姜衿還沒上牀。
愣一下,擡眸搜尋,看見書房裡有燈光。
大半夜的,這丫頭不睡覺在書房裡做什麼,這麼勤快?
晏少卿微微沉着臉,擡步到書房了。
姜衿跪在書桌前面,神色很專注,敲鍵盤。
她在另外一個浴室洗了澡,洗完了眼見晏少卿還沒出來,又沒什麼睡意,就牽掛着她未寫完的小說了,所以到了書房。
書桌太大了,椅子也大,可升降的轉椅,應當是晏少卿上次調節的高度。
她懶得調,也就直接跪在椅子上。
太出神,都沒有發現晏少卿突然進來了呢。
仍舊在寫小說。
晏少卿站在門口看着她。
小丫頭洗了澡沒有戴假髮,頭髮還是有點短,乾淨利落地豎起來,襯着巴掌大小一張臉,白淨纖巧,眉眼清明,看上去,就像個少年。
洗了澡,上身鬆鬆垮垮地穿了他一件白襯衣。
下面……沒穿。
晏少卿的目光落在她蜷着的細白小腿上,身子突然就有點緊繃了。
覺得自己還真是挺那啥的。
這丫頭這樣一副清湯寡水的樣子,都能讓他有反應。
晏少卿正神遊,姜衿就看見他了,眼睛彎彎地笑起來,“晏醫生。”
又是這個稱呼。
晏少卿簡直無語,擡步走到她跟前去。
姜衿保存了文檔,退出了U盤,直接關了電腦,從椅子上蹦起來,張開雙手就摟上了他的脖子,順便的,兩條腿環上晏少卿勁瘦的腰身了,緊緊的,藤條一樣。
“在幹嗎呢剛纔?”晏少卿兩隻手託着她的臀,一邊往臥室走,一邊問。
姜衿低頭看着他,突然就喜歡上了這個動作,歪着頭吹口氣給他,柔聲道:“老公。”
晏少卿一愣,擡眸看着她。
姜衿坐在他懷裡,自然比他高了,清楚地看見他深沉的眼眸。
隱忍剋制的,她已經挺熟悉了。
她不想去牀上。
晏少卿抱着她過去,肯定又是這樣那樣一通欺負,她是被壓的那一個,太弱了。
不行。
從兩人結婚到現在,這種事上,她都沒有佔據過主權呢。
好沒有成就感。
姜衿扁嘴胡亂想想,兩隻手就插進晏少卿頭髮裡了,聲音小小道:“別去牀上了吧。”
晏少卿頭皮非常敏感,姜衿也知道,她做出這個動作,他當然就曉得小丫頭又打了什麼鬼主意,啞着聲音,忍耐道:“別想着胡鬧。”
不去牀上?難不成她想在哪裡?
沙發地毯書桌上?
一個比一個髒,而且也不軟,她肌膚這麼嬌嫩,得蹭破了。
晏少卿抱着她,繼續往臥室走。
這一刻,他仍舊是那個理智殘存的男人,他不曾想,懷裡這丫頭,在未來很多個時候,都能讓他失去理智。
他的生活依舊是挺刻板的,沒有姜衿那麼多跳躍的想法。
姜衿想到了,自然想付諸於實際。
於是——
晏少卿抱着她走到臥室門口的時候,她直接伸手拉上了門。
將兩個人關在了外面。
順帶着,飛快地扭了兩下門上的鑰匙,一擡手,又拔掉,直接扔的遠遠的了。
晏少卿:“……”
半晌纔回神,氣得不得了,瞪她道:“我看你今晚是不想睡了。”
“嘿嘿。”姜衿抱緊他的頭,呢喃道,“晏醫生,你自己都不覺得,你這人實在太無趣了嗎?”
他無趣?
他怎麼不覺得他無趣呢?
他無趣的話,能將兩個人的第一次安排在遊艇上啊。
不就想給她留個浪漫的回憶嗎?
晏少卿將她壓在了門板上,沉聲道:“不覺得。”
“這就和喝醉的人不肯承認自己喝醉一樣,無趣的人也不覺得自己無趣嘛。”姜衿笑嘻嘻說着,話剛說完,就是一聲輕呼。
晏少卿隔着一層襯衫在吻她。
她洗了澡就準備睡覺裡,裡面自然沒穿背心那些小衣服。
被他突然一吻,整個人都軟了。
晏少卿用牙齒咬開襯衫鈕釦,發出吮吸的聲響來。
姜衿差點從他身上掉下去,愣了半晌,從臉蛋到小拇指都紅了起來,被他壓在胸膛和門板間,予取予求了。
“感覺如何?”晏少卿在親吻的間隙,仰起頭低聲問她。
姜衿嘴硬道:“什麼感覺啊?”
“嗯,挺好。”晏少卿點點頭,趁她不備,直接鬆了手。
姜衿一聲輕呼還沒出來,他又直接擡腿抵在門板上,接住了她。
捉弄她?
這人怎麼這麼討厭啊?
姜衿都沒想到,還有更討厭的。
有些事上,再窩囊的男人都不容許被挑戰,更何況晏少卿這樣的男人。
門板晃動了快一個小時,感覺快塌了。
她也哭求了半個多小時,嗓子好像都啞了。
晏少卿總算放過了她。
抱着她坐到了沙發上,清理了一下。
姜衿睫毛上還掛着淚呢,扁着嘴,有氣無力地揪扯着他的胸膛。
“別鬧了。”晏少卿擡手握住她的手,啞着聲音道,“剛纔還沒哭夠?”
姜衿:“……”
眼見她乖乖停了動作,晏少卿勾勾脣,擡手在她臉頰上擰一下,將她放在沙發上,自己擡步去拿了鑰匙,開了門,將腳下幾件衣服撿起來扔到了洗衣籃裡。
一切整理完,洗了手,才轉身回來抱着可憐巴巴的小東西回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