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安秋慌亂地站起來,眼看旁邊座位的人紛紛側目,都一臉驚訝的看着那個在父親手中高聲尖叫的小男孩:
“我就不道歉,你看她漂亮你就不理我,我纔不要一個這樣的後媽!我不要後媽!我不要後媽!你重色輕友,見利忘義,有異性沒人性,我不道歉,就不道歉……”
看客們臉色苦怪,有甚者已經“噗嗤”笑了出來。
任安秋只覺得自己的臉燒得都要着火了,捂着鼻子就想往外走,哪料才走出兩步,卻覺得身後那小孩子突然沒了聲音。
她擡頭一望,就見咖啡館門口站了一男一女,女人穿着得體,而他旁邊的男人則令任安秋無論如何也難以想到,爲什麼每一次她的難堪與狼狽,都會被他撞見。
俞漠喜怒難測的眼神從焦邦的臉上,移到了那個圓滾滾的小孩子的臉上,最後終於定格在了捂着鼻子的任安秋的臉上。
任安秋的頭髮上還粘着幾粒珍珠,淺褐色的奶茶正順着她的頭髮一嘀嘀往下掉,順着她結白的脖頸,滑入了她身上這精緻的小黑裙裡……
“我不要後媽,我不要後媽!後媽都是惡女人!我不要後媽!”那孩子又叫起來了。
任安秋的眼眶一下子紅了,咖啡館裡的服務員已經跑到她身旁,拿了一條毛巾將她脖子包住,低聲說道:“小姐先去洗手間洗一洗吧?”
任安秋一直被她擁着進了洗手間,看到鏡子裡那個狼狽的自己時,才終於回過了神來。
精心畫的眼影也花了,頭髮溼溼淥的粘在腦門上。她嘴巴張了張,丟掉紙巾,鼻子下腥紅一片,真的有點像只鬼。
她深吸一口氣,對着旁邊的服務員扯了扯嘴角:“謝謝。”
在烘乾機下吹裙子的時候,卻突然聽得旁邊有個人嗤的冷笑了一聲。
她吃了一驚,調頭望過去,才發現俞漠不知何時立在了洗手檯前,微俯着身,修長的手指在嘩嘩的水流下緩緩衝着,那雙沒有波瀾的眼睛卻遙遙從鏡子裡朝她望過來:
“又是做小三,又是來相親,多年不見,我還以爲你長進了
。”
此言入耳,任安秋的面色驀地就是一白。她抓着裙子的手猛地一緊,烘乾機因爲她手的離開而歸於沉靜。
“衣服不錯,看來你很重視這次相親。”
任安秋低着頭,轉身就走。
“只是我沒有想到你現在竟然已經淪落到要給人當後媽,你不覺得丟臉?我都替你不好意思。”
任安秋的腳步猛一頓,高跟鞋劃過地面的聲音生硬而響亮,一如她說出的話一般清晰:“關你屁事!”
擡眸的那一刻,到底還是忍不住將怨毒的眼神朝鏡子裡投了過去,俞漠的眼神冰涼,微微勾起的脣角,讓他顯得像只不懷好意的惡狼。
一出洗手間,任安秋就見那位焦先生正將自己的兒子抱在肩頭,那小孩子大約是受了父親的喝斥,眼睛微有些發紅,倒是安靜了下來。
“任小姐,今天的事真的對不起。”焦邦急切的說道。
任安秋的嘴角扯了扯,搖了搖頭,說道:“沒關係。不好意思,焦先生,我今天還有些事,可能要先走了。”
焦邦有些尷尬的點了點頭,問道:“那任小姐去哪裡,要不要我送你?”
“不用了,我自己有車的。”
任安秋的話說完,幾乎逃一般的就出了這個咖啡館。
心裡的懊惱之意,一層層的,像浪一樣朝她席捲過來。
她真是瘋了纔會來相親!
她到底是被那個俞漠氣到什麼地步,纔會想到來相親當個不到四歲的孩子的後媽?
這個世界怎麼這麼小?來相個親竟然也能撞上他?
五年了,沒有想到他的刻薄竟然更甚當初。
這兩天竟然還會對他心懷感激,感謝那天在商場裡,裙子被捲入電梯時,他的出手相助。
她有什麼好感激的?想來他當時相助自己的出發點,大概是怕如果真的在自家商場裡出了事,會惹來不好的輿論。
當時就應該冷靜下來,拍張照片發到微博上去,以她“鹿女郎”今時今日在網上的名聲,就算不把他家的商場搞臭,至
少也能讓輿論喧譁兩天……
任安秋有些恨恨的想,當年也不知道是發了什麼瘋,竟然能那樣不管不顧的投入他懷裡。
經了那天那樣的重逢,竟然在今天又被他看了一場這樣的笑話。
那些無數次不眠夜晚裡幻想出的某一天能以灑脫霸氣之姿出現在他面前的畫面,不過被他一句話就給扯了個支離破碎……
可是爭一時長短又有什麼意思呢?
任安秋無力的提着包,緩步走到了露天停車場裡。
夏日的風帶着的一股熱氣迎面而來,令她有一瞬間的暈炫。拍了拍自己的臉,五年裡反覆跟自己說的話又說了一遍——
人生還有這麼多年,這些年學畫畫、學設計、做衣服、創業,不就是想在餘下的人生裡,按自己想要的方式生活嗎?糾結那些幹什麼呢?
她笑了一笑,將剛纔那樣失落的心態歸結於因爲許久不見,以致勾起了一些不美好的回憶。
但凡不美好,總是讓人心情鬱結的……
她要做的只是正面這些回憶而已。
她掏出車鑰匙,遠處不甚明郎的夜色裡傳來嘀的聲響,一時行過去,啓動了車,緩緩駛出寬闊的停車場。
4S店修車師傅的手藝真正是沒得說,三天前被她撞壞的車,今天已經煥然一新。
音響裡飄起陳奕迅的一首老歌:
得一個人
單身一個我昂然獨行
身心躍起
望向天際擁抱星月吻
……
任安秋哼得正嗨的時候,冷不防旁邊突然冒出來一輛車,擦着她的車身而過,竟然迅速的別了她一下。
她心中一慌,下意識一踩剎車,放在駕駛位上的包一個翻滾就滾了下去。而剛纔別她的那輛車,則迅速加塞進了她與原本前面那輛車之間,竟還挑畔似的連閃了幾下後車燈。
任安秋捂着狂跳的胸口,心中頓時就怒了,這才發現前面的這輛車似曾相識。再一看車牌,可不就是那天在麗晶大廈的停車場裡遇到的那輛銀灰色蘭博基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