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長的醫院走廊裡,激憤肅殺的氣氛籠罩着一切,所有人都圍在莫如卿周圍勸慰着她寬心,不要太爲這件事着急,慕銘升會沒事的……
而那個纖細的身影,此刻孤零零地站在走廊上,像是被全世界遺棄一般。
瀾溪眼眶紅紅的,不知道他究竟想做什麼,水眸收回目光,輕輕蹲在地上抱住了自己。
肩膀上的包帶險些掉落下來,顏苜冉臉色發白地看着這一切,下意識地倒退,在所有人忽略掉她的氛圍裡倉皇倒退,儘量讓高跟鞋的聲音放輕,犀利的目光盯着前面遠走的那個挺拔的身影,她把包帶提上肩膀緊了緊,一邊摸着包裡的手機一邊推開了旁邊安全通道的門——
冷意襲來,凍得人渾身哆嗦,她的心臟,也快到了極點!
***
等到慕銘升從急救室裡推出來,已經是七個小時後的事。
——醫院之外,璀璨絢麗的煙火昇天,轟然在整個c城的上空炸響成一種歡喜熱鬧的氣氛。外面的喧嚷與喜慶,與裡面的悲愴痛楚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莫如卿被一記爆炸聲震醒,倏然看向急救室的門,頭頂的燈滅了,不一會人就推了出來。
“銘升……”她氣若游絲地叫了一聲,起身顫抖着朝着病*走去抓住欄杆,“銘升你醒了嗎?你看看我我是如卿,你現在怎麼樣……”
“太太!”沁着滿額薄汗的醫生趕忙上前阻止她,“太太您別碰他,他現在剛搶救回來但是還沒有讀過危險期,昏迷着並沒有清醒……”
“怎麼會還在危險期?!”莫如卿含淚朝他喊着,“你們在裡面搶救了七個小時!!”
“……”醫生吸一口氣,知道遇上了難纏的家屬,不過也能理解她現在的心情,索性垂眸不理,指揮着護士將病人推到了特護病房裡去。
“如卿你別急,”顏母拍拍她的肩,“好歹搶救過來了沒危險不是?來我們先去進去坐坐,看看危險期需要注意什麼,我們除了乾等還有能不能做點別的。”
莫如卿半晌才緩過情緒來,忍住眼淚,拍拍顏母的手:“我知道,我都知道……這次真的麻煩你們了。”
她想要走進病房去,卻發現除卻圍在病*前的護士之外,還有一個纖細的身影正緊緊護在病*旁邊,輕輕抓着慕銘升的手。
眼眶一紅,激痛蔓延而上。
莫如卿踩着高跟鞋走進去,想忍耐卻還是沒忍住地扳開她的肩膀推了她一把!
瀾溪後背撞在了氧氣瓶上,踉蹌一下站穩,水眸裡帶着一絲閃爍的晶瑩看向她。
莫如卿冷笑,極力維持着修養順了一下耳邊的髮絲,顫抖着啞聲道:“你別在我眼前晃,我不大想看見你,你出去等着,現在就出去。”
瀾溪心裡一痛,開口道:“那是我爸……”
“知道他是你爸就做點正常的女兒該做的事!”莫如卿一下子爆發出來,美眸圓瞪,淚水劇烈顫動,“我不拿話羞辱你,你難道自己就連羞恥怎麼寫都不知道嗎?!”
宛若頭頂遭到重擊,迎面是鋪天蓋地的罪惡與痛楚,沉沉壓下來。
護士要繼續擺儀器,也不耐,語氣不善地讓她讓開點。
瀾溪被迫後退,一滴滾燙的眼淚掉在地上,她強忍着不發出聲音,擡起溢滿淚水的眸看她:“我只想看看他!”
莫如卿揹着身擺擺手,極力壓住渾身的顫抖,問了旁邊的人一句:“晏辰呢?”
顏苜冉不知什麼時候回到了病房,眸色淡然,透着一絲虛弱的憔悴,順了一下耳邊的髮絲道:“檢測結果像是出來了,他在那個醫生那邊。”
美豔而蒼白的臉,透出一絲震驚。
看着顏苜冉,莫如卿再次沒有溫度地冷笑了一下,點點頭:“也好。你跟他說,不管什麼結果都讓我知道一下,我看看他能亂.倫亂得多冠冕堂皇!”
最後幾個字,她說得咬牙切齒!
顏苜冉眸色一黯,垂眸沉吟了一下,開口道:“伯母,我剛剛從那邊回來……結果我看到了。”
莫如卿眸光驟然一顫。
“他們的dna檢測20個以上的str位點吻合……是親兄妹。”
顏苜冉輕聲說着,收尾的時候更輕地念着那幾個字,眸子裡閃過一絲猩紅的光芒!
……
“恭喜你了這位先生,”值班的醫生端了杯水淺笑着放在桌子上,對着慕晏辰說道,“檢測結果出來,您跟這根頭髮的主人確認是有血緣關係的。”
“我們這套設備前兩個月才引進,連人員都是從專業外調過來的,所以不到一天的時間檢測就夠了,不過我也倒是奇怪,這除夕夜我們在這裡值班,覺得也就這麼過了,怎麼您挑這個時間過來檢測……”
他話還沒有說完,那個冷冽挺拔的身影就已倏然起身,一句話不說就朝外走去。
深夜凝重,外面的煙花爆炸聲還在繼續,整個世界卻有些恍惚。
他俊臉泛着可怕蒼白,深邃的眸子裡沉澱着整個夜色的荒涼與寂寥,那個醫生還在後面跟着絮叨,熱情得過火,卻沒有人能聽見他心裡的那面牆,轟然倒塌的聲音。
“……哎先生,您的檢測報告!”醫生在後面喊道。
慕晏辰停下腳步,眸光猩紅得看向那張從後面遞過來的紙張。
血緣。
她跟他,是有着血緣之親的兄妹。
他們曾經就在這樣的血緣之上,擁抱,親吻,在無數的暗夜裡激烈地水汝膠融,時刻被禁忌的罪惡刺穿胸膛,忍着痛,卻還妄想着一個未來的可能。
他眸色黯沉,閃過一絲猩紅,接過來在掌心裡攥成了一團,再“啪!”得一聲丟向了走廊邊上的垃圾桶!!
那輕微的聲響在暗夜裡顯得格外清晰,讓身後跟着的醫生都驟然嚇了一跳!
慕晏辰渾身透着冷冽的殺氣,擡腳朝外走了出去。
長長的走廊,亮着的燈光,他卻覺得前面那麼黑,那麼黑,好像踏錯一步,就是深淵了。
而特護病房門口的長廊上,此刻正蜷縮着一個身影。
慕晏辰腳步放慢,眸子裡驟然閃過一絲刺骨的劇痛!——
瀾溪安靜地躺在冰冷的長椅上面,水眸睜着,裡面充溢着溼熱的淚水,已經爬了滿臉。她被趕出病房,進不去,就只有在這裡等。明明通宵的睏倦讓她全身都疲乏無力,可是腦子裡卻尖銳地痛着,痛得她無比清醒。
周圍好冷,冷到沒人給她一丁點溫暖。
慕晏辰走過去,蹙眉,俯首撐在她兩側靜靜看她。
“……起來。別睡這裡。”半晌之後他才找到自己的聲音,沙啞如霧,透着無處安放的疼惜。
瀾溪的心被罪惡沉沉地壓着,溫熱的眼淚再次流出,她把頭埋了起來,不讓他看到自己。
慕晏辰手指微微顫抖,長臂伸出來將她抱起,在抱的每一個細節裡都清楚地知道她是自己的親生妹妹,卻還是忍不住去碰。瀾溪掙扎,被他懷抱裡的溫暖吸引着想要抱住她,可理智卻告訴她那是錯的!她都已經錯到讓自己的父親從鬼門關拼死討回了命來,她不能再錯!
她被壓垮了,她再也承受不住了。
“瀾溪……”慕晏辰沉着臉化解她的掙扎,“瀾溪!”
滾燙的眼淚順着臉頰一滴滴垂落,撲簌而下,劇痛在她心裡蔓延開來,無法遏制。
一抹冷笑在脣角蔓延,爬滿了整張俊臉,慕晏辰心臟被剜割着,看她痛成這樣,他很想說一句,瀾溪,不如我們分開。
分開了就一切都好了。
分開就不必所有人都跟着那麼痛苦難過!
薄脣冷冷抿着,像是藏匿着無法言說的愛與憐惜,慕晏辰輕輕揉着她的髮絲,冷笑,輕輕捧起她的臉在她耳邊啞聲說道:“瀾溪,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天知道,他曾經能夠想到過要給她的新年禮物,到底是什麼。
也許是同一張的dna檢測報告單,而上面的內容可以當真如他希冀的那樣,有一點奇蹟,那麼以後的一切就都順理成章。
可是偏偏,希冀就像剛剛在天空炸開的那一團華麗卻不實的煙花一樣,在他得到檢測結果的那一瞬,被轟然炸燬!
說完這一句,慕晏辰冷笑着起身,走開。
他已經毫無辦法。